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晚香玉一夜未眠,从城里走到郊外,心无旁骛地迈开双脚不断往前走。
抱着如此单纯却坚强的信念,她一连走了两、三个时辰,若非脚底开始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一夜未眠累积的疲倦感亦迅速在她体内泛滥开来,否则她很有可能一直走下去。
“呜…脚痛痛…”她踉跄地跌坐在路旁的老树下,想休息一会儿再起程。
褪去鞋子,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底已经磨破,原本素净的袜底染上些许血丝。
但即使如此,晚香玉还是忍痛重新穿上鞋袜,休息过后挣扎着起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脚上的伤与痛楚严重影响她的步履,最后走起路来愈来愈吃力,教她常常忍不住停下来休息,但她只休息片刻,即自言自语的自我提醒,“找雁雁。”便忍痛再度拔足。
赶快走、赶快走,就可以早一点走到皇城去找皇上告御状,教他把雁雁放回来…赶快走,雁雁就可以放回来…赶快走…
等一下!
晚香玉突然停下脚步,骇然地瞠大双眼,想到一个她之前没有想到的问题——她忘记问那个皇上住在皇城的什么地方啦!这样她要如何告御状?
这个重大的发现教她整个人呆住了,好半晌后,她才哭丧着脸转身往回跑,想回去问问丹家娘子皇上住在哪里。
毫无预警的,原本晴朗的天空落下丝丝细雨,淋了她
头
身。
晚香玉以双手环住发顶挡雨,但愈下愈大的雨却怎么样都挡不住,后来,她突然放弃的垂下双手,安静片刻后突然放声大哭。
“呜呜…好累喔…痛痛…冤枉啊…呜呜…”她愈哭愈累,愈难过就愈觉得疼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眼下的情况。“呜呜…冤枉…”
这句其实是在准备告御状时才用得到的话,现下倒是喊得愈来愈顺口,愈来愈响亮了。
这时,一辆马车由远处快速欺近,在看见晚香玉缩在树下的身影时紧急停下,车上的人亦迅速下车大喊。
“小香儿?”
“雁雁?!”泪眼霎时一亮,晚香玉不由分说地起身向他扑去。
原来,金氏皇帝命
公公召雁来鸿进宫,并非因为有大臣意
落井下石,上奏金氏皇帝。
虽然确实有人上奏,指称雁来鸿妄使官威且无视朝廷对地方命官的规定,擅自做出挪用公款作为地牛翻身的防灾准备,以及事后未经先行通报便擅开粮仓赈灾等事,他们认为,雁来鸿行事情有可原,但其罪难逃,皇上应即刻责罚。
“朕先问你,后不后悔这么做?”金氏皇帝看了一眼手边那迭如小山一般高,尽是对雁来鸿的作为提出指控的奏折,饶富兴味的问。
“不后悔。”雁来鸿毫不加思索便答道。“如果事情重来一遍,微臣照样会这样处理,就算皇上治罪,微臣亦甘之如饴。”
“为什么?因为你是白
县县尹吗?”金氏皇帝再问。“但这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地方九品官哪。”
“人在其位,尽其本分。”雁来鸿回答得认真且理所当然。“微臣既然是白
县的地方父母官,自当竭尽本分照顾百姓,更何况大难来临岂能墨守成规?关于这一点,皇上应允许地方官员在天灾人祸时见机因应行事,以救护百姓为优先,律法章典且先搁一边。”说到最后,他竟开始数落起皇上。
但被数落的金氏皇帝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皇上应设立观察天象地动以及各种灾难的部门,对防范天灾之事必有帮助。”
“再来呢?”
“再来就是朝廷与地方需制定相辅相助的律法,一统救灾工作,以及相互通报的方式…这说穿了便是需要有人能代为上通下情,且要真能为百姓着想,但又能斡旋朝廷各势力间,最重要是只对皇上忠贞不二,方能真正成事。”
“最后呢?”
“最后,此人需心端气直,万万不可屈服于任何威胁利
,皇上才能将大事托付此人…”说到此,雁来鸿终于意识到些什么,双眼陡瞠,脸庞上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怎么不说下去了,雁爱卿?”雁来鸿说不出话,换金氏皇帝乐得有不少话想说。“综上所述,雁爱卿其实是向朕
遂自荐,是这个能为上通下情,为百姓着想,又能斡旋朝中各势力间的不二人选吧?还记得你为状元郎,在殿堂面试时说过什么吗?你想当官,而且想试试看,能当个什么样的官吗?那时朕便极为欣赏你的志向了。”
雁来鸿突然领悟道:“所以,皇上才会将榜眼及探花封为书部郎中与学部郎中,独独封微臣为白
县尹?”
“正是。”
的确,尽管书部郎中与学部郎中乍看之下是官高位重,可是说穿了也只是代君掌管一些过往的奏折文献而空无实权,哪像他,虽然只是一介小小地方父母官,却真正握有治理白
县的权限,尽管天天忙于公务,何曾不是忙得充实有收获?他真正学到了如何知人善任、体察民情,最后更成功带领一县百姓度过地牛翻身的劫难。
这确实符答了当初他的矢志之语——他想要当官,而且想要试试看,能够当个什么样的官!
如今,他发现自己的志向不但已经实现,而且将伸展得更为辽阔!
饶是向来镇定的雁来鸿,此时亦不
微微激动。
“朕相当认同你所说的,朝廷与地方需要制定相辅相助的律法。是故,朕将撤你白
县尹一职,你将暂无官职在身,但命你暗中走访金氏皇朝各地,体察民情,之后再返回朝廷为朕效命,制定朝廷与地方相辅相助的律法。你可同意此项安排?”金氏皇帝末了问道。
雁来鸿受宠若惊。“是!微臣愿意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朕就等看你如何表现给朕瞧瞧,能够如何善尽职责,一展身手。”金氏皇帝笑道。“现下朕这就与你商量这些事要如何着手。”
“是。”
结果这一商量,君臣俩便忘了时间,纷纷提出彼此的想法,倾听对方意见。
待这对君臣终于商量出结果,已经是数
后的事。
此时,雁来鸿理应有种大事底定的舒心感,但他却双眉拧紧,心中总有股不豫,犹如
霾密密笼罩。
“怎么了,雁爱卿?”金氏皇帝很快的便发现他的异样。
“是,微臣惭愧。皇上,微臣现下是否可以先回白
县一趟?微臣此趟受召前来,太过匆促,只怕微臣的家人及白
县的百姓有所误解、不安。”
“误解、不安?”金氏皇帝一愣,随即明白了,“你是说,人们会误会朕紧急召你前来,是要治你的罪,判你的刑?”
“是…”雁来鸿还来不及往下说,金氏皇帝便滔滔不绝的抢话。
“哼!朕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明君耶!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随便误会眹呢?”
“…”皇上,您是不是个明君,
后自得盖棺论定,可是现下看来,您自我褒奖的脸皮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厚,倒是真的。
“不成,你赶紧回去白
县替朕辟谣…哎呀,朕现下才想到,若稍早朕记得派个人前去白
县传话,这误解就不会造成了不是?哈哈…”
“…”皇上,您再这样笑下去,微臣可能就要犯下弒君之罪了!
“不过成大事又何必在乎这种小节,爱卿你说是吧?”饶是雁来鸿只是暗自腹诽而非真正开口,金氏皇帝仍被他的眼神杀得冷汗直冒。
“好了,你这就起程吧。为了方便你暗中走访各地,朕已经指派一支御林军供你差遣,不妨现下就让他们随你返回白
县吧。好了、好了,下去吧。”由于心虚,金氏皇帝赶人的语气更急促了。
“是,谢皇上。”雁来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对自己追随的是一位“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君王认命。
无论如何,他一路上,雁来鸿恨不得马车能赶得再快一点,早
回到家,且时时将头探出窗外,看看马车已经行至何处。
他好久没看见他的小香儿了,只要赶完这段路,不到半
便可以回到白
县,或许可以看见她正无
打采地守在官邸大门口等候他归来…
“停车!”他眼尖地看见前方的树下坐着一个极为眼
,却正在嚎啕大哭的人儿。“小香儿?”
“雁雁?!”
泪眼霎时一亮,发现来者何人的晚香玉不由分说地将身子往前一扑,他则牢牢将她拥入怀中,再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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