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美容课程的进行,小葳已经慢慢习惯在那张五官鲜明的脸涂上一层又一层的各种品牌的粉底和彩妆,也逐渐了解自己的皮肤漂白到看不出一点种族色彩有多么的重要!
同时,小葳也意外的发现,当她在自己脸上画上另一张脸的时候,她可以用新的面孔活在阳光底下,而且不再有恐惧不安的感觉。这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发现。
大家都说她变了,她剪了个时髦又不失端庄的头发。
同学们都说她漂亮多了,口才和功课也有明显的进步。
她每星期要上三堂英文会话、两堂电脑、六堂美容美姿、公共关系和说话技巧,还有秘书实务等课程。
她每天边喝纯柠檬汁漂白肌肤,边顶着书本练习走楼梯。
邻居都夸张太太家教好,小葳
胎换骨似的,和她刚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张太太说:“难为你了,女儿。”
她答:“一切都是命!”
张老先生说:“将军会好好待你的。”
她答:“蜀道难,人还不是走?走惯了就好;人心难,我还是要测,明白了,就不稀奇。他待我好,是幸运;不好,是命运。”
一时之间,她成
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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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葳,明天将军就要见你了,你得准备准备。”张老先生郑重的提醒小葳。
小葳自信的点点头,她有把握可以做得很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跟着命运转,但她始终没打算要屈就命运;相反的,她想改变命运,给自己一个可以自由呼吸的生存空间。
小葳告诉自己,像她这样一个不幸的女人,只要奋斗,只有努力的追求,才能改变命运,挣出自己一片天。
她悻悻然坐在蓝白相间的格子
单上,望着素净的书桌,摆着瓶瓶罐罐的保养品,再看看书架旁的健身车;这些都是用那个将军的钱买的。
明天就要见他了。“将军”!沙场上征战过,死生间来去过;香妃眼中马革裹尸的英雄人物,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英雄不是顶天立地,绝不儿女情长的吗?他为什么会将子女
儿移民到国外去,然后要她这么个表面秘书、实质上是婢妾的女人呢?
小葳很努力地去勾勒出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但是浮上她脑子的却是个油头粉面、
着肚子穿长靴的军阀;他调戏着妇女
妾,咧着一张刚啃过鸡腿的油嘴,一边解着凤仙状上斜排的扣子,一边大谈国家的命运…
小葳头一昏,一阵恍惚,眼一闭,神思摇摇晃晃,又飘回到那灯红酒绿的生活中…
“嗨!陈董、张经理,难哟!”她打扮得像个三十岁的女人,穿着低
亮片的短洋装,青丝低挽,些许被客人
的,就任它散落一旁,看来更显娇媚。
“哦!咪咪啊,啧啧,今天很不一样哦!”陈董一双
眼贪婪的盯着她
沟直瞧。
“是啊!好像又长大喽!”张经理夸张的在空中抓两下,仿佛在爱抚一个“
”怀壮阔的美女。
“张经理爱说笑了,我哪比得上您的夫人啊!上回季总说,她起码三十八哩!你还不
足吗?”
“哎呀!那老婆子的…布袋一样啊!”“哈哈哈!”
灯红酒绿间,她一杯喝过一杯…
醉?醉了更好,日子过得容易些。在那种地方讨生活的姐妹有两种;一种是怕醉的,因为她下班后,要醒着做上等贵妇,大把大把花那些醉里赚的钱;另一种是怕醒的,因为醒着的时候,无法接受烂醉时的自己。而小葳,是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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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葳闭着眼不忍睁开,那些
快的、堕落的日子,那个平凡的自己,将到此为止。明天,明天天一亮,她就要为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去奋斗了;得不得将军缘,受不受恩宠,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就像昔日嫔妃入宫,得宠者父兄封官进爵,一生荣华富贵;不受宠的,后宫清冷,抑郁一生。她绝不能让自己抑郁一生。
人的际遇,真个喜时还忧,祸福无常。
在黑夜中谋生,五光十
里求生存的日子里,小葳原本以为,那些在过气的酒店里、老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粉遮掩皱纹的老女人,大口喝酒,残妆遗粉倚门待客人眷顾的情景,就是自己晚年的缩影。然而,在她灰心之余、任天由命的同时,一场扫黑扫黄的行动,将她由黑夜带进了黎明。
也许真是幸运之神降临,她这个苦命的灰姑娘,终于遇见了小仙女…她是警察局局长的女儿,也是少辅会的义工人员,专门辅导像她这样堕落的未成年少男少女。
小葳自
上跳起,光着脚丫子跑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大叠的信和便条,翻翻找找,翻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阳光遍洒;一个长发的女人,戴着金框眼镜,搭着小葳的肩,朗朗笑着。
“好奇怪,每次看到罗姐,天气都那么好,阳光都那么灿烂,她真是个阳光女神。”小葳喃喃自语,对照片里的女人,有一份浓浓的感激。
小葳坐在桌前的冷板凳上,想着那热心的义工罗姐为她做的许多事…
她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和平常一样她还赖在
上不肯起
;罗姐扬着一脸的笑进来,顺道带进一屋子的阳光。
“怎么不把窗户打开?”她倏地将窗帘拉开,惊动了窗外五线谱上的雀鸟。
小葳的眼睛被夏末的阳光刺痛,下意识的举起手遮住
脸的不耐。“我不习惯。”
“小葳,”罗姐兴奋的拉着小葳的手。“你还年轻,年轻是充
阳光、充
朝气的,不要为了以前的不如意,就以为往后的路是晦暗的。快点起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你可别随便替我拿主意…”小葳
睡眼。
“我替你找到养父母了!也就是你合法的监护人,你即将有个正常的家庭了!”罗姐掩不住
心的喜悦,眼里嘴角尽是笑。
但小葳似乎并不领情,警戒的
回自己的手。
“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不管什么合法不合法的,我也不要什么正常家庭!我才不要那些形式的、表面很好看东西呢!”
“这…小葳,不是你所想像的,我是说…”
“我告诉你,我没那个命!你懂吗?”小葳咬咬
,鼻头红红的。“我妈嫁人的时候,我阿婆也说我要跟着妈妈过好日子去了,弟翟
着不让妈妈走…我还一边难过,一边庆幸自己是老大,继父肯让我同妈妈一起住。可是,可是后
来呢?我过了什么好日子?那个继父把拖油瓶当亲生孩子了?不是骂,就是另有目的…我见多了!阿霞就是被她继父卖了的,你知道吗?我…我还算是幸运的了,像阿霞那样背着债被卖到那里的,有多可怜,你知吗?”小葳愈说愈激动,眼
凶光,咬牙切齿,盈盈的泪在眼中转了转,又咽回肚里。她发过誓!不再掉泪,今后无论遇见什么事,绝不落泪。
“小葳,不会了,不会再有这些事了。相信我,一切都过去了…”罗姐急了。
“过去了?不会,不会过去的!所有的事,一点一滴,我都放在这里。”她用食指狠狠戳着自己的心窝。
“小葳,你听我说…”罗姐抓着小葳的肩膀,小葳娇小,但个性却像石头一样硬。“这个妈妈是慈心工作会的义工,人很好的,她先生是个退伍军人,都六十岁了,一个孩子也没有,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葳想转身,但被罗姐扳回来。其实她知道罗姐是好意的,这些奔波,原不是她份内的工作,但她却热心在做;她不过是她的案子之一。
“我知道你继父不是个好东西,不该…不该伤害你;我也知道遭遇这种事,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是多么不幸的事;但是,黑夜的尽头就是
出,而现在,正是你
接朝阳的时候啊!”“黑暗的尽头就
出?”小葳似乎感受到这句话的深意,缓缓抬头,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阳光的背面,却仍有些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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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见她新的生活对象,小葳觉得很不惯。
他们太亲切了,尤其是干妈…张老太太要她这么叫,一会儿问她饿了没,一会儿问她是否渴,晚上过了十点见她房里灯亮着,就端着碗热呼呼的什锦面给她吃,吃得她
圆了,胳臂也
了;但小葳一点也不感谢她。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干妈的好,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对一个陌生人,毫无关系的人,怎么可能由衷的关怀她,而且没有任何好处?有时候,小葳甚至怀疑她就是糖果屋里的老巫婆,外表装得和蔼可亲,其实是想把她养肥点,好拿她下锅什么的!
而那个老先生,整天剪花剪草,大气不吭一个,见了小葳就笑,却笑得鬼里鬼气!像小说里守着毁了容的姨太太的花园老奴;怎么看,都有些诡计多端。
但这些想法随着小葳回到学校,都渐渐淡去了。
“干妈。”小葳喊住正要去买菜的老太太。
“小葳啊!什么事?我正要去菜市场呢!你有没有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老太太笑得慈祥极了。
“干妈,我…我想白天去打工。”
“打工?”
“我想自食其力。反正念的是夜间部,白天也没事…罗姐说得对,我是该试着白天出去,不能…不能老躲着太阳。”她垂下头。
“可是…”老太太皱皱眉。“真的是罗姐说的吗?她不是说,你怕遇见…遇见以前的…”
“客人是吗?我想过了,做过就做过,反正我现在是不做了。遇见了又怎样?就算人家瞧不起我,我也没办法。以前我的确是在风尘里打滚,事实反正改变不了了,掩饰它做什么?难道他XX的…哦!我是说,难道曾经做错,就必须自杀以谢罪吗?”小葳义正词严的说,似有一番道理。
“自杀?可不成啊!”老太太惊不起吓,忙握住小葳的手。“你想打工就去打工吧!不过,找个单纯点的工作。”
“那你是答应喽?”
小葳高兴得差点叫出来,逗得老太太只觉好笑,毕竟还是个孩子!
“只要你高兴,快快乐乐的,干妈也就高兴了。你干爹那边,我来同他说。”老太太笑弯了眉眼,满意的看着这个盼了几十年终于盼着了的女儿。
“干妈…”小葳呐呐地看了老太太一眼,问:“你…你不在意我曾是个坏孩子吗?你不怕我坏了你们的名声?你…你什么好处也没有啊!”“傻孩子!”老太太心疼的笑笑。“那些又不是你愿意的,你自己也苦,不是吗?何况,我这把年纪了,还在乎什么名声?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知有多开心了!”
小葳感激地点点头,但老太太的心情,她究竟懂了几分?她实在很难估量。从小到大,她遇见太多人是表面扮着笑,暗里却藏着刀的;像罗姐和干妈这样的,她反而不能理解了。
其实,过了这些年正常的日子,小葳已经全明白了。
无论是干妈、罗小姐这种好心的、由衷的爱每一个人的;或者是干爹、陈董那种只顾着自己利益的;还有继父那种…人面兽心的!小葳渐渐明白了,人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好人和坏人就像白天和黑夜,全都存在。
但无论如何,至少还有干妈、罗小姐这样的好人,她们就像阳光一样,虽然偶尔有云、有雨,但阳光终究是存在的!有阳光,就有希望。她相信,只要够坚持,阳光总会照到她身上,光耀她的生命。
那夜,小葳想了好多事,直到黎明将至,疲倦毫不留情的攫获她的身心,她才沉沉和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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