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临
。”
“是。”
“给她银两,叫她走。”话落,他转身进房。
向临
微愕了下,跟进房内。“现在?”夜如此深,要她现在走…
“难不成还得拣时挑
?”他回头笑得嘲谵。
他不允许她再出现企图左右他的决定。他要她走,这是打一开始的决定,只不过眼前的借口绝佳,不善加利用就太可惜了。
向临
闻言,心知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也只能走出房门外,唤醒了染梅。
染梅张开惺忪的眼眸,一见向临
,喜出望外地问:“向大哥,四爷回来了吗?”
“呃…”向临
有些为难,想了下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
到她手上。“走出书肆,斜对面有家客栈,你不如先到那儿住宿一晚。”
染梅闻言,怔怔地看着他半晌,然后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四爷的闪避是要她有自知之明的离开,可是…“我卖身契在慕府,怎能随意说走就走。”
“四爷也是慕府主子,自然能取消你的卖身契。”向临
语气艰涩地道。
“喔…”染梅垂下眼。
原来当个丫鬟并不容易呢,她是个多不称职的丫鬟,竟连主子都不要…既是如此,她又何必为难四爷。
看了眼房门,有灯光从门
倾
,她起身扬声道:“四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可四爷说得对极了,是奴婢见识短浅,才会一再先入为主地误解四爷,四爷明明是救了奴婢、帮了奴婢,可奴婢却是一再害四爷受伤,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
话落,她朝门的方向欠了欠身,如她所料地等不到房内人的响应,她徐缓抬脸,脸上有着疲惫又自责的笑。
“奴婢这就离开,不让四爷为难。”说着,朝向临
欠了欠身,将锦囊还给他。“我身上有之前小姐打赏的碎银,不碍事的。”
“可是…”
“虽说认识时
不长,但是这段时间也多谢向大哥的照顾,谢谢。”她由衷道谢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临
直睇着她的身影,突见她
间掉了东西,迈步拾起,却发现那是个小巧锦囊,可是轻得不像装了银子,打开一瞧,他不
微愕。
想了下,他没追上前,反倒是举步迈回慕君泽的寝房。
染梅越走越急,尽管书肆后院的灯火极为稀少,可是今晚的月光极亮,亮到可次为她照路。
她加快脚步,好似身后有毒蛇猛兽追赶,直到
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暂缓了脚步。
额上汗水不断滑落,她三番两次抬手抹去,却分不清楚滑落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是种说不出的难堪,进慕府时,她就一再告诉自己,必须谨守丫鬟的分际,毕竟好不容易觅得藏身之处,她不想轻易离开,可谁想得到她竟犯了错,惹恼了主子…
向来觉得自己谨遵父亲教诲,不管在哪儿总是行得正,可是,她的成见却让她错将君子当小人,这一点她很难释怀。
就算她道歉了,四爷也不接受,才会默不作声,相应不理…她难过地垂下小脸,突觉有异物飘落在发上,以为是虫子,吓得胡乱拍打之际,才发觉原来是黄金雨的花瓣。
她抬眼望去,借着淡柔月光,鹅黄
的花串在树叶间随风轻摆,她凝睇半晌,缓缓地勾出笑。
这黄金雨在安慰她呢。
仿佛从那摇曳的花串间得到力量,教她不由低
出声,“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可我说,自在飞花并非梦,无边丝雨无须愁…是啊,我走得过,我可以的。”
一个躲在暗处的人直睇着她半晌,才垂眼看着手中的锦囊。锦囊里头唯有几片晒干的黄金雨花瓣,他认得出那是她谨慎包在手绢里的残花,即使已凋零,却锁住了最美的颜色。
临
说,她不取分毫,他当她作戏;又临
将这锦囊交给他,锦囊里的残花让他惊
尽管凋零也可以如此美丽。
是爱花之人,才会花上心思锁住这色彩,是
读诗书之人,才
诵得出方才的词,又得要有几分聪慧和经历才能有新的注解。
他太多疑了吗?是他对人都太过防备了吗?
所以,她的道歉是出自真心,而非任何讨好的手段?
忖着,眼见她又从地上捡拾着残花,还未细想,他便已出声——
“谁家的丫鬟半夜不睡,蹲在那儿捡什么?”
染梅闻言,惊诧抬眼,就见他从暗处走来。
“四爷…”她低唤着,拾起的残花掉落一地。
“半夜三更的,你在做什么?”他扬笑问。
“不是四爷要奴婢走的吗?”她艰涩启口,双手在身前不安绞扭着。
“有吗?”
染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却见他转身就走。
“我累了,正要睡,所以需要一个替我盖被子的丫鬟。”
她直盯着他的背影没动,而他走了几步,察觉她没跟上,不
咂着嘴。“不够机伶的丫头,听不出我已经原谅你了吗?”
染梅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四爷不要奴婢走了吗?”
“再看看。”他语带保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奴婢犯了错就该领罚,四爷要是愿意留下奴婢,就得说清楚。”
“所以要你盖被子了,不是吗?”他啐了声。
这丫头到底是出身何方,怎会被教养得像个老古板,比夫子还像夫子。
“盖被子是罚?”天底下有这种罚法的吗?
“就看你怎么盖。”他故意说得暧昧。
染梅直睇着他,想了下。“奴婢明白了。”
又明白了?慕君泽摇头失笑。
她运气不错才能遇上他,要是遇到其他会
心大起的主子,恐怕她早已难逃魔掌,能遇上他,真是她的造化。
姑且不论她到底是在哪见过墨染之作,就让她暂时留下吧。
一回房,慕君泽理所当然让她为自己宽衣,一躺上
,就中规中矩地等着她盖被子,然,等了好一会,却等不到她动手。
“怎么了,又以为我要做什么了?”他没好气地抬眼,却见她错愕地盯着
的内墙,他没回头也知道她瞧见什么。
“墨染画作…”染梅难以置信地喃道。
慕君泽微扬眉。这画并没落款,光凭画风她便认得出是出自墨染之手?
教他难以否认的是,她这惊喜神情明显是真,仿佛对这画作无比喜爱,可是古怪的地方也在此。
墨染早在十年前就封笔不画山水画,推算回去,那时她也不过七八岁,岂有机会瞧见墨染的画?况且她像是一眼就能认出墨染的笔法风格,这实在是万分吊诡。
可偏偏她的反应如此真挚,激动无法掩饰,好像不只对画,甚至是对画者都相当倾心呢。
正忖着,便见她像是着了魔般地爬上了
。
慕君泽错愕地看着她像被什么牵引,跨过了横躺在
的他,跪在内墙前头,小手轻抚上那画作,那只手颤得厉害,像是不敢造次,可又想亲近大作。
他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在他内心的形象变化多端。刚刚还像个老古板,谨守礼教,如今光是一幅画就能教她在半夜爬上男人的
,根本就是自毁清白。
嗯…毁的是谁的清白呢,他要不要跟她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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