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临刑相劝
第六章临刑相劝容谦心中微震,阿汉一向是他们之中,最懒最迟钝,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一个,若非受的伤害太过严重,断不至于如此。“阿汉,我也在受伤害,现在正被凌迟,到刚才已经被割了一百二十多刀,今天,我的右手,就会被割得只剩下白骨架子。但这并不足以影响我的心境。阿汉,别忘了,我们是超然这个时代众人之上的,一切的痛楚,伤害,都只是一场游戏或一次测试,没有必要把这种事太过看重。”
“但这痛苦是真实的,我们的感觉是真实的,怎么可能把这一切当成没有发生的梦幻?”
“阿汉,我们一出生,就被现代科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拥有广大的田园,广阔的星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饥饿,寒冷,痛苦,悲伤,这样,真的幸福吗?我们的测试,看起来,只是为了考试通过而做的模拟,但因此,我们和千万年前的普通人类生活在一起,看到他们的悲苦挣扎,才真正感受到,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多么可贵。看这些古人的生活,与他们一起经历悲
离和,真心投入,真心去爱,真心去关怀。我们的确承受了饥寒,承受了伤害,甚至被迫感受种种痛苦,但是,这样的痛楚,从另一方面来说,让我们理解人身的脆弱,感受到历代科学家为了人类的发展,人类的进化所做的贡献有多么伟大,看到了古人们黑暗的社会制度,才会深刻体会到,我们所处的时代,我们的生活,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幸福,这不也是一种获得吗?”
一阵沉默之后,伴着一声低低呻
:“小容,你说话真象我们的思想品德老师”略带痛楚的笑声之后,是深长的叹息“但是,小容,我伤心的,不是身体受到的伤害,的确,对于我们这些从不知痛苦为何物的人来说,尝试痛楚,理解人类对痛苦的承受力,对我们自己有好处。但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一丝信任,为什么我们牺牲这么多,却得不到一点尊重,为什么,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们的人。”
“阿汉…”
“前前后后,我见过那么多模拟对象,我救过他们,保护他们,尽一切力量成全他们,为了他们,我曾
血流汗,我曾付出一切,得到的回报却永远是伤害。小容,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第一次被背叛,我说,这只是模拟,第二次被伤害,我说,这本来就是我选的课题,第三次,面对人
的黑暗,我说,不要在乎,那只是一具可以随时替换的皮囊,不论被怎样对待,都无妨。可是,小容,我受不了了,一次又一次,几乎无休无止,我不知道,人的心究竟可以狠毒无情到什么地步,小容,我真的受不了。”
“阿汉…”
“小容,你也一次次付出真正的关心,真正的爱,又一次次被辜负被伤害,被欺凌,被出卖,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若无其事,这样说,这样笑,保持着这种心态继续模拟,你甚至可以继续爱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我做不到,我也不相信,有人可以在被如此凌
之后,做为受害者,依然深爱加害者。”
容谦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问“阿汉,告诉我,当你爱护他们,关心他们,照料他们,为了保护他们而付出,而牺牲时,是希望他们能报答你吗?”
一阵沉默之后,是平淡的一个字:“不。”
“当你知道,别人因你做的一切,而感到幸福快乐时,你会幸福快乐吗?”
阿汉的回答是长久的沉默。
容谦微微一笑,只当他默认“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你做这一切,本就不是为了回报,你帮助他们,爱护他们,为他们牺牲,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自己,因为这一切让你快乐,高兴,这就足够了。”容谦不知不觉微微勾起
角,发自真心的地笑了笑“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付出十块钱,非得拿回两斤
,否则就是吃亏了。”
“小容,就是因为你抱着这种想法,所以可以平淡地面对,这么多次的背叛和伤害,对吗?”
容谦轻轻地笑,想起他曾经的快乐和幸福:“阿汉,你被如此对待,是你的错吗?你有做过不该做的事,你有对不起他们吗?你有伤害过他们吗?”
“没有。”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帮过我们所在意的人,我们为之付出,我们感受到快乐和幸福,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错了,他们最终将自作自受,他们将会失去我们。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不会明白,他们失去的,将有多么珍贵。我们有什么损失呢?我们借他们的手,体验了永远不会有的种种感受,我们得到过很多快乐,即使将来决裂,当时的快乐,我们曾真实拥有过。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使我们确认,他们是不值得我们爱护,不值得我们为之牺牲的人,我们的心得回自由,我们将会有机会,去寻找真正值得爱护,值得付出的人,为什么还要悲伤懊恼呢?阿汉,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有什么值得如此在意,如此痛苦,如此放不下。”
容谦在意识深处,用意念和友人对话,然而现实中的
身也受到影响,微微笑起来,目光明朗坚定,神色安然自若,那样的坦
,让人不敢与之对视,那样自然散发的光辉,让人有眩目的感觉。
意念深处,阿汉深深叹息:“小容,你的
怀真的可以容纳天下。”
“阿汉,我只是想尽量让自己高兴。”
叹息声带着释然:“小容,谢谢你。”
“阿汉…”
“我会尽力忍耐,忘记心灵的痛苦,或许就能象你这样,忽略掉身体的痛苦吧,而且,
欣说,我的情况特殊,教授应该不会坐视,轻尘已经帮我去和教授谈了,希望可以在不当掉,不影响规则的情况下,改变我的状况。”
容谦微微一笑,
是欢喜,发自真心地说:“阿汉,祝你好运。”
一声尖厉的惨叫忽然响起,响得容谦全身一震,心灵通讯立刻切断,两眼犹自嗡嗡响不停,若不是被缚着,他就会伸手猛拍耳朵,天啊,耳朵不会被震聋了吧。
燕凛高高坐在观刑台临时摆起的御座上,俯视着那人鲜血淋漓的身体。眼看着一刀一刀割下去,一片片血
落下来。心头一片茫然,找不到一丝一毫复仇的快乐,只余深深的惘然。
直到这一刻,亲眼目睹一切,才真正意识到,他下的,是血腥的杀令。直到这一刻,亲眼看着那人的血
纷飞,才真正明白,那个人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那个漠视他许多年的人,将会在他面前死去。
他就要死了,那个
在他头上许多年的人,将从此在人世间消失。
他就要死了,血
横飞,肢离骨散,再没有呼吸,再不能动作,再也无法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他,再也无法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就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
伸手,按在
口,这里为什么,似坠上千斤大石,为什么连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了最艰涩的事。
他努力咬住牙关,努力睁大眼睛,努力维持着镇定,看着这一场缓慢的杀戮。
有什么人受刑,可以这样从容平淡,为什么,他的眼中,无痛无恨无仇无怨,为什么那一刀刀下去,一片片血
横飞,观者尚且惊心动魄,他却只是平静地承受,安然地微笑。
他轻轻说了什么,那行刑手颤抖如风中落叶。
他为什么微微闭上眼,脸上神色渐渐柔和,
角徐徐溢出微笑,仿佛忆起什么美好的往事,又仿佛听到了一些,什么让他欣慰的消息。
分明是佛陀拈花安然笑,哪里是刑场正被慢慢宰割屠戮的人。
其他观刑者,都有同样的感觉。在容谦于意识中和阿汉说话交流,并为阿汉最终想通而十分欣慰的时候,别的人,全被容谦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给看得双眼发直,甚至有些心惊胆战啊,老天啊,这还是人吗?
而离容谦最近的行刑手受影响最深,最后终于无法克服内心深处,不断涌出来的恐惧,崩溃般弃下他的刑刀,大声尖叫起来:“他不是人,这人不是人啊。”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往后退。
仿佛他叫出来的,是所有观刑者的心声,那么多高官,那么多管事,竟没有一个回过神来呵斥他。
容谦被他的尖叫声惊觉过来,皱起眉头,心中那叫一个郁闷,老兄,这是诽谤,这是人身攻击,这是侮辱啊。
燕凛皱了眉头,从御座上站起身来,一身明黄衣着,长身而起,在一堆坐着的人当中,无比显眼。
在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跟着站起之前,尖叫声忽然响成一片。十几支利箭,如惊雷疾电一般,对着刚刚站起的燕凛
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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