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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转眼一个月过去,皇帝天坛祭祀庆典已到。

 “龙吉公主。”洪珏道。“明天我想告假一天,我想带我娘去京城看天子仪仗,我哥哥已替我安排好了处所。”他现在在龙吉面前可说是毕恭毕敬。“你和紫云要不要一块儿去瞧瞧热闹?”

 龙吉点头道:“不用了,我们俩不爱瞧热闹,你去吧。”

 “是。”

 窗外一阵风过,沙沙树响。龙吉走至窗边,远眺园中花摇竹动。说道:“我有一事嘱咐你。”

 “公主请说。”

 只听龙吉道:“狂风摇松自惊龙,飞砂走石伤人,少年得遇清平,金殿承恩显威名。”

 洪珏似懂非懂,还待再问,只见龙吉摆摆手。“此偈你记住就是。明一切小心。今也不下棋了,你去吧!”

 他只好告退。口中默念:狂风摇松自惊龙,飞砂走石伤人,少年得遇清平,金殿承恩显威名…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吗?

 天还未亮,洪珏便带着柯姨娘及跟班厮仆等人,兴冲冲地分别上了马车赶往京城。刚到悦宾楼,已有店家来接,笑道:“是洪夫人及二公子吧!洪将军早就代小的备妥包厢,专候大驾。”

 洪珏笑道:“不敢。”

 店家一面在前引路,一面笑道:“近可把整个京城挤翻了。人人都想抢个好位置,好瞧瞧天子辇驾是怎样的阵仗。”他在一间包厢前停了下来,推开了门,说道。“这问包厢临窗,又正对街心,是辇驾必经之处,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

 连柯姨娘也忍不住觉得兴奋。“真是太好了。”

 店家笑道:“这也是洪将军有心,他早就亲自来看过了。还再三代小的要备妥咱店里最好的吃食,千万不能怠慢各位。”

 柯姨娘客气道:“您老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店家陪笑。“那小的先下去准备,您先坐坐,听说那边辰时才动身呢,时间还多得很!”

 洪珏靠着窗台打量四周街景,不意却见斜角有一株老松。他愣了愣,不由得想起龙吉昨天说的那首偈来:狂风摇松…随着时间近,街上的百姓扶老携幼愈聚愈多,周围能站的、能爬的楼台围墙也都站了人。没过多久,忽听马蹄声不一传来。大伙儿知道开道的士兵已到,各自陆续就位站好,防挡人推挤。

 再一会儿已可隐隐听见鼓乐之声,然后骑着马的御林军经过,接着是冠带整齐的文武百官,接着经过的是一对对龙旌宫扇、金顶黄伞,再是兵将层层叠叠、剑戟森严包围的天子辇舆缓缓行来。

 洪珏等人巴着窗,探头望去,寻找洪璟的身影。

 “看到了,看到了!”有个小厮指着叫道。“大少爷在那儿。”

 只见洪璟在辇驾之前护驾,金盔银袍、骑在马上,英姿飒飒,眉宇轩昂,说不出的潇洒气度。

 洪珏看着,又是羡慕、又是崇拜,忙向他招手。

 洪璟远远就瞧见在悦宾楼上的家人,他颔首微笑。

 眼看车驾行近,却忽然刮起一阵风来,卷起飞砂走石,人人掩口遮目。洪珏不由得又望向那棵松树,只见枝叶晃动得更为厉害,他隐约觉得有事发生,记着龙吉的话,心下戒备。

 说时迟、那时快,路边的一支皇旗被风给吹倒,打在前头行进中的士兵身上,那士兵登时落马,而马匹也因受惊而狂癫起来,不免又牵动旁边的马儿,一时之间人声杂沓,百姓惊呼逃散。

 洪璟此时与御驾在后,见状忙策马赶过去,指挥士兵收缰立马,并安抚其它的马儿。但见原先落马的那个士兵一只脚还卡在马镫里,让马拖着跑、昏了过去,不但如此,马儿还冲进人群,踏伤民众,情况十分危急。

 只听众人一声惊呼,从悦宾楼上飞身下来一个锦衣少年,几个翻跃,身手矫健地落在发狂的马上,作势扯缰勒马。随即再拿出间短剑往马镫一划,替那士兵松

 马儿立蹄嘶鸣间,跟着洪璟已腾身赶过来,伸手一扯,乘隙把那士兵从马下给拖了出来,当场解除危机。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

 群众见了,纷纷鼓掌欢呼起来。

 “阿珏?是你!”洪璟看清是自家兄弟,拍拍他的肩,喜道。“干得好,多亏你了。”

 洪珏也是高兴。“哥。”

 “洪将军。没事了吧?”一个太监跑过来传话。“圣上请您过去说话,还有请这位壮士也一块过去。”

 “是。”洪璟忙和洪珏赶回圣驾前。洪璟跪下奏道:“惊扰圣驾,臣罪该万死。”

 “此事纯属意外,爱卿何罪之有?”天子微笑。又说:“倒是这位少年壮士,身手不凡、胆识过人,朕应当好好嘉赏才是。”

 “草民洪珏不敢当。”

 “洪珏?”

 洪璟在一旁道:“洪珏正是舍弟。”

 天子讶然失笑。“原来你们是兄弟俩,一家人呀!”一面点头叹道。“不简单,一门双杰,真不愧是名门之后。”又问:“你多大了?”

 “十七岁。”

 “年纪轻轻已是出类拔萃。”天子呵呵大笑。见洪家两兄弟俱是英雄少年,不由得龙颜大悦,又对洪璟说道:“咱们今还有要事,祭祀时辰不可耽误。你明带着你兄弟一块上朝觐见吧!朕要好好嘉奖他一番。”

 兄弟二人领旨谢恩。

 待天坛祭祀结束,洪璟私下问洪珏道:“阿珏,我瞧你的功夫倒是进益不少,是跟谁学的?”

 洪珏料想瞒不住,便老实招出。“这一阵子我常去玉书斋,龙吉公主跟我讲授兵法、紫云则教我练拳脚功夫。”

 原来如此。

 “龙吉行事一向神秘。”洪璟笑道。“没想到,这次你倒是得到她青睐,教授不外传的功夫,难得、难得!”

 洪珏搔搔头,咧嘴傻笑。

 洪璟拍拍他的肩头。“这也是你的机缘,可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了两,洪珏穿戴一身簇新官服到玉书斋,喜形于

 “昨天圣上在金殿之上封我为殿前统领侍卫。你瞧,这袍服刚刚才送来呢!”他特意到龙吉面前展示新服。

 龙吉微笑,似乎早已了然于,不见一丝惊喜之情。

 倒是紫云在旁打趣道:“啧啧啧,看这一身行头,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儿,这下当了官,那我以后可不能打你了喔!”

 洪珏红了脸。“不不不,紫云姑娘教训我是应该的,还望两位师傅继续传授我功夫。”

 “嘴这么甜。”紫云笑道。“不过你也别贪心了,你这一个月的功夫可是别人一辈子也学不来的,算是走运的了,还想继续咧?”

 “那以后…”

 龙吉温言道:“你以后要在朝廷当差,在家的时间不多,有空多把我们教过你的东西温习、温习,保管你此生受用不尽。”

 意思是她们只传授到此。

 洪珏低头答应。“是,我知道了。”

 正说着,只见洪璟也走了进来,对洪珏笑道:“姨娘到处找你呢,说你的袖长还要改,你倒等不及穿着它到处跑。献宝啊?”

 “我是特地穿来给龙吉公主和紫云姑娘看的。”

 洪璟拍拍他。“好了,人家都瞧见了,你快回去吧,姨娘拿着针线等着呢!然后咱们还要赶着去宫里赴宴,这是你头一回御前侍宴,可不能迟到。”

 “是,那我先走了。”洪珏忙先离开。

 洪璟这才回头看着龙吉,问道:“前那风来得诡异,是你的杰作?”

 龙吉不答,只管摩挲着手上的茶杯。

 “阿珏的身手,我一向了若指掌。前一见却大有进益,我想这也是拜你所赐吧?”

 龙吉沉默。

 “还有他在圣上面前,对于用兵征伐之事,应答如,可是得你真传?”

 龙吉还是不语。

 “阿珏都跟我说了。”洪璟一笑。“没想到你是他的贵人,多谢你栽培他,我真要谢谢你了!”说罢,却又叹了一口气。

 龙吉似了解他的心意,说道:“你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道。“不过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我护着他?也许我是该放手让他去试试才对。”

 “嗯。”“以前我总是想:我沙场上出生入死,有时真是很难预料的。他最好是习文,要不从商也罢,总之,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这个家还有他可以撑起来。谁知他还是一心向武,跟我走上同一条路。”

 “世事难料,你想太多了。”龙吉望向窗外。“况且你计划得再周全,也未必能尽如人愿,上天自有安排,一切由不得你。”

 他苦笑。“我现在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

 “呃…”洪璟言又止。

 龙吉一笑。“放心,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洪璟真是服了她,如此善解人意、七窍玲珑。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洪璟摇头。“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的啰唆。”

 龙吉还未开口,紫云却已笑了出来。可不是?

 龙吉睨她一眼。

 紫云忙忍住笑,说道:“我去后面烧水。”然后就溜开了。

 “你护弟心切,可见手足情深,旁人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你?”龙吉微笑道。

 “你呢?你上回不是说你有三十四个姐妹吗?感情可好?”

 龙吉略显无奈。“好是好,可惜都不在身边,见不着面。”

 “对了,昨儿个是八月十五,人家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想必你一定很想念她们吧!”

 是啊,她想念瑶池金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可是回去之后,会不会开始想念红尘呢…龙吉此念一生,忙将头一撇,断了思绪,然后说道:“你该走了吧!不是还要赶进京城侍宴吗?”

 “嗯。”洪璟见龙吉刚才一阵失神,想她必是思乡寂寞,不由得恻然。

 龙吉送他到门口,又听洪璟回头说道:“今晚是十六,月亮还是很圆,不如今晚我们一起赏月好了。”

 “你不是在宫里侍宴?”

 “我会赶回来的。”

 “可是…”龙吉迟疑。

 “反正你是不睡的,不是吗,多晚又何妨?”他不待她答应,便道:“我先走了,晚上我们池边见。”

 洪璟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道:“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事?”

 “那天在玉书斋我是与你开玩笑,逗着你玩的,你莫要生气。”

 龙吉想起那天,他在她耳旁呵气,不由得脸上一红。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说过我不是生气,但你下次别再这样了,否则我就不再与你说话。”然后进书斋去了。

 洪璟不轻叹。他倒宁可龙吉对他生气、对他使子,总比这样不动声、冷若冰霜来得好…

 秋祭点校之后,天子为慰劳群臣辛苦,故在端门设宴,大宴百官。不消说,洪璟兄弟二人自然成了座上的红人,人人争相敬酒道贺。及至回到府里,已过二更。

 洪璟一心挂记着与龙吉之约,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赶到池边,四下一看,却未看见龙吉。

 大概是喝多了,洪璟自觉酒意沉了,身上又燥又热,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吹吹凉风。“呼,闷死人了!”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明月清风无价,金阶玉慎滑。”

 他听了一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来了。

 “嗯,说得透彻。”洪璟细细咀嚼这两句话。“明月清风无价,金阶玉慎滑…你倒是一语道中我的心事。”他脸,叹道。“有时候,我真不耐烦宫中那些规矩礼数,上朝也就罢了,御前待宴才真正受不了,听到的净是一些歌功颂德、虚情假意的废话,又不能把耳朵给捂起来,即使山珍海味在眼前,还是让人倒足了胃口。”

 龙吉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含笑听他抱怨,也不开口。

 洪璟指着月道:“看吧,今晚的月还是很美。”又玩笑道:“这样可有助你‘华’?”

 龙吉又笑。

 洪璟有佳人作伴,心情轻松,便跟她随口聊道:“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欢晚上出来走动,怕黑,你倒不怕。”

 她还是笑。她早练有火眼金睛,看破天机,怎么会怕什么夜里的小妖小敝?

 “你就是这样。”洪璟叹口气,玩笑道。“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又无忧无虑似的,真让人羡慕。”他忽然心血来,双手一拍。“干脆我也来修行好了,怎么样?行不行?你修了多久?”

 龙吉不打算跟他说她已有千年修为,只淡淡地道:“你若有心修行很好呀!”又点头说道:“不是有句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成事也不过贵在专注而已,全看你有没有心罢了。”

 “放下屠刀容易。”谁知洪璟又叹气。“但是别我放弃吃玩乐,那我可憋不住。”

 龙吉忍不住噗哧一笑。真是个俗物!

 洪璟每次只要一看见她的笑脸,就舍不得移开视线。龙吉五官秀美,在月朦胧之下,真正娇而不而不妖。唉,哪有凡人能长得这么美的?是啊,真是天仙。

 “你干么那样看着我?”她红了脸孔。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明明白白在我眼前,我总觉得你有点飘忽,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想抓都抓不住…”

 洪璟盯着眼前的她,突然觉得龙吉周遭像笼罩着一片轻烟薄雾,像画里的神仙。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吧,觉得有点晕眩。他额角。

 “抓?抓住我干么?”她犹追问。

 洪璟呵呵笑了起来。这话问得可真蠢,怎么有这样天真的人?

 龙吉以为他在嘲笑她,有些不悦。“我知道了,我听说大前年你姑妈错请了一个为道不尊的人来家里,还偷了你家的东西。所以你以为我也心怀不轨是吗?哼,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才不希罕那些。”

 你要真是那样的人就好了。洪璟心想,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龙吉还道:“我和紫云住玉书斋半年多了,你有丢过东西吗?你的东西我动都没动呢!”

 动心算不算?你动了我的心呀…龙吉见他不吭声,也不再与他分辩,只道:“反正我不是贼,我也不要偷你什么东西,你只管放心好了。”

 洪璟低低笑了几声,轻声道:“那也未必…”他打了个呵欠。

 “你说什么?”龙吉一扬眉。

 只见他一张脸缓缓地凑近她,半晌才道:“我最近发觉我遗失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肯定是在你那儿…一定是教你给偷走了…”洪璟只觉眼皮酸涩,说话嘟囔不清。“除了你没别人…”

 “什么?”龙吉还要问清楚。“你说你丢了什么?说出来,我帮你找,别赖在我身上。”

 “我丢了我的…我丢了我的…”谁知他话未说完,居然头一垂,就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龙吉一惊,忙将他推开,站到一旁。但这一推洪璟也没醒,反而就这样四平八稳地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她低头看着他,一时之间心如麻、烦躁起来。这与她一贯的定心超脱背道而驰。“这个人每次都胡说八道的,我什么时候拿他的东西了,就是他玉书斋里的东西,我也没动一动呀,还诬赖人家,真是讨厌…”她怔了半晌,决定不理他,扭头离开。

 不过,他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为什么硬要赖在她身上?

 由于洪璟在地上睡了一晚,后来伤风了几,只得卧休息。

 “你喝多了,怎么不回房里休息,倒跑到湖边睡去了?湖边气重、风又大,怎能不生病?”柯姨娘过来探病,忍不住责备。“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洪璟喝了葯,笑道:“我醉了,根本不记得了。大概是困了,随便就躺下睡了吧!”

 他只记得好像曾在湖边遇见龙吉,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则是根本忘得一干二净。

 反而龙吉听说他病了,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心想:我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的,害他受了风寒。他喝醉时说的醉话,怎么能跟他计较呢?我真是太小心眼了。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过去探视洪璟。她想:顺便问他丢了什么?我好帮他找出来,这样他就不会诬赖到我身上了。

 洪璟正倚在上看书,听见敲门声,只当是仆人,便道:“进来吧!”待一抬眼,见着是她,忙丢下手里的书就要下。“啊,是你。”

 龙吉快步过去按着他。“你用不着下,你还病着呢。”

 洪璟一笑。“哪有什么病?谁在乎那一点小风寒,我这不过是装出来唬外头人的。”

 “唬他们作什么?”

 “挂病号呀!”洪璟笑道。“不然我天天要赶着见客赴宴的,烦也烦死了,哪能像这几如此偷闲。”

 “噢。”她笑。凡人就是机诈。

 洪璟见她拎了个巧的小食盒过来,问道:“你是不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吃?”

 龙吉笑着打开食盒,端出一碗汤来。“这是我让紫云特别熬的,你趁热喝,喝了会好很多。”

 洪璟一边喝汤、一边还故意打趣道:“我以为你会给我一颗大力金刚丸什么的。”

 “我哪有什么大力金刚丸?”龙吉奇道。

 他笑。“上次给狐狸吃的那颗不是?”

 那是仙丹,什么大力金刚丸?这么俗的名字!龙吉忍不住笑。

 她看洪璟房里陈设阔朗素净,并无什么金银骨董、玩器摆设,便道:“你这房间倒是简单,一清二白,像客房似的。”

 “我一向不喜欢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而且我…”他忽然又不说了。

 “而且什么?”

 洪璟本来要说:其实以前他在家的时间多半就住在玉书斋,那里可不仅是书斋而已。但为了怕龙吉尴尬,便改口道:“而且你也知道,我长年在外练兵打仗的,待在家里的时间又不多,哪有闲情逸致来布置。”

 龙吉听了,半晌说道:“我有一句话…”

 “你但说无妨。”

 “兵山火海,实非长久立身之地。”龙吉淡淡地道。

 洪璟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他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瞧你把修行说得这样轻松。”龙吉不以为然,反诘道:“我亦付出相当代价,只是你不了解罢了。”

 洪璟走到她面前,直看进她的眼里。“什么代价呢?你确定值得?”他想确定从她那双明眸中看到的是不是隐隐约约的寂寞?他有没有看错?

 “呃?”龙吉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过去她并没有真正去想过这个问题,抑或是不愿去想…她只好匆忙换个话题。“咦,这把宝剑好漂亮。”她看到案上架着一柄长剑,剑身二尺,上镌着“青泉”两字,于是忙走过去细看,乘机又痹篇他远一点。

 “那是圣上赐的青泉宝剑。”他看龙吉把剑拿起来欣赏把玩,说道。“剑很锋利,小心点。”

 龙吉缓缓地把剑出来,银光闪烁,果然是柄好剑。“好漂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却不放弃。

 “呃?什么?”

 “你说你付出的代价?我很好奇,是什么呢?”

 他为什么非要追问呢?“这又不关你的事。我修我的…”龙吉赌气转身,却一个不慎让利剑在手心上划了一道口子。“啊!”登时血如注。

 “哎呀,我不是叫你小心点吗?”洪璟忙握住她的手探视。他掏出手帕替她按住伤口。“疼吗?”

 但龙吉一把夺回手。“都是你害的!”

 “我?”

 “如果你不问那些事就好了。”龙吉咬着下,含怨瞪着他。“每次都这样,拿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来我,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呢?作我让你觉得很有趣,是不是?”她的掌心还在血。

 “我没有想要作你。”他歉然。

 龙吉反问:“那你为什么一直这样对我?又净跟我说些不该说的话。你明知道我…我讨厌这些问题,讨厌你问东问西的。”

 洪璟僵住。能说是为了自己吗?能说是因为喜欢她;能说是因为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心情?

 总之,这次换成洪璟不知所措了。他只得道:“我先帮你止血包扎,你看你了很多血。”他转身去找抽屉里的葯。“我这里有最好的金创葯…”

 然后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又“啪”一声,房门又被带上。她走了…洪璟看着手上握着的小葯瓶,半晌,又放回抽屉。

 他们两个,一个是不动情的仙子,一个是天子钦点的驸马,其实都没有立场去探究对方的心事。

 探究出来了又如何?能响应吗?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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