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尼玛一走,父亲就搬着铺盖来到了饮血王
项罗刹身边,他决定和它睡在一起,一来他要看住它,不能让送鬼人达赤把它带走;二来他要向李尼玛证明它不会咬死他,即使他死尸一样躺在它身边它也不可能把牙刀对准他的脖子。他把羊皮褥子一铺,把羊皮大衣一盖就躺下了。
饮血王
项罗刹先是很奇怪,接着就很生气:从来没有人敢于睡在它身边,这个人居然无所顾及地睡下了,如果不是对它的蔑视,那就一定是对它的误解。他肯定误解了它,它从来没想过要如此这般地跟他亲近,它想的最多的是什么时候扑咬他,什么时候摆
他。摆
也许是离开,也许是让这个人在它眼中永远消失,那就是吃掉他。它的全部耐心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最最适合吃掉他的机会,这个机会莫非已经来到了眼前?
它看到天黑了,这个人睡了,而且闭上了眼睛。它紧张不安地围绕着他转来转去,好像在寻找下口的地方。笨蛋,下口的地方还需要寻找吗?喉咙就在眼前,就在月光底下放肆地挑逗着它嗜血的**,它干麻要转来转去,犹豫不决?它停下了,不转了,把鼻子凑了过去,闻了闻,突然张开了嘴,牙刀飞迸而出。
父亲静静地躺着,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而且知道饮血王
项罗刹的眼睛已经盯上他那不堪一击的喉咙,知道它的鼻子凑了过来,大嘴已经张开,牙刀正在飞出。但是他仍然静静地躺着,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这就是父亲的素质,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突然翻身躲开,或者稍有反抗的举动,那就完了,它会不假思索地一口咬住他的喉咙。他让它有时间思索,让它张开血盆大口的速度慢了一点,飞出牙刀的速度也慢了一点,这两个“慢”换来了一个快,那就是让它飞快地跳了起来。
父亲成功了,父亲感化饮血王
项罗刹的成功,在它的这一跳中显得辉煌而不朽。爱与人
的力量,穿透了生命的
雾,在适者生存的定律面前,架起了德行与道义的标杆。张开的大嘴朝向了月亮,飞出的牙刀举向了月亮。月亮下面站着一个偷偷摸摸走来的人,这个人想把饮血王
项罗刹悄悄带走。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只由他一手打造的仇恨的利器会扑向自己,会把牙刀直接
入他的脖子两侧,速度之快,在饮血王
项罗刹的扑咬史上从来没有过。偷偷摸摸走来的人都没有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倒了下去,就被饮血王
项罗刹咬断了生命的气息。
父亲吃惊地站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后,
不住异常惊叹和抒情地“啊”了一声。父亲后来说,那是所有诗人加起来才能发出的惊叹和抒情,写在纸上,就是:啊,藏獒。
饮血王
项罗刹继续撕咬着。它这时一定想起了过去那些非人的折磨,而这些折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恐惧的形象,那就是送鬼人达赤。尽管送鬼人达赤的存在就像
项大雪山一样沉重而实在,但饮血王
项罗刹还是做出了反叛的选择,因为爱与友善的力量已经慢慢地坚实起来,让它开始在选择中仇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毫无选择地仇恨一切。
父亲呆呆地立着,抬头看了看前面,突然激动地大喊一声:“冈
森格。”
冈
森格带着领地狗群从远方跑来。它们是闻到某种异样的气息后赶来保护父亲的。但是它们来晚了,父亲已经不需要保护了。那个在它们看来一定会跟着旧主人送鬼人达赤加害父亲的饮血王
项罗刹,已经走向了它的名字的反面,它不是饮血王,不是,不是
项罗刹,不是。它就是一只正常的藏獒,懂得恨,也懂得爱,懂得战斗,也懂得感恩。
冈
森格连夜把丹增活佛和李尼玛以及几个头人叫到了父亲的学校。当他们看到送鬼人达赤的尸体后,吃惊得就像看到了狗变成*人的奇迹。除了丹增活佛,他好像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笑望着父亲,大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饮血王
项罗刹的头。饮血王
项罗刹没有拒绝,或者说它顾不上拒绝,它警惕地望着面前以冈
森格为首的一大群领地狗,做出了扑咬的样子,又做出了咆哮的样子。但是它最终既没有扑咬,也没有咆哮,而是寻找主心骨似的靠在了父亲的腿上。父亲蹲下来,抱住了饮血王
项罗刹的头,对冈
森格说:“你过来啊,过来
它,它是你的新伙伴。”冈
森格观察着饮血王
项罗刹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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