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敦逵徐缓地走进妇科的特等病房，将左手上大把的玻瑰花束入巧的搪瓷花瓶，随意将花朵拢出层次，拉开一旁落地窗的帏幔，让朝阳洒进房内。

　他的子一向喜欢光亮的，撇笑了笑，他幽幽地转头凝望榻上的康颂文，然后，无声无息地走向边，掀被上，轻柔地拥她入怀。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一个星期来，她从未有一刻真正清醒。医师告诉他，她因小产大量失血，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调养身子，凡事不宜太急切。他并不急盼她得马上清醒，只是住院的日子里，他们夫被区隔开来，他不能时时刻刻看她，让他十分不好受。轻轻地在她额鬓落个吻，他不由自主地哼着美国民谣“白发”遥想着自己与颂文是歌谣里那对恩爱的老夫。

　那夜，他们被送入医院后，便分别进了手术室。直到他清醒，已是第三天中午。当时，他的病房里外聚了一堆高阶警务人员，急着询问他为何会与祭天拓一起出车祸？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考虑了一会儿，不想将事情复杂化，亦不想外界对子的背景再有话题，因此，他对他们说是遭挟持。所有人闻言，全出了然于心的表情，仿佛他们早猜到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问他不过是想确定罢了。之后，他们鱼贯离去。只留下一名主管对他进行说明。

　由于他是外籍华人，且在国际社会上具有高知名度，因此，他的安危备受关注。然而，祭天拓是恶名昭彰的黑道人物。所以，当他们一起在车祸现场被发现后，警方便猜测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在他昏的三天内，大规模对群龙无首的“祭帮”展开围剿，彻底拔除这个东南亚最大的社会毒瘤。

　咚地一声，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路敦逵的思绪回到现实，侧头看向门口。一名小护士伫立在那儿，呆望窗边的那盆玻瑰花。

　半晌，她转向病方向，一副早有所知地喃念:“路先生，我就知道你又偷跑出去买花了，你这样不行啦！”走向边，看清他怀里“”了个人，她又叫:“哎呀！路先生，你才开刀一个礼拜，伤口都还没愈合，别老是这样抱着太太呀！”

　“嘘。”路敦逵优雅地以食指点，示意她安静。“请让我太太好好休息，嗯？”他和善有礼地请求，嗓音低沉人。

　小护士一愣，闭起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对于路敦逵这位风度翩翩、俊人的病患，她们其实是又爱又恨。他的相貌、身份全是院内未婚女所憧憬的，加上他的绅士举止，她们几乎是控制不了地偷偷爱慕他。只是，他老是不遵守医院规定，喜欢偷跑到院外买花，到他子的病房拥她人眠，让她们常遭妇科主任的训言，颇令人头疼。

　“路先生，你再这样，我们铁定又会挨了主任的骂。请你回房打针吃葯，好吗？”长长叹了口气，小护士无奈地说。

　路敦逵淡淡一笑，很配合地伸出左手臂。“在这儿打吧！葯也一起拿过来，嗯？”

　“我就知道…”小护士低声咕哝。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将葯品带了过来。

　她利落熟练地打完针，看着路敦逵下葯，然后叮咛。“你得在丁主任发现你之前离开妇科喔，别害我又被骂。”

　路敦逵淡笑颔首。但，心里着实明白，即使那位凶暴的妇科主任丁灿琳来了，他也不会离开。

　小护士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不安的心走出门。她当然明了，那位爱如命的男人，绝不可能乖乖离开。唉！看样子，她又得挨顿骂了。

　门重新关上。

　路敦逵抬起左手缓缓摩挲康颂文沉睡的美颜，他真想听她说话。用她那圆润的纯美嗓音叫他，那是任何绝妙古典乐都比不上的听觉享受，他真想听她说话呀！

　“颂文－－”长指梳她的“赫本”短发，就着她弧形美好的耳后。“颂文－－你在梦里，看到孩子了吧！她跟你说了什么呢？有没有想我这个爸爸呢？你们母女有很多话要说吧！但，别把我这个爸爸排除在外好吗？我想知道女儿和你说了什么？颂文－－”轻柔地吻着她的颈侧，他沉缓地呢喃。

　“是儿子…敦逵，我们的孩子是个男生…”无预警地，康颂文悠然转醒，嗓音平静却细弱无力地说着。

　路敦逵一震。俯首，正好对上她仰转过来的脸。“颂文…你醒了！”抑着声，他不敢太激动。包裹着绷带的右掌抚上她的芳颊。

　她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脸清瘦了些，眉宇间有着淡淡愁纹，仿佛昭示了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的时，她的心难过地痛了起来。她闭上眼，将脸埋入他怀里。

　“是儿子呀－－”拥着她，他长叹。“怪不得你那么紧，不让你醒。”温暖的掌轻抚着她微颤动的背脊，眸光望向窗外的远山。他知道她正在哭泣，为那早逝的儿子。

　“…敦逵…”她圈紧他的膛，带着浓浓的鼻音，哑声说。“他说…他爱我们…他那么小…那么孤单…我无法保护他…敦逵…我…”

　“别说了，颂文。”路敦逵吻住她。在他心中，这个掉泪泣血的小母亲，着实更叫他不舍呀！

　康颂文泣不已，小脸重新埋入他的温暖怀。那个像他的孩子，就这么走了，如云般从她身边飘向了天际，她一点都留不住他！一点都留不住…

　“还会有的！颂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脸埋入她丝绸般的发中，他温醇的低语安抚她。

　这个早晨，时间在两人相拥悼念逝去的小天使里，转而过。

　原本宽敞的病房里，此刻全是探病的访客，送来的花束与水果，使得空间狭隘了些。

　她未清醒前，路敦逵止公司里的部属们来打扰她，以至于她清醒后，他们便一窝蜂涌来，将她的病房全花果、粉、等。

　然而，对于部属这样殷勤，路敦逵却感到不悦。他担心过多的访客会累坏她。于是，再度下令，若要探病，就到他的病房做公事演示文稿，让他了解公司状况，否则，全以“跷班”论处。

　康颂文幽幽地扬淡笑。跷班？！亏他说得出来！这不就是他常有的行为吗？也许，也许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爱跷班的总裁”吧！否则，怎会如此威吓部属呢？真是…轻轻摇头叹息，她抬眸望向窗外，拉拢被子。

　窗外已夜幕低垂，现在大概是九点。她知道，再过一会儿，待医师巡房后，他便会出现。他会拥着她入睡，让她在梦里都能感受到他温暖韡晔的气息。

　祭天拓死了，那个曾想噬她的黑暗灭了。她的生命世界是光明的，路敦逵是她的“光明”他如旭般让她活在灿亮的美好里。她该勇敢地拥抱的，她早已解，早已无顾忌了…

　“谁？”外头传来咿咿唔唔的声响，让她回神问着。

　毫无响应，门外细弱难辨的声音仍在持续。

　“谁？敦逵！是你吗？”她侧身看着门板。那种声音像是小动物发出来的，应该不是路敦逵，那到底是…

　“谁？是谁在门外？”她扬高嗓音，探手拿取小几上的水果刀。

　砰地一声，门被撞了开。“是我啦！”丁灿琳气吁吁地闯了进来。她一身轻便的家常服，双臂腋下各挟了一名幼童，左边的那个脸朝前，右边的那个则是两条白小脚在踢蹬。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好笑。

　“丁主任！”康颂文放下手中的水果刀，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这么晚了，你不是下班了吗？”她是这家医院的妇科主任，该是不用值班呀！难不成有人指定她在此刻来接生？

　丁灿琳着气，走向她，将挟在两侧的幼童丢到上。“选一个吧！”她坐上沿，大方地看着康颂文，要她从两名面貌相似的幼儿选择一个。

　“什么意思？”康颂文看着两名缓爬向她的小小人儿，困惑地问。两名孩童俊秀可爱，粉雕玉琢地，脸蛋一模一样，该是对双胞胎吧！她思忖着。双手不分别抚上他们的颊，轻轻摩挲，让他们格格地笑出声。

　丁灿琳看着她逗着孩子，有些得意地扬起眉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选一个吧！我送你一个。”康颂文才刚产，一定很想要孩子，但，她却每“故作”冷静坚强，可怜的，不如送她一个孩子好了。反正，她一次就生了两个，送人一个，应该无妨。何况，她是在做好事，安慰一个伤心的母亲呀！“快呀！选一个，别客气呀！”

　康颂文惊诧地看着丁灿琳。“你…”“别你呀你的！我送你一个，你喜欢哪一个，就抱去吧！”纤白玉手拍了拍两个儿子的圆翘小，她开始翻着儿子的小身躯，如同介绍货品般地说:“别看他们长得一个样儿，他们其实是有区别的。你看！这个左耳垂有痣的是哥哥，他叫佟恩。而这个右耳垂有痣的是弟弟，小家伙叫佟典。两个都周岁了，还不会走路，可会爬的，口齿清晰，已经会叫人了。不信你瞧，小恩、小典叫声‘妈咪’！”

　闻声，两个幼儿爬进母亲丁灿琳怀里，咿咿哑哑地开口。“妈咪…妈…咪咪…”长着零星小牙的红，咧咧直笑，模样动人可爱。

　丁灿琳得意极了，将儿子放置康颂文怀里。“你要哪一个？”虽然，心里有那么点不舍，但，做人要有分享的雅量，这么优秀美好的孩子，她一次就得了两个，算是上帝多给的厚爱吧！她该知足，更该懂得分享的。就送一个给康颂文吧！

　“你说…你要送我一个孩子？”康颂文若有所思地喃问。双手不停地抚着两个孩子的脸，他们的左右耳垂上真的分别有颗赭红色的小痣，巧巧地，像是戴了耳饰。这是对天赐的“恩典”呀！他们是不能被分开的双生兄弟呀！

　“是呀！怎样？你要小恩，还是小典？”丁灿琳问。她自己无法抉择要送哪一个，索将两个都带来，让康颂文自己选。

　康颂文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眸光定定地凝望丁灿琳。“你呢？你要送我哪一个？”她在丁灿琳眼底看到那抹母的不舍，她的内心其实不像表面这样大方、不在意的。

　丁灿琳愣了愣，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要你自己选吗？你问我做啥？只要你别让他长大后，像路敦逵那样风、没品德，你要选谁，我都依啦！”

　康颂文点点头，沉默不语，温柔地抱起双生子，搂在前，似在思考。然而，两兄弟因尚未断，在她怀里不停地钻动，仿佛在寻觅食物般。

　丁灿琳见状，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她倏地从康颂文怀里抱起其中一个孩子，也不想分清是佟恩，还是佟典，便急忙地转身跑向门。

　“这个就给你了，记得别让他像路敦逵。”开门前，她哑着声，再次叮咛。然后，转动门把，拉开门－－

　“琳琳，你果然在这儿！”佟尔杰陡然出现在门口。他身上仍穿著手术袍，刚才他帮一名病患切除脑瘤，才出手术室，家里的佣人便来紧急电话，说她带着两个儿子开着快车出门。当时，他脑子一转，便想起她提过要送一个孩子给康颂文的事，于是，没多加思考，他马上到妇科病房来，没想到他的子真的在此。

　“尔杰…你…你今晚不是有大手术…要执刀吗？”丁灿琳有些错愕地盯住他，她心虚地闪烁言辞。

　“爸…巴…爸…巴…把…巴…”丁灿琳怀中的小娃儿，一看着父亲，咿咿哑哑地叫着，小手伸得长长的攀向他。

　侈尔皆拼看身上的袍子，笑笑地对儿子说:“回家再抱，爸爸的衣服脏脏。”

　小娃儿也笑了笑，然后趋进母亲怀里。“妈咪…咪…妈咪咪…”

　佟尔皆拼了眼儿子的右耳，语气有些不谅解地问:“你就这么忍心把小典给人？两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呀！琳琳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子所做的荒唐事多得不胜枚举，不过“送孩子”这事，实在是称得上“荒唐中的荒唐”！本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还真的付诸实行。真是…够令他气结了！

　他的语气有些凶，让她不甘势弱地大声起来。“你干么那么凶！康颂文的孩子小产了，很可怜呀！小恩、小典长得一个样，你要是没看他们的痣，根本就无从分辨，看一个等于看两个，送一个给那可怜的母亲有什么关系！你干么那么小心眼！”

　小心眼？看一个等于看两个？佟尔皆啤脸微微搐。天吶！他的宝贝子怎么会有这种七八糟的论调呀！他真是被打败了！深深了口气，他神情严肃，不较平时温和地说:“琳琳！你给我听好！小恩、小典是两个人，不是一个！看一个不可能等于看两个！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是我佟尔杰的儿子，所以你无权将他们任何一个送人！”这大概是他对子说过语气最重的话吧！平时，他任她为所为惯了，才把她给宠得任，连自己的亲骨她都舍得送人。

　丁灿琳挑高细眉，美眸圆睁，很凶、很凶地吼道:“我无权！我哪里无权！是谁痛了十几个小时生下他们？是谁每天喂给他们吃？你说呀！佟大医师！”

　“你小声点！这里是病房，别惊动病患！”佟尔杰无奈地皱眉。幸好儿子早已习惯了她的雷声怒吼与火爆个性，依旧安然地攀在她前，没给吓哭，否则会更吵的。

　“我就是要大声！怎样！我要大家知道，你佟尔杰是个漠视母亲权利的父权沙文猪！”原本就属女高音级的嗓子更加扬高，医院长廊里全是她的声音在回。

　佐尔皆拼了看其它病房里探出来的人头，以及护理站来的护士们，尴尬又歉然地对他们笑了笑，便将子推进康颂文房里，并把门带上。

　“你们别吵了！”康颂文抱着笑咪咪的佟典走向他们。“佟医师，你太太她不是真的想把孩子给我的，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心割舍自己的孩子，失去孩子不管是对父亲或是母亲，都是锥心蚀骨之痛，没有人舍得的…”带着轻微的叹息，她幽幽沉沉地说。同时，将手中的佟典还给丁灿琳。佟典在离开她身上时，甜甜地叫了声“姨”她会心一笑，轻轻抚了他的头。

　丁灿琳看着她那有些虚幻渺远的神情，心中突然明白，自己拧了一件事。原来，她“给”康颂文孩子的举动，并非安慰，而是加深伤痛。天吶！她真是个线条的笨蛋呀！

　“我…对不起？”她有些僵凝地对康颂文说。

　康颂文微笑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

　佟尔杰偏头笑了笑，知道子已明了“送孩子”的不妥，顾不得身上抱子还没换下，他张臂抱住子和两个儿子。“好啦，回家吧！”

　“哎呀！你脏死了！衣服都没换，有病！菌啦！”丁灿琳推抵他的身体，箍着两个儿子转身。

　佟尔杰笑了笑，硬是吻上她。“你们都有抵抗力的，放心。”又亲了亲两个宝贝儿子，然后搂着母子三人，开门离去。“康小姐，你早点休息吧！”

　“唉－－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路敦逵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景像。

　丁灿琳一看着他，便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佟尔杰，双手，以三七步站在他眼前，数落着。“你又违反医院规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晚都在这儿过夜！你就是靠那张脸魅惑那些无知的小护士，让她们对你放行的吧！路大少！”

　路敦逵笑了笑，并不否认她的指控。

　“琳琳，你就通融通融吧！”佟尔杰瞥了眼路敦逵，淡淡一笑，男人间的默契，无言的转。

　“尔杰！你怎么说这种话！你可是未来的院长，怎么可以私自坏了医院的规定！”纤指戳刺着他的膛，她生气地斥责。

　“妈咪……喝。”佟恩、佟典异口同声的咕哝，小手胡乱挥摆。

　路敦逵一笑，穿越他们一家人，走向康颂文。

　“喂！你…”丁灿琳转身想拉他，却被丈夫阻止。

　“走吧！儿子饿了。”佟尔杰拉了拉她的衣袖，将佟典交给她，自己则抱着佟恩，走出门。“走啦！琳琳。”

　丁灿琳看着路敦逵抱着康颂文上，眸光突然一闪，低喃一句:“算了。”决定不追究路敦逵的不守规则。

　出门前，她突然又对路敦逵吼道:“她的身子已经得起‘剧烈运动’了！”语毕，她快速地关上门，不再打扰他们夫。让他们多点时间“做人”忘掉产的伤痛。

　路敦逵莞尔。“这女人真宝，佟尔杰的生活肯定采。”

　康颂文淡淡地笑，颊畔贴着他的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轻轻地气，她有些羞赧地问。她其实明了丁灿琳的意有所指，只是这里是医院，真的可以吗？

　路敦逵没说话，左手掌探进她的衣领，握住她柔软丰腴的，指尖轻轻在娇的顶端作花样。

　“…敦逵…”康颂文双手覆上他的掌，眸光水亮地看他。

　“嗯？”路敦逵轻哼，俯头吻住她，动作细腻地咬她的舌、贝齿。

　“她刚刚带着双胞胎儿子来，说是要送我一个…”双手抵着他的，她细细气，诉说前一刻的事情。

　路敦逵边听边笑，最后索仰躺于，大声狂笑。

　“你这么大声会吵到隔壁。”康颂文趴在他身上，酥软玉手叠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笑。

　路敦达拉下她的手，轻轻吻着。“这特等病房就像饭店的总统套房，隔音良好如同录音室，不会吵到任何人的。”

　康颂文微微颔首，重新枕回他膛，小心摸着那层厚厚的绷带。“认识我，你一直在受伤。”她感慨地说。

　“颂文！”路敦逵抚着她的头。“很多人相爱，却互相伤心，我们没有，我们珍爱彼此，不是受伤，嗯？”这个在他怀里的女人，应该明白，他们的心是相系相依的。

　“敦逵，我真的可以这样永远拥有你吗？”不由自主地，这话从她中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为什么会说这话，她的脑子里并不想问这个老问题呀！

　路敦逵俊眉一挑。“要我证明你可以吗？”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他们终于康复回到自己的家。

　住院期间，路敦逵将公司的事务全由高特助，以及纽约公司借调来的韩特助处理。这两个人将他的公司管理得妥切，以至于养成他的惰，让他出了院后，更加狂肆地跷班、旷职。每天，他在楼下办公的时数，大概只有四小时左右，其它时间，他则赖在顶楼“养伤”

　“叮…叮…叮！”一大清早，扰人美梦的门铃声乍然作响。

　康颂文猛地惊醒，俯抬起身，她盯着路敦逵俊的睡颜。“敦逵，你该上班了！”那么急的铃声，应是楼下的秘书又有要事来催吧！

　路敦逵懒懒地张眸，大掌温柔地抚着她的美颜，不自地吻上她微启的樱。“我去赶走‘干扰者’，嗯？”搔了搔头，他掀被下，随意套上睡。

　“敦逵，你还是下去办公吧！”她掀被，下帮他准备衣物。

　“不、不、不！才八点五分而已，就来吵我，我去打发他，你别下，嗯？”重新将她回榻，在她眉心落个吻，他着上身，便往客厅走去。

　“敦…？止住话，目光凝在他身上的斑白鞭痕，心不由得痛起来。那错杂乱的伤疤，总是提醒着她，他为她所受的伤害。这个男人是用生命爱着她的。

　看着他关上房门，她翻身，将脸埋入他的枕中，深深地气感受他的气息。

　“妈…妈！你怎么来了？”看着门外的“干扰者”路敦逵的睡意尽褪，神情有些诧异。

　年约六十，仪貌端庄，举止高雅的妇人－－方华，慢悠悠地走近他。“怎么？你不我呀？”语气沉沉地唤着，眸光轻扫他身上的伤疤，她心里充疑问，但未问出口。

　敛去脸上的惊讶，路敦逵笑了笑。“我只是有点意外！”他让出路，将母亲请进客厅。他心里明了，母亲千里迢迢来此，绝非只是单纯的关怀，肯定是听了什么耳语、流言，要来训诫他。“嗯…这个月，我没请管家，委屈你喝我泡的茶，可以吗？”礼貌地询问后，他旋身往厨房泡茶。

　“别忙了，敦逵！”方华沉沉地唤住他。“过来坐吧！我有话要问你。”

　路敦逵撇笑了笑，他坐到母亲的对面。“我就知道，你有事要教训我，是吧！”自小，他便能由父母说话的音调来判读他们的情绪。母亲从进门那一刻起，声调总是得低沉，肯定是有事要发飙。

　方华那高而的额微微一皱，她拿出手提包里的一本杂志放到桌面。“这是安娜来台演唱时，带回欧洲社圈传的！”这书已在欧洲上阶层社会传了两个多月了，她和丈夫去了北非，一点都不知这事，直到回维也纳，看到这本杂志，才知道他们的“好儿子”在a省惹了麻烦。

　路敦逵瞥了眼桌上物，那是徐子睿谈颂文身份背景的那本八卦杂志，没想到会被安娜，多尔带回欧洲，用来当做是报复他的工具。哼！真是个危险的女人呀！安娜？多尔！他撤嘴讪笑，对母亲说:“不过是本中文杂志有啥好传？那些洋人又不懂中文！”

　“不懂中文？你要是知道安娜请人将这杂志翻成四种不同的语言，你还这么说吗？”方华声音因愤怒地而发抖。他们路家因为儿子不当的行为已成了笑柄，而这个“始作俑者”竟一脸讪笑、不以为意。她真是造孽，才生了这个儿子。

　路敦逵拱眉，又讪笑一下。“四种呀！她还真用心！”对于安娜？多尔咬叫的行为，他已不在意，随便她要怎样都好啦！混帐！

　“敦逵！别给我闪避言辞！这报导到底怎么回事？上头说你的未婚是个俱乐部女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欧洲玩的乐坛名伶还不够吗？这次，你非得搞个臭名，让家族蒙羞，是吗？我到底生你何苦呀！你就是要我成天抬不起头，是吗？敦逵…”方华气得直嚷，老泪都给了出来。

　路敦逵皱着额。他以为母亲早习惯了他以往的放，没想到她原来对他的生活反感至斯。“妈，别这样，我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那报导全不是真的，你该相信我的！”换个位子，他坐到母亲身旁，极尽好言地安慰她。

　“你要我相信，那早该收敛行为呀！我真不懂，你父亲又不是风胚，为什么你是？敦逵，你的行为实在让我失望！我原本还期待你会定下心，娶个子，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的，可是你却一再叫我失望。这次，你谁不好惹，竟去风月场所惹了一身腥，你到底玩够了没？”拿出丝帕，她抖着保养得美好的素手拭着泪。

　路敦逵叹了口气。“妈！我娶了呀！我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的！我娶了，一个完美的子！”

　方华突然抬头看他，眼神充怀疑。

　“是真的！你和爸在北非，我才没通知你们。”他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方华眼波一转，抓住他的手腕。“你这疤怎么回事？”他的掌心有个圆形疤痕，像是被什么给穿伤的。“还有身上这些也是？这些怎么来的？”

　路敦逵放下手，轻描淡写地笑说:“你还是问了！我以为你只来训诫，不来关怀呢？这些只是小意外，出了个小车祸！”

　车祸？方华眉头蹙起。她儿不相信他的说辞，但她没继续追问，因为她知道儿子在说谎，多问只是多个谎，不如她自己问楼下员工，也许还能拼凑出真相。

　“敦逵，是林秘…”康颂文悄然地打开房门，看见沙发上雍容华贵的妇人后，不止住话，步伐停住地站在卧房门口。

　方华的眼光也被她给吸引了。她着实震惊于康颂文的冷容颜，那么不染纤尘的美，是她从未见过的！

　“颂文！来！过来见妈！让妈看看你！”路敦逵起身走向她，牵着她的手，走回沙发前，亲昵地搂着她，坐在方华对面。“妈，这是我的子颁文。”他开心地为母亲做介绍。

　康颂文微低着头。“妈，你好。”她说。嗓音很轻、很自然。

　方华点点头，没说话，双眸闪着精明打量着儿媳妇。

　“怎样？妈？还满意你的儿媳妇吗？”路敦逵笑笑地问。

　方华回过神，语气迟疑地问:“敦逵，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康颂文抬眼，望着方华，正报上自己名字时，路敦逵已先行开口。

　“颂文！康颂文！我子的名字叫康颂文。”

　康颂文！方华双眸一瞠。那不就是杂志上写的俱乐部女郎吗？再仔细地看一次康颂文的长相，她突然血上升，脑门晕眩。“敦逵…你实在…”语未毕，她便厥了过去。

　“妈！”路敦逵与康颂文同声惊呼。方华躺在路敦逵房里惟一的大上，悠悠转醒，侧过脸，她看到坐在沿的康颂文。

　“妈，你醒了。”

　方华没说话，撑着身子坐起。

　康颂文见状，立即伸手扶她，妥切地帮她垫好靠枕。

　“敦逵呢？”坐定后，方华沉言询问，语气有些冷漠。

　康颂文倒杯热水，回到边，将杯子放在小几上。“敦逵下去开会了。”她淡淡地答，站在边没有坐下，她隐约感觉得出，方华并不怎么喜欢她。

　“开会呀！这小子倒逃得快！不过也好，有些事还是得单独跟你说明白。”端起小几上的水杯，她啜了口温热的水，拍拍沿。“坐下吧！”

　康颂文微微颔首，随即落座。“你不喜欢我跟敦逵在一起吧！”未等方华开口，她便沉言喃问。

　方华眸光一闪，语带赞赏地开口。“你倒是敏锐细腻。”

　康颂文苦笑了下，眼光坚定灼烁地凝视她。“我答应过敦逵，永远不离开他。”这么说，并不是要与方华互别苗头，只是内心单纯地想表达出她对敦逵的承诺。

　叹了口气，方华语重心长地说:“我并没有要将你赶离敦逵身边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了解，你与敦逵的事已严重影响到路家的声誉。敦逵的姑妈，嫁给了北欧皇室，她的夫家因为这事跟我们吵得不可开。关于你的身份背景的那篇报导，不管是真是假，它都已深植上层阶级的文化圈中了，所有人都知道，敦逵有个‘不名誉’的未婚，如今传言未平，你又成为他的子，我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你！还有，敦逵身上的伤，我想也是跟你有关吧？康小姐，请你对我实话实说好吗？”

　康颂文心一凛，有些无言以对。她唤自己“康小姐”已表明不愿承认自己是她儿媳妇的事实，那还要说什么呢？

　“请你告诉我，康小姐，敦逵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来的？”方华沉着气，再次开口问。

　康颂文点点头。让她知道吧！她是敦逵的母亲，有权知道发生的一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悠悠地道出路敦逵受伤的缘由。

　“发生了这些事后，你认为你真的适合敦逵吗？你真的是适合我们路家的媳妇人选吗？”听完康颂文的陈述，方华对她有着浓浓的不谅解。儿子为了这个女人，不但名誉受辱，还险些丧命，这叫她更无法接试频颂文为儿媳妇！“康小姐，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立场想一想，我真的不希望敦逵再受到伤害！请你成全我的小小期望，放了敦逵，好吗？”

　康颂文心猛地揪疼。她能体会方华的感受，因为她也曾是个母亲，孩子受到伤害离去时，她也痛苦万分，所以，她能了解方华的心。对方华而言，她是会带给敦逵伤害的源，也许她该离开。离开敦逵，好让方华安心，好让路家不再蒙羞受辱。她是该离开的，敦逵的光明是用来荣耀他的家族、他的名誉的，她实在不该自私地强占，甚至玷污他，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呀！为什么她不明白、不顿悟呢！为什么她要执意与他在一起，而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呢？太自私了！她太自私了！她该多为他想想的…

　她闭了闭眼，静静地开口对方华说:“对不起，伯母。我知道该么做，请别再伤心。”

　“你…”方华语。发觉她不再唤自己“妈”而是疏离却不失礼的“伯母”

　“我愿意离开敦逵。”深深了口气，她抑着心的疼痛，淡淡低语。

　方华一愣。心里充矛盾，她能主动求去，对儿子、对路家是再好不过的，但，为何对她的打算，她竟感到不忍心。

　“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给敦逵！”这话彻底的表明她要离开他的决心。

　方华看着她，淡淡地颔首。“谢谢你，康小姐。”

　康颂文轻轻扬，眼里有泪，但未落下。“别这么说。”语气悠远地喟叹。她转身，回房简单收拾行李后，便翩然离去。 　ｍ.ｂＷｏｘＳ.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