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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醉鬼的心思你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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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窗儿下面,隐隐有一个黑影快速地掠了出去——

 外面檐下的牛角灯随着夜风在摇晃,树木也着北风的节奏在呼呼的摆动。

 酒坛被他两个碰得“嘭嘭”作响。

 “我多…是我多…你也多…来,再多一个…”

 “姑没喝多…你才多…”

 “哦…”元祐敲着自己的头,想了想,又指着她发笑,“你喝多了,一定喝多了。”

 “军中机密,不,不要外传…”

 夏初七诡异一笑,“嘘”地竖起手指。

 元祐眯着眼,“当真?”

 “滚!懒怠理你。”夏初七拍开他的手,不耐烦的吼吼,“你以为我,我说着玩的?傻得很,你们都傻得很…”

 “楚七…你小点声,胡,胡说八道什么?”

 左右看了看,他捂住她的嘴,低了嗓子。

 元祐摇了摇头,像是被她说得清醒了几分。

 一个人醉醺醺的念叨着,她又去抓桌子上的酒。

 “我不起来!”赌气似的甩他手,夏初七索坐在了地上,“邬,邬成坤三十万大军,兵,兵败北平…兰子安数次对晋军围而不攻…赵十九为何打了耿三友那么多次…打得他落花水,兰子安还能保存实力?…哈哈哈…傻子,你傻,赵绵泽比你更傻…他怎会是赵十九的对手?哈哈…做皇帝…赵十九要做皇帝喽…”

 元祐低头,提她胳膊,“起,起来说。”

 撑着凳子,她伸长脖子看元祐,“打兰子安做甚?你可晓得,兰子安是谁的人…谁的人?哈哈哈…傻啊,你们都傻,都被赵十九玩在股掌之中…”

 夏初七歪着身子,“砰”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

 两个人分明在同鸭讲。

 “是,我傻,打泉城…入京师…”

 “…”夏初七半眯着眼,摇头晃脑,似是醉得整个人都错位了,突然怪异地咯咯笑着指他,“哈哈,兰子安?泉城?嗝,表哥,你傻,你真傻…”

 他大声道:“给小爷等着,等小爷打过泉城,杀了兰子安那狗娘养的…杀入京师去…把她抢回来…抢回来。告诉她,是爱的,爱的…”

 她涨红了脸,元祐也涨红着脸,比她更醉。

 她大着舌头,元祐也大着舌头。

 “喝喝…”

 “是啊,最是无情乃帝王…赵十九又怎能例外?这江山,打来何益?抢来何用?…哈哈…我傻,也傻啊…喝吧,喝醉了就不傻了…表哥,我敬你!”

 假戏真做,这句话真真儿的击中了她的心脏。

 但偏生夏初七每一个字都看明白了。

 大抵想到了赵绵泽对乌仁潇潇,元祐语气里是怨念…可分明还是不在夏初七的频道上。

 元祐吃力地抬起头来,傻呵呵的看着她笑,“你,你傻了?傻啦吧叽,做皇帝,怎能只有一个妇人?这天下是他的,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不管他爱不爱,都要占有,都是他的,别人的也是他的…”

 “表哥,你说…皇帝可不可以只得一妇?”

 朦胧的醉眼眯了眯,夏初七看着元祐,重重推他。

 “呃…爱的,我是爱的…”元小公爷的回答,牛马牛不相及,分明就没有与她在一个次元。

 “可是如今,为了一个哑巴丫头,一个处处与我做对的丫头,他竟赌气不理我,骂我小心眼,说我无理取闹…呵呵呵,如今丫头都比我重要了…你说若是来他当真做了皇帝,我还有什么,还能有什么?”

 “我连皇后都不做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帮他生孩子,随他去北平…他起兵造反,我便跟着他造反。他缺什么,我便帮什么。他肚子饿了,我便洗手做羹汤,他上阵打仗,我便去做医官…”

 低低喃喃着,她借着酒意,索怯哭起来。

 “可是…表哥…我比你更傻。呜…更傻…”

 “聪明,你就是傻!”夏初七呵呵笑个不停,肚子也灌了不少酒,那白皙的脸蛋儿,仿若涂了一抹胭脂,泛着粉泽。酒烧了她的脑袋,她也变得支支吾吾,声音带了哭腔。

 “是,我傻,我傻叉啊…”

 “傻叉,元祐,傻叉…”

 夏初七扯着嘴巴“嘿嘿”笑着,重重拍他的脑袋。

 可失恋人碰上失意人,两个人都醉得不行。

 若夏初七是清醒的,或许还能规劝他几句。

 像个中了的疯子似的,元祐喝得有点多,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那摇摇坠的样儿,好几次都差点从凳子滑到地上。

 “这仗打了快要两年了…”元祐低声喃喃,“何时能破京师…她还等着我,嗝…等着我去娶她…亲口说一声爱…爱的…是爱的…”

 他心急如焚,万里河山,隔断了她的消息,却割不断他破碎的梦…终归,他是要回去的。

 她成了赵绵泽的宠妃,她怀上了赵绵泽的孩儿,她与赵绵泽的孩儿产了,她病了,绵病榻数月未起,在毓秀宫中几乎足不出户…

 每一次从山海关到北平府,他只会探听她的消息。

 不仅如此,还添了无边无际的暗淡。

 一直离在光怪陆离的世道,他哪知啥叫爱?可等他策马奔到皇城,看着那一扇永远锢着她身心的朱漆大门,他却发现心痛得那样厉害。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的心中,那个叫孤寂的东西又回来了…

 他当时为何不答?他不想骗她,因为他也不知。

 后来他无数次回忆那一夜,总是清晰地记得乌仁曾经问过他的那一句,“元祐,你是不是爱我?打心眼儿里爱的那种?”

 像被一个闷雷重重敲中了脑袋,他茫然不知所措。

 她入了宫,成了赵绵泽的皇妃。

 可等他一觉醒来,风云突变。

 可他的快活,停留在了紫金山那一夜的大风雪中。他从没有想过她会以身相许,但他们却真真实实的做了一夜的夫。那晚的她,身着大红喜服,在白雪上妖娆成,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过的,他要对她负责,要娶她,只要他亲自去求洪泰爷,他会同意的。

 他承认,报复她的日子,他是快活的。

 从京师到辽东,从辽东到漠北,从漠北再到京师,辗转数年,种种纠,她的影子慢慢映入他的心中,生了。他对她有恨,有怨,有恼,有怒,唯除再没有孤独。

 因为那一份执着的恨意,他的日子也多了期望。

 向来空麻木的人生,有了她的存在,充实了。

 他从来不觉得乌仁潇潇与别的姑娘有何不同。除了脾气大一点,个性一点,比中原女子多了一丝敢爱敢恨的直率,并无不同。但因为她的存在,他的生活里,添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目标——找到她,羞辱她,让她后悔整了他。

 哪怕站在千万人中,哪怕身边美人环绕,他的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只有一个感觉——这个世界,仅他一人。

 无人不缺爱,固执如他,骨子里一样会孤独。

 可不屑、不理、不懂,并不能抹去他缺爱的事实。

 这般环境下成长的元祐,不懂得爱,也不需要爱。爱是个什么东西?是歌舞优伶的衣一笑?还是名门淑媛的含情羞涩?他不屑于这样的爱。

 很多人也已经忘了,生他者,并未养他,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怎样的一种经历。可他自己,并没有忘。

 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原本是姓赵的。

 无人知晓那种切肤之痛。

 父母皆亡,他却终生也喊不出一声“爹娘”

 然而,棺材中躺着的人是他亲生父亲,他给了他生命,他却只能向他执臣子之礼。那一夜,他无法再去宿花醉柳,但并没有像其他臣工那般悲悲切切,他只是冷眼看着赵绵泽披麻带孝,恸痛哀切,也看着赵绵洹跪在棺前,毫无感觉地重重磕头,心却在滴血。

 他不得不去参加葬礼,因为那是当朝太子爷。

 益德太子亡故,举朝皆哀,国丧之礼。

 他亲生母亲死的时候,他没有去参加葬礼,一个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夜醉秦淮。那女人只是益德太子的一个庶妃,丧事办得并不隆重,但世人也唏嘘,道元小公爷放不羁,孝道皆无。

 元鸿畴父妇对他不薄,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明白个中的感触——不是亲生,永远都不一样。少了一层血缘的牵绊,养父母之情更多的仅仅只是恩情,并没有那种血连着血,筋连着筋的天相依。

 人的性格形成与成长环境息息相关。他甫出生便被送入了诚国公府,以皇孙之尊抱养给了别人。有父有母,却不得相认。

 元祐此人看似洒不羁,实在心思很重。

 酒入愁肠,愁更愁。

 说到此,实在苦涩,他不再碰酒杯,颤抖着手学夏初七的样子抱过酒坛来,仰着脖子便往肚子里灌。清冽的酒顺着他的嘴、下巴,一道道入脖子,绕过那一滑一鼓的喉结,小溪似的钻入了衣裳…

 “也罢也罢,想嫁天禄也罢。可你说她到底长了颗什么心?头天夜里还与我好如斯,不过一夜之间,风雨还未化,她竟调头奔向了赵绵泽的怀抱。半句话都不给我留下,一面都不给见…”

 元祐半趴在桌上,喃喃道:“当初我对她百般戏耍,她恨我入骨。我也以为自己恨她入骨,哪能知晓会有后来的事?她救了天禄,我是感激她的,可她娘的竟爱上了天禄,还想嫁给他…”

 因为她望着窗外,儿没听见。

 “…”夏初七没法回答他。

 “妇人之心,实在难测。在山海关,我想了无数个夜,就是想不通,她当夜问我那话,到底要做什么呢?若是我不那样回答,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很显然元小公爷原本也没想要她回答,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借着酒的力量,将几年来的万般情思,一脑儿地吐了出来。

 死不悔改的家伙!夏初七摇摇头,知道这厮来劲了,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一句话不回答,只重重揭开酒坛的子,深深嗅一口,脸红光地继续喝。

 “表妹,你说说,那娘们儿怎那般矫情呢?”

 寂静中,元小公爷慢慢转头,一双风眼含着怨,带着伤,遥望窗外连绵不绝的华灯十里,嘴里的声音略有些含糊。

 夏初七也不管他,自顾自喝着。

 元祐微张着嘴,手心紧握住酒杯。

 “谁和你打架?”夏初七哼哼着,“别害臊了!表哥,你就承认吧,承认自己喜欢人家有啥大不了的,得多丢你老爷们儿的脸面啊?为了这张脸,你连人都失去了,还在乎什么?”

 元祐一愣,像是酒气上头,“找打架呢?”

 夏初七眯了眯眼,也打个酒嗝,托着腮帮嘲笑,“别扯我头上,你这分明就是说自个吧?”

 实在得都不像元小公爷放的作风了。

 这掏心窝子话太实在。

 元祐呵一声笑,像是颇有感慨,“人啦,作,都喜欢作。不仅作,还偏生喜欢在稀罕的人面前去作。越是稀罕人家啦,就越是作得厉害,疯子似的,人家忍着,受着,凭什么呀?不就是由着你,喜欢着你么?不知足的人啊,是要吃亏,等你后了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不是我的,强求何益?没了就没了。”

 夏初七歪头盯着她,一声冷笑。

 “表妹,在营里我虽护着你,可这儿就咱两个,我得点醒你了…天禄对你…够好了,你别作,小心真把人作没了…哭都来不及。”

 元祐撑着额头,打着酒嗝,半眯着眼。

 对坐自饮着,两个人没一会儿便喝得有点大了。

 “喝酒,吃,神仙也难走!”

 战争时期,酒楼也在从简,连吃食都不像繁华盛世时那么精致。兄妹二人要了个楼上的临窗雅包,搞了一盘足有两三斤的老腊和一只腌,又叫了十来坛沧州有名的桃花酒,喝得拍桌子敲碗,好不尽兴。

 时值正月,又是新年。沧州的灯市上,华光溢彩,夏初七紧跟着元祐的马步,大模大样的从闹市区穿过,去了沧州有名的酒家——雕花楼。

 ~

 大巴掌拍在马背上,他“驾”一声,一个箭步便冲了老远,分明是不想听夏初七的叨叨了。夏初七摇摇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夜里渐渐浓缩成小小的阴影,吐出一口浊气,打马跟了上去。

 “放,谁想谁啊?她值得么?”

 元祐身子微微一僵。

 夏初七哧的一声,“装什么呢?想念人家几年了,天天念叨着早打到京城去…可战事胶着,泉城难攻,你这心里一直憋闷着吧,找我喝酒,不过是为了自己解忧?”

 元祐不知她何意,浅笑看她,却不吭声。

 她若有所悟,轻笑道,“这几天没吹笛子?”

 “你可笑?”夏初七不解地侧头看他,突地发现这表哥面色着急有些难看,比她这个“失恋之人”还要难看几分。笑也在笑,风也是风,但眉间眸底的霾却浓重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

 “笑你做甚?”他突地自嘲一笑,“我才是那可笑之人。”

 今儿天气不好,星辰暗淡,月无光。

 元小公爷抬头,看着夜空,久久不语。

 “笑什么,没见过人肚子叫唤?”

 夏初七晚上基本没有吃东西,出了营房策马一奔,肚子便被颠簸得抗议起来,“咕噜噜”的响。元小公爷似笑非笑地瞥她,她半眯着一双醉眼,摸摸扁扁的肚子,哼哼。

 ~

 “唉!老奴这是…”郑二宝耷拉着头,“愁死了。”

 “让她去,不管她。”

 他一动不动,手指拎着一颗黑子,啪地落下。

 赵樽烁烁的黑眸,闪着幽暗的光芒。

 “爷,王妃这般出去,会有危险的…”

 看着他们的背影,郑二宝返回屋子,心急如焚。

 这时候,天已经入夜了。

 悲天抢地的骂声里,元祐与夏初七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两个人谁也没有招呼,更没带侍卫,各骑一匹马往营房的正门走去。

 ~

 夏初七一愣,突地抬头,怔怔看他,一脸苦涩,“是啊,他现在才不管我,他现在才不管我呢…赵十九你个混蛋!王八蛋…”

 元小公爷“嗤”一声,“你当他现在还管你呢?”

 “换地方喝?”夏初七撑着额头想了想,突然酸楚的捂住脸蛋儿,带着哭腔道,“不去了,赵十九不会允许我出营的…他不会允许的。”

 “不滚!”元祐丹凤眼微眯,狭长而风,一句话更是说得涟漪无比,“你想借酒消愁还不简单?这样吧,我们换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去喝。”

 “滚不滚?”

 哼哼一声,夏初七又好气又好笑,嘴角搐一下。

 “哟,连我都恨上了?”元小公爷不仅没滚,反倒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嘻嘻一笑,“若不然,你看这样可成?反正我未婚,你未嫁,我俩索在一块过咱的小日子,男女爱,气死丫的…”

 夏初七咬着牙,红着眼,冷冷瞟他,“滚!”

 “表妹,你与天禄玩真的呢?”

 吁一声,他把碗倒扣在桌上,撑着双手,低下头。

 元小公爷叹着气进去的时候,一只碗直直朝他飞来。若非他闪得快,差点儿就砸中了他的脑袋。

 “滚犊子吧!人!矫情的人!”

 “这都什么酒?醉不倒人的,也叫酒吗?”

 听说那娘们儿一直在赵樽屋里,夏初七更是气极攻心,径直跑到火房去,抱了一个大酒坛回来,生着闷气,撒着酒疯,拿筷子把酒坛敲得“砰砰”作响。

 月毓心里愉快,为赵樽煮茶斟酒,更是殷勤。

 可这回,赵樽门都没有出,更是没有找她的打算。

 换了往常闹别扭,挨不住一个时辰,两个人不管是吵是闹还是笑,总归又会腻在一起。

 晚饭的时候,整个营房静悄悄的。

 夏初七与赵樽的战争,闹得如火如荼。再加上小公爷横一脚,誓护表妹,要与赵樽干到底,更加化了矛盾,搞得二人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纵是陈景、晴岚、郑二宝与丙一这些人费尽口舌,轮着番儿的劝,也劝不住。

 ~

 只剩下陈景与晴岚夫妇二人,在风中对望。

 “嘘”一声,偷偷围观的晋军,低笑四散。

 说罢这厮挽着袖子大步去了…

 “小爷喝点酒去,回头再收拾你。”

 “天禄有种啊,敢欺负我表妹?”元祐咬着牙哼一声,开始袖管。了一圈又一圈,了一圈再一圈,众人都以为要发生血事情,元小公爷却叉着,指着赵樽的营房门,啐一下。

 “唉!”陈景只叹,无奈。

 不远处,元祐翻身下马,大步过来,看着这情况,俊脸一沉,瞥着陈景冷声道,“这是啥情况,劳燕纷飞了?”

 赵樽重重一拂袖,转头入内,背影坚毅冷傲。

 “不必再说了。果然妇人难养!”

 陈景默默抿,走到赵樽身侧,“爷,她的子刚烈了些,但…”

 “你不要管我。”夏初七像是怒到了极点,推开晴岚,掩面而泣着,径直转身跑开了,那一副伤心绝的样子,令人观之动容,好不心酸。

 晴岚上前一步,挽住她,“姐姐,不要激动…”

 “好,赵樽,你好样儿的!我看明白了,该滚的人…是我。”

 喃喃重复一遍,夏初七看着赵樽脸上的寒意,眼圈唰地一红,泪珠子便滚落出来,断线珠子似的,一大颗一大颗地顺着脸颊淌下,像是伤心到了极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神情破碎而哀婉。

 “她才是旧人?”

 “楚七,硬要论理,她才是旧人。”

 倏地,他冷冷扫过来,一字一句极是冷漠。

 赵樽好半晌没有说话。

 “我无理取闹!”夏初七古怪的“哈哈”一声,顿住,冷飕飕拿眼风扫他,“赵樽,是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吧?”

 “阿七,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但晋王的脾气,明显比他们以为的好了许多,虽然气极,咬牙切齿,也没有大肆怒骂。

 晋军将士以己度人,也觉得晋王该忍不住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把男人捧着拍着,以稳固自己的位置,反倒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不给晋王的脸面,实在太过骄悍了。

 说到底,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媒灼之婚。喊她“晋王妃”,不过是在晋王的默许和支持下的一种尊重,或说她与晋王真正的关系,难听点,与侍妾也并无不同。

 另一句“始终弃”搬出来,倒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一句“小**”震得人心肺酥麻,想笑又不敢笑。

 晋王妃说话,向来生猛。

 “我不是个妇人,晋王殿下不是最清楚吗?”夏初七冷笑,“当然,我若是长了小**…也不会比你差到哪去,更不会由着你在这里对我颐指气使,始终弃…”

 “楚七,你到底是不是个妇人?”

 默了一瞬,他眉心紧蹙着,重重一叹。

 若不是深知阿七的为人,他都快怀疑是不是真气着了。

 听她一句比一句更歹毒的话,赵樽头皮都快麻了。

 这是不按剧本演了?

 “这是讨厌我了,是不?赵十九,你说我小心眼子,可我倒是想问问你,整天跟这个没有舌头的哑巴在一块,到底什么个意思?你是想收了她?要收她你明说啊!呵呵,不过你的品味也太独特了,太重口了。我还真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好,是比我好看,还是比我感?或者说…她比我上功夫好,会伺候你啊。”

 好一会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似的,她冷笑着抬眸,凉凉看他,语气里是悲伤与难过。

 夏初七一愕,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这一句,便是最重的了。

 相处这么多年来,在夏初七的面前,赵樽几乎从来没有说过重话,即便是生气之时,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吼过她。

 冷冷看着她,赵樽声微厉,似是恼怒了。

 “楚七,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这咋呼声不小,附近的晋军纷纷凑出头来观看,门口的几个人也都有些尴尬。夫吵架,只有二人自己时,很容易便解决了。可若是掺合了旁人,事情便大了,一般难以和解。而且,赵樽的做法算是给足了夏初七的面子,他还那般得理不饶人,像只被踩了脚的驴子似的臭脾气,素实令人招架不住。

 “谁小心眼子?赵樽,你得把话说明白了,免得营里的兄弟都到处说我不说…是我小心眼子?”

 可夏初七脾气实在是倔,话刚看明白,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怪气的呵呵着,猛地甩开赵樽的手。

 他服了软,众人都松了气。

 僵持了一瞬,赵樽微微一叹,走过来拉她的手,语气缓和了不少,“别整天神神叨叨的,犯小心眼子,走吧,一块吃饭。”

 这姑娘的话,没有一句不带刺儿。陈景、晴岚、还有闻声出来的郑二宝,几个人互相看着,都为他们着急。倒是月毓面色复杂,即无喜,也无忧,只做旁观。

 夏初七冷哼一声,挑眉,“怎么,我来不得,还是你不我,或者说,我来了,会打扰到殿下的好事儿?”

 一个你字,极是生硬,并无往日的热络。

 赵樽回头看见是她,脸色微微一沉,“你来了?”

 抱着双臂,她不远不近地看着,眉梢眼底都是嘲,“哟喂,晋王殿下好有福分,人未入屋,便有佳人相,实在羡煞旁人啦。”

 夏初七走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看见赵樽,她笑过去着,为他解披风,拍尘土,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那亲近的表情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些年的距离,而她还是他身边那个得力的大丫头。

 赵樽与陈景一道,从校场上回来便直接入营,一边走一边说,身上带风尘仆仆之态。月毓拎了晚膳过来,早早地便侯在屋门口。

 ~

 以前是夏初七为了晴岚与陈景的婚事煞费苦心,如今一不小心角色互换了,她成了被合者,想一想,她觉得也瞒有趣。

 晴岚无奈,一叹,“你看我大老远从北平来,过年过节的,看着你两个这么不得劲儿,我与陈大姐能好久吗?大家都为你俩着心,你们就各让一步吧。”

 夏初七翻个白眼儿,“多事…”

 上她悉力十足的眼,晴岚一哂,微垂着眼皮,“我与陈大哥说好的,一会儿他会与殿下一道回去。”

 夏初七怪怪的看她,“你的主意?”

 低笑一声,晴岚和事佬似的拽住她的胳膊,“你就听我一回吧?咱今儿晚上去殿下那里吃饭。我做了你的妹子,嫁了陈景,还没有好好答谢殿下,这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就当成全我如何?”

 “行了,我回了,谁兴搭理他。”

 麻地拍拍肩膀,夏初七转身便要走。

 “赌了啊。”晴岚点头,微笑,“对,那不叫赌气,叫撒娇…”

 “我跟他赌气了吗?”夏初不解地七挑眉。

 “所以,姐姐,你不必为这事与爷赌气。更不要与他这般僵持着,互不理睬,他是爷们儿,不好意思主动求和,你去与他下个软,给个台阶,也就好了。”

 这月毓跟了赵樽那么些年了,要说赵樽对她有啥想头,早些年就该有了,怎会等到现在?虽说营中传得沸沸扬扬,但在晴岚看来,不过只是因为月毓从京师来,又受了些委屈,赵樽顾念着她早些年的情分,对她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晴岚倒不是诚心附合她,而是心里真这么想。

 “那是,我也不信。”

 “哼,这还差不多。”夏初七勉为其强的哼哼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尖酸刻薄样,指着月毓的脊梁骨,“别瞎想了,你放心吧,赵十九不过看她没了舌头,又是他娘身边的老人儿了,这才格外看重一些,哪有其他的念想?旁人信,我也不信。”

 “是是是,比起你来,她实在…姿一般。”

 晴岚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

 “呵呵!”第三次怪气的笑着,夏初七冷哼一声,斜眯着眼,拿不太友好地视线上上下下打量晴岚,“我说小妞儿,你这是眼神不太好还是你审美疲劳了?就月毓那样的也叫水灵?你是没看见自个面前有一个超级大美女呢?”

 “月毓长得水灵?”

 “最后一句。”

 晴岚一愣,撇撇嘴,才道,“我说男人不能晾得太久,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刚才说啥了?再说一遍。”

 夏初七制止了她,眉目烁烁的看来。

 “停停停——”

 晴岚这几与陈景两个好得里调油似的,不仅得了些滋味儿,对男女之间的见解,也由生疏到稔,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姐姐,依我之见,妇人对男子虽不能时常哄着,惯坏了他,却也不能晾得太久,以免让旁的妇人趁机钻了空子。你看这月毓原就是爷身边的大丫头,好些年没见,往常情分总是有的…你这么放手,让她整在爷的身边晃悠,长得又这么水灵,难保…”

 “你怎生就糊涂了?”

 夏初七回头,再听一翻,又“呵呵”怪笑。

 晴岚无奈,拉拽她一把,“姐姐…”

 夏初七的脸仍看着月毓的背影,没有听见晴岚。

 “姐姐…”晴岚眉头微蹙,“你往常总教我如何治男人,说得头头是道,可这几,你自己却怎生糊涂了?”

 “呵呵。”夏初七瞥着月毓,笑得怪气。

 晴岚拽着她的袖子,低低说了一句,带了些担忧。

 “看来月毓对爷还没死心啦。”

 许是在赵樽那里看到了希望,月大姐面有喜,眸带秋水,少女含般的带着一抹狐媚的气——当然,这只是夏初七带着偏见的看法。

 夏初七捶着酸软的胳膊,与晴岚两个边说边笑地从医务营里走出来,没几步便碰见挎着篮子到火房过来的月毓。

 沉闷的日子,好像天都黑得特别早。

 谁也没有想到,与南军的烽烟未燃,晋军自个倒像是要把大火烧起来了。

 沧州的天空,气氛低沉,若山雨来。

 对于将士们的传言,夏初七听不见,只当不知,整天该吃吃,该睡睡,似是毫不在意。只是赵樽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管入营出营,成里绷着个冷脸,像是谁都欠了他千儿八百吊钱似的,吓得晋军将士遇到他大气都不敢出,行事更是小心翼翼。

 甚至有人遥想,等晋王兵抵皇城,占领京师做了皇帝,还能独她一妇么?晋军无不笑言,绝不可能。甚至还有人闲得无聊,再次拿这个梗,设局打赌。

 他们理解晋王身为男人的无奈,却不能理解女人的酸苦。都一致认为是晋王妃恃宠生娇,享尽宠爱还不够,想要一人独占晋王,实在犯了妇德大忌。

 男人的心总是偏向男人的。

 军中大多是男儿,几乎无一例外认为妇人就是小心眼儿,哪怕晋王妃这样的巾帼女英雄也逃不过一个“醋”字。这不,晋王的大丫头,原就是晋王府里的妇人,来照看他的生活起居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人家还没了舌头,也是怪可怜的,这王妃作脸作还作妖,也忒不给晋王的脸子了。

 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这上头的人抖一抖,下头就炸了窝。私下里,晋军将士们就主子的事儿议论纷纷。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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