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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世界像在一瞬之间,静默了。

 她轻轻的说,“我们只生孩子,不结婚。”

 范错为瞪大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仲居(语汉字“女招待”的意思)拉开拉门,要进来上第一道菜。

 “等一下再来!”范错为低斥。

 他杀气太重,拉门立马扣合回去。

 他的神色阴沉下来,“我的孩子,一定要当婚生子。”他语气下得极重。

 蒂珐轻轻回手,没被吓着,兀自喝茶。

 “无可商量。”他的声音又更沉了几分。

 “阿为,”喝够了茶,她才唤她为他起的昵称,“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嫁给你。”她极度认真,“我无法勉强我自己。”

 嫁给他,需要用到“勉强”两个字?怒火窜出眼眸。

 她等着他拍桌发怒。

 他的黑眸亮炯炯的瞪着她,其中的怒气不是普通的强烈,但他克制住,“是你自己说的,为了孩子,我们必须和解。”

 “我是指生活。”

 她的拒婚令他烦躁,忍不住讥讽,“这有包括生活吗?”

 他早知道,她无力抗拒他的身体,怀孕初期,更常需要他抱抱抚慰。在他的半强迫之下,他们终于结束每晚半夜在二楼相会的闹剧,一起住回主卧室。

 蒂珐没生气,反而好整以暇的松开盘坐着的腿。榻榻米看起来舒适,可要她这习惯阳光、海洋的女人正襟危坐,实在辛苦。

 “我不会再轻易的嫁给你。我会当你孩子的妈,跟你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但是,除非有一天我自己愿意,而你依然想娶我,不然,我们不会结婚。”

 “为什么?”

 “过去你做的那一切,让我对你的…”她思索了一下用词,“心计,感到害怕。”

 有那么阴险吗?他绷着脸,“我已经解释过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爱我,但感觉还是一样,很可怕。我不能原谅你设计的那一切,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冷着脸,因为牙咬得太紧,下巴有些搐。

 “虽然我对你仍有感情,但是,信任感是无法强迫增长的。”她讲求公平的提议,“你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另做打算。”

 他眼中出凶光。“不准动我的孩子!”

 她哑然失笑。难不成他以为她会堕胎?“不,我所谓的另做打算,是指我搬到其他地方,等孩子出生后,再协调往来的方式。”

 “你必须住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陪伴下,生下我的孩子。”而且,你也必须当回我的女人,不只身体,还有灵魂,我全部都要!他住最后一句没说。

 他看向蒂珐,她眉目朗朗的回视他。

 这种谈条件的方式,不可能发生在六年前,那时她虽然有个性,但骨子里对他千依百顺。是他促使她去历练那一圈,是他迫使她成长,而今她用学到的一切跟他叫板,他知道自己没有抱怨的资格。

 范错为了悟,他必须输掉这场僵持。“这份坚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你会再次相信我吗?”

 她矜持的答,“我愿意尝试。”

 “好,那我接受。”他猛然抓回她的手,“但你要答应我,你会为了『我们』而努力。”

 见他如此坚持,她心口一片火热。

 这个男人…总算没让她失望。他确实了解,他对她的生命做了多大的改变,也确实明白,他必须为离婚那一念负责。如果他强求她必须爱他,必须嫁他,就代表他是凭着一己之心在支配她,那是绝对自私。

 但是,他退让了。

 尽管生养婚生子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但他还是愿意为了尊重她而退让。

 蒂珐微微一惊。要漠视被伤害的一切,全心爱恋他,太容易了!与其说怕他的心计,不如说,这一刻,她更怕自己太快倾心。

 她挣脱他的火般凝视,“我饿了,你去请仲居进来上菜吧。”

 他毫不松懈,“你还没答应我。”

 这男人,只要是他认定该争取的,都不会放过。“我会为了我们而努力。”她轻轻的说,无丝毫不愿。

 范错为凶猛的盯着她,直到在她眼中看到百分百的保证,才放手起身。

 “很好。”他略带不的咕哝,这时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刚刚你赶人家走,太凶了,记得道歉。还有,要是餐点重做的话,记得把帐款补给人家。”她的吩咐随之飘出,“对人家客气一点,服务业很辛苦。”

 啊,他的蒂珐,总不忘将心比心。他微微笑了。“遵命。”

 “娟秀,好久不见。”

 当玛丽乔的脸庞笑咪咪的出现衣饰专柜时,蒂珐不惊讶。

 “伯母。”她颔首为礼。

 “怎么叫得这么生疏?”玛丽乔亲亲热热的靠过来,“跟以前一样,直呼我名字啊!”

 她一只手臂就要环过来,蒂珐错身绕开,后方一记闪光灯亮起,刚好照到玛丽乔的手尴尬的悬停在半空中。

 啊,原来还带了记者来,蒂珐暗忖。她对柜姐说,“麻烦拿三十八号让我试。”

 玛丽乔暗自咬牙,随即转过身,又脸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跟我打声招呼?”

 蒂珐转而看她,冲她一笑。

 那一笑,无所惧,玛丽乔不心中一突。

 那双眼儿通透明亮也深邃,柔软也坚定,“我们没那么。”

 “怎么会?你跟我家错为曾经夫一场,现在…”

 “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不必对你执什么礼。”蒂珐正的说。

 “但我毕竟是长辈…”

 “所以称你一声『伯母』。”蒂珐从柜姐手中接过衣服,径自转往更衣室。

 莫非那个小穷女在说,这声“伯母”叫得委屈了!

 玛丽莲气坏了,却又摆手要自己带来的那两个记者稍安勿躁。自从他们说了林娟秀随范错为回国的消息之后,她便知道,这早晚要登上新闻。

 还有什么比这机会更好?她马上意识到。毕竟她是范错为的妈,他的前段婚姻当然与她有关,搭上这班顺风车,她可以受到瞩目,再说,这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能杀杀林娟秀的锐气,让她认清楚谁是老大。

 教得好了,透过媒体,放诸天下,谁都知道要敬她三分。

 蒂珐换上试穿的新洋装,排开拉帘,走到镜墙之前。公主装不失稚气,部以下垂坠的伞状设计,能掩饰即将隆起的腹部,好看又实穿,她很满意。

 玛丽乔记得她很好搞定,是个打扮没品味,对自己没信心,给两个甜头就上钩的傻丫头,只要先给她来几句好听的,就能耍得她团团转。

 她上前,“哎呀,这衣服真不错,不过你腿够修长,穿长一点的裙子更显端庄,像这件还有荷叶边,就很有女人味。”她拿起架上另一件新衣,放在她身前比了比。

 蒂珐专心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长裙比较适合你现在的身分,错为毕竟是公众人物,你跟他『住』在一起。”

 这一句,是要起到威吓效果,说明她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也要为他考虑,合宜大方的打扮,有为他加分的效果。”这一句,是给她摸摸头,让她照着摆布走。“喏,去试试,我帮你看看穿起来效果如何。”

 她把长裙递过去,蒂珐正好轻快的对柜姐说,“我要这一件,谢谢。”

 她转进更衣室,正好避过又一记闪光灯。

 玛丽乔彻底冷下脸来。这一次,她确定,她绝对是故意的。

 哼!不过是小小伎俩,她还不放在心上。她不相信林娟秀这个曾经在她设局下摔一跤的女人会变得多机灵,她会得她不得不回应。

 只要她想跟她儿子在一起,就活该要受她糟蹋——活该!

 坐在咖啡厅歇腿时,蒂珐不苦笑。

 玛丽乔还真的找来了。

 这几年,她追看范错为的新闻,没少见过玛丽乔的消息。范错为第一次发片时,她的存在感不少,靠着爆料那段短命的婚姻,她深受眷宠。

 那时,范错为不否认也不承认,也没出面制止,曾让她很难受。

 后来,她看出门道来了。玛丽乔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缺,只想被关注,偏偏没本事做出一番事业,只能巴着范错为的名气,逞逞威风。

 她分寸拿捏得不错,不曾正面与范错为相冲,他出手制止,却足以以暗箭伤害眼中钉。就拿她披的那段婚姻来说,她选定以忧心忡忡的母亲为立足点,没人能责怪她谈起自家儿子的婚姻,以及谴责那个伤她儿子心的女人。

 要让话题沉寂的方法,不是与她隔空交谈,而是冷处理。别理她,别看她,事情会过去得比较快,范错为的办法是对的。只不过,那会让人得内伤。

 她曾经以为,只要对上玛丽乔,自己会一再被落下风,但是,就刚刚的手,好像不然。比起过往,她已经有能力与她抗衡。

 蒂珐瞥见她的前婆婆,在咖啡厅外探头探脑。

 从报章杂志中看到她,远不如当面再见到她的震撼。

 她还是那么美,但是老了些,一些发丝变白了,眼睛仍骨碌碌的转,不愿安分。

 蒂珐已不是过去那个渴望得到疼爱与认同的小女生了,这些年的阅历,让她看得出玛丽乔的局促不安。

 她过去怎么会以为,玛莉乔有颇得体的一面?如今,她看得出玛丽乔有非常严重的自信问题,她对自己的评价不够高,使她忍不住要去踩低任何她能踩的人。

 蒂珐感谢自己,没费过心神去恨她。不值得,那真的不值得,玛丽乔只会那招刻意笼络,再伺机陷害。六年过去了,她怎么会以为那些老路数,至今仍管用?

 “娟秀,这几位是媒体界的朋友,专跑娱乐新闻。”玛丽乔领着一男一女,男的扛机器,女的带纸笔,“坐,都坐,大家聊聊。”

 蒂珐抬起眼,看着玛丽乔,又盯着那一男一女。

 那男的本来要掀开镜头盖,可见到蒂珐那清清冷冷的一眼,转而摸鼻头。

 “他们要写错为的新闻,我就邀他们过来一起喝个咖啡。”玛丽乔一脸天下太平的笑,“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谈论错为,你可要好好帮他打理公众形象。”

 一顿话,大枣一起下,又要抬举她在范错为跟前的地位,又要拿责任她,蒂珐没被糊,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晰。

 “伯母,两位,”她礼貌的点个头。“慢聊。”

 “…什么?”

 她一招手,叫来服务生,“结帐。”

 “小姐,您的餐点还没为您送上来…”服务生一阵错愕。

 她曲起的食指,在桌边敲出清脆的声响,“我不接受并桌。”施施然离去。

 后头,那男的对玛丽乔说,“不是说你有办法让我们采访范错为的前吗?”

 “还说能让她服服贴贴呢。”女记者也抱怨。

 玛丽乔怒红了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般被羞辱!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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