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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遭偷袭高僧遇刺
 三十余年的往事,他刚刚才找出结论,全室中又为之心头一震。

 尽管群僧心中存疑,却是无人开口追问。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一周,心中暗暗忖道:“这老和尚恐怕是少林寺眼下辈份最高的一代了,此室之中,都是他子侄晚辈,心中纵有疑难,也不敢追问于他,看来今之局,只有我可以放肆多言了,他乃望重德高,修养有素之人,我问话就算有错,他也不敢动怒。”

 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三十余年的往事,难道老前辈刚刚才想通吗?”

 那老僧道:“不错,三十多年以前之事,老僧刚刚才想通,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错怪罗玄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语藏禅机,字字句句,都叫人难测高深。”

 那须发皓然的老僧突然一瞪双目,眼神闪闪,视那方兆南的脸上,说道:“老僧开关时限苦短,本不该多费口舌,谈些无助眼下大局之言,但施主这苦苦追问,触动了老僧不少机灵,回想往事,颇多使人追思之处…”

 方兆南道:“罗玄生死之谜,乃当今武林大局所系…”

 老和尚重重叹息一声,打断方兆南未尽之言,接道:“当时老僧见那悬崖留字,心中异常气忿,一怒之下,未再继续追寻他的行踪,回寺不久,就知我师弟许下了坐关三十年的宏愿,老僧事先对此事成败,毫无把握。

 敝寺中历代长老,虽有坐关之事,但最长期限,从未超越十年,老僧立此宏愿,一大半是为罗玄轻藐所,要以三十年封禅关期,研敝寺七十二种绝技,开关之,也是老衲挑战罗玄之时。

 如今想来,罗玄当时不肯见我,实有他的苦衷,三十年禅关静坐,争名之心已消,但这一时负气,却使老僧对本派武学,更上了一层…”

 方兆南暗暗说道:“原来这老和尚坐禅三十年,竟是为了和罗玄争一口气…”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老僧返寺即入禅关,对武林上诸多变化,全然不知,但能使大方师侄全军尽没,生死不明的人,当今之世,只有罗玄具此武功,纵然非他本人,亦必是他亲自传授的弟子…”

 方兆南赞道:“老禅师判事如神,冥岳岳主,确是罗玄亲传弟子。”

 大悲禅师探头望望天色,看星转斗移,时光已经不早,接口说道:“大方师兄陷入冥岳,已是千真万确之事,弟子为此事深感惶惶不安,不知如何处理,尚望师伯指示一条明路出来。”

 那须发皓然的老僧,沉了一阵,道:“如那冥岳岳主,确是罗玄亲传弟子,此事实该慎重而为,罗玄身怀绝技,恃才傲物,一代天骄,当难免狂放任,他聪明绝世,自是喜爱才情横溢之人,大过恃才,主张人定胜天。

 但他却忽略了江山易改,本难移的至理名训;老衲无缘和罗玄会晤一面,对此数百年中难得一见的人物,却是甚多的思慕之情…”

 他似是自知言出题外,顿了一顿,接道:“大方师侄怀救世之念,乃我少林派中甚为杰出的人才,不论公情私谊,此事也得追查明白,但眼下我和你师叔禅关未,势难亲身追查,尔等又恐力量难及。”

 大愚禅师接道:“大方师弟不但怀慈悲,而武功在弟子这一代之中,也无人能有他的成就…”

 那一直未说过一句的秃顶长髯老僧,突然口道:“目下情势,似是并非大方侄的生死下落,恐怕冥岳中人,会自动找上咱们少林寺来…”

 大悲禅师道:“师叔所论极是,弟子亦为此事愁苦,大方师兄是何等雄才大略之人,他尚陷入冥岳,弟子难及大方师兄万一,自是无能担负起本寺兴亡重任了。”

 那秃顶老僧缓缓转过脸去,低声对那须发如雪的老和尚说道:“大方师侄生死,可以拖延到咱们出关之再查,但少林寺的安危,却不能不即时戒备…”

 声音忽然转变得甚是低微,难再听到。

 只听那须发苍然的老僧说道:“这个有些太过冒险,万一他野未驯,岂不是巧成拙?”

 那秃顶老僧说道:“近四十年的岁月,何等悠长,纵是生具野之人,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磨练,也该顽石点头,悔悟前非了。”

 那白发者僧,仍然固执的摇头说道:“小兄一向就有天命难违,秉难改的看法,试看罗玄是何等英明,只因一念之差,落得了凄凉下场。”

 那秃顶者僧道:“除此之外,不知师兄还有什么良策,能保咱们少林寺千百年的基业?”

 自发者僧双目眨动,神光闪闪,说道:“师弟,请续坐禅关,继承大志,小兄拼冒半身残废之险,留居寺中,抗拒来犯强敌。”

 那秃顶和尚道:“这怎么能行,师兄身集大成,功将圆

 少林武学,势在师兄身上,发扬光大,师兄如著留居寺申,荒废功课,不但前功尽弃,且有走火入魔之险。”

 需知师兄有了什么不幸,不但是咱们少林寺中一大损失,整个武林恐亦将受害匪浅,如若师兄坚持己见,那就由小弟留居外面,以待强敌…”

 那白发者僧沉了一阵,道:“昔年大师兄在世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南北二怪入埋伏,缚囚后山,大师兄亦为此身受重伤,终于伤发而殁,如今咱们擅放二怪,岂不有违大师兄的意志。

 何况二怪虽被囚,武功并未失去,一旦身囚困,野重发,那时天下英雄,又有谁能制服他们,为害之烈,只怕不在冥岳之下。”

 两人谈起数十年的往事,大愚。大悲都不甚了然,无法接得上口。

 那秃顶老僧,叹息一声,道:“二怪如保有昔日的凶暴之,决难忍受这数十年的折磨,明晚三更,小弟当亲自赶往二怪囚之处,以查究竟。

 如若两人都有悔改之心,我再释放他们,万一这两人仍保有昔年凶暴情,那就让他们过一生囚生活。”

 须发皓然的老僧,似是不愿再和师弟争执,低声说道:“好吧!但你禅功正值紧要关头,不宜擅自行动,既然要去,那就要大愚师侄去一趟吧!”

 大愚禅师合掌应道:“弟子敬领法谕,但不知南北二怪囚何处?”

 那须发皓然的老和尚,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付白绢,说道:“这白绢上,绘有囚二怪的图案。”

 大愚禅师恭恭敬敬接了过来,放入怀中。

 秃顶老僧接口说道:“南北二怪,武功奇高,数十年囚岁月,也许能使他们尽悟前非,还我汉真,但也可能会使两人变得更为凶暴残忍,去时务望小心一些。”

 那白发者僧,接道:“那白绢之中一枚金钥,乃开启铜锁之用,如若两人野已驯时,就把他们安置在藏经楼上,一旦强敌来犯,尽管让他们首当锐锋。

 二怪四十年前,武功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两人合力,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强敌,也不致落败,至低限度,可以自保。

 以二进大殿为全寺主纽,排成一座罗汉阵,再选派寺中武功较高的三代弟子,分成十组,每组由一位二代弟子率领,分巡各处拦截强敌。

 但如发觉难以抵拒时,且勿恋战,退入罗汉阵中,一面再分遣人手,赶来此处,用击节传音之法报警…”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大悲师侄,可主持罗汉阵的变化,此阵变化奇奥,只要阵势不,不论何等强敌,也不易冲破阵式,此虽不能克敌制胜,但已足可自保,致干大方师侄的生死之谜,待我和你们觉非师叔禅功期,开关之后,再行设法追查。”

 大悲禅师道:“弟子谨记师伯之言。”

 老和尚突然一挥袍袖,道:“时限已届,我已难再久留,尔等也该回去了。”

 群僧齐齐拜伏地上,低诵佛号。

 方兆南忍不住好奇之心,偷眼望去。

 只见两个老和尚慢慢站了起来,缓缓向前走去,步履瞒珊,若不胜力,走到壁角圆门之处,突然消失不见。

 两个老和尚走了良久,群僧才停下佛号之声。

 大悲禅师当先站起身子,说道:“诸位师兄师弟、两位师长,已归禅关,咱们也该早离此处,免得惊扰了两位师长。”

 群僧齐齐起身,轻步退出茅屋、离开了荒凉的庭院。

 方兆南随在群僧之后,最后离开茅屋。

 当他要步出篱门之时,忽然想到应该把篱门带上,回头一瞥之间,黯淡星光下,似见一条人影,闪入右面一座茅屋之中。

 这意外的发现,确实使方兆南大大的为之吃了一惊,几乎失声大叫。

 大道禅师眼看方兆南突然停了下来,站在竹篱门口,心生怀疑,大步走回来,问道:

 “方施主怎的不走了?”

 方兆南神智复清,笑道:“这茅舍中可有替你们两位老前辈护关的人吗?”

 大道禅师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此处并无守关之人,怎么?

 方施主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吗?”

 方兆南沉了一阵,道:“没有,咱们走吧!”

 大道知他身怀绝技,已不敢再对他稍存轻视之心,心中虽是怀疑,却是不好追问。

 原来方兆南怕自己眼睛看花,说了出来势必引起少林僧侣的大举搜索,如若找不出破绽,落人笑柄,但又放心不下,走了几步,转脸问道:“两位老前辈坐关重地,竟然不曾派人防守,未免大大意了。”

 大道禅师听他尽问此事,心中疑虑更深,但表面之上,却是不动声,微微一笑道:

 “此处虽无守关之人,但谅也无人胆敢窥探,数十年来,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故。”

 方兆南道:“眼下情景不同,还是小心些好。”

 大道禅师淡然一笑,道:“施主未免太多虑了,此地方圆百丈以内,早已划作敝寺地,各处通达之路,都已严密封锁,纵是一只飞鸟,也难逃过监视。”

 方兆南啊了一声,不再多言,心中暗道:“难道真的是我看花了眼睛不成?”

 这时,天色已是四更过后时分,一片云遮蔽天上的星辰,天色显得更黑暗。

 方兆南早已为少林寺视作贵宾,大悲禅师亲自带着一个小沙弥送他到了一处幽静厢房中,说道:“方大侠千里赶来传讯,老衲感激不尽,数夜来诸多劳动,施主一直未能好好的休息,老袖不再打扰了。”合掌告退而去。

 小沙弥放好烛火,也随着悄然退出,反身轻轻带上两扇房门。

 方兆南却感到有些倦意,随手熄去烛火,和衣躺在上,那知翻来翻去,难以入眠,心中一直挂念着那茅屋所见的人影。

 越想越觉不对,倦意全消,心中暗暗忖道:“如是我眼睛看花,也还罢了,万一真的有人混入那茅屋之中,两位坐关的老僧,势非要遭人暗算不可,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拼着受人一番讥笑,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跃下,开了房门,直向大悲掸师的住处走去。

 夜沉沉,群僧大都入睡,这座名扬天下少林禅院,静夜中更显得庄严幽静。

 穿过了两重庭院,到了方丈室外,但见室中一片黑暗、大悲禅师似是早已入睡。

 方兆南犹豫了一阵,终于举起手来,在门上轻轻弹了两下。

 室中一片寂然,不闻半点回音。

 方兆南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老禅师入睡了吗?”

 室中仍无回音,显然大悲禅师并没有在方丈室中,以他的武功,如在室中,却不会这般沉睡不醒。

 此事虽小,但却给了方兆南极大困惑。

 他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把所见之事,向大悲禅师说明,纵然真是自己看花了眼,也不过听几句讥笑之言,如今他却感到束手无策。

 因为,除了大悲禅师之外,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住处,深更半夜之中,总不能到处跑。

 他静静想了一阵,越想越觉事情严重,眼下时间宝贵,如再要延误下去,说不定会造成大错,心念一转,直向那茅屋所在奔去。

 他心中焦急,奔行迅快,片刻之间,已到竹林环绕的茅舍之中,沿途之上,竟未遇到个拦路的僧侣。

 他心中尤急,无暇多想,纵身跃上竹篱。

 这茅舍外面环围的竹篱,已不知经过多少时,大部分都已腐朽,方兆南落足甚重,但闻一声波的轻响,一篱竹,当时折断。

 方兆南毫无防备之下,身子也随着坠落下来,赶忙一提真气,一,稳住了下落之势,落在实地之上。

 凝神望去,三座并立的茅屋门紧闭,毫无异状,心中暗道:

 “八成是我看花了眼睛,幸好还未惊动到寺中之人…。

 忽然间脑际中灵光一闪,回忆大道禅师之言,这茅屋附近百丈之内,都早已划作少林寺中地,四面要道,都派有巡守监视之人,我这一路行来,怎的竟然未遇拦路之人?

 这出奇的顺利,显然事情大不寻常,不是少林僧侣中暗中布置戒备,而故意让自己深入地,隐身暗中,以察看自己行动?

 再不然就是那围守在四周的少林寺僧侣们,早已受了暗算忖思了一阵,觉着不宜在此久留,转身向来路行去,走了几步,又觉不对,暗暗付道:“我既然来了,怎能就这样悄然而退,不如搜查那右面茅屋,也好打消心中疑念。

 当下又转回头来,奔向右面茅屋。

 这是三间房子大小的建筑,形状和中间一座一模一样,只是两扇门上加多了一把铁锁。

 方兆南皱眉头,想道:“我如要进这茅屋之中,势非得先破坏这把铁锁不可…,,他举手在铁锁上拂拭了一下,又缩回手来,走到旁边一间窗子前面,举手轻轻一推,窗门立时大开,一片积尘飞了出来。

 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一片漆黑,难见景物,心中暗暗忖道:“这座茅屋之中,也不知隐藏着少林寺的什么秘密,我如擅自闯了进去,不知是何后果…。”

 他心中虽觉擅闯地,大是不该,但那人影,在他心中作怪,犹豫了一阵,终于提气纵身穿窗而去。

 他记得那中间茅屋,地上是积尘,落脚稍重,立时将震室飞尘弥目,有了上次经验,这次小心甚多。

 人跃人室,立时提气稳住身子,缓缓向实地上落去,双足还未着地,忽觉一股劲力,面袭来。

 方兆南慌急之间,挥掌硬接了一击。

 这一掌来势雄猛,方兆南挡了一击之后,竟被震退了两三尺远。

 对方一击得手,第二掌连续攻出,呼呼劲风盈耳,连续拍出两掌。

 方兆南一面挥掌抗拒,一面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暗人少林寺中地。”

 这一声喝问,竟然使局势大变,对方竟突然停身不攻。

 室中黑暗,无法瞧得清楚,只见一条黑影,向外移动而来。

 隐隐间,见来人头脸之上,用黑布包着。

 方兆南怕中暗算,纵身一跃,退到室外,蓄势以待。

 但见那条黑影移步门口之处,突然举手拉下蒙面黑纱,赫然是大愚禅师。

 方兆南先是一怔,继而抱拳一礼道:“原来是老禅师,无怪掌力雄浑,几乎使在下招架不住。”

 大愚禅师目光炯炯视方兆南脸上说道:“方施主深更半夜之中,到此荒凉之地,不知有何见教。”

 方兆南挥手一笑,道:“老禅师误会了。”

 大愚道:“老袖如若仍然对施主心存误会,也不会停手不攻了。”

 方兆南道:“老禅师可是听得大道禅师之言,说在下今宵之中,可能来此窥探是吗?”

 大愚禅师道:“不论方施主如何能言善辩,今宵如不说个是非出来,也难消老袖心中疑虑…”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瞒你说,这三座茅空中,都有人防守,大悲师弟就在那正中茅屋之间…”

 方兆南笑道:“早知诸位防守这等紧严,在下也不致这等于违贵寺忌,冒险来此了。”

 大愚禅师冷冷说道:“亏得施主先进这右面茅屋,如是先进正中一间,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方兆南看他神情,知他心中有了误会,当下笑道:“老禅师又误会了,晚辈之意是说早知贵寺有这等森严的戒备,用不到晚辈多费心了…”

 当下把刚才所见经过,以及旁敲侧击向大道禅师进言之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篇。

 大愚禅师一皱眉头,道:“方施主如肯把当时所见,告诉大悲师弟,也不致有此一场误会了。”

 方兆南听他口气,知他还未深信自己之言,轻轻叹息一声,道:“黑夜之间,匆匆一瞥,心中实无把握,万一是在下看花了眼睛,再使贵寺中劳师动众的搜查,不但惊扰到两位老禅师的清修,且恐诸位笑在下大惊小怪。

 何况和大道禅师谈起此来之时,大道禅师尚告诉在下,说这茅屋四周,要道之上已派有监视之人,纵有强敌混入,但如想混进此地,决难逃过监视…”

 大愚禅师道:“既然如此,方施主何以又独自来此?”

 方兆南道:“在下后来细想起来,越想越觉不对,纵是在下看花眼,受人讥笑,也不能为一时名气之争,遗害到两位前辈高人,故而赶来此地,以查究竟。”

 大愚禅师道:“方施主纵然说的字字出自肺腑,老衲也难全信。”

 方兆南眼看连番解释,仍然无效,心中也动了怒意,拱手说道:“老禅师既然执意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

 回头大步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说道:“老禅师,搜查过这三座茅屋了吗?”

 大愚禅师冷然道:“不劳方施主费心,我等早已仔细搜寻过了,但连一点敌人的痕迹,也未找到。”

 方兆南仰脸望天,思索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真的看花了眼睛…”

 大愚禅师接道:“不是方施主看花了眼,那就是老衲多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面色坚决的说道:“现在想来,经过之情,历历如绘,在下决然不致会看错。”

 大愚禅师道:“天色已经不早,方施主还是早些请回去休息一下吧!有话明天再说也不会迟。”

 这几句话,无疑是逐客之令,方兆南再也无法站得下去,转身急急向外奔去。

 经过那白猿坐化的矮松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极微的笑声,传入了耳际。

 这声音十分奇怪,似是一个人忍俊不住,笑出了声,但却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巴,不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抬头望去,只见白猿依然原姿坐在松杆交接之处,上面枝叶浓茂,夜中无法看清。

 大愚禅师眼看方兆南奔行到那矮松之下,突然又停了下来,心中大是忿怒,高声说道:

 “那株松树之上,乃敝寺所养的仙猿坐化之处,方施主…”

 一面说话,一面急奔过来。

 方兆南连受大愚禅师讽讥,只觉一股悲忿之气,直冲上来。

 他心中原本还无法确定那闻得之声,是否是人笑声,但心中一急之下,反讥道:“那只怪几位目难见物,现有强敌,隐在这矮松之上,哼!这区区弹丸之地,尽出了少林寺中高手,竟也查不出敌人的隐身所在…”

 这时,大愚禅师已追到矮松之下,听得怔了一怔,道:“什么?这矮松隐有强敌?”

 方兆南话已出口,心中虽无把握,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不错,那浓密的松叶之中,隐有强敌!”

 大愚禅师道:“老衲就不信确有其事?”

 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凌空直上,飞向那矮松之上。

 方兆甫目光一直盯着大愚禅师凌空直上的身体,心中甚感不安。

 方兆南暗道:“如若刚才那声音不是笑声,如果这矮松上没有隐藏着敌人,这次擅闯少林寺院的误会,只怕甚难解释清楚了…”

 就在心念转动之际,突然听得一声闷哼之声,凌空而上的大愚禅师,突然间似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压力一般,身体忽的直坠下来。

 落势甚快,显然他已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方兆南脚跟微一加力,迅快无比的移动过去,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接住了大愚禅师的身子,低声问道:“老禅师中了暗算吗?”

 只见大愚禅师长长吁了一口气,身而起,脸愧咎之

 说道:“老衲等几乎误会了方施主,这矮松确然隐藏着强敌,老袖骤不及防,被人推出的暗劲,击中前,一时之间,提不住丹田真气,身子直坠下来…”

 说话之间,不停的轻皱眉头,显然已受了内伤。

 方兆南低声说道:“老禅师请休息一下,在下上去瞧瞧…”

 大愚掸师道:“方施主最好别和敌人在松树上面动手,免得毁了那白猿遗体。”

 方兆南低应一声,暗中提真气,一掌护身,一掌待敌,纵身一跃,直向那矮松上面跃去。

 身体刚刚触到松叶,忽觉一股强猛绝沦的潜力,由那茂密的松叶丛中,直撞出来。

 方兆南早有准备,挥掌拍出,硬接一击。

 但他身子悬空,无法用出全力,对方击来力道,又极强猛,一接之下,登时觉着心头一震,被那撞击而来的凌厉劈空劲气,撞的直飞出去八九尺远,落在实地上。

 大愚禅师一面运气调息,一面仍然注视着那矮松之上,眼看方兆南刚接近松叶,就被的落了下来,顾不得再调息伤势,急急走了过去,问道:“方施主受了伤吗?”

 方兆南道:“还好,在下早有准备,但那人的武功高过在下,我虽然双足未着实物,难以用出全力,但心内腑,都在他遥空一击之下,震甚烈。”

 他一面和大愚禅师说,两道眼神,却是盯住在那矮松之上,生恐那隐身材上之人,借两人谈话的机会溜去。

 大愚禅师听他但然说出自己的功力,不及对方,毫无遁词隐饰之心,心中对他增了甚大的好感。

 于是低声说道:“他隐身在这矮松之上,咱们心有顾忌,动手之时,先已吃了大亏,但他既能逃避开重重监视,进入这地之中,除了武功之外,必有过人的机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逃走…”

 方兆南道:“大师之意是…”

 大愚禅师突然举起双手,互击三掌。

 掌声在静夜中响,四周在竹篱中,草丛之中,突然站起十七八个和尚。

 这些人都身着黑色僧衣,有的手横禅杖,有的背戒刀,这等衣着,在阴暗的夜之下,甚不易瞧得出来。

 方兆南暗暗忖道:“原来此地早已埋伏了这样多的高手,无怪这老和尚在发现了强敌之后,毫无慌急之情,原来早已成竹在了。”

 只听大愚禅师低声对那一群少林僧侣说道:“这矮松之上,现在强敌隐身,你们可分布在矮松四周,只要他不离开矮松,你们就别管他,你们只要防着他,别让他逃走就是了。”

 群僧心中虽感奇怪,却无人造问,纷纷取出兵刃,两人一组的散布四面八方以团团把那矮松围住。

 原来大愚禅师老谋深算,看天色即将大亮,对方又是生平仅见的强敌,如果让他借着这夜遁走,那可是一大憾事。

 他一面指示群僧,把那矮松团团围困,一面暗中运气调息,等待寺中高手。

 方兆南初时甚感不解,但略一忖想之后,立时了然了大愚禅师的用心,暗道:“老姜比姜辣,这老和尚不肯把自己受伤之事,告诉门下弟子,兔为强敌武功所惑,失了战志,不肯命群僧出手,只把这矮松团团围住,以免起强敌逃走之心。

 眼下强敌已在团团围困之下,时间拖延下去,局势对己方愈是有利,这个人武功再高,但也无法独挡少林寺中高手,一旦天色大亮,再想逃开群僧围捕,就不容易了…。”

 思忖之间,又有三条人影奔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见都是少林寺十二个大字辈的高僧,除了大道和尚之外,还有监院中五老之二的大元,大证两位高僧。

 这晚那矮松上隐身之人,仍然装作不知,除了夜风拂动着松叶外,夜寂静如常。

 大道掸师突然向前一步,低声对大愚禅师说道:“眼下咱们人手已多,此人纵然武功绝高,也难闯过围战,不如先把他下树来再说。”

 大愚禅师突然一扬右腕,两粒檀木念珠,电疾飞出,直入那矮松之上,但闻一阵枝叶抖动,两粒檀木念珠,有如沉海沙石。

 大愚禅师目睹强敌,竟然无声无急避开了两粒檀目念珠,冷笑一声,说道:“来人如非伪装混入此地,定然早已熟悉通此密径,逃避开咱们重重的监视!”

 他微一沉思,又道:“如果小兄推想不错,他可能早已选择了这矮松作为藏身之地,身上穿了和矮松子颜色一般的衣服隐在树上,再借夜掩护,咱们也难瞧得出来…”

 这番话说的声音甚高,似是有意使隐身在那矮松上的敌人听到。

 他微微一顿之后,突然放低声音,道:“三位师弟暗中准备,敌人一现身,立时紧迫不舍,千万别让他逃走了去。”

 大道禅师心知大愚要施展连珠手法,打出檀木念珠,出强敌,赶忙说道:“师兄…”

 大愚点头一笑,道“我知道…”右腕一扬,一粒檀木念珠手飞去。

 一阵破空轻啸之声,穿越矮松而过,几断枝针叶,缓缓飘下。

 大愚禅师打出一粒念珠之后,停了下来,等了甚久,才打出一粒。

 这时,夜逐渐退去,曙光微,再过片刻,天色就要大亮,那隐身矮松上的人,竟然似毫不担心。

 这异常的情景,反而使方兆南有些动了怀疑…

 正自疑忖间,突闻正中茅屋中传出一声大喝,一条人影,疾如离弦矢一般,急而出。

 那正中茅屋,正是少林寺两位前辈高僧坐掸之地,大愚、大无。大证、一睹此情,都不为之心弦震…。

 就在三僧张惶失措之间,那矮松上,茂密的枝叶中,也飞起一条人影,起落之间,横越三僧而过,落在一丈开外。

 方兆南大喝一声,忽的凌空跃起,施展出轻功中极上乘的“八步登空”身法,疾追上去。

 他心急之下,忘记了自己的功力,尚不足施出这等轻身功夫,纵身跃起之后,才觉着力难胜任,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力施为。

 但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竟然疾越群僧而过,起落之间,足足有三丈多远,落在那条人影的前面。

 当时情景,已不容人有思考的工夫,挥手一掌,直拍出去。

 那人全身穿着一件连头也遮去的长衫,只开了两个眼睛,但身材看去却十分娇小。

 一见方兆南劈来掌势十分凶猛,忽然向左一侧,跨让三尺,让了开去,身法诡异、飘忽,似是在那里见过。

 那人让开一掌之后,左手忽的一扬,几股冷厉的指风,遥遥袭了过来。

 方兆南暗运真力,挥手一掌拍了出去,一股潜力,直向指风上面撞去。

 两股的潜力一接,立时响起了一阵破空之声。

 方兆南只觉对方的指力强猛,这一掌竟然无法把对方力道挡住,不的后退了两步,借那后退的时机,消去了对方上的暗劲…

 就这一瞬工夫,大愚、大元。大证。大道等,已齐齐赶到,把蒙面长衫的青衣人团团的围住了。

 除了大愚禅师之外,全都亮了兵刃。

 那由正中茅屋中,冲出来的黑衣人影,眼见同伴被人挡住,难以身,立时停下身,大步走了过来。

 大愚禅师呼呼发出两掌,住了青衣入前进之势,说道:

 “施主既然敢到少林寺来,潜入我们地,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青衣人还未来及答话,忽听大证禅师冷哼一声,突然向一旁闪去。

 原来那黑衣人,无产无息的走了过去,一指向大证禅师身后点去。

 大证禅师回头打出一掌,那知对方早已有备,左手迅快的随着点出,大证禅师骤不及防,吃对方指风击中了右面小臂,登时向后退了两步。

 那青衣人突然一侧身子,滑溜无比的从大证禅师让开的空隙之中,闪了出去,和那黑衣人会合一起,联袂一跃,跳出两丈多远。

 大愚禅师眼看强敌联袂奔去,心中大急,僧袍一拂,人已凌空而起,反手一掌,向大元禅师指出。

 方兆南看得心里一惊,急急叫道:“老禅师怎么连…”他本想说怎么连自己人也不认识了,但只说了一半,大无禅师,右掌已平推出。

 但见大愚禅师悬空的身子,突然加快了去势,倏然之间,人已飞出四五丈外,落到了两人身后。

 方兆南至此才恍然大悟,大愚禅师回手拍向大无禅师一掌,乃是有意借他推出内劲的反震之力,加快自己的去势。和速度。

 大愚禅师似是已失去原有的仁慈和镇静,双足已落实地,立时大喝一声,一掌直劈过去。

 那黑衣人和青衣人,头也未回过一次,只凭听觉分辨,并肩而行的身子,突然一分,跃向两侧。

 大愚禅师似是早已料到这一掌难以伤得两人,右掌劈出攻敌之时,左手已扣了几枚念珠,两人分跃两侧的同时,左手念珠,已紧随打出四粒,分向两人袭去。

 那黑衣人突然回头挥手,白光闪动,但闻啪啪两声,两粒念珠,尽被他手中匕首击落。

 那青衣人却突一扬双臂,身躯凌空而起,两粒念珠,都由脚下飞过。

 但这一缓之势,方兆南已和大证、大无等,都追了上去,方兆南当先出手,右手一伸,疾向那黑衣人左腕上面扣去。

 黑衣人心中一动,装作不知,直待方兆南的右手将要和他手腕相触之时.才突然一转,由被动转作主动,被袭转作还攻,反向方兆南手腕上抓下。

 两人这一翻手比试,看去十分简单,其实异常奥难,方兆南掌势收的略为缓慢,手背上已被那黑衣人指风击中,痛的双眉又是一皱,退后了两步。

 大证禅师手横兵刃,在一旁监视着方兆南和那黑衣人动手情形,见方兆南退败下来,立时大喝一声,道:“方施主快请退一步,替老衲掠…”

 也不问对方姓名师承,方便铲一招“横扫千军”,拦直击过去。

 他臂力本已过人,这一击更是猛恶,但闻一阵强烈的破空金风声中,划起一道半圆形的银虹。

 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向前一倾身子,直向大证禅师怀中欺了过来,手中的匕首,银光闪闪的。

 大证禅师如不收回方便铲,固然可以使对方伤在杖下,但对方疾快攻入的匕首亦将刺入他心脏之中。

 形势迫得大证和尚不得不疾收兵刃,向后跃退。

 那黑衣人却借势一跃而起,直飞起两丈多高,身悬半空,突然一个大转身,斜斜向一侧飞去,这起落之间,人已飞出了三丈多远。

 这时,那青衣人也出了大道禅师率领群僧的围攻,和那黑衣人会合一处,准备联手。

 大愚禅师一看两人飞跃的身法,都是身具上乘轻功,决非门下弟子能够追赶得上,人手众多,反而有碍手碍脚之感。

 他当机立断,高声说道:“大元师弟清查现场,调布人手,固守此地,大证。大道两位师弟跟我一起追赶强敌。”

 这位年高望重的老和尚,显然已动了怒火,探手从身侧弟子手中,夺过一只铁禅杖,当先跃飞而起,直向两人追了过去。

 大证,大道一个手横方便铲,一个分握两柄戒刀,紧随大愚身后,追了过去。

 方兆南略一犹豫,低声对身侧一个和尚说道:“大师父,手中兵刃请借给在下用一次。”

 他口中虽然说的客客气气,其实手已伸了过去,话说完,已把那和尚手中的戒刀,夺了过来。

 那和尚心中还在想着此事,该不该把手中兵刃借给他。

 突觉手腕一麻,刀已手离去,不觉一怔,回头看去,方兆南已凌空而起,直奔向大愚禅师等去路赶去。

 那青衣人和黑衣人似是不愿和群僧动手,而且对这附近的地势亦很熟悉,两人联袂疾奔,直向西北方向奔去。

 大愚、大证。大道三僧,虽各出全力紧追,但始终未能迫近两人一步,双方一直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

 方兆南又和大愚禅师等相距约丈余左右。

 大愚禅师看两人逃奔的方向,虽是寺中埋伏最弱的一环,但出寺之后,却是一条绝路。

 六条人影先后奔行,疾如划空矢,飘飞的衣袂,带着呼呼风声。

 奔行之间,大证禅师突然高喧了一声佛号,声彻云霄,静夜中响彻群山,回音不绝。

 那佛号余音未绝,去路间,突然人影闪动,四个身披袈裟。

 手横禅杖的中年和尚,一排横立,拦住了去路。

 二人轻功卓绝,奔行迅速,四僧刚一现身,那黑衣人和青衣人已然奔近身侧。

 但见两人同时一扬右腕,四个和尚中三个登时仰身栽倒,最后一人距离较远,似是未被击中,手中禅杖呼的一招“力扫五岳”横击过去。

 但两人身法快速无比,他手中禅杖扫击出手,两人已疾掠身侧而过,这一杖竟然未能拦得两人去势。

 但两人受些阻挡,行速一缓,大愚禅师突然奋起神勇,手中铁禅杖借力一点实地,忽然腾空而起,直飞过去。

 那身披袈裟和尚,既未看清楚三个同门,如何跌倒在地上。

 又未能拦住敌人去势,心中甚是抱歉,高声说道:“弟子…”

 他刚刚说出两个字,大证、大道已然由他身侧急奔而过。

 方兆南走在最后,低声说道:“快些把三位受伤之人送入寺中急救。”最后一字出口,人已越过那和尚两丈多远。

 且说大愚禅师施展出少林绝学“凌风飞渡”身法,提住丹田一口真气,借那禅杖点地弹震之力,飞起了两丈六七尺高。

 立时疾抡手中禅杖,借那排的风力,脚不沾地,一口气飞出了八九丈远。

 脚落实地,已相距强敌在一丈之内。

 这时,几人已离开了少林寺,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

 大证、大道轻功稍逊师兄,虽然已用出全身劲力,但却无法缩短一步距离。

 翻越过两座峰岭,山势忽然一变,一座天高峰,横阻去路。

 大愚禅师高声说道:“你们已跑入绝地,再不肯停下身子,老衲要施展暗器了。”

 那奔行的黑衣人,青衣人,那里肯听,身子一转,沿着山势向左面奔去。

 大愚暗暗松一口气,紧追之势,忽然一缓,放慢了脚步,待大证。大道赶了上来。

 他低声说道:“右边绝峰,攀登虽然不易,但还有路,左面五里之外,有一道百丈深壑,横宽有十四五丈,两人轻功再好,也难飞渡。

 你们不妨缓行一步,借机调息一下,免得动手之时,气力尚未恢复,小兄赶前一步,先行阻止他们在那绝壑之上,建起索桥。”

 方兆南在三人谈话之时,两个飞跃,追到身后,把大愚之言,尽都听入耳中,高声道:

 “大师小心一些,这两人武功路子,颇似冥岳中的高手。”

 大愚禅师遥遥应道:“施主放心,老袖自信尚能自保…”

 这时,夜已尽,曙光微现,景物逐渐清晰。

 方兆南仰脸瞧瞧天色,凝神向前望去,只见两侧峭壁挟持着一道笔直的山谷。

 山谷尽处,隐隐可见几条人影盘旋错。

 当下对两僧说道:“令师兄已和强敌动上了手,咱们得快些赶去。”

 一加脚力,向前疾奔。

 这是一个险恶无比的绝地,两侧伸延的山势,至此突然中断,似是被利斧劈斩一般,深谷百丈,横阻去路。

 两山之间,只有两丈四五尺的宽度,地上还突起了甚多嶙峋怪石,除了由来路冲出这绝谷之外,求生机会只有拼命一途。

 太阳已爬上东方天际,万缕霞光,逐走了夜晚茫茫白雾,由那深壑中升起来,逐渐向山谷中漫延。

 大愚禅师手中之禅杖呈化出千万杖影,挟着风啸之声,和那黑衣人,正在展开抢制先机的炔攻。

 黑衣人手中挥舞一把宝剑,以轻灵,诡异的招术,周旋于重重杖影之下,神态从容,不论大愚禅师攻势如何凌厉,均能巧妙的化解开去。

 那青衣人却是面对绝壑,背手而立,似是想从绝地中找出一条出路,对身后烈绝伦的搏斗,浑如不闻不觉。

 骤见之下,大愚禅师杖影若山,纵击横扫,似是略占优势,但如仔细瞧上一阵,情势截然不同。

 那黑衣人虽似被圈入一片杖影之中,但却毫无败象,而且随手挥剑,若无其事,显然对方并未用出全力。

 大证禅师低声对大道禅师道:“师弟请给小兄一臂之力。”

 他大喝一声,抡动方便铲,冲了上去。

 那黑衣人头脸之上,也蒙着一层黑纱,只出两只眼睛,一见大证禅师挥铲加攻,左手一探,又摸出那把长不及尺的匕首。

 一招“乘龙引凤”,引开大愚律师的禅杖,反手一剑,斜斜攻向大证禅师,寒芒一闪,刺向左肩“风俯”

 大证禅师迅疾倒退两步,避开剑势,挥铲反击,一连三铲,铲端月牙,划出一片光。

 原来他手中兵刃过长,如被黑衣人欺近身来,反而无法施展。

 眼看大愚掸师就吃了近身相搏之亏。

 果然黑衣人被大证铁锤击岩般的三铲猛攻,迫的向后退了三步。

 黑衣人这一后退,大愚禅师手中铁禅杖,也立时发挥出了威力,一招“郡临大地”,直劈而下势道威猛,有如山崩海啸一般。

 大证掸师挥铲助战,迫的那黑衣人退后三步,就这一瞬之间,大愚已缓过手脚,铁掸杖反客为主,弃短复长。

 那黑衣人被大愚一招“君临大地”的威势震慑,不敢用兵刃封挡,又向后面跃退。

 大愚手横禅杖,缓步向前去,脸庄肃之容。

 方兆南一直留心着那黑衣人出手的招术,似是在那里见过,但一时间却又想它不起。

 因那黑衣人身后三四丈处,都是百丈深壑,强敌缓步后退,显然正在运气调息,身陷绝境,决不甘心束手就缚,那反击之势,定然凌厉绝伦。

 那背对三人,面向深谷的青衣人,突然回过身来,蒙面青纱中两道炯炯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大愚等三人,缓步了上来。

 那黑衣人退到青衣人的身侧,停了下来,两人联袂而立,采取并肩拒敌之势。

 大证,大道,急快的奔行两步,分站在大愚左右两侧。

 双方相距大约有六七尺远,三僧脸色凝重,蓄势待敌,那黑衣人和青衣人,虽然面覆垂纱,无法窥得神色。

 但从两人那一瞬一瞬的目光,已隐约可见也是全神贯注,双方都知遇上了强敌,谁也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大愚禅师沉声说道:“两位武功不弱,自非无名之辈,何以不敢以庐山真面目示人?”

 那青衣人,黑衣人对大愚禅师喝问之言恍如未闻,眼睛也未转动一下。

 大道禅师怒道:“两位耳朵聋了吗?”

 那青衣人,黑衣人,对讥笑叱骂,仍然置之不理,四道目光却一直盯在三僧身上。

 忽然间,那黑衣人一扬右手宝剑,欺攻而上,寒芒闪动,幻起了朵朵剑花,分向三僧袭去。

 迫的三僧齐齐挥动手中兵刃招架。

 杖影、铲光,混入大道禅师手中两把银光闪闪的戒刀,连结成一片丈余宽窄的光幕,把峡谷去路完全封闭。

 少林僧侣艺出一门,心意相通,这一招不但拒敌剑势,而且兼有了阻敌突围之效。

 这一招拼搏,三位少林高僧都使出了八成功力。

 黑衣人剑花散飞,一阵锵锵金铁相击之声中,倏然倒跃而退,落脚原地仍和那青衣人并肩而立,姿态依然,距离分毫不差。

 大愚禅师心神大震,暗自惊道:“强敌武功,生平仅见,两位禅关师长,不知是否已受其害,护法守关的大悲师弟,在强敌冲出茅屋时,竟然不见动静,看来凶多吉少…。”

 心念及此,但觉一股悲忿之气,直冲上来。

 他强烈的复仇怒火,和一种维护师门声誉责任感,使他迅快的决定了,全力一战的决心,探手入怀摸出那白发老僧,赐予的绢图金钥,到大道禅师手中。

 他说道:“师弟请把这绢图,金钥,送给大悲师弟。”

 大道一时间难明师兄心意,伸手接了过来,问道:“现在就要去。”

 大愚道:“现在就去,如若见不着大悲师弟,就把绢图、金钥,交给监院首座大安师弟。”

 大道似是突然间想到了大愚用心,不心中一酸,黯然说道:“师兄何苦…”

 大愚禅师慈眉一耸,厉声说道:“不许多说,快些去吧!”

 少林寺中,规戒森严,大道目睹师兄脸怒意,那里还敢多说,合掌答道:“小弟敬领师兄法谕。”

 突然转身,急奔而去。

 大愚回目一瞥大道急奔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紧张的神清突然消失。

 似乎这一瞬间,他已把一个人一生的心愿完全的实现,世上已没有他留恋的事,生离死别的人生大苦,也无法使他再现一点忧虑。

 他轻轻一挥手中禅杖,低声对大证说道:“师弟退开,我要试试咱们少林武学,是否能当得武林中泰山北斗之称…”

 他敞声大笑了一阵,接道:“咱们大字一辈中,以大智师兄的武功,成就最高,但他却在追杀那蒙面妖妇时,身受重伤而亡。

 大方师弟略逊大智师兄一筹,失落冥岳生死不明,老衲尚不如师兄成就,下逊师弟一筹,但我要看看数十年来勤习少林武学,究竟有多少成就,师弟但请替我掠阵,不许出手相助。”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十分平和,但词意坚决,字字句句,都有如斩钉截铁一般。

 他修养有素,虽然下定了拼命之心,仍然不肯口出伤人之言。

 大证低声应道:“小弟敬领师兄慈命。”

 大愚高声道:“灵药只医不死病,佛门不度无缘人。”

 手横禅杖,大步走了过去。

 这老和尚视死如归的豪情,充着博大救世的仁慈,浩浩怀,磊磊落落的风度,那黑衣人似是被老和尚的气度震慑,目光闪闪,盯在大愚禅师的身上。

 右手宝剑平送出,左手锋利的匕首搭在宝剑之上,缓步向前来,每一举步之间,身躯就微微的颤动一下。

 双方相距七尺左右,一齐停了下来,各举兵刃,相对而立。

 方兆南眼看两人都在运集全身的功力,动手一搏之间,立时将分出生死存亡,这是武林中罕得一见的打法,心中大力惊骇。

 他暗暗忖道:“大愚禅师乃少林寺中一代高僧,我必需阻止这孤注一掷的拼搏…”立时大喝一声,纵身而起。

 一招“风雷击”,电而下,直向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手中平伸的宝剑,忽然一扬,寒芒疾闪,登时撒出万点寒星,一阵金铁响声中,方兆南手中兵刃立时被那暴张的剑光困住,连人也被罩在剑影之下。

 一招交接,险象环生,大愚禅师竟然来不及出手抢救。

 眼看方兆南就要伤在那动的剑光环绕之下,突听那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疾退数尺。

 方兆南手横戒刀,肃容而立,冷笑一声说道:“别说你改着男装,纵然身化飞灰,也别想骗过我!”

 他突然由险象环生中,迫退强敌,手法奇奥,连大愚禅师那等高手,也没有看得出他用的什么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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