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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二:艾琳
  两个男人前来告知罗艾琳,她的继父去世的消息。他因为一场失败的生意投资,把所有身家输给了那两人。下午三点,他们来到她家门口。

 “钟萨姆得知采矿计划失败后,因中风去世。”伦敦来的男士之一毫不同情地宣称。

 “这栋房子、屋内物品,以及这里到溪边的土地,现在都属于我们。”第二位债权人宣告,挥舞著一叠每页都有锺萨姆签名的文件。

 第一个男人瞥见艾琳戴在小指上的小金戒指。“死者同时列了张明细做为借款的担保,包括你的珠宝及私人物品,但不包含衣物。”

 第二个债权人用拇指示意站在后方的巨大人影。“这位是何警探。我们从鲍尔街请他过来,确定你没有从房子里拿走任何贵重物品。”

 与锺萨姆债权人同来的高大灰发男人有著坚定机警的双眼,并带著鲍尔街警探的执勤象徵:警

 艾琳面对三个如狼似虎的男人,知道管家及女仆都不安地躲在身后的门厅里。她突然想到马僮、园丁及农场上的农夫。她非常清楚自己已无力保护他们,唯一希望是让来人相信遣散现成的工作人员很不智。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处产业的收入很可观。”她说。

 “是的,罗小姐。”第一个债权人开心地抖著脚。“锺萨姆说得非常清楚。”

 第二个人充期待地看着打扫得很干净的土地。“不错的农田。”

 “那你们一定也知道这处产业之所以这么兴旺,是因为在这里工作及维护房子的人经验都非常丰富,别人取代不了他们。如果他们被解雇,我敢保证几个月内农作物就会歉收,房子的价值也会下降。”

 两名债权人皱眉互望,显然都没考虑到仆人及工作人员的问题。

 听到这些话,警探扬起灰白的眉毛,出怪异的目光,但不发一语。他何必说话?她想。生意方面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两名债权人沉默地达成协议,第一个男人清了清喉咙。

 “你的员工可以留下。”他说。“我们已经打算出售这片产业,新地主表示他希望维持原状。”

 “当然不包含你,罗小姐。”第二个男人故作聪明地点点头。“新地主不需要你。”

 艾琳稍稍放松下来。她的员工安全了,她可以开始安排自己的未来。

 “我想你们会给我时间收拾衣服。”她冷冷地说。

 两名债权人都没听出她口气中明显的轻蔑,且其中之一还拉出口袋中的表。

 “你有三十分钟,罗小姐。”他朝鲍尔街来的高大男人点点头。“何警探会全程陪伴你,以确定你不会偷走任何银器。你准备离开时,可以要一名农人送你到村里的旅馆。之后你要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艾琳尽可能维持尊严地转身,却发现她得面对低声啜泣的管家及烦恼的女仆。

 她仍因突来横祸而晕头转向,但她知道必须保持镇定。她勉强对两人出安慰的笑容。

 “别担心。”她很快地说。“你们都听到了,你们的工作没问题,男人的也一样。”

 “谢谢你,罗小姐。”管家低声说。

 艾琳拍拍她的肩膀,急忙走向楼梯,尽力不管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那位相貌凶狠的警探。

 何警探就站在她卧室门内,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叉开,看着她从下拖出大皮箱。

 他若知道他是唯一曾进入她卧室的男人,不知会怎么说。

 “这是我外婆的旅行皮箱。”但她只说,打开盖子表示里面空无一物。“她曾是女演员,艺名叫做赖嘉莎。她和我外公结婚时在家族间引起很大的纷扰。我外曾祖父还威胁要和外公离父子关系,但最后还是被迫接受。你知道家人都是这样的。”

 何警探低声咕哝。他若不是没有家人,就是觉得她的家族历史很无聊。她猜是后者。

 尽管何警探不太想聊天,她还是滔滔不绝地说,同时从衣橱里拿出衣服。她的目的是要让他分心,避免他对旧皮箱产生好奇。

 “我可怜的母亲觉得她母亲上过舞台很可,一辈子都在洗刷她著名的过去。”

 何警探看了看表。“你还有十分钟。”

 “谢谢你,何警探。”她对他冷笑。“你真是帮了大忙。”

 警探显然很惯于遭人冷嘲热讽,做他这种工作一定常碰到。

 艾琳用力拉开一个抽屉,拿出摺叠整齐的私人衣物。“你也许会想转过头。”

 何警探很有礼貌,没有瞪著她的衬衣或睡衣,但在她拿头柜上的小钟时抿起嘴。

 “除了个人衣物,你不能拿走任何东西,罗小姐。”他摇摇头说。

 “当然。”偷个钟都这么麻烦。可惜,那钟或许能在当铺值好几镑。“我怎会忘了?”

 她甩上箱盖,快速上锁,脊背一阵冷颤,放心了。警探对她外婆的旧皮箱一点兴趣也没有。“有人说我的样子和她在我这年纪时一模一样。”她仍聊天般地说。

 “和谁一样,罗小姐?”

 “我外婆,那个女演员。”

 “是吗?”何警探耸耸肩。“收拾好了吗?”

 “好了。我想你会替我把这个提下楼吧?”

 “会的,小姐。”

 何警探拿起皮箱,提到楼下前廊。一到屋外,他就放进那位农夫的马车里。

 她跟在何警探后面,但一名债权人挡住她。

 “罗小姐,你手上的戒指,麻烦拿下来。”他厉声说。

 “真是的。”

 她算好时间拿下戒指,等债权人伸手要接时故意掉到地上去,它在地板上弹了几下。

 “该死。”小男人生气地弯去捡戒指。

 他弯下身,有如正在行礼的小丑,艾琳则扫过他身旁,走下阶梯。赖嘉莎向来强调优雅退场的重要。

 何警探的态度则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扶她坐上马车坚硬的木板凳。

 “谢谢你,先生。”她低声说著缓缓上车,非常优雅沉着,彷佛坐上一辆上等马车。

 警探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祝你好运,罗小姐。”他望了望马车后座的皮箱。“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叔叔年轻时曾和一群演员一起旅行?”

 她僵住。“没,你没说过。”

 “他有个皮箱和你的很像。他说这很好用,还告诉我他总是把一些必需品放在里面,以防随时必须紧急离城。”

 她咽咽口水。“我外婆也曾给我相同的建议。”

 “我想你应该遵从了这个建议,罗小姐。”

 “是的,何警探。”

 “你会没事的,罗小姐,你很有勇气。”他眨眨眼,轻碰帽缘,向雇主走去。

 艾琳深口气,猛力撑开伞斑举著,彷佛举著明亮的战旗。马车缓缓移动。

 她没有回头望向她出生并住了一辈子的房子。

 继父的死并不意外,她也不觉得哀伤。钟萨姆娶她母亲时,她已经十六岁。他很少待在乡下,喜欢伦敦及永无止境的投资计划。三年前她母亲去世后,他更是难得出现。

 这正合艾琳的意。她不太喜欢锺萨姆,也很满意他不来碍手碍脚。但不久她便发现,他的律师把她外婆的遗产全转移到锺萨姆的名下,包括了房子及周围的土地。

 现在房子跟土地都没了。

 呃,不算全部,她冷酷且满意地想着。锺萨姆的债权人并不知晓她外婆的珍珠金制针及耳环藏在旧戏服皮箱的夹层里。

 赖嘉莎在她母亲嫁给锺萨姆后马上把这些珠宝给了她。嘉莎把这份礼物当成秘密,并指示艾琳把针及耳环藏在皮箱里,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母亲。

 显然嘉莎对锺萨姆的直觉非常准确。

 两位债权人也不知道有张二十镑的支票藏在皮箱里。一得知锺萨姆要把收成后的每分钱都投资到采矿计划,她马上卖掉作物并把钱收起来,再把支票和珠宝藏在一起。

 事情发生就发生了,她想。她必须开始专注于未来。她的财富当然不如以往,但至少她在世上并不孤立无援。她已经和一位绅士订下婚约。柯杰瑞一听到她悲惨的困境,一定会奔到她身边,他绝对会坚持提前举行婚礼。

 绝对会的,她想。再过一个月左右,她就会忘了这件可怕的事。她会成为已婚妇人,经营管理一个新的家。一想到这,她就非常开心。

 她唯一擅长的技能就是管理监督数以百计的工作,以维持井然有序的家庭及兴盛的农场。她什么都能处理,从销售作物、取得利润,到记帐、请人修理小屋、雇用仆人及工人、在食物储藏室调配葯方。

 只要有决心,她会成为杰瑞的好子。

 当天晚上,柯杰瑞骑马来到小旅馆的院子,艾琳正在指示旅馆主人的子要确定她上的单是刚洗烫好的。艾琳望向窗外,正好看到来人,马上停止说教,跑下楼。

 她直接奔进杰瑞敞开的怀抱。

 “亲爱的。”杰瑞很快地抱住她,再轻轻把她拉开,俊俏的脸上是严肃关心的表情。“我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真是可怕。你继父的债权人全部拿走了吗?房子?所有的财产?”

 她叹口气。“恐怕是。”

 “这对你真是可怕的打击,亲爱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句话显示杰瑞其实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他花了点时间才说到重点,还先向她保证他真是伤心绝,但没有别的选择。

 总面言之,因为她的遗产被剥夺了,他不得不马上终止他们的婚约。

 不久他就骑马离开,去时与来时同样迅速。

 艾琳上楼回到小房间,请人送来最便宜的酒。酒一送到,她就锁上门,点上腊烛,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呆坐许久,看着窗外夜,喝著劣酒,思考未来。

 现在,她在世上真是孤立无援了。这想法既怪异又扰人。原本井井有条、安排妥当的生活全都了。

 才数小时前,她的未来仍清楚而明亮。杰瑞一直计划结婚后要搬进她的房子。能成为他的子及生活伴侣,为他持家、养育子女,并继续监督农场的生意,她很足。现在那个闪亮的美梦如泡沫般破灭了。

 到了深夜,她喝掉了大半瓶酒,突然想到现在是她一生中前所未有的真正自由。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不再对谁有义务;没有佃农或仆人要依赖她,没有人需要她,她没有、没有束缚、没有家。

 没有人会在乎她是否身败名裂,或像她外婆那样因为大丑闻而使罗家名誉扫地。

 她有机会为自己计划全新的生活。

 在黎明初的曙光中,她似乎看到自己塑造的未来,闪亮人且不同凡响。

 未来,她将由褊狭、僵硬、严格的小镇生活约束中解;未来,她将可控制自身的财产及经济。

 在旧生活里无法做的事,在崭新的未来都能做。她甚至可以尝尝那种独特而刺的狂喜。外婆曾向她保证只要遇上合适的男人,她就能体验得到。

 但她不用像同阶层的女人,为这种狂喜付出代价,她向自己保证。她不需要结婚。毕竟,没有人会在乎她是否毁了自己的名声。

 对,新未来将会是前途无量,只是她必须先找到方法实现它。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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