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既然知道那三幅真迹的下落,金时萝悬宕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稍稍降下几吋。
现在最令她感到棘手的是,她完全不认识西门澈这个人。
她拿着叉子翻
着盘里的荷包蛋…
“时萝,荷包蛋是让你吃的,不是用来
愤。”
低沉的嗓音唤回她,她低头看着盘里被她搅烂的蛋糊,懊恼地失笑“这下可好,没牙齿的老太太都吃得下。”
金提
放下叉子,拎起餐巾的一角擦拭
边,抬起隐含一丝沮丧的黑眸注视金时萝“你在想什么?”
金时萝抿着嘴回视金提
,尽管他每天必定
空前来陪她用早餐,脸上也极力
出愉快的微笑,但是她看得出来,自从证实叔叔和婶婶潜入屋里偷画后,他的脸上已失去往日的坦率。
“提
,你会怪我夺去叔叔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吗?”她可不想因此事而破坏手足之情。
“怪你?我还要谢谢你,高叔叔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你要将我爸百分之五的股份过继到我名下。”他知道她善良,但是也未免太大方。
金时萝薄
略掀,漾出一抹笑容“再怎么说,叔叔是爷爷的亲儿子,爸爸的亲兄弟,我不能做得太绝。”
金提
眼里有着感激的光芒“时萝…”
“什么都别说。”金时萝阻断他的话,倾身贴近他眼前“告诉我花街怎么走?”
金提
惊愕地往椅背一靠“你想去花街?”
金时萝缩回身子,坚定点头“嗯。”“我载你去。”金提
想也没想,立即
口而出。
金时萝
出莞尔微笑“你忘了,我不坐车。”
对呀!怎么一时忘了,她对车有恐惧感。
“那你打算怎么去?花街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我骑脚踏车去。”她的表情好理所当然。
“你要骑脚踏车去花街?”他惊愕地猛
气。
“不行吗?路又不是只给汽车走,再说,骑脚踏车环岛的大有人在,我也只不过是去花街。”
“可是来回一趟就去了大半天。”他可不希望累坏她。
“没关系,就当锻炼身体好了。”她说得好轻松、好自在。
金提
懒得劝,再说下去只会徒增他的担心罢了。
“随你便,不过我要提醒你,西门四少中就属西门澈最阴险、狡猾,面对他时你要小心应对。”
最狡猾?最阴险?
金时萝的脑子里开始勾勒西门澈的嘴脸…
细细长长的三角眼、倒吊的鹰勾鼻、又肥又厚像挂两条香肠的嘴巴,圆滚滚像水桶的身材,又
又短的狗腿…
应该有狡猾、阴险的样子了吧。
金时萝抱着肚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金提
皱起浓眉。
“没有,没有。”金时萝连忙否认。
***--***--***--***
金禀礼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放在西门澈的面前“西门大少,还你。”
西门澈拿起面前的支票,手指往支票上一弹,
鸷的双眸
出冷冷的笑意“你怎么有现金还我?”
“我将公司股份卖给我侄女。”金禀礼不得不说实话。
这可不是西门澈乐于听见的事。
西门澈扬起眉,语气平淡“你卖股份?”
“嗯。”金禀礼很无奈地回应。
西门澈一双利眼如解剖刀般飞向他“你有必要卖掉手上的股份吗?据我所知,金氏公司可是一只金
母。”
“我也不想,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金禀礼又气又无奈的低声抱怨。
“怎么会?你应该还有不少古董字画,只要随便一样,就够还我的钱,不是吗?”
“哪里还有古董字画,全让我那个侄女藏在别处了,现在看得到、摸得到的全都是假的。”金禀礼思至此,一股怒火在脑子里热烈燃烧。
终于找到症结!
“她为什么能这么做?你可是她叔叔。”西门澈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欸!”金禀礼忿忿地哀叹“我爸爸的遗嘱里写得清清楚楚,不光是整幢屋子,还包括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侄女。”
他这下更加明白。
“她一定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孩。”
“你错了!”金禀礼断然推翻他的揣测。
西门澈瞇起双眼“我错了!?”
“她根本极少迈出家里大门,我想不透,爸爸怎么会糊涂地将公司交给她管理,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玩垮金氏公司。”金禀礼忍不住怒气
发,发出忿忿不平之鸣。
不出门却能掌管一间庞大的公司?
“金先生,你想编故事,也编个
采点的故事,哪有女孩子不出门,却能接管一个庞大企业的,再说,时下的女孩,哪一个会整天窝在家里?”
“我真的不骗你,时萝对车子有极大的恐惧感,所以她极少出门。”金禀礼刻意加重语气,企图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
西门澈无法想象,半信半疑地微笑“天底下有这样的女孩?对车子有恐惧感!?那万一非出门呢?”
这是他好奇的地方,即便古代的女人,也有出门的时候,以前可以雇顶轿子,现在可没这行业。
“近的地方,她走路或是骑脚踏车,不过她还有一样有趣的嗜好。”
“有趣的嗜好?”这种女孩已经够教人匪夷所思,居然还有更有趣的嗜好?
金禀礼未开口先大笑“人家遥狗,我们这位金大小姐是遛马。”
遛马!?
耶,
有趣。
“据她的管家说,只要天气许可,她就会骑着马在大马路上散步。”金禀礼大笑。
西门澈愈听愈觉得有趣,对车子有恐惧感又遛马,最重要的是,她拥有他渴望见识的古董字画。
“我知道了,这张支票我收下。”西门澈将支票放入皮夹内。
金禀礼眼看着支票被收进他的皮夹内,不舍地多瞄两眼,心痛极了。
“那…往后手头不方便,是不是还可以先跟你暂时调用?”
西门澈冷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起身“不可能。”他淡漠的语气,就像寒冬的冷风,让人瑟瑟地颤抖。
“为什么?我至少还有一亿多…”
西门澈森冷的扯出嘲讽的笑意“那应该是你仅剩下的养老金吧?劝你不要再赌了,难道你没听过久赌神仙输这句话吗?”
“那你们西门家为什么要开赌场?”金禀礼抓住一点反击。
真够讽刺。
西门澈面对他的怒火,仍然一脸似笑非笑“西门深虽然开的是赌场,但是盗亦有道,像你这种毫不懂节制的人,西门深的赌场不会
你,我们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们西门家的赌场里输得倾家
产,甚至惨死街头。”
说完,他双眼一瞪,目光冷峻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金禀礼怒火高升。
“你请回吧。”西门澈悍然下逐客令。
金禀礼愤怒的紧绷着脸“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去另一家。”
“请便,那就与我们无关。”西门澈醇厚的嗓音里,藏着一丝冷冷讪笑。
金禀礼忿忿啐一声,转身走出西门澈的店。
西门澈才懒得理这种不知死活的人,现在他最有兴趣的,是那个对车子有恐惧感的女孩。
***--***--***--***
金时萝换上轻便的穿著,用力踩着脚踏车寻找花街。
在路人热心指引下,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弯,她终于找到目的地…花街。
金时萝牵着脚踏车在花街里绕转,终于找到卖酒的店。
现在最令她头疼的是,一整条街上不只一家专做酒类的生意,不知道西门澈的店是哪一家?
又不能当街掷杯。
金时萝将脚踏车斜倚在街道转弯处的墙边,看着眼前形形
、熙来攘往的人
,这里一点都不输东区。
突然,她注意到身边有一台车和一个女人。
“老公,我在
家等你。”一个端庄的女人,举起右手朝车子里的男人微笑说道。
男子从车窗探出头“替我问候
。”
“知道啦。”
甜蜜的对话,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恩爱夫
。
车子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街道另一端,
子仍然依依的望着消失的车影,脚不自觉一步一步往后挪…
金时萝警觉不妙,发出声音:“小心!”
来不及了。
那女人的身体毫无所觉地撞上靠在墙边的脚踏车…
“哎唷!”
脚踏车经不起这一撞,也跟着躺倒在地面。
金时萝本能地用手掩住紧瞇的眼睛。
待她回神,顾不得躺在地上的脚踏车,金时萝连忙绕过脚踏车,来到女人身边,歉疚地拉着她的手“对不起,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
那女人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到旁边有部脚踏车。”
她握住金时萝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沾到的灰尘“谢谢。”
“你真的没事?”金时萝还有些不安。
“真的没事。”那女人弯下身,想拉起躺在地面上的脚踏车。
金时萝见状,赶忙伸手帮忙拉起脚踏车“我自己来。”
两人一起将脚踏车扶正,随后相视一笑。
“现在很少人会骑脚踏车出门。”那女人微笑“你好,我叫西门滢。”
西门滢!?她姓西门…
金时萝迅速敛起心中惊讶,
出最友善的微笑“你好,我叫金时萝。”
“金时萝…好雅致的名字。”西门滢笑了笑。
“刚才车里的男人是你的丈夫?”金时萝随口抓住一个话题。
西门滢的脸上倏然一片嫣红“是,他是我先生。”
“看得出来你们好恩爱,真令人羡慕。”
“你在等人吗?”
“不,我在找一家店,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金时萝佯装茫然不知所措。
“那家店在花街上吗?”西门滢问。
“对,听人家说花街有一间酒类专卖店,这家店里的酒最醇,价钱也公道…”金时萝困惑地摇头,手指着对街“可是你看,这条街上有这么多酒类专卖店,不知道是哪一家?”
西门滢不觉有异,热心的诘问:“那你知道想找的专卖店店名?”
“知道就好,我就是忘了问,不过我只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姓…”金时萝紧盯着西门滢,不想遗漏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姓西门。”
“噢,我知道是哪家。”西门滢盈盈地笑。
“你知道?”她故作惊讶状。
“当然知道。”西门滢拉着金时萝,手指着对街其中一间颇具规模的店“就是那一家,而且还真巧,那家店的老板就是我哥哥西门澈。”
宾果!
误打误撞可让她撞进龙王庙,西门滢与西门澈真的有关连,只是没想到她会是西门澈的妹妹。
“那真是太巧。”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去我哥哥店里,就说是我的朋友,我哥哥一定会给你超低价。”
她还真好心。
金时萝不想伤害西门滢“好的,谢谢你。”
“好了,不说了,我现在要回
家,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西门滢微笑挥别金时萝。
看着她的背影,金时萝弯
浅笑“她真善良。”
望着西门滢所指的店,金时萝深深
口气。
接下来,她决定直捣黄龙,一探究竟。
金时萝牵着脚踏车过马路,来到西门滢所指的酒类专卖店门前,佯装若无其事的扫了一下店里的陈设,一瓶瓶的洋酒陈列在特制的木架上,简洁不失高雅,从中不难窥探老板的品味。
她小心翼翼的将脚踏车放在店门旁一角,整理一下仪容,然后神情自若的踏进店里,
面而来的,是个笑容可掬的年轻店员小姐。
“你好,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
金时萝回以微笑,轻摇头“我看看。”
“你有特定想找的酒类吗?譬如威士忌还是白兰地,或者香槟、葡萄酒。”店员在她身边兜转,不厌其烦地介绍。
“都没有,我纯粹进来欣赏。”金时萝耸耸肩,
出无辜娇笑。
店员的脸上没有一丝愠
,
出欣然笑容“那不打搅你,请随意参观,若有看中意的,我会为你服务。”
“好。”金时萝瞇起
人的眼眸微笑。
同时…
西门澈高视阔步的从外面走进店里,锐利的目光立即发现金时萝,又瞥见她的身旁没有店员服务。
最基本的礼貌到哪去了?
他微愠,沉着脸走向店员“怎么不招呼客人?”
店员惊见西门澈脸上的怒火,吓得双腿止不住猛打颤“大少,那位小姐只是进来参观…”
“参观酒类专卖店?”他微微提高嗓音,冰冷的眼眸也跟着半瞇。
“是是是…真的。”全身颤抖的店员,只差没当场双腿一软跪下来。
西门澈凶恶地斜睨店员一眼,随即转身走向金时萝“小姐,看中意哪瓶酒?”他
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金时萝抬眼打量站在身边,高大又英
的男人“我不需要店员介绍,若是看中意,我会主动请你们帮忙。”
“也许是我家店员招呼不周,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叫西门澈。”
登!
金时萝睁大双眼,打量站在面前自称老板的西门澈。
他就是金提
口中所说,既狡猾又阴险的西门澈!?
怎么和她所勾勒出的西门澈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小眼睛,而是一双深又黑的锐眼;他也没有鹰勾鼻,而是一个又
又直的鼻子;他有一张薄
,最重要的,他没有又矮又胖的水桶身材,甚至还有一双令人嫉妒的长腿…简直就像完美的太阳神阿波罗。
“小姐。”
可恶!连声音都低沉有磁
。
“什么事?”金时萝收回目光,佯装若无其事的扫视架上的酒。
“我只是想问你,是否有看中架上的酒?”
这是哪门子开场白?
“没有。”金时萝摇头。
“是不合你意?还是不知挑哪瓶?”
他的注意力钉在她的身上,金时萝登时紧张起来。
“嗯…呀…”她猛然抬头看了一眼“等我一下下。”
在他锐利的目光下,金时萝情急地拿出手机按下几个号码,须臾,对方有了回应,她迫不及待开口求救:“提
,你喜欢喝什么酒?”
西门澈的眼里掠过讥讽的笑意。
人都走进店里了,竟然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
“不行,你到底喜欢喝哪种酒?是威士忌还是白兰地,要不香槟也可以。”金时萝心急气躁的催促。
要命关头,提
居然不合作。
“要不然葡萄酒也行?”她再提示他。
本哝咕哝说了几句,她微愠地挂断电话。
转过身,金时萝硬挤出笑容,极力表现得友善“请你给我一瓶顶级葡萄酒。”
“顶级,好的,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帮你拿。”西门澈心里微微一怔,脸上却察觉不到一丝质疑。
她可能不知道所谓顶级葡萄酒,它的价格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西门澈一转身,金时萝暗暗松口气。
“小姐,这瓶法国葡萄酒,是店里的顶级葡萄酒,1942年的,它的口感相当甘醇。”西门澈双手优雅地捧着葡萄酒,详尽介绍。
她才不管它是哪个年份,她只是想知道西门澈这个人,现在她已经知道也看清楚他的模样…
“小姐,就这瓶如何?”西门澈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有着些许揶揄的味道。
她的目的已经圆
达成,也没必要耗在这里“就这瓶,请你帮我包装一下。”
“好,我马上为你服务。”西门澈给她兴味盎然的一瞥,将葡萄酒交给身后的店员。“包漂亮点。”
他随后又转向金时萝“请问刷卡吗?”
金时萝不以为然回他一个微笑“一瓶酒也没多少钱,干嘛要刷卡?”
哇!好大的口气。
“那么十万八千元,谢谢,”西门澈悠然地报出价。
轰…
她瞠大眼睛,不能置信地多看那瓶酒两眼“那瓶酒要十万八千块!?”
“是小姐指名要顶级,我也说了,这是本店最顶级的葡萄酒,十万八千元的价格能买到这瓶葡萄酒,已经是物超所值,一般行情,这瓶葡萄酒要十五万以上。”西门澈嘴边勾着
肆的浅笑。
“是吗?”她才不信!
分明是黑店,还说的冠冕堂皇。
店员将包装精美的葡萄酒放在金时萝的面前“小姐,这是你的酒。”
葡萄酒经过店员巧手一包装,看起来更添尊贵。
“小姐,是不是考虑用刷卡?”西门澈察觉她脸上的讶然,心里暗暗偷笑,她绝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要付出如此昂贵的价码。
“我没带信用卡出来。”她没想到会冲动买下一瓶贵得吓人的葡萄酒。
西门澈眉头微微一皱,观察起眼前这女孩。
她有着一张漂亮又有气质的脸蛋,身上虽然穿着轻便的衣着,但全都是高品味、高价位。
“那…这瓶酒是先放在这里呢?还是让我送到你府上?”西门澈紧锁着目标不放。
西门大少绝对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
金时萝怔了一下“那我写个地址给你,请你们送到那里,找一位金提
先生收,他会当场岸钱。”
罢才她在电话中,无意间他曾经听到这个名字。
“好,我马上派人送过去。”西门澈欣然同意“要是对方问起是谁送的,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就转告他,是金时萝送来的。”她毫不在意的报上名。
金时萝!?
这名字好耳
…
西门澈不由得一怔。
就是之前不久,他在金禀礼的嘴里听到时萝这个名字,而且金禀礼一再强调时萝是他的侄女,时萝也该是姓金。
难道眼前这女孩,就是金禀礼口中那个可恶的侄女金时萝?
可是据金禀礼说,她对车子有恐惧感,那她是怎么来花街的?又为什么特地大老远跑来花街!?
金时萝在便条纸上写下地址和金提
三个字,轻轻推到西门澈的面前“麻烦你跑一趟,谢谢。”
西门澈接下便条纸“不客气,我一定会亲自送过去。”
“麻烦你。”金时萝
边漾着甜甜的微笑,转身离开他的店。
西门澈深邃如冰的眸光穿透玻璃门…
他看着她走出店门后,拉起搁在一旁的脚踏车,然后跨上脚踏车,轻松地消失在街头。
“真是她!?”
一个对车子有恐惧感而能掌管庞大企业的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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