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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易均均倏地从模糊难辨的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地瞪着黑暗的顶,呕的感觉在腹胃之间回转着。

 好像作了一场很长的恶梦。

 梦里的内容是什么,她记不得了,只觉得那个梦好像是一种很恐怖、很恐怖的感觉…

 发呆出神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渐渐清醒。

 清醒之后,却又好像坠入了另一场七八糟的糊涂梦里。

 她还记得被爹爹罚跪祠堂,然后凤七带她出门,说是什么户外教学,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呢?

 她推被坐了起来,抱着头想了又想。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睡的?睡前又做了哪些事呢?”她愣愣地想着,偏偏整颗脑袋瓜好像一团棉纱般,白茫茫的、软绵绵的,丝丝缕缕全都成了一团。

 今天怎么过得这么浑沌?时间上有种连接不上的怪异感。

 她疲累地闭上眼,觉得脑海里好像有道声音,不停地跟她说:不用回想、不必回想,既然想不起来,便是无用的回忆…

 “嗯…不必回想…”她躺了下来,不自觉地跟着脑中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反复念道。

 敝了,那个声音…好像凤七啊…迷糊糊之间,她缓缓闭上眼,再度坠入不安的深眠之中…

 “小姐…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了她。

 迷茫地张开眼,发现夏儿皱着眉,靠得她好近。

 “怎么了?”她问道,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该起身了,小姐,你从来没睡这么迟耶!刚刚一直叫不醒你,差点吓死我了!”夏儿神情一松,吁出一口气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坐起来眼。

 “都快上三竿了。”夏儿有些稀奇地看着她。

 平常三小姐这时候早就起换好衣裳,精神奕奕地等着跟老爷或夫子们斗法,或者想法子偷溜出门去了,很少看到她这般委靡不振的模样。

 易均均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张大眼。“这么晚啦?”

 转头瞧了瞧外面,天光果然已经大亮了,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惊。

 “你才知道啊!小姐赶紧起来梳洗吧,免得老夫人知道了,要责备人的。”夏儿一面扶她起来,一面催促地说道。

 “夏儿,你一向清楚我的作息,我不常睡这么晚的,这次别跟打小报告,不然我又要被罚足了。上回足的还没罚完呢,再罚下去,等我能出门,恐怕都要长白发了!”均均紧张地赶忙下,奔到梳妆台前,一边猛抓自己的头发,一边跟夏儿打商量。

 “小姐放心啦,夏儿这次不会多嘴的!”夏儿啼笑皆非地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好不容易打扮整齐了,随便吃些夏儿帮她偷渡到房里的简单早膳后,易均均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书房去上课。

 原本以为凤七早就在书房里躺着等她了,岂知当她推开门后,才发现书房里竟然空无一人。

 “怪了,凤先生还没来啊?”均均眨眨眼。

 想到凤七,一种莫名的微栗感忽地从口传向四肢。

 均均心不在焉地抚着手臂上冒出来的皮疙瘩,若有所思地缓缓开口。“夏儿,昨天…”

 “昨天怎么了?”夏儿问道。

 昨天…她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而且似乎就跟凤七有关…

 想了又想,最后均均摇一摇头,猜测也许自己是睡过头了,才会这样胡思想。

 “…没事了。”她对夏儿笑了笑。

 进书房里没多久后,总管就匆匆跑了过来。

 “三小姐,凤先生早上向老夫人告了假,说是这几天不来教课了。”

 “咦?凤先生请假?什么原因?”易均均问道,心里有些失落。

 “凤先生是说他家里有事,过几便会回来。”

 “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凤先生及老夫人没说,小的也不敢多问。”总管回答。

 “喔。”她有些无趣地坐下来,开始磨墨。

 没关系,他不在的话更好,她可以乘机出门去溜达溜达!

 “凤先生离开前,代小的将…嗯…几本书…交给小姐,说是三小姐这几的课业。凤先生说虽然他告假离开,但三小姐依然不能怠匆。”总管的语气有些迟疑。

 “什么书?拿出来吧。”均均没留意总管讲到“几本书”时古怪的停顿,随意地挥挥手。

 总管挨到一边去,把早就堆在角落的一叠书搬到书桌上。

 “总管,你干么搬一堆书放桌上?把凤先生指定的那几本给我就好了。”她不耐烦地扫过那一大叠跟半个人一样高的书。

 “呃…凤先生说,就、就是这些书。”总管勉为其难地回应。

 夏儿一看到那叠书,忍不住笑了出来。“凤先生好狠啊!就算拿这些书去喂羊,都得要喂上半个月才脑菩光呢!”

 “总管,这些…全部?”均均抖着手,指着眼前这叠书,眼不敢置信的神情。

 “是的。”总管配合着出沉痛的表情。

 “全部?”她不死心地再问一次。

 “是的。凤先生还代,在他回来前,请小姐要全部背,如果没背,就要将这些书抄写十遍。”总管擦擦额头上的薄汗。

 望着那叠少说有二十来本的书,易均均手上的笔“砰”的一声掉到桌上,角微微着,眼里的泪水也快要掉下来了…

 *********

 何凤栖回到“烟波阁”后,一方面忙着撮合雁鸣飞和他心爱小婢别缇之间的事,心里也在念着那个成天调皮惹事的丫头。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在动歪脑筋,又想着要怎么溜上街玩耍了?

 躺在“梧桐院”中最高的楼阁窗边,何凤栖一边闲适地远眺山景,一边猜着数没见的易家三丫头。

 想到她,他的边就忍不住啊现淡淡笑意,摸出间的玉佩,在长指间把玩摩娑着。

 从他踏入江湖开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接着他又创立了专接暗杀委托生意的“烟波阁”间接算到他头上的人命,又更加的不计其数了。

 杀人对他来说,是谋生、赚钱的工作。

 因此,当他路过易府门口,看到门口贴着征聘夫子的文告时,他忽然很想体验一下平凡人的谋生方法,所以想也不想地就踏进了易府。

 但那天易均均那丫头见到他杀人时,竟然浑身发抖、惊逃诏地地跪在地上大呕不止。他对她的反应有些介意,所以干脆对她施下制之术,封住了她瞧见他杀人的那段记忆。

 他的心头有点闷,头一次对杀人这件事感到莫名的不甚痛快。

 “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他叹了一口气。

 至少往好处想,处理掉那几个小混混后,他不用担心那几个家伙再有机会騒扰易家丫头了。

 “不知道那丫头念了多少书?该回去看看了…”何凤栖将玉佩收回间,没有通知任何人,再度悄悄地离开“烟波阁”

 “凤栖?凤栖,你在不在?”

 大半天之后,楚逸跑来“梧桐院”找他,想商量事情时,才发现他不见了。

 “凤栖怎么回事?最近老是跑得不见人影,还神神秘秘的,不许有人跟着,是在忙什么啊?”他搔搔头,喃喃自语着,然后耸了耸肩。

 反正何凤栖这家伙一向神通广大,搞不好这会儿是跟什么大人物博感情、打关系去了。

 他还是先回他的“云院”去,抱抱他心爱的芝儿,偷个空听她弹弹琴,再去找“烟波阁”的二当家二爷厉痕天商量,也是一样的1

 楚逸完全没想到,他心中认为像神一样的阁主,其实是当夫子教书去了…

 *********

 “一不见,如隔三秋。”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咬着,易均均的双眼冒出激动的水光。

 才短短几天没见,她也想、夜也想,怎么都忘不了他。

 看着俊美慵懒的夫子推门进来,易均均的心情一个,突然好想好想跳起来,朝着他冲过去…

 揍他一拳!

 “哼哼,回来啦?”她神色不善地挑挑眉。

 “想我吗?”他可是想她的呢!

 “想!”她咬牙说道。

 她想揍他已经想好几天了!

 “当真?”何凤栖笑得好愉悦。

 “没事丢个二十来本书要我啃,我会不想你吗?”她气呼呼地赏他大白眼,还顺脚踩一踩叠在她小脚边的书堆。

 “瞧你的模样,好像是没有背完啊!”看到她像颗球似的,一戳就弹得老高的反应,他就觉得心情很好。

 闻言,她眼儿一转,坐直了身子,出得意的表情。“我…当然背完了!”

 “喔?”他笑道。“我可是要考试的。”

 “随便你呀!”她自信地仰起小下巴。

 “这么有信心?难不成这几天里,你补了什么十全健脑丸,一夕之间变得聪明百倍了?”他瞧着她耍精明的小脸蛋。

 “我本来就聪明,才不需要十全健脑丸!”她不屑地说。

 “好啊,那我们说考就考,纸笔准备好,开始默书吧!”何凰栖走向窗边软榻,懒懒地坐下来,打开折扇摇呀摇。

 “等一下,我有个要求。”她像乖宝宝一样举起小手来。

 “什么要求?”

 “因为这次背书的内容太多,我怕被干扰,会不小心遗落或漏掉文章段落,所以,我要求清场。”

 “清场?”

 “对,书房里只能留我一个人,这样我才能专心默书。”

 “连我都不能留下来?”

 “没错!”她点头点得稍嫌用力了些。

 “你该不会又花心思小抄啦?”他好笑地问道。

 “我、我才没有!不信你检查,我没有小抄!”她否认得又太用力了些。

 “是吗?我检查看看。”他笑咪咪地向她走过去。

 见他当真靠过来检查,她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眨了眨眼,站在原地,很配合地在他身前转一圈。

 “看吧,我的垂带是干净的,我没在上面偷偷抄字。”她很主动地捞起每一条垂带背面给他检查。

 他没有看垂带一眼,迳自慢慢地低下头来,用足以魅惑人心的俊美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的心瞬间莫名地急促怦动着,脸颊也忽地发烫,甚至有些不能呼息。在他的注视下,她简直羞得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羞?她在羞什么呀?

 也许是他太靠近她了,她才会产生这么奇怪的反应吧。

 她强自己站得的,免得他认为她心虚,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痹篇他那双会令人着魔失神的双眼。

 “丫头,我说过,小抄要没收的喔…”他缓缓说道,暖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在她的颈间。

 对于他的靠近,她强自镇静,没有后退,但是颈间因感地察觉到他的呼息,麻感从颈际漫开,莫名地染上一层带着热度的粉,而后渐渐地漫爬到她的脸蛋上,原本就有些红热的脸颊,现在变得更烫了。

 “你…你找得到,收、收走就是…”她口水,小脸上忽地闪过一抹心虚。

 听到她说的话,他笑得眼睛弯弯的。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早已看穿她似的,让她心里有些的。

 “是吗?”他轻轻低喃,视线在她的脸蛋上细细搜寻着,接着视线慢慢垂下,转而注视着她红润的

 两人的脸靠得好近、好近,她几乎能看清他分明、几乎快跟她一样密长的睫

 这男人长得实在太俊美了,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要羡慕他得天独厚的精致五官。

 但…奇怪,他…他干么一直看着她的

 看得她突然口渴了起来,下意识地瓣。

 她的动作令他的双眼忽地变得深幽,一股想吻她的望来得又猛又急…

 她的心头一跳,似乎意会了什么,却又惘得不甚确定…

 “闭上眼。”他以哄的语气低声说道。

 她几乎就要乖乖听话地闭上眼了,几乎。闭上之前,她眉头微微一皱,忽然睁大眼,不肯闭上。

 “为什么要闭眼?”她的表情有点倔强。

 他想笑。这时候,她还在本能地反骨吗?

 “检查。”他给了她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喔。”她终于肯乖乖闭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颤着,像一对蝴蝶停在她的小脸上,不安分地扑着翅。

 闭着眼的她,感到上忽然接触到微凉的柔软。

 她惊了一下,才想要退开,便觉一具暖热的身躯靠了上来,接着整个人落入一双箍紧的臂弯里。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觉地张开了眼,落进他那一对晶亮的眼眸中。

 “我听‘悦来楼’说书的说,男女山盟海誓后,叫…亲吻…”她低声说道,身子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是啊。”他点点头。

 “但…娘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亲了她的,这个…他们两人算是逾矩过了头吧?

 “你讨厌我亲你?”他问。

 “…不讨厌。”她想了想,红着脸摇摇头。

 “很好,那么这就叫两情相悦。你喜欢,我喜欢,亲吻有何不可呢?”他愉快地说道。

 “但…我们没有山盟海誓啊…”她迟疑地说。

 说书里的剧情,在男女相吻前,好像都会来上这么一段。

 不过,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在山盟海誓后,通常都没好结局,男的没多久就会负心离去了…

 “你想要与我山盟海誓?”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

 “嗯…不要好了,免得你变负心汉。”

 没想到她谨慎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竟下了一个很无厘头的结论。

 “你从哪里得来这样的想法?”他听了之后,感到—阵啼笑皆非。

 “‘悦来楼’里说书的,每次讲到才子佳人的故事时,都会这么演的啊!”她嘟着说道。

 “多读点书,别再贪玩听说书了,傻丫头。”他叹息道,有些了解易家人对她的无奈了。

 她的脑袋瓜里,老是从不太正统的管道,获得许多奇妙的想法,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原本他还想尝试一下与人许下承诺的感觉,不排斥和她来个山盟海誓一番的,谁知这丫头竟然先拒绝了,害他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说书的讲的故事,比书里讲的有趣得多了。”她回道。

 “很好,那么你这些天里,都是跑去听说书,根本没有背书了?”他的嗓音柔软,没有一丝威胁

 “对啊…咦?不对、不对啦!我有背书啦!”她点点头后,随即像清醒过来似的,猛摇头否认,小脑袋摇得跟博鼓似的。

 “很好,刚刚说要考试了。你要清场,我让你清场,但是你知道我的规矩,小抄要先没收的。”他垂下眼缓缓说道,右手长指亲密地在她颈间的衣襟上徘徊着。

 “我、我说了,你找到了,就随你没收咩!”她口水。

 “很好,那把衣服了吧!”他笑着说道。

 她惊骇地倒一口气,抓着衣襟向后退去,眼睛瞪得好大。

 然而,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是伸出手里的折扇,勾住她的带,轻轻一使力,便又将她整个身子带了回来,用一臂紧紧圈住她的肢。

 “你、你…你…你这个登徒子!”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小脸瞬间红,此时才有名节不保的意识。

 “别给我按罪名,我只是要没收小抄。”他淡淡地说道。

 “那也没必要我衣服啊!”她的音调拔高到几乎走音。

 “你的小抄都在这件衣服内里,你不掉,我怎么没收?”他伸手轻轻翻开她的衣襟里端,顿时出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体。

 他端详了一下后,竟然赞许地点点头。“不错,这些天熬夜勤劳抄写了这么多字,你的小楷进步不少呢!”

 “你…你怎么知道?”她又是震惊、又是懊恼,整个人僵在他怀里。

 “你全身上下的衣裳都是松烟墨的味道,教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好笑地戳戳她净是动歪脑筋的小脑袋。

 “可恶!”原来是家里的墨太高级,让她馅了!

 最后,考试的结果呢?

 想当然耳,她半篇文章都默不出来,哭着被他监督着罚抄了整整十天,才有机会再出门玩耍…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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