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到宝庆王府,顾青漪瞥见腕上被郁明全强行套上的玉镯,越看越恼,她将它摘下来往地上一砸,玉镯顿时碎成三截。
在今天以前,她对郁明全的印象不算差,但经过今天,郁明全在她心中已被画上了一个大叉叉,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在客栈时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对郁子丹胡说八道,是当她死了吗?
等郁子丹回来后,她一定要将郁明全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都入夜了,郁子丹仍没有回来。自从他恢复正常作息后,平时约莫会在
落时分便回来。
心不在焉的用完晚膳,她来到郁子丹的寝屋前来回踱步,一边挥手驱赶蚊子,一边等他。
原本她并不觉得自己跑去见郁明全有什么大不了,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来越焦虑,不停回想着在客栈见到郁子丹的情景,尤其是他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仿佛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青依姑娘,屋外蚊子多,你要不要进来等王爷?”在这里服侍的一名婢女出来叫她。
“也好。”她手脚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包,
得她有些受不了。
跟着婢女进去后,那婢女倒了杯茶给她。“青依姑娘请喝茶。”她能在郁子丹身边服侍,本就是个伶俐的人,自然看出主子对待这姑娘与她们这些下人不同,因此对她也十分客气。
嫉妒不是没有,可谁让她既不会谱曲也不会唱歌。
“观花,你说王爷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顾青漪喝了口茶问。明知她也不知道,可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屋里头还有另外两名丫鬟在,她们各自坐在角落
补着衣物。
“王爷应当是有事在忙吧,倒是青依姑娘这么急着找王爷,可是有什么事?”观花笑问。
“我有些事想跟他说。”顾青漪也不知道自己在急躁什么,郁明全的事等他临睡前召她来唱歌时再告诉他也不急,可她就是静不下心来,觉得不跟他把话说清楚就不能安心。
观花见她不愿意说,识趣的也没再多问,安静的坐到一旁绣花。
顾青漪望向门外,心里有些揣惴不安。
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郁子丹回来,她脸上堆
笑容
了过去。
“王爷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郁子丹神色冷漠,对她视若无睹,迳自到里头的浴房去净身洗漱。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仇景仁向顾青漪解释,“今天发生了一桩灭门血案,一家六口全被人杀了,王爷忙着审理此案才会回来晚了。”
“这样呀,那凶手抓到了吗?”
“抓是抓到了,是新科京兆尹,不过他当庭自戕了。”
“啊,为何会这样?”
“这是桩情杀案,凶手与那家人的女儿情投意合,原本已论及婚嫁,没想到王将军嫡次也瞧上了那姑娘,
娶她,姑娘的父母见对方家中有钱有势,遂打算将女儿嫁给那男子,凶手登门想求他们打消此意,不料反而遭到羞辱,他怀恨之下饮了酒,接着带着醉意,拿着刀就跑去杀光那家人。”
听完仇景仁所说,顾青漪叹息了一声。“做出这种事,他酒醒后一定很懊悔,所以才会自尽吧。”
仇景仁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你都自顾不暇,还有心情同情别人”的眼神。
中午在客栈意外撞见她与大皇子私下相见,王爷这一整天的脸色格外阴沉,尤其是眼神都快结冰了。
方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知道王爷气还没消,啧,这积了一整天的火气,一旦爆发开来那可不得了。
顾青漪没看懂仇景仁递来的眼神,只觉得他的眼神有点诡异。
想了想,仇景仁好心的劝了句,“你待会儿多对王爷说些好话吧。”
顾青漪一愣,正想开口时就见郁子丹已沐浴出来,他屏退了观花等几名侍婢,迳自走进寝房。
顾青漪也急忙跟进去,张口想解释,“王爷,我今天之所以去见大皇子,是因为…”
郁子丹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想攀上他是吗?”
她急忙否认,“没有,绝无此事。”
“在你离开后,他便开口向本王讨要你,还说你也想到他身边去服侍他。”他的嗓音冷得宛如风雪铸成的冰刃,尖锐的刺向她。
没有想到郁明全竟会这么说,顾青漪连忙澄清,“他说谎!我没有答应他。”见他似是不信,她急着表明心迹,“真的,我绝对没有答应要到他身边去。在你帮我见了国师后,我已经决定要跟在你身边,又怎么会想去他那里,他今天是有提过想让我过去,可是我当时就拒绝了。”
郁子丹仍是面沉如水,眼里的温度并没有回升。
“你相信我,我绝没有骗你。”她急道。
她前一天才要求他要负责她下半辈子,隔天就跑去私会别的男子,他已无法再相信她的话。
“你若真想到他那里去,本王不会阻拦你。”他只怪自个儿眼盲心瞎,竟会对她动了情。
他的话让顾青漪像被狠狠砍了一刀,她激动的大吼,“我不想去他那里,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的话?大皇子之所以对你那样说,是想挑拨离间、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眼里仍是一片寒霜,她情急的说出自己的揣测,“他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你要靠我的歌声才能入睡的事,所以想把我挖走让你不得好睡,你不要中了他的计。”
郁子丹眼中闪过一抹厉
,“他是如何知晓这件事?!”这事除了她,只有仇景仁知道,就连观花她们几个丫鬟都不知晓,只以为他是喜爱她的歌声,才会每晚就寝前召她前来唱歌。
“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件事,这只是我猜的,否则他没理由非要把我挖过去不可。”顾青漪一并将今天两人的谈话内容告诉他。“他故意颠倒黑白,欺骗你说我也想去他那里,根本就是存心让你误会我。”
说完,见郁子丹沉默半晌没再出声,也不知究竟信不信她说的话,要是他再不相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里弥漫着一股窒人的静默,就连仇景仁都退出去了,他们两人的事,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别掺和进去,因此早就到外头守着去了。
良久,郁子丹终于启口,“本王曾告诫过你,别再接近他。”话里透着明显的责难。
顾青漪委屈的辩解,“我只是想知道,他堂堂一个大皇子为何要一再向我这个下人示好,所以才去见了他。后来我知道了,他是想利用我来对付你。”
她觑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隐隐有些缓和的迹象,她赶紧再补上几句话,“我当然不会笨得被他利用,所以当下一口回绝他,哪里想到要离开的时候会遇见你,结果他竟在我走后胡说八道诬蔑我,真是太可恶了,你当初说他不是个好人,果然没有说错。”
在她说完这些,发现郁子丹脸上的寒霜又再消退了一些,她又再好声好气的表明心迹,“从国师那里回来后,我就决定要跟着你了,我这辈子最恨别人脚踏两条船,所以我顾青漪绝对不会这么做。”
郁子丹提出质疑,“你不是叫罗青依吗?怎么会改姓顾了?”漪与依同音,因此他并不知那是两个不同的字。
没想到自己竟嘴快的
口说出本名,她一愣,急忙挽救,“呃,我刚才一时口快说错了。”
他明显不信,“连自个儿的姓氏都会说错?”
“我…”见糊
不了他,她有些哑然,低头考虑着要不要坦白告诉他她的来历。
郁子丹见她神色变幻不定,似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正在心里挣扎着,他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的等在一旁。
思量半晌后,顾青漪有了决定,郑重的望向他。
“你之前不是问我,去见国师时发生什么事吗,我现在告诉你吧。”说到这里,她深
了口气,才接着说下去,“我去求见国师,是希望他能帮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因为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的魂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她将自己当初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事,详细的告诉了郁子丹。
郁子丹听到她离奇的遭遇时原是有几分怀疑,但听完她与国师的谈话后,他不得不信了。
怪不得她在见完国师之后会痛哭失声,反复不停说着她回不去了。
想及此,他眼里不
闪过一抹怜惜,沉
须臾后表示,“既然国师说你是因我而来,我会负起责任照顾你。”他先前脸上那抹寒霜已消失无踪,冷峻的眼神也缓和了几分。
听见责任这两个字,顾青漪莫名有些不快,他就不能说他是因为喜欢她才照顾她的吗?
若他不是喜欢她,干么要为了她去见郁明全的事,摆一张死人脸给她看?把整个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就连自己的来历都
代了,这下换顾青漪摆脸色了。
“国师那时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很显然一定是你前世欠了我什么,所以我才会千里迢迢被送到这里来向你讨债,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否则还不完,你下辈子还要再来还我。”
“你说反了,你分明是来还债的。”他纠正她。
她反驳,“哪有欠债的人自己跑去还债的道理,从来只有讨债的人跑去要债,所以是你欠我。”
“若是本王欠了债,就会亲自去还。”
“若是我欠了债,只会等着人来讨。”
“若本王欠了你,一定会亲自去找你还债。”
“就是你没还,所以我才会被送过来向你追讨。”
“本王从不欠债不还。”
“是你欠了我。”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这件事争执不下,说到后来,顾青漪叉
指着郁子丹的鼻子。
“一定是你前世负了我。”
郁子丹握住她指着他鼻尖的手,忽然觉得为了这种事与她僵持不下有些好笑,嘴角逸出了笑意,“罢了,随你说吧。”他语气里隐隐
出一丝呵宠。的确,前世的事两人都不记得,实在是没什么好争的。
见他鸣金收兵不再跟她争执,顾青漪愣了下,有些傲娇的扬起下颚。“本来就是我说得对。”
说完,发觉自己的手指还被他握着,她又羞又窘的想收回手,他却不放开她,反而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你是认真决定以后要同本王过日子吗?”他正
问道。
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无比专注的盯视着,她面颊不
发烫,
口评评评的跳动得好快,半是羞涩半是埋怨的回道:“都是因为你,我才被迫来到这里,不跟你过日子要跟谁过?”
“以后别再去见大皇子。”他再次告诫她。
“谁要再去见那个混蛋!”她没好气的道,心里却有些喜孜孜,暗想他一定是吃醋了,今天才会这么生气。
听见她的话,他满意的放开她。
顾青漪有些错愕,两人都说开了,他接下来不是该狠狠的吻住她吗,怎么这样就没了?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郁子丹接着走往内室,想到什么,回头对她说了句,“你可以开始唱歌了,唱完就早点回去休息。”
顾青漪一脸黑线,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了,这男人真的有喜欢她吗?
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她选唱了一首伍佰的〈墓仔埔也敢去〉。
屏风内,躺在
榻上的郁子丹其实听不懂她唱了什么,但听着那轻快的旋律,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得知她是为他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心中有股前所未有的
足,仿佛他曾失去了什么,如今终于寻获了,心中不再空虚,宛如被什么填得
的,伴随着她的歌声,他缓缓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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