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一专注在账目上,就过了两个时辰,费云升也没来打扰她,等阳光西斜映入了窗内,她才惊觉时间不早了。
伸了个懒
,她起身打开门走出去,却发现府里
成一团,每个人都东奔西跑的不知在找什么。
月初随便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婢女,那婢女一见是她,一副急得快哭的表情说:“少
,少爷不见了!原本他还在院子里不知在找什么,居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大伙儿现在正在找呢!”
“什么?!”月初狠狠地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公公知道吗?”
“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前,阿六哥见少爷在院子里,就去帮少爷端酸梅汤,结果人一回来,少爷就不见了!中午时二老爷来访,老爷这会儿在大厅接待他,少爷这事儿还来不及和他说,不过估计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一时走不开。”
婢女口中的二老爷就是费天的亲弟费地,自从数年前兄弟分家后就很少往来,感情也很淡泊。不过月初现在顾不上去拜见这名义上的叔父,她急忙往院子走去,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才转个弯来到院子,远远从后门处就见到阿六匆匆跑了过来,一见到她,阿六表情变得惊喜,朝着她直嚷道:“少
!少爷找到了!少爷刚从后门回来了!”
从后门回来?月初不由得有些生气,“少爷偷偷跑出府,你们居然没人知道,还在府里瞎找吗?”
“少
,是阿六不对,阿六该死!”阿六跑近,虽然仍在
,却先打了自己两巴掌。
“不过少爷要去哪里实在不是我们几个拦得住的,他总是有办法走得让每个人都发现不了啊。”
“什么意思?”她不懂他的意思,一群人会拦不住一个人?
“就是…唉,这叫小的怎么说呢?”阿六似乎有难言之隐,避重就轻地道:“阿六只知少爷这次出去好像跟少
有关系,他不见之前一直嚷嚷着要找个少
喜欢的东西,如今他人刚进后院,应该快过来了,他给你找的东西着实有点…少
,你要不要看看?”
月初听出了蹊跷,这个费云升身上似乎很有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不过她三令五申要费云升别再抓东西给她,他怎么又有新花招了,而且还找到人不见?
这次,无论他装得多么可怜,她都要好好教训他,非得让他明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可!
等了一会儿,费云升果然回来了,当他越走越近,月初的双眼也越睁越大,到最后连樱桃小嘴都张得大大的,完完全全的哑口无言,心里打好草稿要教训他的话全因她的惊讶被丢到天边去。
因为费云升这家伙,出门一趟回来就回来,肩上居然还扛着一头野猪!
“娘子!”这会儿费云升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一把将野猪放到她跟前。“这次你一定会喜欢的!不会跳也不会爬,而且很大只呢!”
“你…”她整个人傻了,只能愣愣地问:“你为什么一直要抓东西给我?”
“因为你不开心啊!”他回答得很简洁,笑得很无
,却更显出他的用心。野猪只有山林里有,肯定是城外抓的,而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居然能出城打了头这么大的家伙,而且还一个人扛回来,只为了在最快时间内向她献宝、讨好她,逗她开心。
先不管他怎么办到的,月初真的被感动了,她鼻头忍不住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没想到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竟是这个被众人笑是傻子的人给她的。
傻子又如何?至少她感受到他的真诚,他的无伪。他对她好是无所求的,只因为她对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他就真心认定了她,把她当成自己人,如此单纯的情感多么难得?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月初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拍了拍他头上的草屑,不怕脏的替他理了理衣裳,更无视他带着腥味的身子,最后牵住了他的手。
“相公,我带你去找公公,他怕是急坏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不会让你被骂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月初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做下一年后要逃跑的决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一辈子好好的保护、照顾这个傻男人。
月初领着费云升来到花厅前,花厅的门关着,没有人站在外头,想必是里头的客人还在。
原本想掉头就走,等客人离去再来,但里头传出高声又带着点傲气的话语,令月初忍不住停下脚步。
“大哥,我也是为你好才告诉你这条路子。在京郊的那块土地,你每年收那一点点租金,根本不够
牙
,其中一半收成还得捐给皇宫呢!如果献给康王爷,以后咱们费家的生意都有康王爷罩着。”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想来就是费天的弟弟费地。不过,这费地的态度很是嚣张,光听声音就令人反感。
“不,我实在不能答应你。那些佃户为咱们费家耕种也逾百年了,如果将土地送出去,他们的生活怎么办?”由费天的回答听来,他还是一惯的敦厚为人。
月初的手紧握,费天说的佃户她也认识一些,知道那些老实人确实只靠那一亩田过日子,她忍不住替他们紧张起来。
然而她一个人紧张也罢,突然觉得那只牵着她的大手也跟着回握,她纳闷地望向费云升,虽然后者面无表情,但她总觉得他心里正思索着一些她不了解的东西。
“唉,大哥,若是你硬要留着那块地,万一康王爷生起气来,弟弟我可是保不住你啊。”话说得好听,但费地话中带有的威胁显而易见。
“这送土地本是莫须有之事,康王爷若会因此发怒,一定是你从中作梗!”费天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
对!月初认同地直点头,正忖着公公千万不能向费地这样的小人妥协时,却赫然发现身旁的费云升似乎有了异状。
只见一张总是灿烂傻笑着的俊脸
沈下来,浑身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好像跟他多说一句都会被他的目光冻死一般。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敢有人再说他是傻子。
“相公?”月初纳闷地望着他。
费云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冰冰地觑着紧闭的花厅大门,此时里头又传来费地嚣张的话声。
“大哥,我这也是帮费府在京城立足,多一个后盾总是好的。我可没存什么坏心眼,你不想想,若将来大哥你往生了,费府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我接手?我还得替你照顾云升那傻子呢!如果现在不铺好路,以后我在那些贵人面前不好说话,咱们费家的人恐怕也没那么好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月初身边的费云升突然动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手只是随意一挥,花厅那两片门板居然就砰一声倒了下来。
月初倒
了一口气。方才她书房的门也被费云升撞开好几次,但至少还安在墙上,原来那时他出手还算客气的了。
花庭里正谈着话的费天与费地都一脸惊恐地望了过来,一见到是费云升,前者眉头一皱,后者则冷冷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这个傻子,难怪会这么没大没小,一点礼数都不懂。”
费云升没答话,只是阴沉沉地盯着他,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倒是费天突然莫名紧张起来,语气顿时变得强硬,“费地,我们已经分家了,土地要怎么处理我自有主张,你
后别再说这些!”
“哼!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土地献给康王爷的事我非促成不可,反正这土地未来还不是我的,我有权处理——”
“你…荒唐!”费天打断了他的话,表情提防却不是看着费地,而是偷瞥着费云升。
“当初说要分家的是你,我们两家的财产如今也分得清清楚楚,就算云升无法接下我的产业,也还有瑾儿在,总之你快走,否则我叫人赶你出去!”
“我偏不…”
啪!一个声响止住了费地的话,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却见到一截桌角被费云升徒手扳了下来,那断面整整齐齐,比刀切得还平整。
众人皆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尤其是月初,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让她猜测费云升似乎有些功夫,或许是病傻之前所练,没想到好像还
厉害的。
“快走!你别再来了!”费天见状干脆直接推了费地的背一下,管不了是否失态。
费地心知继续留着也讨不了好,而且费云升的行为真的吓到他了,反正要带的话已经带到,为了保全面子,他只能冷哼一声,匆匆离去。
直到他走远了,月初才见费天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
问道:“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不宜说,等云升他…”费天才开个口,表情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月初顺着他的目光往身边一看,方才气势凌人的费云升又变回那个笑嘻嘻的单纯样,甚至还重新将她的手又牵了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费云升的变化,费天只是垂下肩一脸无奈。但他接下来并没有解释自家儿子的异常,只把费地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原来是费地知道康王爷想在京城附近盖一座风景秀丽的府邸,便想把费家在京城城郊那一大块土地送给康王爷做人情。
但那块土地租给佃户逾百年了,骤然收回就是断了上百户人家的生计,何况陡然送出一块地,这人情又不是算在费天头上,
对费天更没好处,那块地历年来收租正常,也是费天本来打算留着让费云升养老的,当然不能答应。
“这叔父太过分了。”月初感叹着,即使是有钱人,像费地这样的人渣也不会少。“公公,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看样子,叔父一定会向康王爷献计,届时我们就算不主动招惹,也一定讨不了好。”
“费地因为当不了费府的当家,十年前便吵着要分家,我也按他的要求,将城北那片肥沃的土地,还有东市里那几个铺子都给他,结果短短几年间,他就将家产败光,现在在京城里钻营,靠着讨好一些达官贵人、收取些蝇头小利过活,想不到这次他又将算盘打回我身上!”
费天说得既叹息又难受。这几年费家不知出了什么事,分家后虽然他也将家产慢慢赚了回来,但人和方面却是每况愈下,不仅费地成了个坏胚子,费云升更成了个儍子。
月初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安慰道:“如果公公不嫌弃的话,媳妇倒是有办法能解决府里的问题,希望能替公公分忧解劳。”
对她的心意,费天很是欣慰,不过想想还是摇头。“唉,我知道你聪明机
,但这事可不是家里那些小打小闹,没那么容易解决,我在京里还认识一些人,或许能找他们一起想想办法。”
月初淡然一笑。她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视为龌龊的技俩,现在倒是不方便向费天解释。
损及费云升和费瑾的利益,就是损及她的利益,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费地。
“公公,现在烦那些事也没用,就先别想了,倒是公公您能不能跟媳妇说说,刚才相公他似乎…”
“呃,我现在还有点事,就不说了,我先忙去。”像是在逃避什么,费天匆匆敷衍几句就走了。
这费云升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月初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狐疑,带着费云升反身离去,但在经过门口的石柱时,赫然发现方才费云升扳下来的那一块桌角竟硬生生
在石柱上。
她
搐着小脸指着桌角,朝着傻笑不止的费云升道:“相公,你怎么把这东西
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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