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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她又值得吗
  余舒在女舍睡了半,下午醒来,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前闷热一扫而空,空气凉。

 关好门窗,她撑着伞离开了太史书苑,昨和刘忠说了不用来接,这会儿街上也没有轿子可雇,走在**的街上,一步步散去了心中的焦热。

 身陷囹圄中,越是不能慌乱,身在局中,余舒花了一夜时间去想她接下来要怎么办,才能摆“破命人”这个新身份带来的责任与危险。

 乍一作想,她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就是听天由命,乖乖地和景尘成亲生子,为大安朝的繁荣昌盛做一块石砖。然后和一个她怨恨的男人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等到功成身退那一天,任由别人决定她是继续荣华富贵,还是做那良弓走狗,等到飞鸟尽狡兔死时,是烹是藏。

 第二条路,就是宁死不从,拒绝封建迷信和包办婚姻,然后被人视作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捆了,强行迫她和景尘拜堂房,从此过上被人囚的日子,一直到景尘破命之后,等待她的下场除了被灭口,就是被继续囚

 换言之,头顶着“破命人”三个字,不论是否配合,她的后半生注定要是一个悲剧。

 “景尘啊景尘,你何曾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这破命人,其实就是个送死的。”余舒一个人走在路上,雨滴声遮盖了她的自言自语。

 “大安祸子,身系一朝兴衰,知道这样天大的一个秘密,等我没了用,他们会让我活着么。到那时他们若是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亲手杀了我,只怕你也要下手。”

 说的白了,景尘就好像是一份可以动摇国本的宝藏,而她就是那个存放宝藏的大门钥匙,没有她就开启不了这一份宝藏,但是等人拿着钥匙开了门,把宝藏取出来拿走,宝藏还是宝藏,而她这个钥匙。就成了一个废物。

 余舒握紧了伞柄,脸色愈发转寒,抬起眼睛,飞快了扫了一眼四周——

 街对面的那个穿灰袍子的路人,她没记错的话。从她出了太史书苑的大门起,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还有前面不远处那个推着摊车往家回的小贩,也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视线。

 昨之前,她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以防景尘破命之前,她出了什么意外。

 余舒眼中光闪动。嘴角浮起冷笑,她是花了一个晚上才确定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宝藏没有开启之前,她这把钥匙,不容有失。

 妙就妙在这里,现在的情况是。暗中有一伙心怀不轨的人盯着景尘这个大安祸子,一心想要坏事,当国者为了扼杀这些叛逆,暂时会藏起她这把钥匙。一不会动用,二还要将她护的好好的。

 换句话说,现在她背后撑的是皇帝老子!

 有利即有弊,福祸皆相依,余舒知道自己手上的底牌,想要破局而出,首先要找到这一局的死结在何处,才能对症下药。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以利之便,清楚景尘这个大安祸子背后隐藏的秘密——

 一人命数而左右一朝之国运,听起来匪夷所思,大安祸子、破命人,还有那荒唐的破解之法,这一说法是从何出处,会让当国者深信不疑!?

 她一夜思量,这就是死结所在。

 ***

 从城北到城南,余舒走了很长一段路,一柄油伞遮不住风雨,傍晚回到家,半个身子都被打了。

 芸豆就搬了一只小杌子坐在门房底下等人,见她这落汤的样子,慌忙抖开手上的披风,上前去裹着她,撑着伞往后院推去。

 “刘忠出门接姑娘去了,没遇上吗,您怎么冒雨回来啦,快快进屋去,这要是着凉了可如何好啊…”

 余舒听着这小丫鬟嘟囔,难得不嫌她烦人,反而配合地进屋,衣裳爬上去,盖着一薄被,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在面前忙来忙去,一会儿给她端热水,一会儿又拿手巾给她擦头发。

 赵慧在后院听说余舒淋了回来,就把贺小川留给娘,让陈妈去吩咐厨房煮热汤,跨院儿到余舒房里,看到她愣愣地躺在上,忙走到身边去,摸了摸她乎乎的头发。

 “怎地淋成这样,不是叫刘忠接你吗,你这孩子也是,看雨下大了,就不会找个地方躲一躲,等雨小了再回来,冻着了吧,瞧这小脸儿白的。”

 赵慧拿手捧着她冰凉的脸蛋,感地察觉到这孩子有心事,正寻思着出了什么事,就被余舒一把抱住了,将头埋进她怀里。

 “娘。”

 赵慧听她闷闷的叫声,愣了一下,便回抱住她,“哎”了一声应答,心里有些酸酸的难受,是想这孩子生要强,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撑着门面,从没叫过苦叫过累,这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肯在她面前出一点软弱来。

 余舒抱着赵慧,闻着她身上的香,失神地想起上辈子来——

 小时候她记不清楚,但长大有了主见,似乎就没有再和父母这样亲热过,倒是总看着弟弟冲爸妈撒娇卖乖,哭着鼻子被母亲抱在怀里安慰,再到后来,照顾弟弟,安慰弟弟的那个人就变成是她。

 “小余啊,”赵慧轻拍着她后背,柔声道:“你遇上什么伤心的事,同娘说说吧,娘不能帮你排忧解难,总可以听你说说心里话儿。”

 余舒赵慧身上浓浓的母亲味道,虽是多了几分安慰,忍不住想要倾诉,但没忘了景尘那事的厉害,出去,谁听了就是害了谁。

 “我就是心里难受,没别的。”她从赵慧怀里扬起脖子,“我想吃您煮的小馄炖,行吗?”

 赵慧一听说她想吃的,哪有不答应,当即说好:“厨房还有生,中午才熬了汤,我这就下厨去做馅料。”

 说完就放开她,麻利地到厨房捯饬去了。

 余舒睡了一天,走了一路,肚子早就咕噜噜作响。可她却是没有多大胃口,裹着被子躺在上发呆,芸豆从外面进来,轻轻唤了几声她没应,还以为她睡着了。走进一看,才发现她睁着眼睛呢。

 “…姑娘、姑娘?”

 余舒没打采地转过眼珠子:“嗯?”

 芸豆捡着头的衣裳,朝她道:“薛公子上门来了,您快穿穿衣裳起来吧,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余舒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天色,分明外面还在下雨,没想到薛睿这个时候来找,她是又喜又愁。喜的是她此时却是很想见他,愁的是见到他不知该说什么。

 “鞋子呢?”余舒翻身下,不管如何,总不能躲着他。

 芸豆拿了干净的衣裙给她换上,因她头发还的。就在脑后头挽了一个环髻,拿长长的珠钗绞着,一半长发垂在上,一身素的到前面去见客。

 …

 进到屋檐下。芸豆收了伞,余舒着裙摆放下,抬头就见那一室灯烛明亮,薛睿就坐在亮处,手捧着一盏茶,端端正正坐着,一袭杨柳青缎的圆领袍子,将他身形衬的修长拔,一丝不苟束在脑后的乌黑头发,出方正的额头,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从她走到门外时,便盯住了她。

 大概是天黑没有旁人,他这目光不大含蓄,余舒的眼神却有些闪烁,侧头叫芸豆到走廊上守着,然后走了进去。

 “下着雨,你怎么就跑来了?”

 距他们上回在忘机楼小聚,又是三四天过去了。

 “大理寺的文宗都整顿妥当了,下午呈上去,我就回了府,”薛睿顿了顿语气,看着余舒在他对面坐下,低下声音,道:

 “想你就来了。”

 那晚在天台上两人亲密了一回,薛睿和余舒都是打从心底觉得更近了一步,有言道一不见如隔三秋,莫过如此。

 余舒听到薛睿这样直白的情话,说不开心是假的,她是不久前才发现,在待人接物上圆滑世故的薛睿,在感情上,却相当地坦率,比如现在,想她就来见她,不介意告诉他,更不会惺惺作态,故意在她面前摆高姿态。

 看着这样的薛睿,余舒又怎能不恼怒那个破命人的身份,要她放下这样一个知冷知热又知情知趣的男人,去和一个冤家成婚生子,这不是剜她的心么?

 “大哥,你吃晚饭了吗?”余舒张张嘴,干巴巴地问出一句。

 她实在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有关景尘的事告诉薛睿。

 老实说,她是有些胆怯的,她没有多大把握,若薛睿知道了她头顶上着那么大一座山头,要想和她成就好事,就要和皇帝老子唱反调,乃至于将这太平盛世弃之不顾,他是否还会选择和她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不怪她没有把握,在她看来,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她对景尘是仁至义尽,生死相,那人都可以利用她去成就大义,薛睿呢,她又为薛睿做过什么?

 回过头想一想,一直以来都是薛睿在帮衬着她,默默为她做了许多,说是鞍前马后都不过了,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对他好呢,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她昨夜问景尘值不值得她为他去做那个破命人,今她也要问问自己,她值得薛睿为她冒险和朝廷作对吗?

 答案,她其实心中有数。

 余舒眼睛灰了灰,心里头又酸又涩,又有些说不出的无奈,她凭什么为了一己之私,就觉得薛睿应该和她一起承担这大逆不道的罪名,若她也让薛睿陷入两难之境,那和景尘对她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阿舒,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了?”

 “哦,昨晚熬夜,在太史书苑留宿观星,白天没有睡好,”余舒作势了下眼睛,免得他看出端倪,接着就道:

 “干娘亲手煮了馄饨,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薛睿笑道:“我还记得慧姨的云面,那时在义城里,是我带你这小伙计去尝鲜的。”

 “对啊,我也记得,那时候…”

 薛睿引了话题,看着嘴上喋喋不休的余舒,眼中闪过疑虑:看她今有些异样,似是遇上什么难事,又不方便对他讲。

 出什么事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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