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毕业典礼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举行,经过一夜又一天的考虑,余安朵传了简讯约向之谦于典礼开始前的傍晚时分,在学校美术大楼的顶楼碰面。
看着他走来时的步伐是那样迫不及待,漾着浅浅笑意的神情又是那么雀跃,余安朵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将会使自己成为摧毁眼前美好的罪魁祸首。
因为,她无法给向之谦想要的答复。
明明是盛夏季节,浑身冰凉的她用不带一丝暖度的手,将机票递还给他。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美国。”她声音微哽。
向之谦脸庞上的笑意倏然消失,飞扬神情骤冷。“为什么?”
她无奈的望着他。且不说捕梦网一个月的期限已到,她即将回到原本生活的二零一四年,即便没有这个原因存在,她也不能跟他去美国。
因为余安朵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母亲的身体会一天天衰弱,并且被检查出罹癌的结果。即便经过化疗,癌细胞仍会不停止残忍的
噬掉这些年来独力呵护她长大的母亲的健康,最后在她大四毕业那年夏天,彻底夺走她唯一的亲人。
虽然她曾想过劝母亲去做检查,但也清楚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只是提前得知这项残酷的事实,所以她选择不说。
也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熬,是以明白母亲将面临什么样生死关卡的现在,她实在无法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抛下母亲独自面对。
她不能跟他走,她必须留在母亲身边,守护着妈妈、照顾着妈妈,让她可以平静的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真正拒绝的原因与理由,她一个字也无法对他说,只能换个说法。
“我不能、也不想接受你的资助。这无关个人自尊骄傲与否,而是出国念书本就不在我的人生计划里,我想要我的人生是按照我原本的规划走,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
“你不喜欢我吗?”
当一个人无可自拔的喜欢上另一个人,就会恨不得能跟对方到天涯海角,他不解她为何可以狠下心拒绝。难道是不够喜欢?
“喜欢!一直很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哽咽说。
“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忍受我们分隔两地?要知道,我这一离开少说就是四年,也许还会更久,难道你不怕我们的感情因为长时间的分隔两地,而渐渐淡去直到消失?难道你不怕在异乡的我会因为孤单而爱上别人?”
怕,她怎么可能不怕,但又能怎样?这一个月的美好时光已经是她额外求来的奇迹,原本他们之间可是连告白都没有,更别说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能够让毫无
集的两人编织出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她该知足了不是吗?
“不管是四年、五年,甚至是更久,我都可以等。如果你留学回来,还愿意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万一…万一你身边出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我、我祝福你。”她也只能祝福。
“余安朵,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还
可恶的!”
柔情的时候,就像是随时要把人融化似的,无所不在全面
渗透,可真要狠下心来拒绝,却又干净利落得没有半点挣扎踌躇,让人忍不住怀疑,当初的柔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更可恶的是,明明就是她拒绝了他,她的眼泪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哭得像个被遗弃的泪人儿,搞得他好像才是坏人。
问题是,他才是那个被舍弃的人啊!
突然觉得,他好像从没有真正搞懂余安朵这个人。向之谦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虽然情感面上,他觉得失望且受伤,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要尊重她的决定。
再者,他的自尊也不容许自己苦苦哀求。
趁着他的理智还未完全消失之前,趁着他还没像个笨蛋闹出什么蠢事前,他撕掉机票,彻底斩断自己的念头,并且不让自己多看她一眼,决绝地转身走人。
忽地,不设防的他被一具柔软的身躯从身后紧紧抱住,心猛然跳了好大一下!
“我等你,不管多久就等你回来。”
该死,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居然还觉得感动莫名,差点就要说好。向之谦真气自己。
他将自己的手捏到不能再紧,指节完全泛白,藉以转移心软,好强悍的守护住自己的心。
“到了国外,别想我会主动跟你连络,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冷着声音说完这句话,向之谦坚定的拉开她的手,把身子
得不能再
,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美术大楼的顶楼。
看着向之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浑身力气像是被
走,突然不确定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是夜,余安朵躺在
上睡不着,两只眼睛静静的看着房间里的那盏灯。
原想等典礼结束,最后再好好看一眼向之谦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听涂奂真说,向之谦很早就走了,典礼进行不到一半他就提前离开了…等等!
她记得当初乔丽雯是在毕业典礼后对向之谦告白成功的,如果今晚向之谦没有待到典礼结束就离开,那不就意味着乔丽雯根本没机会告白?
余安朵心中闪过狂喜,但很快就又消失。
就算今晚没有机会告白又如何?乔丽雯可是放话了,向之谦去美国她就去美国,向之谦去非洲她就去非洲,无论天涯海角她都会追着向之谦身后跑。
也许,回到二零零六年这一个月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即便她好像打
了乔丽雯的告白计划,可未来七、八年的时间,乔丽雯和向之谦将会一起待在美国念书、生活,在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暗恋累积成执着,也可以把喜欢逐渐淡化,直到消失不见。
想到这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至少她已经一偿宿愿对向之谦告白了,如此也就没有遗憾了。
睁开眼睛的瞬间,余安朵看见了小套房里熟悉的装潢摆设,当下清楚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属于十八岁青春的二零零六年,离开了和向之谦那场无悔的爱恋。
回到过去的那一个月对她来说,就像是作了一场美丽而甜蜜的超级好梦,不只弥补了当年没能完成的告白,圆
了她的暗恋,还再一次当了一回母亲的女儿,重温昔日的亲情。
二零一零年夏天,她送走了母亲。
还记得那时望着少了母亲熟悉身影的家,余安朵顿时觉得好空旷、好陌生、好孤单,从前所能感受到的温暖与心安,如今都随着母亲的辞世,一并消失无踪。
余安朵好沮丧,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支柱,一度不知何以为继,然而想起母亲最后的叮咛,她知道自己必须重新振作起来,好好展开一个人的新生活。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过度的思念中,余安朵卖掉了原本和母亲一块生活的新北旧公寓,搬进临近上班地点的市区小套房,开始了她的OL通勤生活。
这么做不是为了遗忘,而是把对母亲的思念内化,成为前进的动力,思念依旧,不因为她人在哪里而有所改变。
现在,梦醒了,是该心怀感恩回归现实生活了。
她深深地一记深呼吸,“余秘书,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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