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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十月,明大寿。

 本来按了明的意,是要“平静些过”就好了。但在旋的执意下,终于办成了连着十天的庆典。当然,多半的活动只是宫内的娱乐,因为明向来就不是爱闹的子。并且,在旋、紫眉和朱槿的合力劝说下,在桓灏的默许下,这十天内,一切政事全免,都交给紫眉她们几个去负责了。

 园中的桂花又开了,一茬一茬的金黄散着雅致的清香,过往的人衣襟上也不免沾染了些许淡香。明迷茫于自己的心情,那是苦涩、却有着一点甜意,又有些怅然的混合体。好久之后,她才想到,就是在槐树下,曾经的恋人是多么亲密地依偎着。

 待回想起后,才发现,回忆是多么的痛。

 如芒刺在心的她,终于在庆典的最后一,请了桓灏入宫。

 然而虽是请了,明却是抱着“多半是不会来的”的心情。忐忑中,吏人来报:丞相答应了。

 …*♂*♂*♂*…

 桓灏皱着眉。

 这几来他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皱眉了。

 第一百次问自己,为什么答应了赴宴?尤其知道了只自己一个人时,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推辞而去。可是,看着对座微醺而红了脸的女子,他终于还是没有离去。

 亭中只剩他们两人了。他来时,明只要他坐下,然后旋领了人置了酒菜后离去,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明微红了脸,他才察觉到,沉默中两人都饮了不少酒。他倒是无事,明却是醉了。

 他皱眉“陛下别喝了罢?酒易伤身。”

 明用醉态的眼看着他,眉心皱了起来“会醉吗?旋说这桂花酒不会醉人的。”

 她的眼中是小小的疑惑,仔细看着手中的瓷杯,忽然好像有了什么大发现似的展颜而笑,让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样明丽的笑容的桓灏瞬间眩了眼“我知道了,你骗我!”

 哭笑不得地对着她的指控,桓灏直想叹气。提醒自己最好当对面坐的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娃娃。这时,压制住的心完全地泛滥开来,让他控制不住地站起来,夺下酒杯“那说话吧?等会再喝?”

 明因着他的抢夺微晃了下身子,最后是撑住他的臂才又坐直“没有啊!我很清醒,我心里清楚得很。”

 只觉臂上有灼热的触感,桓灏撒了臂,偏偏她又晃了起来,无奈地,桓灏只能扶住她“好,你清醒。那就乖乖坐好。”

 “好!”明又笑了起来,傻傻地,点头郑重地答应“不但可以坐直,现在我还可以跳舞。跳给你看?”不等桓灏按住她,她已站了起来“咚”地一声,撞到了头顶的桓灏的下巴。

 “啊!”她痛叫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桓灏顾不得去自己的下巴“怎么了?”她的头,却没有肿块。

 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明可怜兮兮地仰起头“咬到舌头了…”

 明知不该,桓灏的心还是柔软地生了怜惜之意“叫你坐好了不要动的啊。”

 明皱了眉看他,忽然哭了起来,下一秒,他一震,明扑进他的怀里,扣住他的

 甜蜜混合着懊恼的情绪从心头升起。他的手挣扎着在她的肩头徘徊,在推开与拥抱之间犹豫。终于,怀着“她醉了”的侥幸,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用自己都已忘记了的软声问着:“怎么了?很痛吗?”

 明拼命摇着头“不说!我不说!我不能说!”

 桓灏心中有想笑的望“只是问你痛不痛啊!”“不说!不说!我没事!很好…”喝醉了的人听着安慰的话却误会成了自身的病痛,升起绝望。抬起头,她如幼童般胡乱地将桓灏拉下,将印到了张口问的另一张上。

 桓灏愣住了。

 闭上眼,稚气地轻轻停在他的间,一滴泪从明的睫上滑下。

 泪水炙痛了他的心,失去的痛感再次袭来,他狠狠扣住了明的臂,将她拖入怀中,狠狠地吻住了她。

 明初时吃惊地睁大了眼,见到了熟悉的容颜,安心地闭上了眼,回吻着他。

 齿摩娑着,是狂喜与绝望混合着的刺

 明闭上眼,感觉久违了的气息,直到桓灏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已穿越了衣衫的屏障停留在他的膛。桓灏的眼迷茫地盯着她的,眼中是自持与情的挣扎。

 酒意醒了,绝望与情感却让她陷入更深的迷茫中。一半是难以自已,一半是自暴自弃,她反握住他的手,再次探索着他的

 狂热地亲吻,从到颊到喉间,桓灏的理智已消逝。抱住明,他也陷入狂热之中。

 …*♂*♂*♂*…

 从沉沉睡意中醒来,桓灏才发现天已暗了下来,夕阳染了深红一片。四下静悄悄的。

 转过头,明伏在他的肩头睡着,两人身下,是亭中铺就的厚毯。

 衣衫零落地散在身侧,他轻轻抓了自己的袍子,掩住了明的身躯。

 也许是肩头微动了一下的缘故,明皱了皱眉,轻声呢哝着,转了头,从他的身畔滚落,又睡去了。

 奇异的空虚感袭上心头,他伸手,将她轻轻揽回怀中,温暖的触感,才让他有充实的感觉。

 她的脸颊还是微红着,额上还有些微汗。他宠溺地看着甜美的睡颜,轻轻地将印在她的额上,微咸的汗意让他轻了一声,紧紧地拥住怀里的她。

 她是真实的。

 不是一年来无数的梦境,一睁开眼伸手揽去便是虚无的梦境。

 这时才明白,原来思念有多深…

 一旦泛滥,是连自己也害怕的感情…

 那么,以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他皱起了眉,却只能紧紧地抱住她。

 明迷茫地睁开眼,看到他的眼,恍偬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退了回去。她醒了。

 双腿无可避免地从他的腿上滑开,明的脸红了。

 桓灏笑了,扣住她的,将她拖回怀里。

 这次是再也不敢动了。明伏在他的膛,屏住了呼吸。

 桓灏将褪至她间的袍子拉好时,她的脸更红了。

 他轻声问:“还痛不痛?”

 虽然看不到,但桓灏却能感觉到膛处的脸蛋已经火灼般地滚烫了。过了好久,才听到她的回答:“喝醉了,不觉得…”声如蚊蚋,手却揽住他。

 “冷吗?”桓灏抬起她的下巴,要看她的脸。

 明胡乱摇着头,更紧更紧地抱住他。

 桓灏轻笑着“我不会离开的。不用这样紧张。”

 手指与手指着,这一刻,心终于又贴近了。

 明摩娑着他的温暖膛,才知道空虚是多么深。

 桓灏匆忙问:“上次昏倒是怎么回事?这两天见你脸色也没有怎么恢复,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怎么说的?”

 明瑟缩了一下“太医他们只会说些语焉不详的话。想来总是没大事,也不见他们怎么紧张。这两天我也觉得好了不少。”

 桓灏握住她的指尖,轻轻移到腕间,抚摩着微凉的皮肤“这些天真的瘦了不少…叫旋帮你好好补补吧。”

 明半抬起身体,半散的发如缎子般从肩头垂下,如云般遮住桓灏的视线,他着地伸出手,握住发丝。她吐着舌头“才不要!这几天旋拼命给我做什么补汤,活似把我当猪一样养。要是再补,我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早晚会活活补死的…”

 桓灏沉下脸“不要怠慢鬼神!生死之事哪能随便说的?”不知为什么,听到她笑着说的那句话,心头竟升起不祥的沉重感。

 明笑了“知道了,一时失言。”

 她专注地看着他的眉、眼、鼻,轻轻叹道:“如果…永远都能这样…该有多好?”然而他沉默着,一动也不动。

 一滴泪落下来,滴到他的膛,明含笑着,眼中一片晶莹“对不起…不该说的…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桓灏静静看着她,心中被酸楚笼罩:一宿贪,然而,他和她仍是原先相隔遥远的两个人,一切都没有变,鸿沟也没有消失。

 明慢慢俯下头,他的眼中只有她,她虔诚地吻着他的嘴角,喃喃着。

 桓灏眩惑了。

 好久,才听清楚,那一声声低语,都是“我爱你…”…*♂*♂*♂*…

 直到很久之后,再想起那依稀的呢哺,桓灏仍可以体会到那心碎的感觉。

 之后,两人如同回到了青涩岁月时,虽然不愿意,却只能偷偷地见面。

 然而,就连这样的安宁,终于也成了奢望。

 这年年底,镇西王明广起兵叛。平朝的安宁,瞬间成了泡影,陷入狼烟四起的困境。

 收到叛消息的同时,桓灏收到了殷离的死讯。

 之后。明独排众议,封朱槿为平西将军,挥军西进。虽然此举让朝中上下更为不安,但在桓灏之后的铁腕压制下,终于成了沉默的认同。

 然而,情势比所有人的估计都要复杂。继棣城生变后,号二公主明安为主,其驸马华令彭定为帅的一支队伍也在平的北境起兵。起兵的同时,以明安的名义诏告天下,称“伪帝”明及其座下犬桓灏阴谋篡改圣旨,夺取王位,名不正而言不顺。而明安则是平成帝原先立的储君。所以起兵当,明安便登基了。起兵的名义是:清王都,除妖孽。如此云云。

 看到那道所谓“诏书”时,明先是啼笑皆非,然后狠狠哭了一场:一夕之间,风云变,姐妹反目。原本就知道随权势而来的尽是污秽,而今,更是将淡薄的亲情化为乌有。

 那一夜,桓灏抱着她,她沉默了一夜。

 但是,原本非常担心会趁机进犯的立国却奇迹般地按兵不动。当时立朝的边关守将是号称“鬼杀”的晁起云。

 在全力平定内的情况下,虽然明广的军队一度占领了西南部的广阔土地,但很快,情势被控制住了。

 原本人人存着怀疑之心的女将以军令如山、身先士卒而赢得了手下将领的心,炼的武艺更让余下的人闭上了嘴。之后,因着见到叛军抢掠的暴行而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的军队下了誓死之心,朱槿获得了战场的控制权。

 而对于华令,在明安怂恿下贸然趁起兵,却不曾有万全的准备,也没有过战争的经验,虽在战争初时因朱槿全力于明广军而得了些便宜,但很快就因战线过长,供给困难而陷入了自己踏进的泥潭。

 但是,虽然笔下只是几句,明有限的岁月已过了一年,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

 秋季金桂盛开的园中,如今飘的是冷的梅香。几株老梅盘错节,点点红梅映着初下的新雪,清冷宁静。

 穿着白色轻裘的明站在梅下。一阵寒风吹过,积雪便簌簌地落下,张开掌,接了几片雪在掌中,见那雪融成水滴落,沿着掌中细纹蔓延开去。她痴痴地出神。

 忽然手被握住,还没回头,已被身后来人一转,拉入温暖的怀里。她轻笑着,拥紧来人。抬头时,却看到桓灏微皱着的眉,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开心?哪个敢惹你生气?”

 桓灏握住她两只冻得冰冷的手“还有哪个?前几天才受的风寒,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宫里休养?一来就听旋说你非要透透风!什么透风,我看是冻骨头才是真的。”说着,将明的手藏到他黑狐的皮裘下。

 明微嗔着:“本来就是嘛!一场小小的风寒,你和旋居然把我关了半个月!闷也闷出病来了。”说着,惩罚地将手探入他的衣领,冷冷的手触到衣下温热的皮肤,只觉得如融化般地温暖。

 桓灏随她去玩,将外衣裹住她,望着她娇小的脸“看着雪,在想什么呢?”

 明脸上现出忧虑之“这雪都积起来了,朱槿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战地不比都城,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冬衣…”

 “在想这个啊?你放心,紫眉已将御冬之物分派下去了,应该已经到他们手上了。”

 “这仗也打了一年了。要多久才能结束啊?如今不比大盛时,民不聊生已经很糟了,我昨天命人查过,国库也…”

 桓灏沉稳地看着她,眼中是让她安心的神色“你放心,再挨一年是没有问题的。真的不行了,还有‘官库’,这些年官吏们从朝廷得了不少好处,如今国难当头,若要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总要‘放些血’出来。不过这已经是下招了,我想是用不着的。”

 明脸色稍霁,却还是忧心“虽然前线战报是见好,可是若是时间太长,只怕会士气低。”

 “这世上哪有能速战速决的好事?只用一年便可以控制住局势,已经是朱槿的奇迹了。你身为朝中核心,绝不能心急,心急就容易出事。”

 “我也知道,却总是忍不住东想西想…”

 “何况又不只我们这方受了时间困扰,明广他们会更心急。”桓灏抚慰地拍拍她的手。

 明展颜而笑“也是!”忽然想起一事“一直想问问你的意见,为何明广会那么快出兵?我当初是想过这种可能,但总以为还要些年头才会出这种事。他才刚坐稳根基,为何不再待几年?等有些把握时再行事也不迟啊。”

 “只因朝政也渐稳下来了。他原本也想等你我起争斗时再来收利的罢,哪知这一天一直没来,反而你的威望高。这样下去,时间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到时他明广会被人遗忘,而人人拥戴你。他若再起兵,不成了人人痛恨的叛?胜算就更小了。”

 明挖苦着“这是夸你还是夸我?”

 桓灏沉默了。

 明话一出口,便知是说错了,很快笑着说:“进来吧。原也不觉得,这会儿站着真有些冷了。旋一定在里面置了火炉,进去暖暖吧。”

 桓灏随她拉着手,进到内里去。

 …*♂*♂*♂*…

 是夜。

 象牙的梳子缓缓从黑发间滑落。明梳着发,但多半时间是在发呆。

 旋笑着接过她的梳子“好了!别梳了,都有半个时辰了。也不歇歇。想事就想事吧,别难为你一头头发了。”从梳妆台上拿浅黄的锦绦要给她系上。

 明望着镜中微笑着的旋,缓缓问:“旋,我越想,越觉得我做错了。”

 旋拧了眉,手中却仍不停“怎么了?”

 明迷茫道:“我曾跟你说过了,我想让他自由,可如今,他却越来越被我束缚了…”

 放下束好的发,旋垂手“公主是指桓大人吗?”

 “我知道,若只有我一人,绝不能像现在那么做得成功。是因为有他帮忙,平才能如此安稳…可是,是我绑住了他。我知道,每次一看他的眼,我就知道…”怔怔地将发束移到镜前,看那绑带。

 旋强笑“总是这样的,世上哪有没有束缚的人?您不也为了对皇上的承诺而绑住了自己吗?”

 明将发带缓缓松开“有时也想,早点结束算了…什么时候才到头呢?”回过头,看到旋惨白的脸“别担心,只是说说罢了…只有两年,只有两年,我可以跟他在一起…”

 …*♂*♂*♂*…

 四个月后,明安军被剿。明安及彭定在华城破之自刎。

 面对传回的死讯,明怔怔了半,最后下令厚葬两人于帝陵侧。

 再过两个月,明广主力被灭,只剩小鄙兵力蹿逃。而明广不在捕获的俘虏中,大约是在小鄙人马之中。

 朱槿还朝。昭帝下令厚赏诸将,论功记赏;对所俘之人,除首恶外,皆大赦;同时下令生养战之地的百姓,免三年赋税,朝中诸项开支则能减则减。全贴了民用。

 百姓奔走呼告,皆道其圣明。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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