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樱环视著蟠桃园,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天依旧
,树木一样青翠,园子里什么都没变。
她会觉得空
的,只是因为少了个男子,那个她原是厌恶到极点,最后却眷恋入骨髓的男子,否则她不会因为少了个人就觉得孤单冷清。
这时,忽然有人来唤“初樱,娘娘找你!”
“喔,知道了。”
初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娘娘找她是要干什么,那她就显得太过迟钝了。
她向来不笨,只是为了敖任,她宁可让自己蒙上眼睛。
初樱很快的来到西王母座前。
“初樱,你该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吧?”
西王母看着那正跪在地上的女弟子。
先点了点头,初樱才抬起螓首“弟子心中略有数。”
西王母叹了口气。
“唉,这事儿说来我也有错,没算到你和他的那段尘缘,还
错
差将你们两个凑在一块儿,会出了岔子也是在所难免。我始终没吭声,就是因为知道你欠了他一段滋养生命的恩情,受人点滴,涌泉以报,这也算是因果了尽。”
“娘娘!”初樱忍不住掉下泪来。“您别怪他,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否则早将你们赶出我这清修之地了,可是初樱哪,你告诉我,所谓『什么都没做』也能包括心中所思吗?”
初樱摇摇头,泪水似樱花瓣般飘落。
“很好,所以你还是明白的,虽然身体上你们什么都没做,但在意念上,你毕竟已经
了轨。我一直等著你自个儿清醒过来,可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所以在发生更可怕的错误之前,我必须出声。刚刚,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初樱紧咬著下
,没有说话。
“我要他知道,像你这种尚未修成正果,介于花仙与花妖之间的魂体,顶多只有五百到一千年的寿命,而神龙拥有五千到一万年的寿命,因此你只能是他生命中的短暂过客,你们的爱即使再强烈,也抵挡不了年寿不同的现实,到时候,无论是他或是你,都要后悔了的,因为,你明明有可以登仙,享无尽仙寿的机会,却因为他而放弃了。”
初樱只是啜泣,没能作声。
“你会在他面前先行老去、死去,如果在那之前,他已经不爱你了,那么你的牺牲有何意义?就算你们的情爱能够长久,他到时还是深爱著你,那么就换作你情何以堪了,你既然爱他,又怎么忍心看他因为失去了你而伤心呢?”
听到西王母这么说,初樱更是哭得柔肠寸断,那颤抖的身躯仿佛风中的落叶。
“孩子!你可以尽情的哭,但是相信娘娘,这一切迟早会捱过去的,情关难过也得过啊!”西王母再度叹了口气。
“或许,这是上苍刻意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考验吧,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你就会不一样了。勘破情关不易,可是只要勘得破,那往后可说是海阔天空任你翱翔,懂吗?”
点点头,初樱的声音里
是哽咽。“多谢娘娘!”
“别谢我,你该谢的是他。”西王母若有所思地睇了她一眼。“原先我还想,依他们神龙一族的拗
子及霸道的恶
,这事儿他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西王母摇摇头,忆起敖广年轻时曾大闹天庭,硬是带走了个他瞧上眼的小仙子的往事。她原本想,有个
鲁不文又蛮不讲理的爹,敖任大概也是如此吧。
“可是他在听完我的话之后,只是点点头,说:『我尊重娘娘为初樱仙子作下的决定,更不愿她为了我断送前程。』然后他就走了,走得
潇洒的。”
收回思绪,西王母再瞧了眼初樱。她已经不哭了,只是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教人看了好生心疼。
“娘娘和你说这些,是要让你明白,连他都清楚这样的结局才是对双方最好的,他舍下了你,才可以海阔天空潇洒来去,而你,舍下了他,也才能够继续你的修行哪。”
“多谢娘娘!”初樱微哑著嗓子,恭敬地对西王母磕头。
会说谢,是因为除了这句话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别谢了,勘不勘得破这一关,还是要看你自己。”
接著西王母手一挥。
“虽是原谅了你,但该有的惩戒还是不能少,看管蟠桃园的事儿,我会
代给别的仙子,至于你,到调心居住上百
静思己过吧。”
调心居,瑶池中的单人居处,与众人远远隔离,在瑶池仙境,住进调心居里就等于是坐牢了。
初樱既不反抗,心中亦无不平,她只是点了点头。
敖任不在了,没了那个会亲昵地喊她樱樱的男人,住在哪里,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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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千里外的人间。
崆峒山下的乌溪镇,原是个车水马龙的热闹地方,近年来人口却逐渐减少,只因为这里出了个黑魔王。
这黑魔王并不是为非作歹的土匪、贼寇,而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乌溪镇外三里处有个黑水洋,那儿黑水茫茫,正是黑魔王所住的地方。
见过黑魔王的人并不多,因为能见著他的多半已被他囫圃
下肚了,那些个能够侥幸活存的人,在回想起那家伙时都仍哆哆嗦嗦软了腿的。
黑魔王的身子约有四、五个壮丁那么高大,一张阔嘴一张一合,便能吐出一大池的黑水,伸个懒
打个呵欠,黑水洋上就会掀起一阵几丈高的
花,渔船若是遇上,顷刻间必定船覆人遭殃。
黑魔王原是生活在洋底,与人们没有接触,有一回,他在睡觉时头忽然让人类的大渔网给罩住,他用手拉不开,用脚踹不断,情急之下,他一个挣动,竟不小心让渔网割去了头上的黑色大角。
黑角落在水底,成了成千上万颗的黑珍珠,值钱得不得了。
有些贪心之人知道洋里有许多黑珍珠后,一个个小命都不想要了,光想潜到黑水洋里捞宝,从早到晚吵得黑魔王不能睡觉。
包让黑魔王气愤难消的是,黑角对于他可说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还要重要,因为那可是他修行了五百年的成绩!就这么让人们
断,他们还
前来扰他清梦,真是可恶至极!
黑魔王与人类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所有的人类在他眼里全成了贪婪又可恶的贼酋匪寇。
于是黑魔王出了水底老巢,施法将洋里的大鱼大虾全
锢在他的手掌底下,让人们捕不到鱼,甚至在水面上兴风作
,让船翻覆。
渔民们知道洋里有妖怪,人人都怕,但为了讨生活,也只得硬著头皮闯黑水洋了。
可是只要是渔船驶进了黑水洋,若不是被黑旋风刮得无踪无影,便是让黑水给
没。
那一阵子,乌溪镇里处处搭幡举丧,可是十具棺材九具空,只因那些丧身在洋里的人大都是让黑魔王给
进了肚里,哪还有剩下来的余
或是骨头可以埋?
妖怪闹得凶,人们只得开始动脑筋想办法了。
镑地知名的、有本事的道士、高僧,都被乌溪镇的官爷及乡绅们请来作法屠妖,结果却是个个若非命丧黑水洋,就是吓得落荒而逃。
那黑魔王既不怕符咒又不怕刀
,既善水又会钻,如果甩不掉人们手中的刀
,他便躲进水里,趁人不注意时再窜出来把对方一口
下肚,谁都拿他没办法。
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镇上招了好几年的勇士,可是到了末了,不管赏金提得多高,都再也没有人敢来了。
钱多不是不好,可是好歹要留下小命才能享用吧?
于是乎,妖怪一
不除,镇上就一
比一
冷清了。
这一夜,乌溪镇来了个高高大大,发长及肩,鬓须杂乱的男子。
虽是一副落魄潦倒相,可他那过于常人的气势却十分吸引人。
入镇之后,他找上了镇长。
“听说您这儿闹妖怪?”
“是呀!绑下,您瞧咱们这儿冷冷清清的,就是拜那黑魔王所赐。”
“那正好,在下正是以捉妖为生。劳烦您带路吧。”
真的吗?镇长眼睛都亮了。
“不知壮士的酬金是多少?”
“不急,总要先捉到妖怪再说吧。”
男人掏掏耳朵,笑得潇洒,边掏耳,他身上还蹦蹦跳出几只跳蚤、虱子。他那双掩藏在前额
发间的眸子是锐利有神的,只是这会儿眸子里却因长途跋涉而有些许倦意。
镇长注视著他,忍不住想,他那掩埋在须发下的真实容貌究竟是啥德行?真让人好奇啊。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模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帮他们捉妖。
“壮士应该是长途跋涉而来,还请先梳洗一番,吃顿好的,睡个好觉,咱们再带您去捉妖。”
“不用了,我不重吃的,少睡点儿也没关系。”
这是真的,他甚至是有些害怕睡觉的。
“只不过…”他的眸子里漾起一片温柔“这儿可有樱树?”
樱树?镇长搔搔头,不解他的意思。
末了,在问过不少人后,他们终于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找著了一株樱。
“对不起呀!壮士,因为气候不适合,咱们这儿本是不产樱的,这一株也生得不够好…”“不打紧!”男人微笑,伸手打断镇长的解释。
然后他抬高眸子,凝视著眼前那株袅娜的樱。
镇长
了
眼睛。他肯定是眼花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从这男人眼中看见了倾慕的柔光?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株樱?这是什么神话?
伸长了手,男人摘下一片樱花瓣,只是一小片罢了,他可舍不得伤了这株樱。他将樱花瓣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眸子再启时,他那疲顿的双眸已经重新添
了光彩。
“走吧。”
“走?”镇长傻了眼“上哪儿去?做什么?”
“当然是捉妖啦!”男人大笑。“否则你以为咱们两个大男人还能做些什么?”
镇长不好意思地嘿嘿讪笑着,然后问道:“还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我姓敖。”男人笑了笑,无所谓地回道。
镇长见他无意多说,也不再追问。这位姓敖的壮士还真是一个喜欢樱花,喜欢尝樱瓣,不爱睡觉,宁可赶著去捉妖的神秘男子啊。
接著,镇长领著敖任来到黑水洋边。
也许是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水面涌起了波涛。
“敖壮士,要不要我去替你找些帮手来?”
“不用。”敖任仍是一派潇洒从容“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话刚说完,他已纵身跃进黑水洋里。
镇长见状大惊,即使水性再强的人都不可以如此有恃无恐呀!那黑漆漆的水,仿佛无底的大洋,寻常人又能在里头闭气多久呢?更何况还得去和一只妖怪搏斗!
但是镇长多虑了,不多时,黑色的巨
之间,那庞大的妖怪黑魔王腾水而出,他背上有个东西,正是敖任,他揪紧了黑魔王的颈背,一拳拳使劲地搥著。
黑魔王吃疼,不住嗷叫,用力甩了又甩,还是甩不
敖任的纠
,也咬不到他。
虽是甩不
敖任,但黑魔王身上那层皮
就像是铁打钢铸的一样,无论敖任再如何使劲地搥打,就是伤不了他。
就这样,一人一魔竞整整厮杀了十个
夜,整个黑水洋都快被黑魔王掀翻了,岸边则有愈来愈多的人挤在那儿看热闹,摇旗呐喊。
到了第十一
,敖任终于放开了黑魔王。他一松手,黑魔王便赶紧钻回洋底躲起来,而他则是累得睡倒在岸边。
镇长赶紧找了几个人将他扛回镇上。
直到黄昏时,敖任才醒过来。
这会儿他已成了众人眼中的大英雄,
畔挤
了慕名而来的少女抢著想服侍他。
可是他连理都没有理会,要镇长请走那些前来献殷勤的人后,他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要求,他只要一瓣樱花。
敖任含著樱瓣思索著,待夜里众人都睡下后,他独自踱到土地庙,用脚尖踢了踢神像,喊出了当地的土地爷。
“小神叩见龙王二太子!”老态龙锺的土地爷急急忙忙朝他跪拜。
“起来吧。”敖任懒懒地一挥手。“喊你出来,你该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二子是想问如何治那黑魔王?”
见敖任点头,土地爷继续说了下去。
“那黑宽王是个上千年的水底
怪,他身上的皮
筋骨刀
不入,得以二十一
花妖树
等妖
的长发,加上神龙身上的鲜血与鳞片织成的网,才能将他制伏。”
花妖树
的长发?神龙的鲜血及鳞片?
敖任蹙起眉头。第二项他是唾手可得,但第一项,他该上哪儿要去?
如果…他闭上了眼。
如果她在这儿就好了!他的樱,他的心哪!
再睁开眼,不可思议地,他竟然看见了
思夜念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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