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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晨跑?”莉玫在他们回家途中间。晨跑使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她觉得疲倦但又充活力。

 “我告诉过你,法蓝这些年来密切注意你的动态。”

 “狗!”

 他突然放声大笑。

 她瞪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什么事这么好笑?”

 “听你说话。你看起来那么像圣母玛利亚…”

 “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好吧,像天使。都是因为你那张可爱的脸。”他齿而笑,手指轻滑过她的脸颊,然后敏捷地绕过她抢先进屋。她没有看到他有动作,但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你看起来像听到话也不会懂。”他一边说,一边检查屋子。

 她翻个白眼跟进屋内。“那么我会牢记以后只说『天哪』,以免惊吓到你。休想改变话题。温先生不只是密切注意我而已,对不对?我一直受到严密监视。告诉我为什么。”

 “严密监视只在刚开始时有,为的是了解你的日常作息。现在只是不时来确定你没事和看看情况有没有变化。”

 “你为什么要像这样浪费中情局的时间和人力?”她不得不提高嗓门,因为他在走廊那头检查卧室。

 “我没有。法蓝用的是私家侦探。”

 之前她是气愤和不敢置信,现在则是大吃一惊。她砰地一声关上门。“你花钱请私家侦探监视我?天哪,塔克,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拿起电话拨号?”

 他沿着走廊朝她走来,在幽暗中像个悄悄移动的影子。

 “强恩。”他说。

 “什么?”

 “你叫我塔克。我的名字叫强恩。”

 他站在她面前,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和闻到他混合着汗水的男气息。她退后一步,抬头望着他的脸。“我还不习惯。无论有没有见面,五年来你在我心中都是戴塔克。你成为麦强恩孩不到十二小时。”

 “不要连名带姓,叫我的名字“强恩”就好。”

 他文风不动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非常在意名字的事。

 “好吧,『强恩』。但我可能会说溜嘴,尤其是你把我惹时。到目前为止,平均一个小时一次。”

 他齿而笑,她不知道那是因为他很容易怒她,还是因为她说了“”那个字。他以为她是什么,修女吗?如果她每次说了略微不雅的话他都要发笑,那么他会令她很不自在。

 她用食指戳他的膛,那感觉就像戳到钢板。“我们到法国后你就要用另一个名字,我不该先习惯用那个名字叫你吗?万一到时我说溜嘴呢?”

 “我会小心别惹你。”

 “你不准备告诉我?”她不敢置信地问。

 “还不到时候。”

 她从他身边挤过。“我要去洗澡。你离开时顺便把门锁上。”

 她边洗澡边生闷气。他没有理由不告诉她他的假名。他只是喜欢唱反调和故作神秘,但他可能早已习惯而不自觉…不,他当然自觉。他做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虑的,她在伊朗时就注意到了。

 同理可推,他是故意透他的真名。而不是看到她太惊讶才口而出的。麦强恩不会口说出任何事,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问题是,为什么?他大可以继续假装戴塔克,她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差别。她耸耸肩,拋开那个问题。谁知道麦强恩为什么做某件事?

 洗完澡后,她从容不迫地擦着。离九点上班还早。她早起就是不想匆匆忙忙地赶到办公室。她拿出一套深蓝色的内衣,但只穿上内。她慢跑和上班时会穿罩,但在家就省了。她穿上巾布浴袍,系好带,赤脚走向厨房,想看看麦强恩煮的咖啡还能不能喝。

 他像之前一样坐在理台边喝咖啡。她只犹豫了一下就走过去替自己倒了杯咖啡。“我还以为你要走了。”

 “为什么?”

 她转身面对他,注意到他的头发的。

 “我借用另一间浴室洗了澡。”他说。“希望你不介意。但我不得不穿回这身衣服。”

 “我不介意。但我还是以为你要走了。我必须上班。”

 “不必,你正在放长假。”

 她啜一口咖啡,掩饰她的吃惊和恼怒。“这我倒是第一回听说。”

 “法蓝昨晚安排的。在这次的任务结束前,你是我的。”

 她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那句话的涵义。她的心突然一阵狂跳,她从咖啡杯缘偷偷打量他。他看起来高高瘦瘦,但紧身圆领衫绷出他肌结实的宽肩窄。他那句话是另一个意思,但他强肚的体格使她忍不住想入非非。他的精力充沛是否扩及爱?如果是…哦!

 她连忙把思绪扯离那个方向,那里只有麻烦而已。“那么在出发前我该怎么打发时间?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大约一个星期后。编造经得起考验的假身分需要时间。在这期间,我们训练。你的手法和自卫术怎么样?”

 “荒疏了。”

 “有没有受过正规的自卫训练?”

 “没有,只学过普通的女子防身术。”

 “好。我们没有时间深入探讨,但我可以在一周内使你成为大多数男人的对手。你的体能状况很好,这一点很有帮助。”太好了。看来这个星期她每天都得跟他在一起。她叹口气,从橱柜里拿出煎锅。“你早餐要吃什么?”

 *******

 法国南部龙宅

 龙陆义不信任他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因此他能够信任的东西少之又少。根据他的经验,信任是代价太高的商品,而且有等级之分。

 他相信他的妹妹玛丽不会故意做出伤害他的事,但她有时真的很笨,所以他从不把跟生意有关的事托交给她。迫不得已时,他会把生意上的一些小事托交给少数经过他严格筛选的员工,但会经常调查他们的财务状况和私生活,查探有没有可能会危害到他的弱点。例如他严员工毒,但他不会自大地认为他们会绝对服从他的命令,因此他所有的员工都要接受麻葯测试。

 他很清楚他过的生活有多么危险,他每天都得跟那些绝非一等良民的人打交道。依他之见,他们不是狂人就是疯子。应付那些人只有一个方法:非常小心。

 他不随便接客户。想要炸掉学校来诉求世界和平的疯子,不可能透过他买到炸葯。即使是恐怖份子的世界也必须有准则,不是吗?陆义要的客户是确立的组织,因为它们会再度需要他服务,所以不会出卖他。

 至于他,他对货一丝不苟。除了协议好的收费外,他绝不多取一分一文。他知道他的价值在于他的可靠。他不遗余力地确保货不出差错,因此他的生意兴隆,在瑞士和开曼岛的银行存款可观。

 由于他非常谨慎,所以任何不寻常的事都会引起他的警觉。今天上午在私人专线上接到的电话就不寻常,因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个电话号码。

 “嗯。”他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从办公桌上的木盒里拿出的雪茄。

 “嗯?”替他工作多年的秘书兼助理史嘉娜,在计算机前抬起头。

 “我们有个意料之外的客户上门了。”

 嘉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么讨厌意料之外,但也知道他颇感兴趣,否则他早就回绝委托了。一百八十公分的她旋转椅子面向他,叉起修长的双腿。“对方叫…”

 “谭子。”

 她蓝眸圆睁。“哇噻!”

 谭子姓谭,名字不详,在已经混沌不明的恐怖份子世界里是个难以捉摸的影子。他的名字跟几桩暗杀和炸弹事件连在一起。但他不会为了制造恐怖而开杀戒。如果他炸毁一荚仆机,那么他的目标一定是机上的某个特定人士。没有人知道他是属于某个更神秘的组织,还是为自己工作。如果是为自己,那么没有人知道他的工作程。谭子是个谜。

 龙陆义不喜欢谜。他喜欢知道跟他打交道的到底是什么人和是做什么的。

 “他要什么?”

 “RDX-a。”

 嘉娜没有多此一举地问谭子怎么会知道RDX-a。它的存在只有少数人知道,虽然它的威力在一个星期前得到验证。但目前还在克服一些制造上的问题,例如它的稳定还不够,加速变质的倾向会给使用者带来危险。

 “找出谭子的所有资料。”他说。“我要知道他的长相、出生地等等。”

 “你要接受委托吗?”

 “视情况而定。”陆义点燃雪茄,了几口。去看萝菱前,他必须先换衣服;她喜欢雪茄的味道,但烟对她有害。

 嘉娜已经回到计算机前开始查询了。计算机是他不信任的另一样东西,所以他的记录都不在嘉娜那台上网的计算机里。再周全的加密程序也抵挡不了骇客的入侵。依他之见,唯一安全的计算机就是不跟任何东西联机的计算机,例如他办公桌上用来储存记录的那台。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经常更换密码。密码都是从一本翻旧了的狄更斯“双城记”里随便挑出来的字。他会把密码所在的书页折个角,然后把书摊开放在桌上,好像不重要似地。他有时会真的看那本书,但与其说是对内容感兴趣,不如说是为了避免嘉娜起疑。

 他的方法并不完美。密码换得太频繁,有时连他自己都不记得选了哪一页上的哪个字。但只要翻对页,他一看到那个字就会认出来。

 “谭子是哪里人?”嘉娜问。“我用一般搜寻找不到他,我需要更接近的焦点。”

 “美国吧!但我听说他在欧洲住了至少十年。试试苏格兰警场。”

 她叹口气开始敲键盘。“这总有一天会害我被逮捕。”她抱怨。

 陆义出微笑。他喜欢嘉娜;她很清楚地知道他是个军火贩子,但她的态度始终像在普通的公司上班。她不怕他,但也没有爱上他。他了解女人,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影响。但嘉娜曾经坦白表示她喜欢他,但没有兴趣跟他上,这一点令他如释重负。

 她跟别的男人上,最近是跟他的埃及保镳海杉。海杉第一眼看到嘉娜这个高瘦、金发的美国女郎就被她住了。陆义只希望嘉娜对海杉失去兴趣时,海珊的埃及脾气不会爆发。

 “可恶!”她在一分钟后吼道。“那些混蛋加上了…”

 她突然站起来,开始喃喃自语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思索着该如何进入苏格兰警场的数据库。陆义着雪茄等待。

 “好吧,如果我试试这个。”她终于回到座位上键入另一串指令。

 十分钟后,她往后靠在椅背上。“我终究比你们这些混蛋聪明,”她得意地说。“看看你们对名字不详的谭子了解多少。”

 屏幕上出现一个档案。嘉娜按下打印键,打印机呜呜地吐出一张纸。

 “没多少东西。”陆义在她起立把纸拿给他时咕哝。“试试联邦调查局。如果他是美国人,他们也许有更多他的资料。”

 他开始阅读。苏格兰警场没有多少谭子的确凿情报。“据说”与德国和西班牙的恐怖组织合作过。“据说”与爱尔兰共和军有来往。“据说”是美国人或加拿大人,年龄介于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居住地不详。

 这些浅的情报至少给了他调查的起点。他在欧洲的人面极广,如果上述那三个恐怖组织里有人知道谭子的事,陆义很快就会知道。

 嘉娜一边嘟嚷咒骂,一边设法进入联邦调查局的数据库。听到胜利的“啊炳”时,他知道她成功了。

 “哦,真没想到我竟然替我们到了一张相片!”她惊讶地说。“照的不是很好,有半边脸被遮住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陆义起身走到嘉娜的计算机屏幕边。“能够增强这张相片的效果吗?”他问,端详着相片里那个正要上车的褐发男子。

 “照到的部分可以,但没照到的那半边脸就没办法了。”

 “他的左手戴着一枚戒指。结婚戒指吗?”有意思,陆义心想。令他感兴趣的不是谭子可能结了婚,恐怖份子也有人结婚生子。令他感到有趣的是,谭子这种人竟然会戴着结婚戒指这样传统的象征物。

 从相片里的人车比例可以看出褐发男子相当高。他侧面对着照相机,因此相片清楚拍出他的左耳。这张照片可以是在任何地方拍到的。相片里的汽车都看不见车牌,连车型都难以分辨。背景的红砖建筑同样普通,没有任何招牌或标志可以看出拍摄地点。

 “我先把资料打印出来给你看,再来增强相片效果。”嘉娜按下打印键。

 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资料比苏格兰警场多,由此可见两者间的合作并不如应有的密切。照理说,国际刑警组织苏格兰警场,应该拥有美国联邦调查局拥有的国际恐怖份子的情报。陆义纳闷着美国联邦调查局为什么有所保留。

 “谭子。”他默念着。“姓谭,名约瑟。出生地不详。一九八七年于亚历桑那州吐桑市首次被认出。之后消失,一九九二年于柏林再度出现。褐发蓝眸。左肩胛有长约十公分的刀疤。”

 背上有刀疤,陆义心想,谭先生过的生活还真多彩多姿。

 “目标因下列等案约谈不到而遭通缉:一九八七年发生在亚历桑那州吐桑市的法院爆炸案,一九九二年发生在意大利的北约组织弹葯车抢案…”陆义耸起眉毛。他自认对军火世界了若指掌,但从未听说北约组织弹葯车抢案。清单上列出许多案件。简而言之,谭子因十五个不同案件约谈不到而遭联邦调查局通缉。

 谭子被认为是不属于任何组织的独立。他是受雇于人的杀手,陆义心想,取人性命不是出于私人恩怨或引以为乐,而是为了高价雇用他的人。从他被列为主嫌的案件清单看来,没有一个目标是“软柿子”全部是“扎手货”目标越棘手,价码越高。

 这次雇用他的是谁?是谁听说了RDX-a而雇用谭子购买它?雇主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接洽,而要用谭子当中间人?雇主的地位一定很重要,身分曝光会造成太大的损矢。

 “那不是结婚戒指。”嘉娜把相片打印出来。

 陆义拿起打印出来的相片。嘉娜说的对,戒指的样式很特别,似乎是由十二条细小的金绳索绕而成。不,不是绳索,是蛇。戒面看起来像个蛇头。

 谭先生的左耳穿了耳,戴着一个不显眼的细金环。

 谭先生的幕后主使者很小心,派他出面跟陆义打交道,自己则躲在安全的幕后。

 但陆义一样小心,他不跟不了解的人做生意。

 “我想,我要见见这位神出鬼没的谭先生。”他喃喃地道。

 美国维吉尼亚州

 莉玫在闹铃响之前就按掉闹钟,起换上慢跑装,到浴室梳洗完毕,然后从容不迫地走进厨房。不出她所料,麦强恩坐在理台边的老位子上喝着咖啡。

 “很好笑。”他的抱怨使她笑了起来。

 “别板着脸。反正你还是进来了,对不对?”

 “对,但我不得不从洗衣间的窗户爬进来。真是有损尊严。”

 而且非常安静,她心想。她是个浅眠的人,但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我猜窗户的警报器也被你分掉了。”

 “不,我使整套系统当机了。别用接触式的,换成红外线式的吧!”

 她皱眉瞪他一眼。目前的保全系统花了她一千美元,现在他竟然提议她再花两千美元。“也许我应该像处理后门那样处理所有的门窗。高科技不管用的地方低科技似乎很管用。”

 “高低科技皆可。”他举杯致敬。“那个主意很不错。”

 低科技用来形容她对后门做的事很恰当。她在五金店买了两组普通的钩锁,把第一组以正常方式安装,也就是钩子装在门板上,钩环装在门框上。第二组上下颠倒地平接在第一组下方,但把钩子装在门框上,钩环装在门板上。

 只装一组钩锁时,任何人都可以用信用卡或小刀进门里挑开钩锁。但有上下颠倒和左右相反的两组钩锁时,这个方法就不管用了。由下往上移动信用卡时,会碰到上下颠倒的第二组钩锁而使钩子钩在钩环里。由上往下移动信用卡,会碰到正常的第一组钩锁而使钩子钩在钩环里。

 当然啦,即使是两组钩锁也抵挡不了蛮力,但把门撞开会出很大的声响。她很得意她用两组简单的钩锁就挡住了他。

 当他们离开屋子时,强恩没有往右转向公园,而是往左转。

 “公园在反方向。”莉玫在追上他时说。

 “我们昨天跑过了。”

 “这表示你一条路线从不跑两次,还是你很容易感到无聊?”

 “无聊。”

 “骗人。”

 他的回答是齿而笑,然后他们沿着无人的街道默默跑着。天空中看不到星星,空气的好像要下雨。除了前臂因昨天的击训练还有点酸痛以外,她觉得自己的状况都很好。

 他们跑了大约半个钟头时,一辆汽车转入他们慢跑的街道,笔直地朝他们驶来。车速很慢,好像在寻找什么夷西。

 强恩伸出右臂勾住她的,把她拉到一棵树后面。她忍住本能的叫喊,及时甩手抵住才没有被他扁在树干上。她看到他左手握着。她屏住呼吸,把脸颊紧贴在糙的树皮上。

 “两个男子。”他以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说,他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鬓。“可能是法蓝雇用的私家侦探。”

 “可能?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们监视你的时间表,他们也不知道我在这里。由于你不在平时的慢跑路线上,所以他们可能是在找你。”

 想到监视时间表就令她不悦。这几年来晨跑时有汽车经过的次数不知有多少,她除了本着女天生的警觉看着汽车转弯消失外,什么也没多想。她为自己的不知不觉感到丢脸。她应该更加警觉才对。

 树皮刮着她的脸颊,她的扁在树干上。“退后一点,”她快不过气来了。“你快把我扁了。”

 他只退后一点点,但她比较能呼吸了。等汽车驶远后,他才完全退开。她长叹一声离开树干。“如果他们是自己人,为什么不让他们看见我们?”

 他继续以稳定的步伐慢跑,她跟了上去。“首先,我不确定他们是自己人。其次,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更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跟你在一起。”

 “他们算哪门子的保镳,”她抱怨。“让你连续两天闯进我家。”

 “我到达时他们不在那里。他们刚才一定是在开车监视。”

 “你为什么不叫温先生暂时取消监视?那样以后有人开车经过,我们就会知道他们不是自己人。”

 “我也许会那样做。”

 那辆车绕了一圈又出现在街上。“假装追我,看他们会不会开制止你。”莉玫说,突然加快速度,知道车的头灯还照不到她。强恩的低声咒骂从背后传来,她差点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她只跑了三步就被他扑倒在人行道旁边的柔软草地上。除非他们移动,否则在黎明的黑暗中不会有人看到他们。

 不顾她的扭动和轻笑,他在她背上不让她动弹,直到车子再度驶过。“小坏蛋,”他着气说,好像也在努力压抑笑声。“你要害死我吗?”

 “只是要使你保持警觉,麦强恩。”

 “使我趴下还差不多。”他嘟嚷着爬起来,然后拉她站起来。“万一有人从窗户看到而报警呢?”

 “那时我们早就不在了。如果还在,我就说我绊了一咬,你想要接住我。没问题。”

 “希望你玩得开心。”他低声吼道。

 她吃惊地发现她的确玩得很开心。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她觉得生活有了目标,好像有重要的事可做。研发窃婷器虽然有意思,只是一直坐在长凳上测试电无法给她带来极大的乐趣。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充了生命活力,好像过去五年来过的都是行尸走的日子。她一直维持晨跑的习惯,但直到昨天才体验到肌屈伸和血的快。她喜欢跟麦强恩斗,无论是斗嘴、斗智或斗力。她不是手,但她也喜欢学习各种手的知识和用法,了解自己的极限和尽力达到那些极限。她想要有更多的知识和更多的作为。

 这就是外勤工作的危险和魅力。她体验过那种魅力,也抗拒了五年,但现在兴奋使她热血沸腾。她不知该怨恨或感谢麦强恩把她拖回外勤的世界。

 五年的惩罚够不够消除害死达勒的内疚和苦痛?想到以前跟他一起慢跑的时光使她了脚步。达勒会喜欢过去五年来的她吗?恐怕不会。达勒虽然行事低调,但他是个热爱危险和挑战的人。不然他怎么会加入海豹部队,之后又成为特约干员?达勒和她就是因为本能地知道他们是同类才相互吸引。

 麦强恩也是同类,而且更有甚之。她的脑海里突然警铃大作。重回谍报圈是一回事,对谍报圈的另一成员产生感情则是另一回事。

 她必须提高戒备,因为在紧张的情势下情绪很容易泛滥。偏偏麦强恩是那么人。他跟她在一起时似乎很放松,但他从未因说溜子邙漏个人私事。她对他仍然一无所知。

 自卫术训练所需的身体接触已经使她感觉到体吸引力的危险。哦,将来她得更加小心才行。什么将来?这是下不为例的事,不是吗?在这次的短暂合作之后,她会回到她安全熟悉的工作,他会再度失去踪影。

 “要打道回府了吗?”

 她看看手表,他们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幸好他们不是跑直线,而是绕着街廓兜圈子,否则跑回她家还需要一小时。天快亮了,街上的一景一物都清晰可见。“万一私家侦探还在找我呢?”

 “最好如此,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猜得出他要说的是,否则他们就得另谋高就了。

 “他们会看到你。”她指出。

 “我会先闪人,让你独自回家。他们看到你平安回家就会收工。”

 “今天还要练习打靶吗?”

 “打靶和更多的自卫术训练。”

 有了新领悟后,她不知道无法避免身体接触的训练是不是个好主意。“我还以为我只需要学会基本的招数就行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况,有备无患嘛。对了,今天会有包裹送到你家,里面是衣服首饰。”

 “为什么要送新衣服给我?”

 “卧底用的。你要以大使夫妇老友女儿的身分参加使馆宴会。”

 盛装赴宴?莉玫喜欢任务的这个部分。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样,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每一件都要试穿。”他继续说。“衣服必须非常合身。不合身的都得修改或更换。”

 “改过就不能退。”

 “别担心,衣服你可以留着。”他四下张望。“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五分钟后见。”他向右转,加大步伐穿过两栋屋子间的小巷,跳过篱芭,消失在视线之外。

 莉玫的腿已经炮酸了,她还是强迫自己加快脚步,企图抢先强恩一步到家。他们并没有在比赛,这样做很傻,但她还是照做不误。这会儿如果有人看到她,一定会以为她在逃命,只不过她后面并没有人在追她。

 她看到监视车停在前方的街角。她从它旁边飞奔而过,连看都没有多看车里的人一眼。越过监视车二十公尺时,她听到引擎发动声。

 离家还有两条街。她不顾大腿肌的抗议,强迫自己保持速度。抵达家门口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监视车缓缓驶过。她拿出钥匙打开门,气如牛地栽进屋内。

 她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不知道抢先到家值不值得她如此勉强自己。她的心跳大声得有如擂鼓。或者她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声?她强迫自己放慢呼吸,侧耳倾听。

 鲍用浴室传出水声。

 她一边生气地喃喃自语,一边走向她的浴室。

 *******

 那天傍晚,练习完自卫术和打靶之后,她绕到五金店买下店里所有的钩锁,花两个小时把它们安装在所有的门窗上,除了公用浴室那扇又高又小的窗户。她想看看强恩有没有办法从那扇小窗户钻进来。低科技保全措施安装完毕后,她开始试穿送来的衣服。

 由内到外,从头到脚,各种场合所需的每一件衣物都是昂贵的名牌。首饰包括成套的珍珠耳环项链、钻石颈饰、金触金炼,以及一套美得令人屏息的黑色蛋白石、炼坠和耳环。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套蛋白石首饰放回盒子里。

 电话铃响,她拿起话筒。“喂?”

 “衣服看过没有?”

 “正在看。”奇怪他竟然无需表明身分。虽然从未跟他通过电话,但她还是马上听出他的声音。

 “合不合身?”

 “大部分。”

 “不合身的明天就可以解决。有没有看到那个蛋白石?”

 “刚刚收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东西。”

 “蛋白石后面藏着一个发报机,小心别撞到它。明早见。”

 电话喀地一声挂断。她缓缓地放下话筒。考虑到他对闯入她家的偏爱,他最后的那句话可以解释为警告。她出微笑,心里想着浴室那扇小窗。

 “好啊,麦先生,咱们明早见。”

 *******

 “好极了。”强恩轻声说,挂断电话。龙陆义上钩了。信息按他的指示传到布鲁尔的一台计算机。那台计算机自动把信息转到多伦多的另一台计算机。他再用电话卡打电话取得多伦多计算机里的信息。电话卡是无法追踪的,即使龙陆义肯花那个工夫追查。他可不希望来电显示器上冒出谭子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或电话号码是可以追踪的。

 现在他只需要算准时间。首先他必须使龙陆义注意到莉玫,看他有没有邀请她到他的别墅。如果没有,他就得改变计划。如果有,他不想比莉玫先抵达龙宅。

 莉玫。这几天跟她在一起虽然愉快,但她快把他疯了。利用自卫术训练的机会碰触、挑逗她,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让自己受那种折磨。但他罢不能,因为她有太多地方令他快,例如反应快,好胜心强。

 她不知道在伊朗时他有多么羡慕达勒,现在她注意到他了。但采取行动仍嫌太快,所以他必须努力控制自己的亢奋。她刚刚才明白自己受他吸引,所以不可能接受他的任何行动。

 如果他们是刚刚认识和开始交往,他就可以按自己的步调展开追求。但他们两个有共同的包袱,达勒的死使他们有所关联,却也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只有他能打破这个障碍,只有他能重新点燃她对异的兴趣,因为只有他了解她的心结和她的天。于公于私,他都能给她所需的兴奋。她这几天来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他恨不能把她拉进怀里,让她知道他的感觉。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不习惯渴望达勒以外的男人,尤其是他。但她很快就会习惯,这一点包在他身上。

 他烦躁不安地起身在房间里坡步,本能地痹篇窗户。他不记得哪个女人的反应对他如此重要,连芃妮也没有…

 他嘎然止步,视而不见地望着墙壁上的画。在经过芃妮的事件后,他也许配不上莉玫。如果知道芃妮的事,莉玫也许不想跟他有所瓜葛。也许个鬼,几乎是铁定如此。如果他够诚实正直,他就会把芃妮的事告诉她。

 他出苦笑。如果他够诚实正直,他就不会做他这一生中做过的许多事。他要莉玫,那份渴望强烈得令他老是失去戒心。他一定要得到她。

 *******

 龙宅

 “你能追踪信息吗?”陆义问。嘉娜手指敲着键盘,眼睛盯着计算机屏幕,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只能追踪到第一个中继站,之后它就消失在空气中了。谭子有极佳的加密和转接系统。”

 陆义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你不是说计算机上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吗?”

 “没错,但痕迹有可能是死胡同。第一个中继站有可能在信息通过后自我摧毁。它也可能不是中继站,而是终点。但你似乎认为谭子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

 “没错。”陆义喃喃地道。“对了,第一个中继站在哪里?”

 “布鲁尔。”

 “那么他很可能在欧洲吗?”

 “未必。他可能在任何有电话线的地方。”

 陆义偏着头思索片刻。“如果那台计算机在你手中,你可以找到线索吗?”

 嘉娜眼睛一亮。“没问题。除非硬盘被毁了。”

 “如果他平常都用这种方法联络,那么他就不会摧毁连结。他会加密保护它,但不会摧毁它。如果你能找到那台计算机的位置,我就有办法把它过来。”

 嘉娜转向屏幕,开始猛敲键盘。

 很满意计算机即将到手,陆义回到办公桌前。萝菱闹了一夜,可把他给累惨了。虽然有专人照顾,但她不舒服时总是要爸爸陪。无论他在哪里或在做什么,只要萝菱需要他,他都会丢下一切去陪她。

 他开始翻阅前一天的邮件。跟往常一样,请柬多于帐单。到处都有人邀请他;商场上人脉就是一切,即使做的是不被认可的生意。许多女主人会很兴奋有他出席她们的活动;他单身、英俊,又透着危险气质。陆义很清楚他的魅力,以及魅力对他的用处。

 “啊。”他拿起一张白色请柬。首相偶尔会邀请他参加…他懒得看是什么活动,只察看了期。这种社聚会很有用。他已不再讶异世界上竟有那么多政商及社会领袖需要他的服务。他们觉得在慈善舞会或政治餐会上可以自由接近他,那毕竟是令他们感到安全自在的世界。那也曾经是他的世界,置身其中他仍然自在,但现在他知道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找到了。”嘉娜把地址给他。

 *******

 布鲁

 那个中年男子看来就跟布鲁尔的任何人一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平凡。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注意力与其说是放在要去什么地方,不如说是放在手里的报纸上,直到他抵达一栋三层楼的公寓大楼。他登上两级石阶进入大门,舍电梯而走楼梯,以免碰到人。

 到达二楼后他用钥匙打开一扇房门。房间里空空,只有木箱上的计算机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电缆线把它连接到电器和电话座。没有打印机。

 室内的电灯不定时地自动开关。他有时会在上午进来打开窗户的百叶窗,下午再来把百叶窗关上,使房间看来有人住。除了计算机以外,他认为这里不曾有人住饼。

 他按照今天早上接获的指示,快步走到计算机前在键盘上操作起来。然后等待片刻,确定计算机按照指令运作。最后他拿出手帕擦掉键盘上的指纹,离开时又把门把擦拭干净。他不会再回到这个只有计算机的空房间。

 没有人看到他到来或离去,但话说回来,他的外观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那天傍晚,一辆白色厢型车在离那栋公寓大楼不远的街边停下,两个油漆工人打扮的男子下车走向公寓。

 他们进入大楼,走楼梯来到三楼。来到狭窄的走廊时,他们各自从连身工作服里掏出一把冲锋,悄悄接近其中一间公寓关闭的门户。其中一个男子在门边就位,朝同伴点个头。

 同伴小心翼翼地伸手试着转动门把。令他们惊讶的是,房门一推就开。

 他们迅速探头往门里瞧了一眼,本能地把头缩回来,然后放松下来。房间里空无一人,但他们进入房间搜查时还是没有把放下。什么也没有。房间里不但没有人,也没有曾经有人居住的迹象。

 但计算机在那里。它在木箱上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屏幕一片蓝色。

 两个男子是专业人士。他们跪下来检查计算机,循着电源线及电话线找到座,仔细查看有无不寻常之处。没有任何发现。其中一人终于伸手关掉计算机,屏幕变成一片黑色,低沉的嗡嗡声消失。

 他们迅速拔掉头,把计算机抬下楼走向厢型车。他们离开房间时没有费事把房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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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宅

 陆义叫人告诉她计算机运到时,嘉娜正在游泳。她爬出泳池,弯拧去头发的水分。她知道海杉在看她,他的深眼珠因兴奋而发亮。她不理睬他,用巾包住头,再用另一条巾裹住身体。

 可怜的海杉。她开始对他的善妒和好感到厌烦,她开始对海杉感到厌烦。嘉娜很快就对她的情人厌烦,因为他们一跟她上过就变得充占有和地域。他们为什么不能跟她一样足于美好的?她不喜欢伤害他们,因为她对他们都很在乎,只不过不是他们想要的那样。但她也不会因为同情而勉强自己跟一个男人厮守终生。

 苞海杉分手有点麻烦。她很清楚文化的差异;那些差异在开始时确实令人兴奋,但现在她跟海杉在一起只感到窒息。

 她猜她要的是男玩物,他必须明白她是主人,至少是她自己的主人。她不是专横,只是独立。

 事实上,除了陆义以外,她认识的男人没有一个跟她的计算机一样有趣。她不笨,她知道陆义不是那种会安定下来的男人。她喜欢他,但他不是她的真命天子。也许没有人是。也许到头来她会变成那种环游世界的古怪老太婆。仔细想想,那也不错。

 海杉走上前来把手放在她的臂膀上。“今晚要不要到我的房间来?”

 “今晚不行。”她说,尽可能若无其事地甩开他的手。“龙先生来台计算机要我调查,我今晚得熬夜工作。”

 “那么明天。”

 “你知道我无法答应,因为我还不知道明天的工作表。”

 “嫁给我,你就不必工作了。”

 “我喜欢工作。”她说。“晚安。”她急忙走开,以免再度被他拦下。

 没错,海杉确实不容易甩掉。也许她会要求陆义把海杉调走,但她很不愿意那样做。毕竟海杉只是展现他的本,不应该因此受到惩罚。

 她先到她的房间换上衣服,夹好头发。在美国,她会穿著游泳衣赶到办公室,但陆义对穿著的标准非常欧化。他喜欢凡事都有标准。

 他在等她。他的长发跟平常一样束在脑后,黑长、白衬衫是他最休闲的打扮。“你的礼物。”他说,朝她桌上的另一台计算机点点头。

 她马上把计算机接上电线,在它前面坐下来。她打开开关,等它敢动。计算机毫无动静。她再试一次,屏幕仍然是一片蓝。

 “喔噢。”

 “怎么了?”陆义问。

 “它被拭消了。”

 “消除了?”

 “是的。只要他用的不是政府拭消,硬盘里就应该还有一些资料。”

 “如果是呢?”

 “那就什么也不剩。”

 “你要花多久才能查出他用的是不是那种消除法?”

 “不用很久。”

 他耐心地等她进入硬盘开始搜寻残存的资料。空无一物。硬盘空白得像刚出厂一样。

 “什么也没有。”她愤慨地说。

 陆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我早就料到了。”

 “那为什么还要把计算机来?”

 “因为我想了解谭先生。如果他粗心大意地把资料留在计算机里,那么我可能不会跟他做生意。但事实证明…”陆义停顿一下,出一丝微笑。“他几乎跟我一样小心。”

 “几乎。”

 “我不用去找他,”陆义轻声说。“他会来找我。”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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