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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站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上,一边是宫殿,一边是牢房。

 抬眸,建筑物的身姿从碧波中升起,彷佛魔术师挥动魔杖所出现的奇迹。

 —拜伦《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必于叹息桥的传说:

 叹息桥建于一六OO年,是一座全封闭的早期巴洛克式石桥,架在总督府与监狱之间的小河上,是历史上死四奔赴刑场的必经之路。

 当年桥呈房屋状,只有向著运河一侧有两个小窗,也是死刑囚犯唯一可看到蓝天、碧海的地方。因桥下过往的船夫常听到桥上死因临刑前的叹息声,因而得名。

 传说恋人只要共乘著贡多拉船,在巴西尼加钟楼的钟声响起的瞬间通过叹息桥,并为对方献上一个绵长的深吻,即可让两人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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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的台北,风微凉,阳光和暖,好不容易结束了冗长的会议,宿文棠只身从帷幕办公大楼阔步走出。

 “宿先生,请上车。”九十度的鞠躬,司机早已体贴的打开车门,站在车子旁等候著他“请问您待会要到什么地方?”

 宿文棠沉须臾,扬手“不用了,我自己到附近走走。”婉拒了司机的载送,他决定独自一人随处走走,算是给自己连忙碌的一点息。

 “…是。”司机觉得意外,却也只能发愣的望着他的背影离开。

 从仁爱圆环慢慢步行,宿文棠用稍嫌疲惫的脑袋回忆著过往。

 中学时期在翁家担任管家的父亲骤然过世,翁家大家长…也就是目前SergioW集团总裁翁国钦看他年幼孤苦无依,擞邙慈悲的留下他,不但给他一个栖身的地方,也给他最好的栽培跟教育。

 尔后,翁家因为事业版图扩充举家移民到义大利,翁总裁也一并把他带往义大利,对于故乡台湾,宿文棠已经是全然的陌生,尽管几度抵台,也都因为公事繁忙而匆匆来去,时间紧凑得连让他站在马路边观看台北的须臾机会都没有。

 瞧,此刻他彷佛外来客似的每每对著这些杂乱的道路惑,只能顺应内心的直觉,放胆大步的迈去。

 宿文棠,服装界赫赫有名的SergioW集团首席执行长,一八O的欣长身高让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俨然就是SergioW男装的最佳代言人,不但年纪轻轻就深获集团总裁翁国钦的信赖,这几年SergioW集团横跨全球的服装事业也都由他一人掌控,以一个华人之姿要在义大利百家竞争的时尚重镇站稳脚步,宿文棠绝对是个传奇的人物。

 外界都以为他是翁国钦的私生子,然而事实上,他只是一个管家的孩子,能够有今天的成就跟地位,他归功于总裁无私的养育恩情,这也是他如此拚命为集团奉献的主因。

 但是,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宿文棠依然渴望着属于他自己的自由。

 痹篇大马路的车水马龙,他钻入了小巷子,想要找寻记忆里小巷的静谧。道路小了,车子少了,有的是真实生活在这块土地的样貌。

 前方的转角,一落落的旧书堆砌上天,从屋里趸放到马路上,不若大型连锁书店的光鲜亮丽,这窄小的空间,延续著书本最后的一丝命脉。

 是旧书摊!宿文棠眼睛为之一亮。

 案亲还在世的时候,总会带著他到旧书摊来寻宝,对宿文棠来说,这俨然是记忆汇的城堡。

 三步并作两步,宿文棠横越马路来到这被许多人遗忘的旧书摊,灰扑扑的霉味此刻闻嗅起来,竟是这么叫人想念。

 弯身整理书籍的老板听见脚步声别过脸来,诧异的望了宿文棠一眼,心狐疑的想:这个西装笔的人怎么会来这儿?

 本哝几句,仍是不忘喊著“旧书便宜卖,一本一百块,三本一百块。”

 鳖异的价格,果然是旧书摊的风范!

 宿文案颔首笑了笑,扯下束缚的领带随手往口袋一,旋即抓过一本书,大剌剌的坐在角落一隅展读起来。

 马奎斯的《百年孤寂》,不管什么时候读,都别有一番风味。

 忽地,一张泛黄的纸从书页里飘下…

 宿文棠赶紧一把抓住。

 摊开,泛黄的纸页里还有一张相片,两个依偎的身影如胶似漆,纸页上俊逸拔的字迹这样写著:

 我挚爱的逸,请你一定要跟我连络,别忘了复活节之约,届时,我将

 会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下,等待你的到来。

 爱你的倩如笔

 挚爱的逸、爱你的倩如,倩如、逸、倩如、逸…

 两个名字像是小石头儿,不意在宿文棠寂静的心里掷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好稔呀,这两个名字。

 他尘封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曙光,他仔细的望了望相片里的人…

 蓦然,宿文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细致的五官失去光泽的躺在病榻上,不意,孱弱的脸孔和相片里巧笑倩兮的女子脸孔陡然重叠在一块儿!

 按活节的叹息桥之约…

 “是阿姨!难道这就是她提过的复活节的叹息桥之约?”宿文棠的眸光有著诧异。

 万万没想到旧书摊里的一本《百年孤寂》,竟然夹著翁二小姐的爱情往事,宿文棠当下把相片和纸张一并夹回了书本。

 豁然起身“老板,我要买这本书。”语气有些激动。

 老板冷淡的睐了他一眼“再挑两本,三本一百块。”

 “不了,就这一本。”他急切的探手在口袋里掏出钱包,却发现里头除了信用卡和几张欧元,竟然没有一张新台币!

 “请问可以刷卡吗?”宿文棠鼓起勇气问。

 老板脸色一僵“你有看过旧书摊还可以刷卡的吗?还是你家的垃圾车都还有刷卡机?”他没好气的说。

 堂堂SergioW集团执行长,来到台湾竟然连本旧书都买不起。

 “要不…”欧元不知道他收不收?

 看他一脸窘,活是个蠢小子,也罢、也罢!

 老板挥挥手“甭了、甭了,小夥子,书送给你吧!反正这年头会来旧书摊的人也不多了,当作是缘分吧!”

 不等宿文棠说什么,老板十分豪的扛起一堆书,继续忙碌的整理,那双眼眸再也无暇多看他一眼。

 “谢谢!”他由衷的感激,因为这本书挑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

 回到台北分部的办公室,宿文棠仍对这本夹著秘密约定的书,久久无法挪开目光。

 当时他不过还是个中学生,翁家移民义大利之后,二小姐没多久就病了…

 那天,宿文棠刚从学校放学回来,经过二楼半掩的门扉,原想要安静离开,可又担心上那孱弱的身体。

 犹豫半晌,他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姨。”宿文棠唤了一声。

 深陷的眼窝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文棠…”翁倩如勉强的扯出笑容。

 伺候的仆人打点妥当,便悄俏的退下了。

 “过来,放学了是不是?”她用微弱的声音问。

 “嗯,阿姨,你身体好点没?”

 以他的身分,本该恭敬的喊她一声二小姐,可她执意要他喊她阿姨,对于温柔的翁倩如,宿文棠真的是打从心里以母亲的角色看待。

 望着宿文棠,青春的模样在他脸上挥洒得淋漓尽致“现在几月了?”欣羡之馀,翁倩如问。

 “三月了。”

 “三月?”晦涩的眼睛陡地一亮,她无端紧张了起来,一口气像要不过来。

 “怎么了,阿姨?”宿文棠上前握住她的手,担忧的低问。

 “复活节是什么时候?快到了吧?”翁倩如焦急的反拉住他的手,若不是身体虚弱,只怕激动的她要从病榻上正坐起身了。

 “就这个礼拜天。”宿文棠被她突然的揪扯给骇住了,他没想到她的力气竟会如此之大。

 “帮我…帮我…”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帮你什么,阿姨?”

 她苍白的指尖指向梳妆台下的抽屉,许久才吐出字句“帮我拿给他…拿给他…”翁倩如突然伤感的红了眼眶。

 宿文棠快步的打开抽屉,里头有一本书,《百年孤寂》,但是他不懂。

 “阿姨,你要这本书做什么?”

 “…笔。”

 宿文棠赶紧从书包里掏出笔来。

 他永远记得,那只颤抖的手是如何努力的写著名字和地址,像要耗尽所有力气也不肯放弃。

 “文棠,帮我把书送到这个地址,务必帮我…把书交给他,他就会懂的。”她哀愁的眼睛下了长串的泪水。

 不假思索“嗯,我知道,阿姨,你别哭。”年少的宿文棠只想完成这个任务,转身就要离开。

 “文棠…”翁倩如叫住他的脚步。

 宿文案转过身,等著她最后的代。

 “别让任何人知道,偷偷的…”她近乎哀求的提醒。

 他点点头,把书放进了书包,给了一抹坚定的眼神,像是告诉她别担心似的,这才快步的离开这被病魔霸占的空间。

 然而才踏下了楼梯,刻薄的翁大小姐就像是鬼魅般的来到,住宿文棠面前伸手而去。

 宿文棠先是一愣“大小姐。”他礼貌的喊了一声,还不忘鞠了个躬。

 “拿来。”

 他脸色一僵“什么?”

 “别跟我装蒜,你刚刚到倩如房间去做什么?”

 “我、我只是去看阿姨身体好点没。”他力求镇定。

 眯起势利的眼睛,她上下打量了一回“你不是刚回来?怎么马上又要出去?”

 “刚刚去码头闲晃了一圈,想起来有东西落在码头了。”他小心的说著藉口。

 “那叫佣人先帮你把书包提上去啊,虽然对我来说你只是管家的孩子,但是对那些仆佣来说,深受我父亲疼爱的你至少也高尚一阶,大可使唤他们。”她神情睥睨的说。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不好意思麻烦其他人,能够受到总裁的帮助我已经很感激,不敢仗势。”宿文棠早的回答。

 “少跟我要嘴皮子,我问你,倩如真的没代你什么?”

 “没有。”他涸葡定的说。

 翁倩兰冷冷的瞟了他几眼,冷不防一个巴掌凌空扫来,啪的一声清脆,就落在宿文棠脸上。

 他还来不及反应,翁倩兰已经抢过他的书包,想要搜出什么蛛丝马迹。

 “还给我…”宿文棠卯足全力的冲上前去抢。

 他不可以辜负阿姨的信赖,不可以…

 “都愣著做啥?还不把这欺主的野蛮小子给我拉开!”翁倩兰大叫。

 奴仆们一左一右的把他荚篇,只见翁倩兰得意的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百年孤寂》“唷,这是什么?我记得这不是倩如的书吗?怎么凭你这土小子也会看这玩意儿?”

 “大小姐,那是我的书,阿姨送给我的,请还给我。”宿文棠据理力争。

 “胡说八道…”跨步上前又是一个巴掌“臭小子,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偷的?总之你给我听著,这书我拿走了,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说谎,要不然,有你好受的…”她侧身招来仆人“把这本书给我扔了。”

 “是,大小姐。”

 翁倩兰得意的望着宿文棠苍白的脸,转身,旋即像是五彩孔雀似的,恁的高傲离去。

 她离开后,宿文棠就这么被扔回地板,脸上的巴掌还火辣辣的,他内心掩不住的愤怒跟激动,得他直握紧拳头。

 他永远记得他辜负了阿姨的信赖,永远记得自己遭受羞辱,然而最让他伤心的是,阿姨的病再也没有任何起,就这么虚弱的直到她绝望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往事历历在目,宿文棠冷峻的脸孔是刻意压抑后的模样,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当年没来得及送出的东西,如今竟会重回他手中,这意味著什么?他还能有机会弥补吗?

 ***--***--***--***

 JS服装工作室。

 修若娜一边拿著设计图在跟打版师父商讨事宜,下一秒还要分神应付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只见她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忙得几乎要人仰马翻。

 座位四周的走道上更是堆放了许多的布料、图稿、拉里拉杂的束西,仅剩下一条窄小的通道供修若娜勉强跳跃走动。

 “不对,这边还要再收拢一点,整体感觉才会更立体。”

 打版师父手边飞快的动作“这样呢?”询问的望着她。

 她思索须臾“嗯,好点了。”转个身“对了,昌雁,我觉得,这个地方的线应该这样子抓绉。”

 “可会不会太细了?”

 “这次设计重点本来就是要凸显线的细致,如果绉摺太,就显得不够雅致,而且看起来反而…”她滔滔不绝的说著自己的设计观点。

 修若娜,新锐服装设计师,事业还在起步的她目前正在筱蓉学姐的JS服装工作室工作,未来的目标则是希望能够进入SergioW集团,成为旗下的首席服装设计师。

 突然,她惊叫起来“啊,对了,工厂那边联系了吗?”

 “嗯,已经在待命。”

 “喔,那就好,我真怕来不及。”修若娜松了一口气。

 正当工作室呈现一片繁忙景象的时候,突然尖锐的嘶叫声接连从工作室最僻静的房间传出来。

 “啊…啊…”一阵又一阵的“啊…”谁?是谁?大诡异了!大夥儿纷纷停下手边动作,不约而同噤声,纳闷的往尽头的事发地点看去。

 “那、那是筱蓉学姐的声音吧?”修若娜诧异的问。

 记忆中的学姐,举止优雅过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温柔可人的形象实在无法跟此刻歇斯底里的嗓音兜在一块儿。

 “好…像是。”昌雁也不大确定。

 就在大家困惑之际,身穿雪纺洋装、围里著喀什米尔羊披肩的身影发了狂似的从办公室里奔了出来,手里攒著一封绉烂的信,素来优雅的身影竟然不顾形象的起裙摆,跳呀跳的来到修若娜面前,冷不防的一把抓住她。

 “…筱、筱蓉学姐!”修若娜心惊胆战的望着情绪稳定质严重不足的李筱蓉,伺机要逃。

 “若娜,”顿了一下,她又喊“若娜!”扬高了音量。

 “欸,是,我、我在听。”修若娜完全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若娜…”李筱蓉使尽全力的喊。

 “学姐,我在啊,你…怎么了?”真叫人害怕。

 忽地,李筱蓉整个抱住她,兀自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哈哈哈,若娜,哈哈,我的若娜…”

 瞠目结舌的,不只修若娜一人。

 听说物极必反是自然界的恒常现象,修若娜直觉李筱蓉一定受到什么非人的对待,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发癫。

 “学姐,你到底受到什么刺了?不要紧吧?要不要…试著哭出来?”

 “哈,对啊,我真要痛哭一场,人家不都说会喜极而泣,我应该要嚎啕大哭才显得出我的欢乐。”说完又紧紧的勒住修若娜的身子,激动的前后摇晃。

 喔,天啊,不能呼吸了,学姐把她抱得太紧了!

 “昌雁,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学姐她…”

 不等修若娜说完,李筱蓉摊开手里那张发绉的信,兴奋的将纸张急急推送到她面前。

 “若娜,SergioW集团来信了,你通过亚洲地区的初选了,接下来你将要代表台湾、代表JS工作室的全体员工到义大利参加新锐设计师的最后甄选。天啊,这可是全世界的新锐设计师都要齐聚一堂的竞争欸!”连珠炮似的嘴巴宣布著天大的消息。

 一记闷雷似的,狠狠的打上了她的脑门,傻了,修若娜脑袋一片空白,微张著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连一个单音都不行。

 筱蓉学姐刚刚说了什么?她通过甄选了?她要到义大利参加SergioW集团新锐设计师的最后甄选?

 这、这…修若娜无意识的连退了数步,先是看看自己,接著又看看因过度兴奋涨红了脸的李筱蓉,还茫然的望了其他同事一眼。

 “修若娜,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李筱蓉不死心的又狠狠摇晃了她一回。

 竟然没有大吼大叫,听到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她怎么可以这样缄默、无言?

 冷不防咚的一声,修若娜猛然跌坐在椅子上,许久,她空白的思绪才又缓慢的试图恢复到正常的转速。

 不可置信的接过李筱蓉手里的通知函,她仔细的看了一回又一回,体内的血烈的奔在每一条血管里,心脏欣的跳动著,修若娜再也压抑不住那股疯狂的念头,大声的嚷叫起来。

 “啊啊SergioW集团!啊…”她握紧拳头,激动的使尽所有力气。

 李筱蓉开心的笑了,一把抓起她,跟著她疯狂的呐喊,她们高兴得眼泪失控奔,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天啊!真的是SergioW集团,是SergioW集团!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恭喜!”

 “若娜,恭喜你!”

 “小娜娜,你太了…”

 此起彼落的祝贺在工作室响起。

 终于朝目标SergioW集团跨出那一步了,终于!

 修若娜内心激动万分。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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