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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画屏观竹
  古不顾那大群人的呼喊,抖动缰绳,快马冲入桑家堡的大门!

 这实在是桑家堡难得一见的情形,围在门口的数十壮丁,立时一片混乱,口哨之声,响个不停。

 进入大门之后,古自动地把马放慢,端坐马背,静候主事人出现。

 这时那数十壮丁,又纷纷地拥进门来,把古围在中央。

 古微微含笑,低头望着他们,见他们一个个年轻力壮,看来都有些武功底子,忖道:“桑九娘真个是占山为王,手下这多喽罗兵,要想造反倒很容易…”

 古正在胡思想之际,突听一个嘹亮的声音喝道:“什么事这么吵?”

 此言一出,众人的声音立时停止了,古举目望去,只见一排雅房之侧,转出了一个二十五六的壮汉。

 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两截便装,足下草履,看来精神奕奕,且显得一片朴实。

 那人一眼望见古,似乎显得很惊奇,立时快步走了过来。

 他边走边道:“你们都让开!各人干各人的活去!”

 古听他说的是北方口音,心中很是奇怪,忖道:“看样子他是这里的一个小头目呢!”

 思忖之际,那年轻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只见他混身黝黑,结实得如同钢铁一般的健壮。

 黑面年轻人向古拱了一下手,口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古仍然骑在马上,略为弯,含笑答礼。

 那黑脸汉子含笑道:“在下罗光时,敢问仁兄大名,来此何事?”

 古见他态度好,便下了马,含笑道:“小弟姓古,单名字,来此拜见九娘的!”

 古报出了名字,罗光时显得很惊讶,立时说道:“啊!原来是古兄,我们久仰多时了!”

 古心中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堡的人,均知道我要来了!”

 罗光时已然转过头去,招呼一个少年,把古的马牵去,古便把包裹取下,道了声谢。

 罗光时笑道:“能与古兄相晤,真乃是快事,请到客房小坐待茶。”

 古笑道:“忒也打扰了!”

 说着,二人走向那排雅房的第一间,古入内略一打量,只见这间房很大,分三处摆着桌椅,乃是一藤子编就,漆上了白色,看来很是悦目。

 在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堂画,画的是山水写生,青山翠谷,云深万里,极具功力。

 另外挂着幅条幅,写的都是诗词歌赋,清新隽雅,悦人心神。

 靠西边是两大扇落地大窗,卷有席帘,想是因为隆冬的关系,所以深绿色的窗布垂下,在窗户之前,摆着一张巨大的屏风,黑底金漆画着修竹菊花,并有诗句,真个是美不胜收。

 古望着这等摆设,不暗暗称妙。

 罗光时笑笑道:“古兄请坐,待我备茶!”

 古也不客气,靠窗坐了下来,道了声:“打扰!”

 他游目在那扇大屏风上,仔细地欣赏这一片花卉树木。

 那些修竹,有的青枝吐芽,欣欣向荣,有的老而强坚,纵横错,但均是秀俊拔,英气

 突然,古发现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桑鲁歌仲秋戏笔”

 古吃了一惊,忖道:“想不到桑鲁歌还有这一手功夫,真是比我强多了!”

 他再看那些菊花,有的花瓣怒放,有的含蕾半吐,神态各异,泽亦别,很是有趣。

 其下另一行小字,字体甚是绢秀,写的是:“桑燕补菊,时年十六。”

 古更为惊讶了,他想不到这兄妹二人竟擅丹青,并且是多年以前的作品,现在想必更是进了!

 他正在遐思之际,罗光时已然捧了茶来,古称过了谢,笑道:“桑氏兄妹真个是多才多艺,这一笔丹青真是羡煞人了!”

 罗光时笑道:“他们兄妹倒是喜欢这些,并且还能吹管萧,高歌诗呢!”

 古心中很是佩服,也感到很惭愧,因为他自幼孤苦,以致没有机会来研究这些。

 他们又谈了些闲话,古由身上取出一件红色的拜帖,递给了罗光时,笑道:“现在拜帖在此,烦请罗兄转陈九娘过目吧!”

 罗光时含笑接了过去,笑道:“古兄来得实在不凑巧呢!”

 古心中一动,说道:“怎么?”

 罗光时笑道:“你若早来一便可见到九娘,她老人家已经于昨出门去了!”

 古心中忖道:“果然不错,她不见我!”

 想到这里便道:“小弟因有急事,不得不见九娘,但不知她何时可以回转?”

 罗光时摇了摇头,笑道:“这话可就难说了,需看她老人家的兴致如何,如果她兴致好,说不定玩上一年两年才回家呢!”

 古闻言很是气愤,正要说话,罗光时已接着说道:“不过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故,她老人家半年之内就可回来了,我看古兄还是以后再来吧!”

 古冷笑一声道:“罗兄,你说得好轻松,我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叫我就此离去,实在令人为难,既然她出了远门,我便在此等她!”

 罗光时闻言面有难,沉了一下,说道:“此事在下不能作主,古兄请坐坐,我去请我们少爷来!”

 古冷冷说道:“你最好请他来!”

 罗光时一笑站了起来,对一旁的小童道:“小邓,给古少侠送水果点心!”

 小童答应而去,罗光时笑道:“古兄请用些点心,我立刻就来!”

 他说着,拿着古的拜帖走了。

 古心中虽然气愤,却又不能发作,只得闷闷地坐在那里。

 正在气闷之际,突见旁门处,走进一个白发老者,古一见大喜!

 来人正是昨夜所见的金旭光,他穿着一件葛的长衫,长袖拂地,拖拖拉拉的。

 古才站起来,金旭光连连向他使眼色,暗示他再坐下来,却是一言不发。

 古心中虽然奇怪,但是知道他这么做,必然有些道理,便坐了下来,装着不相识。

 金旭光径自走到古身后,古略略回头,这才看见,在屏风之后,有一只大书架,上面摆了线装的古籍,为数甚多。

 金旭光一面翻找着书籍,一面低声说道:“古,少时鲁歌安排你的住处时,你要坚持住在南楼,知道么?”

 古心中一惊,低声道:“为什么?”

 金旭光低声道:“自然有道理。”

 才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专心地找书。

 古知道事出有因,便把头转过来,假装欣赏那张屏风。

 果然,房门开处,罗光时又走了进来,他笑着说道:“古少侠,我们少爷就来了…”

 说到这里,他一眼望见了屏风旁边的金旭光,面上神色微变,赶紧走了过去,躬身道:“金老爷子,您怎么也来了?”

 金旭光转过了身,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我又不是囚犯,到哪去还要先向你报告不成?岂有此理!”

 罗光时碰了个钉子,赔笑道:“金老您说笑了!我是想您老需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何劳您老人家亲自跑这么远呢?”

 金旭光的火似更大了,瞪着眼道:“你少拍马!我还能动,用不着你们孝顺!”

 罗光时在古面前,连碰了两个钉子,得面红耳赤,苦笑着退了下来,说道:“好吧!由您吧!”

 他说着又对古道:“古兄,你稍坐,我看看点心怎么还没送来…”

 古连忙笑道:“不必费心了,我没那个习惯。”

 但是罗光时仍然走了出来,接着室外有人低声地谈话,一会工夫,桑鲁歌推门走了进来。

 古连忙笑道:“桑兄,我来得太鲁莽了吧?”

 桑鲁歌笑了笑说道:“我还想到店里去看你呢,想不到你已然来了!”

 他言下之意,似乎有些责怪古,不该贸然而来。

 古装着听不懂他的意思,一笑坐了下来。

 桑鲁歌径自走到金旭光身旁,低声道:“金老,你找什么书?”

 金旭光头也不回,说道:“你别管!”

 桑鲁歌笑道:“您要看什么书,可以开个条子,少时我给您送过去…”

 话未说完,金旭光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又是这一套!我自己看书自己找,用不着别人费心!”

 桑鲁歌一笑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片刻之后,金旭光左手抱了数十本古书,转身而走,他边行边道:“我看几本书,也跟防贼一样地防着,这地方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说到这里,恰好罗光时送来点心水果,金旭光用右手拿了个脆梨咬了一口,推门而出。

 罗光时与桑鲁歌对了一下目光,彼此苦笑一下,并未说话。

 罗光时放下水果之后,立时出房而去。

 古随口问道:“这位老爷子是谁?倒怪有意思的。”

 桑鲁歌接口道:“他是教我们读书的老先生,脾气古怪得很,与我们练武的人处不来。”

 听了他的话,古心中暗笑,忖道:“你倒真会说慌,还当我不知道呢!”

 这时桑鲁歌递上了水果,古见其中种类甚多,便取了一枚青枣。

 桑鲁歌笑道:“你的拜帖我已经看到了…”

 古笑道:“那么就烦你给九娘过目一下。”

 桑鲁歌面上微红,停了一下,说道:“很是不巧,九娘已于昨出门了!”

 古听桑鲁歌也这么说,心中很是愤怒,冷笑一声说道:“那么我只好在此等她了!”

 桑鲁歌面有难,说道:“我看你还是住在店里好…”古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此番就是住在店里住坏了,九娘出门,我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他的话把桑鲁歌说得脸上发红,强笑道:“也好!你住在这里,我们兄弟也可以亲近些…不过,童姑娘如何安排呢?”

 提到童石红,古颇为担心,但是他面上绝不出,说道:“她有事已经走了!”

 桑鲁歌笑道:“其实舍下房舍颇多,童姑娘若是愿意,可请她一并搬过来。”

 古接道:“谢谢你,她回来之后,会来此地找我的。”

 桑鲁歌笑道:“舍下空旷得很,我们还是住在一处,否则我真怕照顾不好你这位贵客呢!”

 古笑道:“你住在哪里?”

 桑鲁歌道:“住在东楼,只我一人,清静异常…”

 古打断了他的话道:“不!我最好住在南楼!”

 此言一出,桑鲁歌大为惊讶!

 他望着古,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这儿有‘南楼’?”

 古笑道:“你们既然有东楼,必然也有南楼了,再说这四川境内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你们南楼的。”

 桑鲁歌将信将疑,望了他一阵,说道:“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你才要住南楼?”

 古虽然难于应对,但是他脸色依然,含笑说道:“这‘南楼’乃是桑家堡胜地,我难得进来一次,是想瞻仰瞻仰,他离开此地,也算是我古一分莫大的荣耀呢!”

 桑鲁歌一双发光的眼睛,一直盯在古脸上,正道:“古兄,你坚持要住南楼?”

 古这时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词,故意作出伤感之状,正道:“桑兄,不瞒你说,昔日阿难子老师飞升之时,是这么嘱咐我的。”

 听古这么说,桑鲁歌始默然无语,他垂目不语,似在思索。

 古心中很是诧异,忖道:“看他样子很是为难,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成?”

 想到这里,已听桑鲁歌说道:“既然你一定要住南楼我自然为你安排,因为你是我们桑家堡中的贵客。”

 古道:“这么说实在使我受宠若惊了。”

 桑鲁歌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不过…你住在南楼,我却不能担保你的安全呢!”

 古闻言大为诧异,问道:“这是为什么?”

 桑鲁歌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这事牵涉得太多,有些我也不清楚,恕我无法告诉你。”

 这些话听在古耳中,越发觉得奇怪,一双俊目不解地望着桑鲁歌。

 桑鲁歌一笑道:“我看你还是陪我住在东楼,等我姑婆回来,我立时安排你们见面…”

 古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鲁歌兄,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倒越发地动了心,我看还是住在南楼吧!”

 桑鲁歌面上笑容顿失,点头道:“好吧!不过那句话还是说在前面,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恕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古兄,我们一见如故,这些话绝非出于无故的,还请三思。”

 古有些不悦,正道:“鲁歌兄,你的话我实在不明白,我古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是混到现在,仍是单匹马,从无倚仗他人之心,照你这么说我入桑家堡,若是没有你的保护,就是死路一条了?真令人费解!”

 听他这么说,桑鲁歌不面上一红,笑道:“这…话不是这么说,我方才说错了话,请勿介意。”

 古虽然腹疑惑,却也无可奈何,接道:“再说我此来是十二万分的诚意,府上诸位虽然与我陌生,但亦无仇恨,总不会一定要置我于死吧!”

 桑鲁歌先是一怔,继而笑道:“你说笑了,我们为你来此,还忙碌了一阵呢!”

 这时罗光时正好进来,桑鲁歌叫着他道:“光时,古少爷住在南楼,你赶紧去收拾收拾!”

 罗光时闻言面色微变,说道:“南楼?”

 桑鲁歌挥手道:“不必多问,快去!”

 罗光时面疑色,转身而去。

 这些情形古看在眼中都装着未见,等罗光时出去之后,桑鲁歌又道;“舍下占地甚广,你初来地势不,最好少活动,免得走错了路,我每天会去探望你的。”

 古连声答应着,心中却有些不服气,忖道:“难道这桑家堡就是龙潭虎不成?”

 他们又谈了些闲话,罗光时进内道:“少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桑鲁歌站起了身子,笑道:“古兄,我领你去休息休息吧!”

 古点头称好,随着桑鲁歌走了出客房,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南楼离此远么?”

 桑鲁歌接口道:“不算太远,不过也不算近。”

 古关心着自己那匹马,说道:“那么我这匹马怎么办?”

 桑鲁歌笑道:“在这里面,是用不着骑马的,我们这儿有专人饲养,你放心吧!”

 古却还是不放心,把罗光时叫到前面,详细地嘱咐了一阵,这才随桑鲁歌而去。

 他们踏在白石铺成的山道上,寒风习习,吹得人很是难受。

 古笑道:“你们这片大院子,恐怕要不少人来整理吧!”

 桑鲁歌道:“还好,这两天雪停了,不然更费事呢!”

 谈话之际,二人沿着这雪白的石板路,向南面折去,古心中忖道:“他果然带我到‘南楼’去了!”

 他又想到金旭光,忖道:“不知他为何一定要我住在南楼,真个想他不透!”

 这时,石径廷入一排丛竹之中,古见这一片竹林,占地极大,虽是隆冬,仍然枝叶茂密,不知他们如何栽培的。

 桑鲁歌用手指着这片竹林,笑道:“我们一家人都爱竹子,所以种植了这么大一片,这块地方叫‘青竹坡’。”

 古问道:“现在已是深冬,天寒地冻,虽说竹子耐寒,也少有生长得如此茂密的,莫非你们有什么特别方法不成?”

 桑鲁歌笑道:“古兄果是慧眼,这园内的花木,都是我们用药物培植的。”

 古这才恍然,忖道:“怪不得他这里花木茂密,原来是用药物培植的。”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出了这片竹林,古心中暗暗惊异,并且紧紧记着地势。

 出了这片竹林甬道,左边竟是一大片寒潭,生着莲荷藕枝,有的竟是含苞待放。

 古益发惊异了,笑道:“这里真是人间仙境,莫说你们一家人均有超人的武技,就是凡人在此住久了也会成仙呢!”

 桑鲁歌大笑,说道:“你实在太夸奖了!”

 他们二人谈着闲话,谁也不提正事。

 古心中很是遗憾,因为在他没有入桑家堡以前,他与桑鲁歌可谓一见如故,无所不谈,而自己进了桑家堡之后,双方都变得虚假了。

 谈谈说说,不知走了多久,地势也越来越高,沿途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古也无心观赏。

 这时两人的位置,是在这座小山的极南山弦,长江就在脚下,金沙滚滚,极是壮观。

 桑鲁歌手指着前面,笑道:“古兄,南楼便在那厢!”

 古心中一动,举目望去,不吃了一惊,暗道:“好险的地势!”

 紧紧沿着山边,在拐角之处,耸立着五六株合抱的巨木,每都在十余丈外。

 在诸树之间,有一幢青竹编成的小房子,凌空而起,架在一枝枝的横枝上。

 古停了下来,说道:“鲁歌兄,这座小楼建筑得真是别出心裁啊!”桑鲁歌笑道:“我们堡内建筑极多,都是姑婆和我们兄妹设计,千奇百怪样样都有,可是我们都最喜欢这座小楼。”

 古问道:“这座小楼设计得确是出奇,尤其借着这万险的地势建成,更是匠心独具,不知是何人设计的?”

 桑鲁歌不答他的话,却道:“我们走快些!”

 说着当先而行,这时所行的白石路,由于面积太仄,已经改用碎石铺成。

 二人健步如飞,沿途树枝低沉,似要到头上,很是难走。

 片刻之后,二人接近了那座凌空小楼,古这才看清了,这座小楼,竟是很大的一幢楼。

 在这山边与南楼之间,竟然还隔着一条三十余丈的悬崖,有一株支持着南楼的巨树,竟长在对面崖口的边缘上。

 每当山风猛烈时,山呼啸,那座小楼也是摇摇坠,令人心惊胆战。

 古实在料想不到,是这么怪异的一个建筑,心中诧异万分。

 这时桑鲁歌已说道:“这‘南楼’虽然时常有人整理,可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本来有一座桥,为山洪冲断,一直没顾得修,现在我们只好自行设法过去了。”

 古打量那五六棵巨树,每一都是笔直入天,十丈以内绝无杂枝,而十丈以上,则是巨木横枝,恰好用以支持房屋。

 但是两涧相隔,三十余丈,毫无凭借,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凌空虚渡。

 古心中很是诧异,忖道:“莫非他要考验我的轻功不成?”

 才想到这里,便听桑鲁歌说道:“我先过去!”

 古忖道:“我正要看你些什么名堂!”

 这时桑鲁歌已然振臂而起,平空拔上了五六丈高,落在一株大树的横枝上。

 古见他双手在树枝上动了半天,突然之间,他偌大一个身子,如同箭弩一般了出去。

 古骇然,忖道:“他能纵这么远?”

 古诧异之际,见桑鲁歌已然飞出了三丈以外,身临悬崖。

 这时古才看清楚,原来他手中持了一儿臂细的葛藤,这葛藤约有三丈多长。

 古很是诧异,忖道:“这么短的藤子有什么用?”

 一念未毕,桑鲁歌已由于索尽而落了下来,他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了回来。

 他好像秋千一般,来回了好几次,古这才恍然,忖道:“原来他是利用摆之势,来增加他的冲力!”

 桑鲁歌每次回来,双足便在树干上用力一踹,身子又了出去。

 如是好几次,那藤索竟然越来越长,古这才注意到在树干之上,有一个活环套着那藤索,每次用力就会向外伸出三尺。

 古心中忖道:“这树离地不过十余丈,等到绳索放在十余丈时,他回来不是要碰地了么?”

 古实在不太了解,这时藤索慢慢放长,已经有几丈长了,所以每次桑鲁歌回来,双足离地面不过几尺而已。

 他最后一次回来,双足在树干上用力一踢,大喝一声:“去也!”

 等到藤索用尽时,他双手一放,身如一股急箭一般,由半空了出去!

 古见他本来已出去十丈以外,再加上这藤索的助力,又出了十丈左右,加起来一共出去了二十余丈,但是距离对岸仍然还有十丈左右。

 只见桑鲁歌落下之时,恰好够着对岸突出的一个大树帽,他伸手之间,又抓住了一藤索,一摆之际,已然落在了那株大树之上!

 两下的距离配合极好,古忖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是用这办法过涧的!”

 这时桑鲁歌在对面的大树上,把所用的那藤索,放回了原处,叫道:“古!对不起,现在只有用这个方法过来,你可以照着我刚才那样…”

 因遥遥相对,桑鲁歌大声地叫道,古也提高了声音答道:“好!我就照你这样!”

 说过之后,他一连几个纵身,已经到了这株大树的树顶。

 古抓过了刚才桑鲁歌所用的藤索,提起看时,这藤索差不多有十丈多长。

 古略一思忖,想道:“我一次就可越出十丈左右,不必像桑鲁歌那样费事了!”

 想到这里,抬头向对面望去,见对面那株大树,遥遥相对,方才桑鲁歌所用的藤索搭在那里,索头被染成了红色,很是显眼。

 古估计好了距离和位置,他双手握住了索头,叫道:“我来了!”

 语声未毕,身如飞弩般了出去!

 古的轻功果然高些,他一次便纵出了十丈左右,力尽下降,了回来。

 当他到了树边时,古双足用力在树干上一踹,再次了出去。

 这一次得更猛,一次便到了尽头,古竟不再回,立时把手一松。

 也像桑鲁歌一般,身子凌空,疾出去,半空之中,如同一只巨大的飞鸟一般。

 古眼中看准了那节红色的索头,但是万料不到,他一次就松了手,摆力不够,加上他比桑鲁歌壮些,身上又背了个包袱,所以一纵之下,只纵出去了九丈多远。

 当古力尽下落时,他赶忙伸手去抓那索头,但是两下相差尚有一尺多远。

 古一把没有抓住,身子急速下降,心中大为惊恐,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观望的桑鲁歌,也吓得叫道:“啊呀!”

 古惊慌之中,目光扫中一物,他拚命地把身子一扭,凌空转过了一尺。

 但是那索头在上,已然抓不住了,但是身旁却有一支颇细的软枝垂在足下。

 古心中大喜,他拚命地提足真气,身轻如燕,右足点在了那拇指细的软枝上。

 他足下有物,立时化险为夷,就借着这软枝之力,身子反弹上来六尺多高。

 这一次古不敢大意,一伸手就抓住了那节索头,身子了过去。

 他也像方才桑鲁歌一样,身子划起一道弧线,反弹着了过去,恰好落在了桑鲁歌的身旁。

 古死中求活,几乎吓掉了魂,一张脸成了煞白色,额角涔涔有汗。

 他心中忖道:“一个人真是不能逞强啊!”桑鲁歌还不清楚,不知道古是真的失手,还是故作惊人,但是见他一次摆,就过了崖来,心中好不惊佩。

 那座小楼还在数十丈外,桑鲁歌笑道:“古,你好俊的功夫!”

 古面上一红,含混道:“一时大意,差点葬身谷底呢!”

 桑鲁歌指着那座小楼道:“我们就由树上过去好了,不然少时还是往上爬。”

 古点头答应,桑鲁歌在前,有如戏枝猿猱,纵跃如飞,古在后,如同穿林之蜂,紧紧跟随。

 不一会的工夫二人已先后越上了“南楼”停在一道小檐廊下。

 当古落脚之时,突觉脚下一软,身子似乎向下沉去,不吃了一惊!

 但是他的双足,只是微微一沉,发出了“吱”的一声轻响,并未向下沉去。

 古这才恍然,原来这整个的一座楼,均是由细藤和竹片编成,人行其上,载沉载浮有如水上之舟,并且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古好不惊异,说道:“这座小楼建筑得真怪异,是我生平仅见!”

 桑鲁歌笑道:“我们胡乱想出来的,请莫见笑!”

 二人正说之际,由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一个短装的孩子,年约十五六岁,生得黝黑健壮,这么寒的天,还是赤足短着膀子。

 他见着桑鲁歌,立时施了一礼,笑道:“少爷,客人来了么?”

 桑鲁歌笑道:“你没看见就在我旁边么?”

 说着转头对古道:“这个童儿叫浦儿,是在这儿照顾你的。”

 古笑道:“太费心了。”

 这时浦儿已道:“少爷,房间都整理好了。”

 桑鲁歌点点头,问道:“可是东厢房?”

 浦儿点了点头,桑鲁歌笑道:“好得很!我们进房去看看吧!”

 古对这个浦儿很是奇怪,因为他完全是一副渔童的打扮,又不太爱讲话,显得古里古怪的。

 他们在浦儿的引导下,一直向东厢房走来,足下起落之间,发出了阵阵“吱吱”的声响,使古感到很不舒服。

 古暗中注意,靠东走廊这一排,一共有三间房间,房门是木制的,但是都被漆成了青绿色,并且勾出了轮廓,乍看去好似也是由竹片编成似的。

 这里本是一片高地,房屋又在树顶之上,风极大,吹得楼吱吱发响。

 古忖道:“这可真是怪事,这种房子造出来有何用处?”

 思忖之际,已经来到了东边第一间厢房,浦儿伸手推开,古尚未入房,鼻端已经嗅着一股淡香。

 桑鲁歌微一皱眉,笑骂道:“浦儿!是谁作的主?你怎么把老夫人的冷柚摘了来?”

 浦儿龇牙一笑,出了雪白的牙齿,由于他皮肤很黑,所以看来特别滑稽。

 他笑着说道:“你说是贵客,我当然去采冷柚!老夫人不会怪,她方才…”

 才说到这里,桑鲁歌忙道:“好了,别多说啦,茶泡了没有?”

 浦儿接道:“早泡好了‘白绒茶’,也是老夫人那里拿的!”

 方才虽然桑鲁歌很快地喝止了浦儿,但是古耳尖,已听出桑九娘并未离开,桑鲁歌果然是骗他的。

 他心中大喜,忖道:“只要桑九娘在此地,总不怕见不着她!”

 古这么想着,但是面上一丝也未出,慢慢地打量这间房间。

 房中的布置和景的衬托,真可以说是人间仙境,令人叹为观止了!

 这间房子很大,约有三丈见方,靠着两边甬道,对开着两扇很大的窗户,窗前不远便有一只攀藤老枝,丝丝垂挂,随风而飘。

 室内一张编制甚妙的竹,铺着雪白的垫和单,一个四方的竹枕头,和一新疆毯。

 前有一只小巧的木柜,为放置衣物所用,漆成了雪白色。

 另外一边,放着一个书架,却是空的,看来是为客人自带书籍所准备。

 在靠窗之处,设有一张茶案,两把竹椅,茶案之上,除了器皿之外,还摆着一个翠绿色的古瓶,着些粉红色的梅花,翠红相间,益增美

 这间房间的特色是,并无一幅字画点缀其中,但却挂了些古董,看来古雅清隽。

 古看过之后,不赞道:“真是人间仙境!”

 桑鲁歌笑道:“过奖了,你认为这房间布置得如何?”

 古笑道:“妙极!最难得是泽的配合,三相间,不沾一点俗气,想必是你的杰作吧?”

 桑鲁歌摇摇头,指着浦儿道:“南楼归他掌管,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呢!”

 古大为惊奇,他料不到这个憨浑浑、渔郎般的小童,竟还有这等眼力。

 浦儿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古,微笑道:“请多指教!”

 古忖道:“此子将来一定是江湖中不得了的人物呢!”

 桑鲁歌又陪他谈了些话,说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浦儿,我还有事,今天晚上或许不能来看你了!”

 古笑道:“我没什么事,你请便吧!”

 桑鲁歌作别而去,古留心他去的路线,见他并未由来时的树顶越过,反而转向了后山,心中很是疑惑。

 忖道:“如此看来,必然还有捷径通往前山,否则他若是绕过这片大山回去,岂不要天黑了?可是方才为什么又要由树顶过来呢?”

 他思索了一下,不得其旨,又想到金旭光要自己到这里住,到底为的是什么?

 正思忖间,浦儿走来道:“古少侠,可要看看景?”

 古正在沉思之际,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转身看时,那黑小子双目愣愣地望着自己。

 古心中一动,忖道:“是不是桑鲁歌派这个黑小子来盯我?”

 他想到这里,不对浦儿笑了笑,那黑小子立时又出了一嘴的白牙。

 古笑道:“好的!我正想把这小楼转一转。”

 浦儿又道:“随我来!”

 他转身出房,古紧跟在他的身后。

 出房之后,他们立时转到了东厢房外的走廊上。

 古扶栏观望,只见远天含愁,乌云片片,老树枯藤,长江蜿蜒如带。

 尤其是小风吹过之时,雾丝如凝,迤逦而过,立于小楼之上,使人有置身世外、心神空灵之感。

 古立在风口,寒风凛冽,吹得他衣衫飘拂,但是古却好似没有丝毫感觉,因为他已经完全陶醉在这片绮丽风光中。

 浦儿也看出了古的神情,他一言不发,半晌才指着那如带之说道:“这条河就是你来时的水路,由这条河转出去就接着长江,可惜此山不够高,不然还可以看见长江呢!”

 古点点头,仍然一言不发神游在这片景之中,看来如同痴呆一般。

 过了半晌,古仍是不言不动,浦儿忍不住了,说道:“古少侠,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古摇摇头,低声道:“等一下…”

 等到他目光把这一带每一个角度都游遍之后,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天造物真是神奇啊!”浦儿笑道:“我们转着看看吧!”

 古这才惊觉过来,笑道:“啊呀!我都忘了小兄弟你了,真是罪过!”

 浦儿笑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直从早看到晚呢!”

 古依依不舍地转到了南边,只见青山翠谷,叠叠层层,羊肠小道,蜿蜒如蛇,偶有几个樵子,担柴提斧,山路朗朗,再加上天边的几阵寒鸦,另成一片奇景。

 古感叹道:“这里真是胜地,‘移步换景’用在这里,诚然不虚!”

 等到古转过一遍,有如游了一阵仙境,他又停在了东廊。

 浦儿看出了古独爱这寒山远水、大江东去的奇景,他就摆了把座椅,并把古的茶端了来。

 古好不高兴,笑道:“有劳小兄弟!”

 浦儿笑了笑,一言不发。古伸手握住他的膀子,只觉坚硬如铁,不笑道:“浦兄弟,你必然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吧?”

 浦儿笑道:“我学过几年功夫,要是与你们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古摇头道:“不见得吧?”

 浦儿一笑不再说话,古细细地打量他,见他虽是黑了些,但是品貌、骨格无一不是上乘,心中很是诧异,忖道:“他怎么会在此作起小厮来?”

 古本想问他,但是转念一想,事不关己,何必多问,何况就是问他也未必肯说。

 浦儿坐在古对面,一直观察着他,目中也透出一种好奇的神色。

 古忖道:“我何不探问一下桑家堡的事?”

 想到这里含笑说道:“浦兄弟,你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提到练功夫,浦儿的兴趣很浓,他了一下嘴,笑道:“我的师父就住在桑家堡里,可是他不准我说出他的名字来。”

 古洛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堡的能人不少呢!”

 想到这里浦儿问道:“你的师父是谁呢?”

 古笑道:“我的师父有好几个,最早的师父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浦儿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高了声音道:“对了!他们说你的第二个师父最厉害!”

 古心中一动,忖道:“不知他说的是哈门陀还是阿难子?”

 想着便问道:“你说的是谁?”

 浦儿睁大了眼睛道:“阿难子呀!”

 古笑道:“你也知道他老人家?”

 浦儿了一下,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他是秋笔主,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的。”

 古忖道:“这小子知道的倒不少!”

 浦儿又接着说道:“你能够得到他的传授,武功一定很高吧?”

 古苦笑道,摇了摇头,说道:“不见得,我的武功很平常呢!”

 这时,他想到自己虽然有幸拜在天下奇人阿难子手下,但是由于相遇太晚,未能得到阿难子的一身绝学,等于入了宝山,空手而回,真个是平生的一大憾事!

 二人正在谈话之时,浦儿双眉微皱,说道:“咦,这时会有谁来?”

 古也觉得,小楼之上发出了些轻微的声响,知道是有人来了。

 古笑道:“或许是桑鲁歌吧?”

 浦儿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他才回去不久…”

 他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去查看,却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浦儿,是我!”

 古闻言心中一惊,原来那正是桑燕的声音。

 他心中忖道:“这个姑娘莫非又是来我?”

 浦儿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说道:“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来这儿干吗?”

 只见走廊一端,转出了桑燕,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衫裙,长发垂在肩后,用一块白色的丝绢包扎着,显得风姿冷然,仪态万千。

 她款款地走过来,说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浦儿怔了一下,说道:“不是这么说,九娘曾经关照过我…”

 才说到这里,桑燕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别说了,我有话告诉你!”

 浦儿好似有些不乐意,缓缓地走了过去,桑燕立时把他拉向一旁,叽哩咕噜地说了起来。

 浦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桑燕则好似在与他商量,说好话似的。

 古把头偏过一旁,欣赏景,显示出并不注意他们讲些什么,心中却想道:“看来‘南楼’是归浦儿掌管,任何人来此,都要先得到他的同意呢!”

 他们二人叽咕了半天,才听浦儿道:“好!要是九娘怪起,可没有我的事!”

 说完之后这才转身向后走去。

 桑燕便缓缓向古走来,古本来想不理睬她,可是转念想道:“我一个男子汉,何必与她们女人呕气?”

 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向桑燕拱了一下手,含笑说道:“桑姑娘,你好。”

 桑燕浅浅一笑,点头道:“很好…”她说着坐了下来,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古面对着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二人沉默了一阵,桑燕先打破了沉寂,说道:“听说是你自己选在‘南楼’的?”

 古点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有什么见教么?”

 桑燕并未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有座‘南楼’的?”

 古含混说道:“我在四川境内住过很久,早就听说‘南楼’景,今天能在此作客,真是平生快事!”

 桑燕并未深问下去,笑了笑,目光投向了远处。

 二人又沉默了下来,古看得出,这个姑娘有着腹心事,却又说不出口,而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与她谈的,忖道:“这个姑娘必定要提到石红…”

 念头尚未转完,桑燕已经说道:“童姑娘呢?”

 古心中好笑,答道:“她暂时离开这里了。”

 桑燕站起,走向一旁,扶栏远眺,用一种异常的口吻说道:“你们这一阵,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古听出他话中有话,但也不加理会,点头道:“是的!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当我刚到青海时,我就认识了她!”

 桑燕霍然回过了身子,双目如电,盯视着古,面上有一种怨愤之

 古倒被她吓了一跳,忖道:“这个姑娘真是太任了!”

 桑燕瞪着古,良久才道:“你告诉哥哥,说你们早订过亲了,这是真的么?”

 古很是不悦,本想损她几句,可是想到自己犯不着与她冲突,忍下了怒火,笑道:“是的!这是不久的事。”

 桑燕显得更是愤怒,她面涨得通红,双目似要出火来。

 古厌恶地忖道:“她也未免太忘形了!”

 但是,意外的,桑燕却把怒火了下去,换上了一脸不可理解的笑容,说道:“你可知道童石红到哪里去了么?”

 古闻言一惊,自从童石红入桑家堡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此事古一直放心不下。

 听桑燕这么一说,古更是腹疑云,强自镇定着,说道:“她没有告诉我,难道你知道?”

 桑燕似有深意地一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我么…我怎么会知道?”

 古心中很是愤怒,虽然疑心桑燕,但是他不愿追问,冷冷道:“管她到哪里去,我现在自己的事还没办完,办完之后再说!”

 桑燕笑了起来,说道:“你真的放得下心么?”

 古大怒,冷笑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也许你知道的比我多,既然不准备告诉我,就不必再提,我绝不会希望你告诉我些什么!”

 古的话,说得桑燕面色一变,她轻轻地咬着嘴,说道:“好!你狠!我走了!”

 说罢跺脚而去,疾如飞弩!

 古望着她的背影,很快地消失在山楼之上,心头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感到非常的烦恼。

 他细想桑燕方才说的话,仿佛童石红有什么闪失似的。

 想到这里,古一阵心惊,忖道:“啊!莫非石红那天晚上陷在了桑家堡内?”

 这时古再也坐不住,他在走廊之上,来回踱步,思忖桑燕的言中之意。

 古越想越觉可疑,因为童石红绝不可能不辞而别,更何况她的衣物还留在“青山店”中。

 “那么她真的被囚在桑家堡中不成?”

 古这么想着,心情非常浮躁,也更增加了他对桑燕的怨恨。

 他忖道:“想不到桑燕貌美如花,却是这么无之人,如此看来,桑家堡的人在江湖之中,也只是空担了侠义之名而已!”

 古越想越气,他大声地叫道:“浦儿!浦儿!”

 浦儿很快地由一间房中钻了出来,面诧异地问道:“古少侠,什么事?”

 古怒气冲冲地说道:“桑鲁歌呢?”

 浦儿答道:“他不是走了吗?”

 古接道:“快把他找来,我有话告诉他!”

 浦儿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桑家堡这大一片地方,我到哪里去找他?”

 古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说道:“好,那么我自己去找他!”

 说着便要离去,浦儿却把他拦了下来,说道:“算了吧!这大地方,你初来怎么会找得到他?还是等他来吧!”

 古把他推开,说道:“不行!我有要紧的事非要找着他不行!”

 浦儿说道:“你不要忙,我有办法!”

 说罢之后,转身飞奔而去,古不知他些什么玄虚,只得恨恨地等着。

 不一会的工夫,浦儿又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只雪白的鸽子,笑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古说道:“这只鸽子管用么?”

 浦儿扭眼一瞪,说道:“我养的鸽子不管用?你等着看吧!”

 说罢之后把手一松,那只矫健的白鸽,振翅而飞,啪啪作响。

 古及浦儿抬头望时,那只白鸽已飞出了十余丈高,却突然斜着向右方落了下去。

 浦儿大感意外,叫道:“白儿!飞呀!飞呀!”

 但是那只鸽子,却是怎么也飞不上去,越发地向下沉去。

 古及浦儿都知道事情不对了,浦儿大声地骂道:“***!哪个儿子开玩笑!”

 才骂到这里,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叱道:“小王八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此言一出,古及浦儿具都惊喜集,原来那声音正是金旭光的声音。

 浦儿的脸吓白了一半,伸了伸舌头,低声道:“糟了!我骂错了,他是我师父!”

 古一惊,说道:“啊!原来你是他徒弟!”

 话才说完,便见十余丈外的大树之上,站起了一个白发老者,那只白鸽子正落在他的掌心中。

 浦儿连忙叫道:“师父!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金旭光哼了一声说道:“哼!大胆奴才,少时再算帐!”

 说罢之后,只见他身躯一晃,偌大一个身子,如同一只怪鸟般,凌空而来。

 才一眨眼的工夫,已落到了小楼之上,恰似一片落叶,连一点声息也未发出。

 古好不骇然,忖道:“看他的功夫,不在哈门陀之下!”

 金旭光把鸽子脚上的条子取下丢掉,右手向上一送,口中喝道:“回去睡觉吧!”

 那只白鸽立时振翅高飞,发出了一阵咕咕的叫声,很快地消失了。

 古连忙施礼,说道:“金老您好。”

 浦儿睁大了一双眼睛,用手指着古道:“咦?你认识我师父?”

 金旭光已摆了一下手,说道:“给我送杯茶来!”

 他说着坐在了椅子上,笑道:“古,你也坐下!”

 古坐定之后,金旭光笑道:“我早就要来,路上看见桑丫头,所以避开了,她可是又来纠你?”

 古苦笑道:“这次倒好些,总算没有动手。”

 金旭光笑了笑,又道:“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这个姑娘也是,被她婆婆宠得没个样…”

 说到这里,浦儿送上茶来,金旭光停住,对浦儿说道:“好了,你到一边去,有事我会叫你。”

 浦儿不乐意地说道:“我们是师徒,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话未说完,金旭光正叱道:“滚开!刚才的帐还没算呢!”

 古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浦儿一溜烟似的,跑回了房间。

 金旭光这才说道:“我想你放这鸽子出去,定是要寻桑鲁歌来。”

 古点头道:“是的,我有急事要…”

 金旭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是要问童姑娘的下落。”

 古奇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金旭光一笑道:“我昨天晚上见到了她!”

 古大喜,忙道:“她在哪里?”

 金旭光道:“她在桑家堡内!”

 古笑道:“她一定是看了我留的条子,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把她安排在‘南楼’?”

 金旭光笑道:“安排倒是早安排了,可惜不在南楼!”

 古听他话中有话,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她早已在桑家堡内?”

 金旭光点点头,说道:“不错!她现在可没你这么舒服…”

 才说到这里,古已倏然站了起来,说道:“那么石红是被他们囚了?”

 金旭光说道:“不要急!她只是被软,除了不能自由活动外,一切都很舒服的。”

 古怒火冲天,咬牙道:“好!好!姓桑的,你们实在欺人太甚!”

 金旭光却道:“这事其过在你,你们黑夜探户,自落入手,他们把童姑娘另案办理,不与你扯在一起,就算你见了他们,也是无话可说的。”

 古思忖了一阵,说道:“他们囚石红到底是何用意?”

 金旭光道:“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虽然古脸怒火,也只好坐下来,懊恼不已,说道:“真想不到桑家堡空有侠义之名!”

 等古的怒火略消之后,金旭光才道:“你此来是为了接承‘秋笔’的大业,敢莫为了这点小事就想大章法么?”

 古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只是气他们有些仗势欺人!”

 金旭光笑道:“童姑娘的事好办,现在只谈你的事吧!”

 古问道:“他们说九娘出去了,我想一定是谎言,不知他们何故如此?”

 金旭光道:“来此就不能讲理了…”

 才说到这里,突然叱道:“什么人?”

 古非常诧异,顺着金旭光的目光向前望去,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多年了,你的精神还是十分健旺!”

 古闻言大惊,原来这声音,是他夜挂念的丁讶所发!

 金旭光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唔,真个是天外高人!快来!快来!你不知我老金是如何想你!”

 丁讶摇摇晃晃地由走廊尽头出现,这些日子不见,他似乎显得更消瘦了。

 古早已了过去,笑道:“丁老,你怎么现在才来?”

 丁讶笑道:“你也不过才到,我来得还算晚么?”

 这时金旭光已叫道:“浦儿!快来拜见高人!”

 话还没说完,浦儿早已推门出来,无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脸病容的高人。

 金旭光似乎很兴奋,说道:“快来拜见了师爷!”

 浦儿施了一礼,说道:“你老就是‘扬沙掌’的鼻祖么?”

 古忖道:“这孩子知道的居然比我还多!”

 丁讶含笑扶着他的膀子,说道:“那是少年时代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浦儿笑道:“是师父告诉我的。”

 丁讶把浦儿仔细看了看,转脸对金旭光笑道:“老朋友,恭喜你得此佳徒,一身奇技不愁没有传人了!”

 金旭光高兴得大笑道:“好说!好说!”

 浦儿早已搬来椅子,端上香茶,丁讨喝了一大口热茶,笑道:“这南楼景还是依然,可是我却更衰老了!”言下唏嘘不已。

 金旭光道:“我知道你还要来,却不知道你是哪一年来,害我每年秋天都盼望你!”

 丁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九娘还是那么怪吗?”

 金旭光哼了一声,说道:“哼!更怪了,连我都有三年没见着她一面了。”

 丁讶接道:“我也就此一次,见得着见不着都是这一次,以后再没这精神了!”

 古虽然腹心事,想要与丁讶畅谈,可是看到他们两个老人,久别相逢,自己也不好口。

 所幸丁讶立时转过了脸,对古道:“古!你这一路的情形我都知道,料不到因为桑燕的事,九娘竟连面都不肯见!”

 古接道:“我不管,一定要见着她,哪怕在这里住上十年也行!”

 金旭光笑道:“十年?怕你等得她等不得了!”

 古皱着眉头笑道:“丁老,现在我该怎么办?”

 丁讶笑道:“金老要你住在‘南楼’,必然有他的高见,你为何问起我来了?”

 金旭光接道:“九娘并未出山,她最近定了个规矩,凡是外来要见她的人,必须要在她不备之时,窃取她一件东西,她才接见。”

 丁讶笑道:“以她那身功夫,天下有几个人可以在她身上窃取东西?”

 金旭光笑道:“你可以呀!”

 丁讶一笑不语,金旭光又说道:“一般外人别说取她身上东西,就连她影子也找不到,这桑家堡如此之大,就算给你一年时间,恐怕也寻不着她。”

 古皱了眉头,说道:“那…见不到她如何偷她东西呢?”

 金旭光笑道:“所以我把你安排在南楼呀!”

 古听得有些胡里胡涂,金旭光又道:“桑家堡内美丽非常,各处有各处的奇妙,但是却无一处比得上‘南楼’。”

 丁讶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古急道:“可是我一点也不明白,金老,你快说吧!”

 金旭光笑道:“九娘近年来极少外出,可是‘南楼’却是她每必来之处。”

 古闻言惊喜集,说道:“那…今天她来过没有?”

 金旭光摇头道:“她每天夜晚及凌晨来此,白天是不出来的。”

 古觉得很紧张,说道:“她今天会不会来?”

 金旭光道:“一定会来,不过你不可之太切,一切我与丁老为你安排。”

 古轻轻地点头,金旭光又道:“她身上饰物极少,没有随手携带之物,除了头上有翠针…”

 古颓丧道:“谁能从她头上取下东西来?”

 金旭光笑道:“说的是呀!恐怕连丁老也没有把握吧!”

 丁讶笑着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些年身弱体病,气也虚了,哪还有这等身手!”

 古皱眉道:“连你老人家都不成,我更不成了!”

 金旭光道:“你不要急呀!我自会给你设法。”

 说到这里,丁讶打断了他的话道:“她现在不挂‘凤尾’么?”

 古一怔,忖道:“什么叫‘凤尾’?”

 金旭光笑道:“你说得不错,她还是老样子。”

 丁讶抚掌笑道:“我明白了!你定是要在她‘凤尾’上手脚!”

 金旭光也笑了起来,说道:“可不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古得莫名其妙,急道:“你们到底说些什么呀?什么凤尾凤尾的?”

 丁讶接过了他的话道:“九娘此人怪异得很,自她成名江湖之后,自己便设计了一套奇特的衣服,数十年来没有换过样子。”

 古略有所悟,说道:“那么这衣服一定是很长了?”

 丁讶点头道:“不错!才开始的时候,她那衣服,裙后拖有十条彩带长达丈余,快行起来,随风飘摇,极是美观,所以江湖上称她‘千尾凤’。”

 古自语道:“千尾凤!好雅的名字…”

 丁讶继续道:“后来她年纪大了以后,爱美之心不如从前,嫌彩带太麻烦,才减少成为五条,一直到现在。”

 金旭光接道:“现在又改了,只有三条啦!”

 古思忖了一下道:“可是她彩带上有饰物?”

 金旭光笑道:“这一次算你猜对了,她的饰物极多,但是最近也减少了,不过每条带子上,也有三样饰物。”

 丁讶接道:“现在惟一可想的办法,就是你要在她彩带上取下饰物来。”

 古觉得这很容易,但是金旭光又接着说道:“你也别以为太容易了!像她这种人物,你略为一碰她便知道,所以没有我们帮助,你还是不能到手的。”

 古心中暗惊,忖道:“想不到她竟有这么高的功夫,岂不成了神仙了么?”

 金旭光又道:“这桑家堡内,除了桑氏兄妹外,能够接近九娘的,只有我这个黑小子!”

 他说着指着浦儿,浦儿笑道:“看来要我帮忙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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