第十八章
她闭上美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半晌,她没有睁开眼睛,只像是沉思般闭着,又像是要逃避不愿意看见他此刻像是小羊儿般无害的表情。
“让你知道了,又如何呢?”
“如此一来,我才会明白,为什么你会这般讨厌我,甚至于是恨我,我想,即便我真的是你的仇人,要被你判死刑,也应该有死得明白的权利吧!”
她静静地瞅了他好半晌,忽然
出莞尔的笑,“我哪敢判你死刑呢?这天底下,除非你雷宸飞自己愿意上邢台,要不,谁敢砍你的头呢?!”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他回望她的目光,神情十分认真,“我什么都不知道,却要一直听你对我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一瞬间,藏晴无话可说,就算明知道他所说的并非事实,知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她却找不到话反驳他。
她深信着这一切不过又是他恶劣的把戏。
但,倘若不是呢?
望着他毫无掩藏的眼眸,这一刻,她不
惘了。
“放开,不要拉我!”
藏晴又是无奈,又是气急败坏地叫道,她使劲地想要从雷宸飞的掌握里
回手,可是,他却像是铁了心般地拉着她往前走,在他的脸上
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笑脸,像个孩子似的,让她想起了澈儿。
“你不能一直都不吃东西,饿坏了身子怎么办呢?”他走在前头,像是个爱
心的老头般叨絮着。
“我有吃,我只是…吃得不多。”最后几个字,她减弱了音量,仍是用了吃
的力气在与他抵抗,“放开我啦!”
“不要,身为你的夫君,有照顾你的责任。”说着,他将她带进花厅里,祥清正好张罗下人端来饭菜。
“爷,夫人。”祥清出声唤他们,回头吩咐加紧上菜。
雷宸飞拉着她坐定,咧着笑,把饭碗和筷子
到她手里,自己也一起端起了碗筷,“快吃,闻这香味就知道这些菜一定很好吃。”
说完,他夹了一块红烧鱼柳就往嘴里送,这举动看在祥清眼里,简直就要吓坏他了。
“慢着!爷,这菜还没试过毒啊!”
“试毒?做什么要试毒?原来,先前你对着菜又
针又试吃的,是在试毒吗?”他一边嚼着鱼柳,一边
出狐疑的表情,“难道你想毒我不成?”
“不!爷这话——这话是在折煞奴才吗?奴才怎么敢毒害爷呢?”
“既然你没有想要毒害我,那就不必试毒了,吃东西就吃东西,做什么搞得紧张兮兮的,这样食物吃起来味道就不香了。”
“可是——?!”
祥清话才喊到一半,就见到主子已经吃下一大口莲叶羹,一边吃着,还一边以纳闷的眼神看着他,似是仍旧不解他为何如此激动。
不过就是吃顿饭嘛!雷宸飞的眼神彷佛这样笑说着。
而同样吃惊的当然还有藏晴,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片刻忘记呼吸换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桌上的饭菜。
她不敢相信,那个总是小心多疑的雷宸飞,竟然会有一天大口大口吃下没有试过毒的菜肴!
难道,他真的失去记忆了?
她该相信他吗?相信他这段时
表现出来的
惘与无辜都是真的,不是在跟她作戏吗?
“你不吃吗?这厨子的手艺真好,你觉得我应该打赏一下他们吗?”他笑着征询她的意见。
藏晴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最好不要,你的突然打赏会吓死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做错事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不像是你的为人,相反的,他们会觉得那是你对他们的警告,以前的你做过那种事,表面上打赏奴才,其实,是要给他们警惕,让他们知道你已经盯上他们了,不过,就有人不聪明,反而变本加厉,当然了,最后那些不聪明的人下场都很凄惨。”
“所以你觉得那是我的错吗?”他眨了下眼,表情有些无辜。
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藏晴好半晌答不上来,说到底,是那些人自个儿不自爱,才会
得他必须教训他们,所以算得上是他的错吗?
严格说起来并不算是,但在今天之前,她却觉得全都是他的错!
最后,她放弃了与他争论,只是轻叹了口气,“总之,你就省省宝夫吧!只要你别责罚他们,这些奴才就一个个谢天谢地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决定要赏他们。”他兴高采烈地换来祥清,
代他这个月多加厨房的奴才们每人二两赏银。
藏晴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自始自终不发一语,看着他把自己觉着好吃的东西都夹到她的碗里,催促着她快吃,彷佛与他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
,而这只是他们一贯的日常生活。
但天晓得,自从与他开始争吵到现在,他们从未和乐地吃完过一顿饭。
在他的不断催促下,她终于动了筷子,缓慢地吃了起来,但她的目光却一直盯在他的脸上,想要找出一丝过往的熟悉。
但是,她却只能见到他的温和笑脸,那是她未曾相识的陌生…
*****
说起来可笑,明明是他自个儿的生平,却要由她来述说。
而更可笑的是,对于他的生平,她其实所知不多,但是他很坚持要由她来说,不要由祥清代劳,说是夫
之间,一定相知更深。
今儿个一早清晨
霾的天色,过了午后,成了蒙蒙的细雨打
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
的青草味,些许土壤的气息,还有一股凋零的花瓣被濡
的甜腐味,这些杂
在一块儿的气味,似极了藏晴此刻内心的百味杂陈。
一切的一切,让她无法不相信他真的失去的记忆。
但是无法不相信,不代表她愿意相信,矛盾的心情让她觉得左右为难,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雷宸飞。
“兰染堂”的茶室里,飘散着热腾的烟,炉子上的铁壶里烧着水,刚沏好的
羡茶沁着令人舒心开脾的芳香。
藏晴给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倒了杯茶,秀丽的容颜持着淡定的申请,“该给你温壶酒的,以往不太方便出门的雨天,你习惯待在屋子里喝壶温酒,也总是要我陪你一块儿喝。”
藏晴的嗓音柔柔淡淡的,将刚沏好的茶汤倒进他面前的杯里,也给自个儿添上一杯,动静之间,仪态总是婉约柔美的。
这一直是她最突出的地方,即便是盛怒已极,在与他对峙之时,她永远都还是十分好看,教人移转不开视线。
“可是你不喜欢喝酒,是吗?”他问道。
“不会不喜欢,偶尔小酌一下,是极有雅趣的,可是我不喜欢你总是强人所难,就算我说不想喝,你也会勉强我喝,我不喜欢别人强迫,但是你根本就不听,我总是在想,如果藏晴其实是一个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偶人,或许可以更合称你的心意。”
“或许,我只是想邀你一起同乐——?!”
“不要在我面前当好人!”她扬声喝住了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深
了口气,平复心绪,“你没听见吗?我说过你根本就不听,你又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德行,凭着什么在我面前说嘴呢?”
是啊!是不公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他面前发脾气,说恶毒的话,对他而言是不公平了些!
但是,这个男人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又有哪件事是公平的?
所以,她不需要觉得愧疚,更不需要为他的心情着想!
但他似乎不以为意,脸上仍旧挂着笑,依旧像个孩子般率直而纯真,“听说,下个月初八就是我的生辰。”
“我知道。”她语气冷淡地回答。
她没有不尽责到会忘记自己夫君的生辰,但是,却也没有兴致为他庆祝,去年他的生辰,她唯一尽到的职责就是为他接待前来送礼祝贺的宾客,让他们可以尽兴而归。
除此之外,她连份贺礼也没送他!
“你知道吗?知道就好。”他笑着说道,似乎只要她仍旧记得,他就安心了,因为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忘记替他庆祝。
藏晴看着他端起杯子喝茶,神情怡然地品着茶香,这时,她想起昨天梁大掌柜所说的话。
他说因为连
来没见到雷宸飞出现,“京盛堂”只由李伯韬与几名副手在撑着局面,外界有诸多揣测,就算一时之间没闹
子,迟早也要出状况。
所以她该相信他真的失去记忆吗?要不,以雷宸飞的个性,不会容许“京盛堂”有任何一丁点被动摇的危险。
所以,她应该相信他吧!
但是,相信了之后呢?
又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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