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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归家
  潘急道的双眼发直,直到这一刻,他还是很难相信娇柔可人的夕颜,竟在六年后成了苍发老妇来到他面前。

 从天亮到天黑,进宫回府后,他依旧处在震惊之中。

 “阿潘,你见到小爷了吗?”一见他回来,葫芦急声问着。

 他撇了撇,往她桌边一坐。

 “没有。”

 “小爷不在府里吗?”

 “我没去。”

 “阿潘…”胡芦哭丧着脸,脸都快皱成包子状了。

 “不是我不去,而是…你家小爷干的好事,让我没办法走卫家一趟。”他真瞪着她,觉得实在是可怕极了。

 一开始闭着眼,便觉得确实是夕颜回来了,但如今就算看见她的容貌,他也觉得真的是夕颜回来了。

 “小爷干了什么好事?小爷没事吧?”葫芦紧揪着他的袖角。

 潘急道没好气地动眼皮。

 “他没事,他好得很,有事的是我。”

 “嗄?”葫芦听得一头雾水,感觉脑袋像是打结的线团。

 “是我害的吗?”

 “不是,事情是…”他将今发生的事说过一遍。

 “那卢家的货一到京城,都茶场的人立刻押货,皇上便立刻下詅,将卢家的人逮住,就连背后给了手令,好让卢家茶货经漕运而至的副首辅也给一并擒住,再追查相关的官员,今我和任尉就为了这桩事来回奔波,哪还有时间上卫家一趟?”

 “这感觉是官商勾结,副首辅给了卢家很多方便,皇上已下令清除八丈河,命令漕船停航,就算卢家是抢在停航期前将货送达京城,但明显的是有人在后头协助,否则漕运的速度不会这么快。”葫芦轻点着头,可以理解今发生的所有事,无非是皇上黄雀在后,一举拿下贪官罢了。

 “没错。”潘急道颇赞赏地点着头。夕颜就是这点好,他提个头,她马上就能举一反三,不需要他长篇大论地说过一遍。

 “可是…这跟小爷有什么关系?”

 “简而言之,昨儿个皇上要我一会卫凡,就是要我布兵在卫家,以防卫家出什么差错,若妳要问我为什么,那就是因为卢家这件事,是卫凡搞的鬼,皇上要他帮个小忙,只是要出后头的黑手,然而卫凡却把事做绝,如今搞得朝廷里草木皆兵就罢,就连卢家也被整治得快家破人亡了,妳说在这种情况之下,是不是该布兵保护来着?”潘急道边说边掏着耳朵,彷佛在怪卫凡把事惹大,连带牵累他。

 “…小爷有危险?”葫芦脸色煞白。

 “倒也不是,不过是防患未然罢了。”事实上,他认为朝廷重臣不可能暗地里对卫凡下手,眼下朝廷风声鹤戾,人人自危,奉承卫凡都来不及了,谁还会动心思到卫凡头上?

 该防的,反倒是芦家。不过卢家如今家道哀微,想找卫凡报,似乎也不太可能。

 然,葫芦不作此想。若非有危险,皇上又岂会特地要身为太尉的潘急道布兵在卫家里?再加上四月…四月了,正是鬼差提到的时候,难不成祸事就是这桩?

 瞧她径自揣度得脸色发白,潘急道索凑近到她面前,吓得她慢半拍才发觉他靠得太近。

 “阿潘,你靠太近了。”

 “是啊,我故意的。”

 “你不要闹我,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葫芦垂着眼,思忖着该要如何回到卫家,可就算她向小爷说明身分,小爷也根本不信。

 潘急道动眼皮。

 “谁闹着来着?夕颜,妳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回卫家。”不回卫家,又要如何警告小爷,如何保护小爷?

 “回去啊。”他托着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葫芦微恼地瞪他。

 “我要能回得去,还需要你帮忙?”

 “妳岂有回不去的道理?连我都相信妳是夕颜,只要妳道出往事,难道卫凡那笨蛋会不知道?”

 “我…”她也想过了,也知道这法子可行,可是…如果小爷真相信她,当她又被捉回地府,小爷又该如何自处?

 痛一回,已教他痛不生;再痛一回…要她于心何忍?

 “既然妳不说,那就没办法了,妳就尽管留下吧,我照顾妳。”他可是求之不得。

 “不行,小爷有危险,我非回去不可。”

 “就跟妳说不过是防患未然罢了,妳犯得着自己吓自己?”

 “不是,小爷四月的灾厄必须想办法阻止,否则,岂不是白费了我从地府逃出…”她突地噤声,就见潘急道扬笑着等着下文。

 “…臭阿潘,你算计我!”

 “别冤枉好人了,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话都是妳自个儿说的。”他徐缓敛笑。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六年前亡故的人,为何直到现在才莫名还,这事…总要有个原因的,对不?”

 “我…”她都忘了阿潘给人飒没心眼的感觉,可他的心思并不输小爷的复杂,要不他也不会在几年内从六品校尉被拔擢为二品太尉。

 “夕颜,什么忙,只要妳开口,我都能帮,但是妳必须把始末原由先告诉我,我才知道要怎么帮。”

 葫芦幽幽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

 ※※※※※※

 天未大亮,白雾弥漫整座将城,马车从城南门而出,来到一幢破茅屋门口。

 “爷,到了。”负责策马的御门轻唤着。

 卫凡走下马车,睇着这幢仅能遮风避雨的破茅屋,未敲门,便已有人开了门往外偷觑。那躲在门后的人见着来人,眼眸蓦地圆瞠,想要关上门却已来不及。

 “二娘。”卫凡沈声唤着。

 “…”卢孟梅关门也不是,打开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

 “今前来并非要为难二娘,只想问二娘…葫芦在吗?”卫凡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他看来极为疲惫,黑眸布血丝,就连绣双蟒的罗织锦袍都发皱着。

 “葫芦?”她不解地瞅着他。

 “脸上有胎记的葫芦。”

 她垂眼道:“她不在这里。”

 狆凡眉头微皱。

 “她在哪?”原以为她离开卫家,该是回到这儿…如果不是这儿,又会上哪去?

 卢孟梅觉得好笑,本想要好生嘲讽他一番,然而瞧见他那疲累神态,教她无奈一叹。

 “昨我这儿的孩子,领着她去太尉府了。”

 太尉府?她去找潘急道…乏力地闭了闭眼,他略颔首道:“多谢二娘。”

 她没搭腔,默默关上门时,却又听他问:“二娘为何没回卢家?”

 卢孟梅一愣,撇苦笑。

 “当年是老爷以八人大轿将我抬进卫家,就算卫家已无我的立足之地,身为卫家人又怎么回卢家?”

 卫凡怔怔地看着她,再问:“妳为何要毁葫芦的沙画?”

 没想到他竟会在事隔六年之后追问这事,当初他连问都不问的,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葫芦之死虽令人哀伤,可活着的人就该承担原本的责任,老爷留下的责任,是你再心痛也卸除不下的,可是你却守着那幅画…”她叹了口气不再说。事已至此,再提当年又有何益处?

 “真的是妳在葫芦的药里下红花的?”他问。

 卢孟梅紧抿着,没再开口。

 卫凡没再追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上了马车。

 “御门,前往太尉府。”

 “是。”

 他疲惫地阖上眼,突觉六年不见,二娘苍老得可怕,就连气焰也消散不少。

 她的说法和葫芦的猜想是一致的,要是她真为卫家着想,又怎会下手伤卫家子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六年前,是他太冲动失去了判断,还是她在掩护谁?

 以前未曾怀疑过、从不认为做错的,他现在开始持疑,而教他心思转变的,是他的葫芦。

 葫芦,他的葫芦真的回来了。

 等他,他马上就把她接回家,这一回…他会好好地认错。

 然而,到了太尉府所得到的答案竟是——“大人一早就进宫了。”

 门前侍卫如是道,教卫凡眉头微皱着,随即吩咐御门掉头。

 马车进入皇宫,卫凡一下马车,疾步地朝金阙宫而去,远远的就瞧见潘急道身着朝服,笑得合不拢嘴地走下石阶。

 “阿潘!”他急喊着。

 潘急道闻言,眉头一皱,用力地摩挲着双臂。

 好恶心吶…这家伙果真是个见风转舵的势力小人,是说他既会这般唤他,那就代表他肯定也发了葫芦就是夕颜,分明是打哪找到的消息,打算找他讨人了。

 然,夕颜好不容易落在他手中,岂能轻易被卫凡带走?

 “阿潘。”卫凡快步来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好恶心,我都快吐了,你能不能别这般唤我。”恶,可恶,他真的想吐了。

 卫凡见状也不啰唆,开门见山地讨人。

 “把葫芦还给我。”

 “好啊。”他也够爽快。

 “走!”

 “干嘛走,皇上的御膳房里,要多少葫芦就有多少葫芦,别说我对你不好,就算你要皇上百宝阁里的金雕缀玉葫芦,我都可以帮你讨来。”他何时能在卫凡面前问尽上风,要不是耍耍威风,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卫凡脸色一凛。

 “把我的葫芦还给我。”

 “好笑,我抢了偷了不成?”潘急道仰天哈了一声。

 “潘急道!”

 “我耳力好得很,不需要吼得那么大声。”他胡意笑得如得志小人。

 “卫凡,是你不要的,凭什么跟我要?”

 “我没有!”

 “是吗?可为何夕颜却对我说,是你把她赶出府,不管这寒夜冻,不管她是否有无去处,狠心地将她赶出府,这不就是意味着你不要她了?”

 “不是!”卫凡咬了咬牙。

 “我不知道她是我的葫芦,我…”

 “卫凡,你行商多年,难道会不知道货物既出,概不退换的道理?这生意买卖在彼此点头答允之前,总得要开箱验货,是你验得不清,要怪谁呢?我就不同了,她不过是唤了我一声阿潘,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这当然是胡诌的,但他绝对不会照实坦白的。

 他想当小人已经好久好久,如今得偿所愿,岂是一个字了得,哈!

 卫凡怔怔地看着,吐不出半句话反驳。

 可笑的是他,葫芦在卫家待了那么长的时间,甚至和他极为亲近,他虽有怀疑却因为其他因素而打消念头…是他爱得不够真切,所以才不能如潘急道在第一时间就将她给认出?

 不!不管怎样,就算他错过一回,也不会再让自己错第二回!

 “潘急道,你霸占人,有什么好得意的?”他不会就此认输,葫芦是属于他的,不择手段也要抢回。

 “此言差矣,这还的夕颜自然不是已死去的夕颜,如今她是自由身,我为何不能追求她?当年你耍招把夕颜守在身旁,如今我就如法炮制。”怎样,把你气死!炳!

 卫凡脸色冷沉,但却又突转和缓。

 “好啊,咱们就来瞧瞧你如法炮制能得什么结果?这菜肴每个大厨都会烹煮,然而手法不同,香气自然不同,再者…葫芦的心在谁身上,你比谁都清楚。”

 葫芦肯与他亲近,尽管她身上藏着谜团不可解,但他相信她是为他而回的。

 潘急道哼笑了声,从怀里取出圣旨。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卫凡见状,心尖一颤却不形于,假装没兴趣地睨了眼。

 “我眼睛好得很。”

 “倒是,年岁还轻,皇上还问我你何时要续弦呢。”潘急道再将圣旨仔仔细细地收进怀里。

 “是说,我也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皇上想替我指婚,适巧我心中有个人选,可是呢,那人外表可能匹配不上我,于是我便请了圣旨,希望让我那心上人,就算外表早已年过二十,没身分没背景的,也能有个身分,好让她能嫁进我太尉府,你说…写在这圣旨上的名字,会是谁?”

 见卫凡脸色铁青,他痛快地放声大笑。

 “夕颜生前是属于你的,如今她因故还,她来寻我,我自然会好生对待她,你就别担心了,改我成亲时,必定请你以舅子身分坐大位。”说着,还往卫凡口狠拍了数下。

 “潘急道!”他恼火地,扯他衣襟。

 “放肆!本官是你能动手动脚的?!”潘急道突地敛笑怒喝,犷有型的眉眼冷凛霸气。

 “你敢抢我的子!”卫凡硬是不放手,直扯着他衣襟不放。

 潘急道微微瞇起眼。

 “错了,是你辜负她。”话落,一把扯开他的手,掸了掸有些发皱的衣襟,举步离去。

 卫凡怔怔地站在广场上,任凭狂风猎猎将他的衣袍拍打得猎猎作响。

 圣旨…他没想到潘急道竟会直接请出圣旨…皇上的旨意,要如何更改?他失神地垂眼,又像是想到什么,直朝金阙宫而去,经宫人通报,直入东暖房。

 “卫凡,你怎么来了?”巳九莲放下奏折,好整以暇地看着脸色铁青的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听说皇上帮潘太尉给人巧立了身分?”他问得委婉,不为其他,只为了确定潘急道所言真伪。

 “确是,圣旨才刚下,你这消息来得真快。”

 卫凡倒口气,再问:“那人可是名唤夕颜?”

 “你怎么知道?”

 巳九莲毫不犹豫的回答,砸碎了卫凡最后的希望。

 真的,是真的,潘急道为了要娶葫芦为,竟要皇上指婚,这混蛋…“皇上!卫凡斗胆请求皇上撤回圣旨!”话落,他单膝跪下请求着。

 巳九莲不解地看着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

 求皇上撤回圣旨,往后无论皇上有任何请求,卫凡谨遵吩咐。”就算要他把整个卫家都卖给皇上,他也要换回他的葫芦!

 巳九莲闻言,脸上没有半点欣喜,反倒是怒拍桌。

 “大胆!你这番话是把朕当什么了?难道在你眼中,朕是个唯利是图之辈?”

 “不,我的意思是——”

 “君无戏言,朕不会撤了圣旨!”巳九莲微恼起身。

 “你今心绪大,朕可以不和你计较,但绝无下次。”

 “皇上!”

 巳九莲拂袖从他身旁而过,只留卫凡无奈地跪在书案前。

 可恶的潘急道,竟以皇上他…真以为他会就此放过他?!

 ※※※※※※

 回到卫家,卫凡立刻带着卫玲珑上太尉府。

 就算潘急道不想见他,但他总会想见玲珑的,对不。再者,依葫芦对玲珑的疼爱,肯定不会避而不见。只要能见到她,他就有把握把她的心给劝回。

 进入太尉府,一切如他所料,潘急道一见到玲珑,就忍不住抱着她不放。

 “玲珑,到潘叔叔府里住蚌几天好不好?”

 “不成,爹爹会很孤单的。”卫玲珑想也没想地道,撒娇般地往他颈项一搂。

 “潘叔叔,我爹爹说葫芦人在这儿,我可不可以见葫芦,我好想葫芦…”

 说着,小嘴一扁,眼泪已在底待命。

 潘急道见状,不舍地哄着她说:“玲珑不哭,妳想见葫芦自然是可以的,可是…”

 “可是什么?”她眨眨大眼,泪水沾在浓密的长睫上。

 “要等潘叔叔抱够妳才可以,妳得多陪陪潘叔叔,否则潘叔叔也会很想哭。”

 “好,潘叔叔怎么说怎么好。”她喜笑颜开地往他颊面一亲,娇软喃着,“潘叔叔,我没来过这儿,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可多了,走走走,潘叔叔带妳到后院走走,妳就知道了。”潘急道乐呵呵地抱着她走出大厅。

 卫玲珑偷偷回头,朝爹爹眨眨眼。

 从头到尾被当成空气的卫凡不失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得要依靠女儿才能将爱找回。

 趁着潘急道带卫玲珑逛太尉府时,卫凡几乎足不点地在太尉府里寻找着葫芦的身影。他早猜到潘急道绝不会给他机会见葫芦,也只能出此下策,要玲珑转移他的注意力。只盼他能有足够的时间找到葫芦,让他告诉她,这些年,他有多思念她。

 突地,他听见娇柔的歌唱声,教他硬生生停下脚步,朝声音来源奔去。

 “葫芦架上作陪…夕颜沙画相思堆,小爷…”

 “画诺永相随。”

 那唱的身影一颤,面对着正盛放的牡丹,她的心揪得死紧,没有勇气回头。

 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一切了…理该教人欣喜若狂的一刻,她的心却是痛得快要被撕裂般。

 他怎会发现?不,也许该说,他为何直到现在才发现?

 “葫芦…”他哑声唤着。

 缓步走向那抹纤白身影,感觉她似乎透明得快要融入前方的牡丹花海中,教他不敢唐突,不敢躁进。放慢脚步一步步地走近,直到从她身后将她圈抱住。

 他发出足的低口被各种张狂的情绪撞击着,几乎要将他涨破。

 “葫芦,我曾想象有一天妳会回到我身边,所以卫家像座不夜宅,就盼灯火能够引妳回家,让妳不怕黑暗。”

 她静静地听着,泪水无声地盈眼眶。

 “可是,虽说我心期待,但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知道妳不会回来了,可是我…想见妳,我…好想妳…”沙哑嗓音噙着浓浓鼻音,吐出这六年来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显的脆弱。

 葫芦垂敛长睫,泪水跟着决堤。

 六年…就像是一辈子,他们被时间划开,被天地隔绝,只此一次,下回再见,谁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她不应该错过,可是她更怕身不由己,一旦魂魄被收回,她怕小爷承受不起。

 阿潘说,为何要惧怕尚未发生的事,也许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为何要自己吓自己,可是…她就是怕。

 她不怕自己随时被拘回地府,她怕的是失去自己的小爷。

 所以…当个膺品还比较好。

 “葫芦,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了。”他喃着,轻柔扳过她的身子,抚去她脸上的泪。

 “小爷,谢谢你来接我。”她扬笑,万般不舍地揪着他眸底的泪。

 这是狂喜的泪,她知道,可是为了他好,她必须强迫自己残忍。

 “葫芦…”卫凡欣喜狂,俯身吻她,她却蓦地别开脸,教他错愕。

 “葫芦?”

 “小爷把我当成了谁?”她垂着眼不看他。

 卫凡微皱起眉。

 “妳是恼我直到现在才认出妳?”

 “不,我是问你,把我当成了谁的替身?”她佯恼问着。

 “…妳是我唯一的子,怎会是谁的替身?”

 “不,我不是你的子,你的子已经死了!”她奋力将他推开。

 “如果你还是把我当成赝品,那么你就离我远远的。”

 她想好了,有阿潘在和皇上的厚爱,在卫家里里外外布下天罗地网,小爷必定可以逃过这一劫。既是如此,她不一定非得要回卫家。

 卫凡瞅着她良久,揣度不了她的心思。

 “如果妳不是葫芦,那妳为何会知道咱们相约十年后开封的誓约?我们一起埋下誓约的,妳肯定是偷看了才会知道我的誓约…”

 葫芦抿了嘴。

 “那是二娘告诉我的,就如你所说的,我就是二娘派去府里破坏沙画的人!”

 “二娘说,妳是街上捡回的,相处不过一天。”这非卢孟梅所说,而是他的猜测。

 她攒紧浓眉,不敢相信他竟为了她见过二娘了。

 要他记得,他是怎么也想不起,如今要他当错认,他却偏又得像鬼!

 这人是故意气她的不成?!

 “我的葫芦爱吃鱼,却总是把鱼给夹成鱼泥…那是因为她从小吃的每一条鱼,都是我帮她剔的鱼刺…”他喃着,轻柔地握起她的手。

 “我嗜吃糕饼,所以妳天天下厨研发新的口味…我用一茶一饼一抹笑把妳给定下的,是我用彩沙毁了妳的沙画…那一我得知消息,千里赶回,妳却冷冷地睡在上,我以为妳气我,气得不想再睬我…不管我怎么唤妳都不醒,妳在我的怀里,好冷好冷…妳怎么忍心再伤我一次?”

 巨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不敢想象那一刻,可是此刻不残忍,他就得要再痛一回!

 “我不是你的葫芦!”就当她不是吧,如果他无法认出她,就永远别认出她,为何非要等到现在让她难为?

 他笑得苦涩,问:“我的葫芦总是唤我小爷…如果妳不是葫芦,妳是谁?”

 “我…”

 “妳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轻柔地抓着她的肩,声音气音般的低弱。

 “是因为潘急道的关系?”

 她不解地看着他,见他径自说着,“就算他请到圣旨指婚又如何?我不会让妳改嫁,妳这一生能嫁的人唯有我。”

 “你说什么?”圣旨指婚?改嫁?

 “还是是他将妳囚在太尉府?”

 “等等…”她开始怀疑阿潘背着她胡作非为,否则小爷怎老说些她听不懂的话?正忖着,就见阿潘抱着玲珑大剌剌地走来。

 “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妳尽管跟我走…妳要是不跟我回家,玲珑的处境,妳可以想见。”

 “你!”真不敢相信他竟拿女儿威胁也!

 “妳要记住,妳是玲珑的娘,妳是我的,谁都不能妳改嫁!那潘急道敢胡来,我就算是倾家产,也要告御状,求皇上撤圣旨!”

 “胡芦是玲珑的娘?”卫玲珑甜软的嗓音问着。

 卫凡蓦地回头,就见女儿挣脱了潘急道的怀抱,急步跑来,一把扑进葫芦的怀里。

 “葫芦葫芦,妳是玲珑的娘吗?妳要当玲珑的娘吗?”她紧紧地抓着她,小嘴微颤地道:“娘,跟玲珑回家好不好?玲珑想要一个娘已经好久好久了…”

 “面对卫玲珑的请求,葫芦泪水眶,拒绝不了也答应不了。

 她怎么舍得不答应她呢?她是如此清楚玲珑的孤单,知道她多想要有个娘,可是…

 “娘…是不是玲珑不乖,所以娘不要玲珑了?”卫玲珑泪面,瞧她无动于衷,笑得令人心揪,小手微微松开。

 “也对,玲珑是个害死娘的坏孩子,娘当然不要玲珑…”

 “胡说什么?谁说娘不要妳?”葫芦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万般不舍,心疼得像是要裂开般。

 “那妳为何不跟我回府?”卫凡轻按着她的肩,话听似对她说,然他的眼却是紧锁住缓步而来的潘急道。

 “还是有人将妳强于此?”

 潘急道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混蛋,错把贵人当小人,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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