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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人有悲欢
  2、今天更了一万二千二百字,今天晚上的更就没了(一章算双更,不会挨打吧?哈哈),明儿早上早些更,然后,估计就要请假写大结局了。么么哒小媳妇儿!心中感慨万千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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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小舞,准备马车,我要去金川门——”

 她低低骂咧着,双眼通红地起身,提着裙摆就往楼下走。

 “丫的,赵绵泽那个人。”

 若是赵绵泽真的让人假扮成她,在那黑灯瞎火的地方,隔得又那么远,赵十九难保会不上当。

 这几个月来,她没有与赵十九联系过,他也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儿。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响。

 拉古拉眉头再次皱起,瞄她的脸,“…据说是您。”

 晋王妃?夏初七狐疑地看着她,目有郁气,“哪里来的晋王妃?”

 但他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刚得到消息,说赵绵泽绑了晋王妃在城门上,与晋王谈条件…”

 拉古拉斜睨一眼东方青玄僵硬的面孔,总觉得哪里不对。

 “拉古拉大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含着情感,但是在这一瞬,夏初七的视线却看向了从他背后匆匆上来的拉古拉。看着他脑门儿的冷汗,她不由紧张地捂住了小腹,赶在东方青玄之前询问出声。

 默了一瞬,东方青玄点头,“是。阿楚,其实我…真的爱你。”

 轻呵一声,她似笑非笑,“女人感,容易爱上,也很容易放弃爱。男人理性,爱上了,便很难转移,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安?”

 亮得让夏初七无法怀疑他话里的真实

 他的眸,比夜空的星子更亮。

 吐了口浊气,她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正想痛斥男人的无情,东方青玄却凑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了一句,“但阿楚,男人一旦真正爱上,就不会轻易改变。”

 可夏初七却似懂了。她曾听人说过,男人为什么要对女人说爱?其实并非他真的爱上了女人。说“爱”的原因很多,大多是为了泡她,为了与她上,或者为了增加和谐度,取悦女伴。但实际上,在男人的心底,那种与女人同样观感的爱情并不存在。他们的爱与几乎难分,大多只是喜欢,或者在喜欢的基础上,积月累下来的情分。

 迟疑许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活动了下假肢,嘲一笑。

 东方青玄道:“男人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若是他说爱…”

 “很少?是何意?”夏初七挑眉。

 “阿楚,男人的爱很少。”

 似乎等待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才看见他展颜笑开了。

 与她的视线在月光中织着,他心跳得其实很快。

 这一回,东方青玄许久没有回答。

 夏初七想着东方青玄这绝代妖孽被众美环绕的样子,角不免微微搐一下,突地又敛住了眉目,收起笑容,往前探了探头,严肃地看着他问,“那你会因为与她们有了肌肤之亲,她们又为你生了孩儿,从此便爱上她们吗?”

 东方青玄眸中微光一闪,也笑,“会。”

 夏初七笑了笑,又问,“你也是大汗之尊,会为了绵延子嗣,纳很多姬妾吗?”

 东方青玄看着她,考虑良久方道,“会。”

 “没,没笑什么。这个…你不明白。”夏初七笑得酸涩的面颊,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月下东方青玄更为妖娆的俊颜,不由好奇心大盛,扬眉轻问,“东方青玄,我问你,等你的病好了,回了兀良汗,会娶生子吗?”

 东方青玄看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由蹙眉,“你在笑什么?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原来可以亲自为夫婿选女人,在他们看来,也是一种极大的荣宠。

 这很好吗?夏初七一怔,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东方青玄目光巡视着她的面孔,似乎并不太了解她的情绪由何而来,但他却知道,帝王的后宫千百年来都姹紫嫣红,美人儿那样的多,她会有紧张与焦虑也是正常的。不过,他的身份太微妙了,有些话便不好出口。说得太严肃了,怕她往心里去,有了疙瘩。说得太轻松了,又怕她今后遇到事儿会怪他。想了想,他只得玩笑,“不管帝王的情爱能持续多久,但你若是做了皇后,至少可以为他把关,他要纳的妃子,必须经你之手。你若是不愿,再美的人儿也挨不上他的边便是了。这还不好吗?”

 “名分…”夏初七低低念叨了一句,面有犹豫之,“可是帝王的情爱,自古便不能长久。他会是例外吗?”

 东方青玄沉片刻,抬眉望她,缓缓笑开,“有很多好处。至少他可以给你想要的名分。”

 考虑一瞬,她突地笑问,“东方青玄,你说做皇帝好不好呢?”

 那种酸楚很奇怪,不是痛苦,也不是难受,更不是开心。就像是一件谋划许久的事情,在历尽艰辛之后终于要拨开云雾,到达事先设定的终点时,那种释然与紧张,还有感慨。

 开不开心呢?夏初七鼻子有些酸。

 东方青玄慢慢牵开,轻轻笑道,“赵樽今夜便会攻城,他的帝王梦,就要实现了。”顿了顿,他又道,“请问皇后娘娘,您开不开心呢?”

 “好吧,多谢三公子美意了。”夏初七把手放到火盆上烤了烤,见他还是那般笑容浅浅地注视着自己,不由挑高眉头,笑嗔过去,“奇怪了,这般看我做甚?难不成我又变帅了?”

 东方青玄笑着看她,“你不是冷么?”

 “这个天儿都生火了啊?”

 可这样紧张仄的气氛,夏初七却完全感应不到。她微侧着头,晶莹的眸子抬起,在静静观察皎洁的月亮。小平台上只有一盏孤灯,光线不是太亮,东方青玄看着她半隐在火光中的脸,蹙了蹙眉头,叫如风去拿了个火盆来放在她身边,又看了她许久,她方才回过神来,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火盆,笑得眉眼弯弯,极是好看。

 京师的守卫过去了一批又一批,他们都在往城门赶。

 东方青玄笑看她臃肿的身子,戏谑着,耳边再次响过齐刷刷的脚步声。

 “不是穿得像熊,而是你的样子就像熊。”

 “是啊。我越发怕冷了。”夏初七着鼻子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双手来回,像是还冷得很,又把手探到嘴边呵气,“自打怀了这个孩子,我这身子一比一怕冷。”她轻笑着,又打趣地瞄了一眼东方青玄单薄的秋裳,“还是三公子帅气人,风度翩翩。不像我,穿得像一只熊。”

 “你越发怕冷了?”

 有那么冷么?东方青玄怀疑地蹙了蹙眉,看着她身上厚厚的衣裳。

 “嗯”一声,夏初七也不知看见他的话没有,看了一会远处,又静静地看向天空,看着渐渐明亮的月亮,抚了抚脸,侧身拿过椅子上搭着的外袍披在了身上,似笑非笑地摇头道,“观月食也是受罪的,今儿的天气古怪得很,白那么大的太阳,这会儿却冷得钻心。”

 “如今也不晚。最精彩的也没有错过…”

 东方青玄瞟她一眼,听着楼下街面上来来去去的守卫吆喝声,淡淡一笑。

 “早知你这儿这么好,我早就来了。”

 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夏初七懒洋洋半阖着眼,感慨万千。

 正如东方青玄所说,那是一处好所在,小楼很高,在楼顶上有一处专门延伸出来的小平台,可极目远眺京师城的夜。虽是眼下是相军战的状态,但远远看去,底下这一片屋舍楼阁,仍是繁华璀璨。尤其是皇城的方向,那一片雕栏画栋的宫殿楼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里,更显冷清庄肃。

 吃罢晚饭,她便去了东方青玄的栖霞阁。

 有时候听不见,其实也是好的,至少她的世界很安静。

 嘈杂的京城,并没有影响夏初七的情绪。

 大战将起,鼓噪了一天的京师城内,更是紧张万分。这一天,京师城都是狼狈的,狼狈得几乎没有了帝都风范。不管口号喊得有多么的烈,真正敢上阵去真刀真与晋军拼杀的百姓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都手无寸铁,躲着藏着想着法子要怎样保家人平安,在世中得求存活…

 ~

 当然,也将是最后一次。

 也是历经数年的南北大战后,两个人首次会晤。

 这是时隔四年后,叔侄俩的第一句对话。

 “是,久违了。”

 赵樽看着城墙上的身影,冷冷一笑。

 “十九皇叔,我们又见面了。”

 赵绵泽果然说话算话,天入了黑,酉时一到,他便亲率众臣登上了金川门的城墙,一袭明黄的龙袍在火把的光线下闪着威严的光泽。赵樽骑马于金川门下,黑色战甲、黑色战马、黑色披风,于黑的晋军人群中,与他遥遥相视。静默一瞬,赵绵泽让宦官张四哈端来了美酒,在杯中上,第一杯祭了天,第二杯祭了地,第三杯端在手上,风致敬赵樽的方向,淡淡开口。

 ~

 “在!”

 “丙一!”

 “是。”老孟领命离去。

 赵樽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道,“一旦开战,你领着特战队,想法入城,与大牛取得联系。”

 “属下在!”老孟屈身半跪于地。

 看着他的背景,赵樽冷冷转身,“老孟!”

 赵樽准备破城了,他很快便能见到乌仁了。带了一抹浅笑,他俊朗的面孔高高抬起,看着金川门,角扬了扬,调头打马而去。

 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他就等着今朝了。

 “是。”元祐板,声音又激动又兴奋。

 赵樽看他两个如此情深,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眸子慢慢转开,落在了元祐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少鸿,赵绵泽亲临金川门,是想方设法与我们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不论如何,今夜必须破城。现在你领兵前往定淮门,与陈景和我互相呼应。”

 晴岚一喜,与陈景对视一眼,抿轻笑,“谢殿下。”

 考虑片刻,他再次妥协的点头,“准了。”

 妇人也是人,也是可以和男人做一样的事情的。

 但也不知为何,每次晴岚请命,他都会想起阿七的脸。

 换了以往,赵樽是坚决不允许妇人上阵的。

 这一路跟过来,晴岚与陈景二人夫唱妇随,关系极是亲密。

 “是!殿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师,陈景等的就是这一刻,得了命令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紧紧握了握拳,侧头看着晴岚,正想要劝她回营去等待,却听见她笑地开口,“殿下,我请令,跟着陈大哥一道去。”

 “领五万兵沿护城河,前往石城门。”

 “属下在!”陈景拱手致礼。

 “是时候准备了。”顿了一下,他冷冷道,“陈景!”

 赵樽脸色一变,慢慢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移动的火花,没有情绪的哼了哼,看向了身侧的陈景与元祐。

 “城外的晋,晋军听好了。陛下有旨,酉时将亲率臣工登临金川门,要与晋王说话!”

 这时,金川门城墙上突地伸出一个脑袋。那校尉像是有些紧张,声音结结巴巴。

 元祐仰天一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静默不语的陈景和晴岚,耸了耸肩膀,“你是主帅,你看着办吧。”

 赵樽眯了眯眼,雍容尊贵的面孔上,冷静得仿佛神祗,“再等一下。”

 “…天禄!”元祐脸都气苦了,“战机稍纵即逝,咱们不能再等。”

 稍稍停顿,他抬手捂了捂眼睛,“也不知为何,我这眼皮,跳得厉害。”

 “不对。”赵樽淡淡答着,目光定在城墙上在秋风中瑟瑟的旌旗,“宫中大火,肯定有大事。”

 “行行行,我知道你在担心你母妃的安危。可天禄你也不想想,若是贡妃可以由着赵绵泽拿捏,依了他的德,何须等到今?要是可以,他早拿你娘来你退兵了。有洪泰帝在,你母妃便不会有事,放心吧啊!”

 拎着马缰绳转了好几圈,见赵樽仍是一动不动,元祐终是服气了。

 比起赵樽的思虑来,元祐似乎更为着急。他嘴里虽然一句也没有提乌仁潇潇,可心里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她。乌仁潇潇不同于陈大牛与晏二鬼。他们不论遇到什么危险,到底是男人,有战争经验,懂得自保。可乌仁潇潇一个妇道人家,而且就在赵绵泽的身边,在那个戒备森严的皇城之中,遇上这种事,她该怎么办?

 “不强攻,还能咋办?”像是感受到他的急切,马儿也不安的来回走动起来。元祐气恼地牵着马缰绳,在赵樽的身边走来走去,“从早上抵京到现在,我们围了几个时辰了?你看除去城墙上的守卫越来越多,赵绵泽有下召退伍的意图吗?你这老虎都打到山脚下了,不直接上山称王,更待何时?”

 赵樽眉头微微一蹙,望住他焦灼的眸子,“少鸿,京师不同他处,强攻不得。”

 “你跟他守什么诺?本来就撕破了脸的,他不开城门,咱还不能强攻吗?”

 骂咧一声,元祐怒极反笑,丹凤眼浅眯着瞪他。

 可赵樽却是一口拒绝了,“说好今夜子时,便等到那时!”

 如今大晏的山河并非全在晋军的掌握之下,赵樽南下打的便是时间差,胜就胜在行军速度。若是等赵绵泽从南边的援军赶到,即便同样可以破城,但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同…想到这些事,元祐心急如焚,有些等不及了。

 “天禄!”看他若有所思的站了许久,元祐打马上前,催促道,“咱们还要等什么?等赵绵泽主动退位,那是不可能的。你应当知道,再拖下去,只有对我们不利…”

 金川门外,赵樽头戴重盔,身系黑色氅子,身姿矫健地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冷漠的容逆着光线,更显高冷无双。他静静看着暮往西,从金川门的城楼沉了下去,也越过它注视着柔仪殿的方向,眸子里的波光沉沉浮浮,如万年不化的冰川,要将天地万物冻结其间。

 ~

 “去看看顾贵人,可有准备好了?”

 在众臣的跟随下,赵绵泽大步往外走着,低声吩咐身侧的焦玉。

 赵绵泽高深莫测地一笑,“众位爱卿,且随我一道去金川门,会会朕的十九叔,便会知晓。”

 “陛下有何御敌良策?”

 他突然急转直下的话,让众臣诧异惊叹,又面带欢喜。

 “还好…朕还有你们…”赵绵泽面色苍白,喃喃说完,抬手让他们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晋逆虽强,众位爱卿也不必长他志气。这京城,朕自有办法让他有来无回。”

 “若是京师城破,我等不会再苟活于世。”众臣跟着响应。

 老臣们面面相觑,呜咽试着眼角,齐刷刷跪了一地。吕华铭道,“陛下不是雄主,却是仁主,不是圣君,却是明君,打从陛下继位以来,推行仁政,使百姓受益,民生回暖…若非晋逆造反,我大晏自当国运昌隆,千秋万代。背主之事,臣等不屑为之。陛下之恩,臣等也自当永世铭记,若是京师城破,我等不会再苟活于世!”

 “诸位臣工,你们呢?大敌当前,可有为自己打算?”

 一石起千层,众臣们也跟着声讨起定安侯来。可是,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这样的景况下,整个城池都在纷之中,老百姓像打慌的兔子似的,没个消停,想要在这节骨眼上找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一败再败,局局都输的赵绵泽,苦笑着,像是心疼难忍,抬手捂着口,看着殿上的臣子,长长一叹。

 “菁华她竟然舍得,这般对待他哥哥?呵呵…小看陈大牛了。”

 笑了两声,他青筋暴涨的额头,面色极是难看。

 他的妹妹,是他世间仅有的亲人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算计别人,如今才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不狡猾。自打赵樽北平起兵,他便命人仔细监视着陈大牛与晏二鬼的动向。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始终安分守己,看来私底下没少给他玩把戏呀?丫丫会突然不见,连他们都消失了,还真是件天大的笑话。但是,即便全天下人都在收拾他,也不如赵如娜的“消失”让他来得痛苦。

 赵绵泽怔了怔,眉头狠跳着,面色一白,脚步往后一退。

 “什么?人间蒸发了?”

 事急从权,焦玉已顾不得殿的臣工在场,他摇了摇头,着嗓子道,“不仅没有找到丫丫小公主,而且接到卢辉来报…定安侯府和大长公主府的人,突然人间蒸发了…属下,属下等正在派人寻找。”

 “没有找到人?”

 大抵是这些日子以来听多了噩耗,赵绵泽看着他脸的焦急,神色却反常地平静。

 “陛下,大事不好!”

 众臣正在商议解决之法,焦玉按住刀,匆匆入殿。

 今晨他已兵抵京师,却始终围而不攻,只用武力迫使赵绵泽开城门,分明是要让赵绵泽主动下诏退位,目的也是不想在洪泰帝的眼前上演叔侄相残,同室戈。但若是他知晓贡妃与洪泰帝都死了,自是另当别论了。

 人人都知,赵樽为何三次传话?很显然也是对宫中的大火有了疑心。

 奉天殿上压抑紧张的气氛,越发严重。

 若赵绵泽不愿如此,他便会在今夜子时,血洗京城,强行攻城。

 他要求赵绵泽打开金川门,容他领兵入内,拜见洪泰帝与贡妃。

 就在一刻钟前,赵樽第三次传话进来了。

 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他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在丹墀之上,俯视着台阶下的众臣。

 老皇帝暴毙在柔仪殿,原本赵绵泽有心要隐瞒,但一场大火再次无情的打破了他的计划。整个京师都被那场来势汹汹的大火惊动了,老百姓围在皇城下猜测议论,皇亲国戚和王侯公卿们也是匆匆入宫,了解情况。当时洪泰帝的遗体还没有来得及移出来,火势便大了,贡妃的尸体也仍在殿中,她终究与洪泰帝同时火葬,燃成了一对焦尸。得闻发生这等噩耗,奉天殿里哀恸声阵阵,负责京畿防卫的肃王赵楷与常年卧病在的宗人令秦王赵构都赶来了,可赵绵泽却没有看见定安侯陈大牛与驸马都尉晏二鬼的身影。

 天儿还未擦黑,奉天殿里便燃起了通亮的灯火。

 一场有成千上万人参与的战事中,数以万计的生命牺牲了,其中到底有多少秘密,后世之人其实根本无法理清。即便是史学家,也只能通过正史、野史、杂记和民间逸闻来推断与猜测。不过,当夜的天空,确实出现了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血月食。有人说,是那天皇城的火染红了月亮,也有人说是那天的鲜血染红了月…但不论人们怎么说,那一天的京城,真的血气冲天…

 洪泰帝的死亡,在后来的说书人眼中,便是这样一段话。据传赵绵泽痛恨贡妃坏了他的大事,当即让侍卫分开了洪泰帝与贡妃紧拥的尸体,并将贡妃与柔仪殿一起付之一炬。后来也不知怎的,也有人谣传说,那天柔仪殿烧的不是贡妃的尸体,而是赵绵泽自丶焚假死逃亡…

 “建章四年九月十五,晋王赵樽领兵南下,直金川门,京师城危在旦夕,贡妃恐晋王受制于建章帝,在柔仪殿与洪泰帝双双自尽身亡。那一血月食,京师兵戈四起,天空血如火…”

 ~

 摸了摸火辣辣的面孔,她偷偷一笑,觉得十来个年头了,她第一次靠他的心这么近。

 不仅没要她的命,见他离开,她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斥责。

 她犯下这么大的事儿,可她从小仰慕的男人,却只给了她一个耳光,并没有要她的命。

 头顶上他的目光太凉,可她却觉得秋季的晴天,竟是这样的美好。

 阿记双膝跪在地上,默默垂头不吭声。

 “知道她送走孩子不禀报,你坏了朕的大事,你知不知道?”

 恍然大悟地般回过头,赵绵泽冷冷看着她,突地抬手一个耳光。

 “陛下,与焦玉无关,是属下想…公主只是个孩子…”

 他骂的“饭桶”里面,自然包括阿记。可他骂声刚落,阿记却低低说了一句。

 “饭桶!”赵绵泽气恼之极,气,骂道,“你们统统都是饭桶,怎么看人的?”

 焦玉知道他问的是丫丫,耷拉着脑袋,他瞄了阿记一眼,声音更低了,“昨儿晚上,柔仪殿的侍女青藤触犯了太皇太妃,被太皇太妃打出了宫去…想来是,想来是,青藤把公主带出宫了…”

 “那个小丫头呢?”

 紧紧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方才恢复了镇定。

 赵绵泽怎么也没有算到,贡妃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机…看来,能生出赵樽的女人,其实并不傻。

 若是让赵樽知晓贡妃与洪泰帝死亡,其结果不堪设想。

 柔仪殿的方向起了大火,城外必定会有发现。

 “陛下,太皇太妃是早有准备的…我们正准备装殓太上皇遗体,柔仪殿便突然起火…纵火的人是太皇太妃身边的虞姑姑…她在殿里浇了桐油,我们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整个柔仪殿都烧起来了,事发突然,兄弟们只能顾着逃命…”

 “怎么回事?”赵绵泽双目充血般赤红。

 “陛下…”

 阿记“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少女娇羞,可不等她再次谢恩,却发现赵绵泽目光一凉,看着她的背后,脸色刷的一白。阿记回过头,只见背后的柔仪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冲上了半空,她懵懂的看着,还未有回过神来,焦玉便从柔仪殿的方向冲了过来。

 “死什么死?”赵绵泽重重一哼,“朕死不了,你便死不了。”

 “谢陛下隆恩,属下当誓死追随…”

 看着他俊朗的面孔,她心里没由来的涌出一股子欣喜,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

 阿记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他真的不再追究她的欺瞒和唐突了?

 “杀了你?”赵绵泽膛起伏着,一股子怒气在心窝里打转,可是看着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女子,看着她通红的眼底抹不开的悲苦与无奈,他终是没有办法下那道命令,只冷冷一笑,“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属下冲撞龙颜,陛下杀了我吧。”

 说罢她轻轻滑跪下去,静静抬头看着他。

 “是,你可怜。与我一样可怜。”

 看着怒极反笑的男人,她自嘲一笑。

 阿记不想报仇,能够放下,自然不单单因为赵绵泽不是坏人。

 “可怜?哈哈!”赵绵泽大笑起来,“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你竟敢说朕可怜?”

 “你不是一个坏人,当年之事,你也只是被夏问秋利用。更何况这些年来,你也遭到了报应,你爱慕着七小姐,却始终得不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爱一个人而得不到是怎样的痛苦了。”转了转眸,再次拿同情的目光看他,“陛下,你也很可怜。”

 阿记没有挣扎,抬头看着他,悲凉一笑。

 “这些年你有的是机会,为何不杀了我?”

 “那么后来呢?”赵绵泽脸色阴郁,轻轻一笑,“当你得知魏国公案其实是我一手促成,你的父亲也是因我之故才会惨死,为什么不报仇?”提起魏国公案,想到他与夏楚之间的种种纠葛与错过,赵绵泽突地怒中心来,一把揪住阿记的领口,嗓子微哑,却声俱厉。

 “是。”提起父亲,阿记鼻子,眼圈有些红,“我父亲在入东宫之前,曾是魏国公的门生,做过他八年的经历…当年魏国公案发,我父亲也受到了牵连,下狱惨死。原本我们家也是要阖府抄家的…是您在洪泰爷跟前求情,我们一家老小方才得以存活,我也因此逃过一劫…后来,我女扮男装,入得军,通过数次残酷的选拔,方才到了您的身边…”

 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赵绵泽眼睛微微一眯,“洪贤良…是你父亲?”

 阿记抿了抿,怜悯的看着他苍白的脸,“陛下,你肯定不认得我。我父亲是洪泰年间的东宫正三品太子宾客洪贤良,曾教过陛下您读书的,小时候我调皮,常常跟了父亲来东宫玩耍,看您读书…”

 他问,“阿记,你到底是谁?”

 实际上,若非为帝,若非皇权的倾轧,他确实是个斯文有礼的温润男子。

 看着阿记温柔似水的眼眸,他的面色慢慢软化下来。

 他是皇帝,皇帝便是孤家寡人,他纵有妃嫔无数,可他的世界,其实一直是孤独的。

 赵樽打到城门口了,洪泰帝也死了,赵绵泽的天儿也快要塌了。

 这样的时候,也最难拒绝别人的安抚与示好。

 人在悲伤的时候,最是软弱与孤独。

 “你心里不舒服,你便骂我吧。陛下,不要怕,不管你是不是皇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永永远远,我都会陪着你。”

 阿记微微一笑,不仅不生气,反倒更加抱紧了他。

 大概是气急了眼,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嘴哆嗦一下,他恼羞成怒,“赵樽欺我也就罢了,连你也敢来欺我?真不怕我要你的脑袋。”

 赵绵泽气恼地甩手,可阿记抱他的力道很大,他竟然没有甩开。

 “我是骗了你,一直在骗,可你杀了我又如何?杀了我也改变不了我骗你的事实。”阿记看着他,“我不怕死,是人都会死的。他们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

 阿记看着他赤红的双眼,没有动弹,没有松开,面色温柔,像在哄自己的孩子。

 “阿记,你好大的胆子!”

 他抬起泪面的脸,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

 阿记在墙角站了许久,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默默地抱住他,把他的身子纳入了自己单薄的怀里…身体的接触,属于女独有的柔软,让赵绵泽微微一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绵泽这一生,对他最好的人,其实是洪泰帝。从赵绵泽还是皇长孙时,仅几岁的年纪,洪泰帝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因益德太子子过于仁厚,洪泰帝是把赵绵泽当成后世之主来教养的。洪泰帝之于赵绵泽,甚至比他的父母最为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洪泰帝的突然死亡,他的难过,可想而知。

 身为帝王,他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手握万里疆域,掌无数人的生死,每个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似乎从来没有哭的机会与可能。但他真的在哭,哭得肩膀都忍不住耸动起来,像一个失去了庇护的孩子。

 阿记跟了赵绵泽近十年,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寝殿里的侍卫忙一团,急着收敛尸体。阿记却没有动弹,他盯着赵绵泽的背影,看着他脚步虚浮的消失在殿门口,眉头微微一皱,默默跟了上去。赵绵泽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似的,飞快走出柔仪殿,颀长的身子便消失在了墙的转角。阿记迟疑一瞬,方才绕了过去,只一眼,便看见那个身着龙袍的尊贵帝王,一个人蹲在矮墙的角落里,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头默默垂泪。

 “…是。”侍卫默默的,低下了头。

 赵绵泽没有回头,冷冷道,“丢入院中枯井。”

 “朕下,那…太皇太妃娘娘呢?”

 侍卫们看了一眼榻上的洪泰爷,身子哆嗦着,又问。

 “是,殿下!”

 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他慢慢起身,一字一句道,“来人,给朕把他们分开,把太上皇从那个恶毒的妇人身上挪开…”顿了一下,他英俊的面孔怪异的扭曲着,似笑非笑地咬了咬牙,别开了脸,往殿外走去,语气悲怆,空,却腔痛恨,“太上皇驾崩之事,不许声张…遗体先行收敛,等战事结束,与先太皇太后同棺合葬。”

 可赵绵泽的目光里,除了悲伤,便是深深的寒意。

 今儿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外面阳光大盛。

 其他人看着这可怕的一幕,也是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赵绵泽嘴皮动了动,怔在当场,许久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屋子里,三具尸体,还有地的鲜血,映红了众人的眼。

 赵绵泽领着阿记等军侍卫,便是在这时冲进来的。

 利刃划过脖子,鲜血溅了出来。很快,“砰!”一声巨响,崔英达的尸体重重倒地,震得寝殿狠狠一颤。

 “主子,老奴来陪您了,老奴来伺候您了…”

 但崔英达选择了它,成了死在这把利刃上的最后一人。

 那是一把早年间随了洪泰帝南征北战的宝剑,上面曾经沾染过无数敌手的鲜血,为他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

 着泪说完,崔英达仰天痛呼一声,扑向龙榻,了鞘里长剑。

 “主子,老奴知道你的心思…老奴都知道的…”

 “主子,老奴有罪,老奴来晚了啊!”嘶声呐喊着,崔英达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那从喉咙里呜咽出来的悲呼声,尖细得像是失去了至亲之人的可怜孩儿,哽咽着,哽咽了一会儿,他终是抬起头来,悲怆地看着榻上的二人,默默泣着,走向帝王的榻边,把洪泰爷的手轻轻抬起,慢慢放在了贡妃的上,紧紧搂住。

 听见他最后的呐喊,崔英达冲入寝殿,便见到了这惊恐的一幕。

 “主子啊!”

 “陛下——”

 这也成了洪泰帝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动作,没有人知道,他在最后的时刻到底是想要拥抱他最爱的女人,还是想要推开她锁着自己的桎梏。他的双眼,始终是睁着的,目光凝视的地方,是他的女人一如往昔般美好的容颜。他惊惧的表情复杂无名,谁也猜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心痛、怨恨、不舍、还是不甘心。只是在他断气之后,眼窝里盘旋了许久的一滴泪,终是滑了下来,从他的下巴,落在了贡妃的额上。

 一代雄主,就此与世长辞。

 可是,他的手还没放下,在空中顿了顿,便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啊…啊…啊…啊…”被她紧紧圈住的洪泰帝,看着她扣紧的眼睛和不再动弹的睫,突然目龇裂,身子烈的颤抖着,像是失去控制般挣扎起来,而一直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也咕哝着发出了破哑的声音,像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老眼含泪,高高抬起了手。

 像是真的睡着了,她紧紧闭上嘴巴,面色安详,慢慢地没有了呼吸。

 “不说了,我有些累了,光霁,我先睡了…你不要…吵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后面几句话,低不可闻。

 “你不高兴吗?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与我分享你了。若是还有下辈子…下辈子,你不要做皇帝了…你做我的夫,我做你的…我们做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妇…我为你生一双儿女,儿子要像老十九,调皮了一点,却聪慧果断,处处都像你…女儿还像我们的梓月,傻傻的,善良的…”

 他的挣扎,贡妃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像个害羞的少女,声音喃喃,似是回到了与他初识那一

 严格说来,他们两个,不是普通的丈夫与子,但他们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曾经有过比大多数夫更为深厚的情感。但儿子兵临城下,二人相对而视,相拥而眠,他却终将死在她的手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洪泰爷膛猛烈的起伏着,嘴颤抖不停,像是想要喊叫,又像是想要挣扎着坐起,那样子极是痛苦。

 “刚才你没有看见,那碗汤药,我也喝了。你看,我总是会陪着你的。”

 她的手上他的,慢慢把脸靠在他的膛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光霁…”

 “好了,光霁,我都准备好了。”侧过身子,贡妃静静地看着他,脸都是柔情的笑意,“我们有多久没有像这般同共枕过了?”轻呵一声,她美丽的双眼眨了眨,是深情,“真好,你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你贤惠的皇后,也没有你那些数不清的妃嫔。”

 说什么她便要做什么,下拿了梳子,她又坐在他的身边,专注地为他梳理好头的发,绾成发髻,然后上一金光灿灿的簪子,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又翻出他许久没有穿过的龙袍来,温柔地替他换上,然后气吁吁地把他平放在枕头上,自己也躺上去,靠在他的身边,舒心的一叹。

 她轻轻笑着,端详着他,“不要生气嘛。看把你气得,都不好看了。光霁,时间还早,我为你梳个头,换一身衣服,怎么样?你看你这些日子,瘦成什么样子了,崔英达也真是,都不为你打扮打扮。”

 看上去,并没什么欣慰的感觉。可贡妃似乎也不介意。

 洪泰帝嘴巴颤抖着,面部表情极度扭曲,样子也难受。

 “你为何这样看我?难道你还在怀疑老十九不是你儿子?你这个人就是疑心太重。老十九临去北平前给你的手札确实是张氏亲手所写。”她睨着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方才出笑意,“好了,你不必恨了。老十九是你儿子,你的江山没有败落,还在你儿子的手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依老十九的本事,他不仅不会败了你的江山,反倒会成为一代明主,壮大你打下的基业…光霁,我为你养了这么好的儿子,你难道不欣慰吗?”

 低头,看着怀里的男人目光里的怨怼,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

 像是说得口干了,她沉默了片刻。

 “你不要太担心,儿子做了皇帝有什么不好呢?他一样会尊你,敬你,把你供在太庙,让子孙后代都传颂你的不朽功绩。”像是抱得累了,她松开手提了提裙摆,自己坐到他的身侧,靠在头上,把他枯瘦的身子半搂住,“你也真是的,权势、地位、世人评价,有什么用呢?我就从来不关心。”

 她捋了捋头发,鬓上有几缕白发便在微风中摇曳起来。

 “但我是做娘的,在我的心中,儿子最重要。便是你,也不如儿子重要…”

 盯着洪泰帝,她笑容柔和了几分,“你觉得我狠心吗?我只是跟你学的而已。在你心里,女人与儿子都不若你的江山社稷重要,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心里想的也是你的宝座,想的是马上就要被鲜血染红的江山,想的是老十九会怎样夺你孙儿的皇位,却不会有一丝一毫想到老十九攻城会不会有危险,对也不对?”

 “其实你已经猜出来了是不是?所以我刚才喂你,你咬着牙关不肯喝。呵,可是有什么用呢?历朝历代的宫廷里,最不缺的便是毒药,最不缺的便是害人的法子…你身上之毒已入膏肓,便是这一口不吃,想来也撑不住几了。”

 轻轻侧头看着头案几上的药碗,她笑得有些古怪。

 “你一定不知道,我犹豫了多久才敢做那样的事…不是害怕,而是舍不得…把你害成这副模样,我也是舍不得的。但老十九就要入京了,只要你还能说话,你便不会允许他登基,你便会与赵绵泽站在一起,迫害我的儿子…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永远是他的绊脚石。而我…也是一样。”

 “…你说说你,那般睿智英明的人,为何会想不到呢?那天我来伺候你喝药,你应当拒绝才是?”

 她低低的絮叨着,想在这最后时刻,把该说的话都说尽。

 贡妃其实也不能,大多时候,她都是猜不准他的心思的。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

 洪泰帝脖子僵硬着,上面鼓着的青筋像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他双目圆瞪,努力看着趴在前的妇人,目光里除了空,还有一种似是隔了千年万年的悲凉。

 “光霁,我以为把手递给你,就是一辈子的…却从未想过,会是我自己亲手害了你。”

 她突地伏低身子,抱住他的头,把脸贴上去,嘤嘤哭泣起来。

 只如今,沧海桑田,一切都颠倒了…

 那年当月,他纵马入城,高高骑在马上,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时,她也曾这般仔细地看过他的手。那个时候,这只手是也有茧子,却是充力量的,那个时候,容光焕发的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她喜欢他专注深邃的眼神,喜欢他英俊的长相,心如小鹿撞,几乎是一见钟情的,便把手递给了他,想要从此一生跟着他走。

 那只手很大,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与她说什么,喉咙里发出一种咳痰似的“咕咕”声,却一个清楚的字眼都说不出来。贡妃低头看着他的手,厚实的没有了,修长的手指也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她目光突地有些模糊。

 一眨不眨地看着贡妃,他浑浊的老眼是哀恸,身子颤抖着蜷缩一下,冷不丁伸出枯瘦如柴的手。

 洪泰帝的眼睛倏地瞪大。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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