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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寻求一夜暴富美梦投机者。

 相比西欧诸国,华夏证券金融市场还是个蹒跚学步孩子。民初橡胶股灾犹昨,人们却早已忘记那些庚戌年倾家产之人惨痛教训,有心势力鼓动操控下,再次怀揣着发财美梦,陷入足以没顶泥潭。

 上海证券易所大厅,一夕之间,人头攒动,声音鼎沸。趋利,使许多人失去了谨慎思考能力,大部分投机者所想就只有一件事,赚钱!

 趁此“良机”,赚多钱!

 宋舟和宋武得到消息,都意识到情况不对,除了原有证券易所,不到两个月时间,仅是上海一地,便涌现出十多家易所,几乎是开一家“火”一家,不仅易所易证券价格上扬,连同易所本身股价也以一种极不合理方式上涨。只要是易所股票,都会受到追捧,根本无人去考虑易所本身是否可信。

 “这是怎么回事?!”宋舟将文件甩到桌子上,表情沉冷盯着南六省军政府财政局局长和南六省官银号总办,两人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大帅,这事绝对是有心人背后操控。”

 宋舟没说话,脸上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这让站他面前两人加忐忑不安了。

 就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一身笔军装宋武走了进来,只不过几个月时间,宋武身上气质又沉稳许多,外精明已不可见,做事手腕却上一层。南六省军政府里人也猜测,是何原因促成宋武如此大转变,却没人能得出准确答案。

 或许是因为宋家政治上输给了楼家,也或许是有楼逍对比,但对宋武这种转变,宋舟却是满意。

 “父亲,大总统来电。”

 宋武到来解救了正处于水深火热中两个人,虽然宋舟并未严厉斥责,没有叫来警卫把他们拖出去毙了,可一旦心里有鬼,总是会出破绽。

 他们也懊恼,这帮洋人做事太不地道,前头说得好,结果转头就把他们给“卖”了。一家两家还好。短时间内竟然出现这么多易所,说这里面没鬼,谁会相信?

 两人走出宋舟办公室,身上衬衫都被冷汗浸透,如今情况尚未达到坏,他们必须考虑该如何挽救。

 既然那帮人不仁,也就别怪他们不义!

 能宋舟手下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两人能力都不弱,仅有一点,他们太贪心。

 贪心太过,是会要命。事已至此,想保住自己命,就要用旁人命来换!至于官位和前途,他们已经没心思再想了。

 “父亲,这两个人?”

 “暂时不动他们。”宋舟接过电报,仔细看过,“人到了?”

 “是。”宋武道:“是北六省财政局局长,还有五个人,下榻处都安排好了。”

 宋舟先是点头,继而摇头,神色间带着一抹黯然。

 “父亲?”

 “我手下,我眼皮子底下和洋人搞事,结果却要楼盛丰人来帮忙。”宋舟靠向椅背,“惭愧啊!”

 “父亲何必如此?”比起宋舟慨然,宋武心态却是截然不同,南六省军政府内部早就需要整顿,同北六省合作创办实业期间,他就发现军政府内部存不少问题,比起北六省高效与炼,南六省官员大多还维持着旧式官僚作风,倚老卖老,处处伸手,做得过头了,父亲还会敲打一二,不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舟还顾念着这些人早年追随他情分,宋武却不。情分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只讲人情话,早晚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财政局和官银号事,宋武早有察觉,那份刊载了国外经济学家专访《名人》,如今就摆他头。他有防备,却没有动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其中牵涉到多家外国银行,以及军政府内部多位高官,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要动手,就必须一举将这些搞鬼蜮伎俩全部拉下马。

 有父亲着,他不好动手,但有旁人牵扯进来,这些人不死也得死。宋武手中刀已经磨得锋利,只等着出鞘染血那一刻!

 任午初此次南行,主要是为应对上海金融证券市场即将掀起风,他与白宝琦已就可能会出现多种情况做了预期,得出结论都算不上好。即便华夏政府能“平安”度过这场风暴,已经深陷其中大部分投资者却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白宝琦尚且心存怜悯,任午初却认为这种同情没有必要。

 投机是一种危险游戏,敢于投机,就要能承担损失。如果之前橡胶股灾未能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就借这次机会给国人好好“上一课“。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便掉下来,也要仔细想想,里面馅料是不是有毒。同时,也可敦促政府出台证券法等多项法律法规,进一步整顿规范金融市场。

 “华夏人亏不能白吃,总要让这些洋人自食恶果。”

 任午初南行之前,主动联系了几名好友,他们大多有留学背景,却并未政府中做事,不是回到家乡创办实业,就是闲云野鹤籍籍无名。

 “国将有难,诸君尚能安枕?”

 之前这些人安枕与否尚不可知,接到任午初这封电报之后,想要继续安枕,则不再可能。打点行装奔赴上海,是他们唯一选择。

 多年未见,却不见生疏,其中两人曾是任午初同窗,见到任午初第一件事,就是一人给了他一拳,拳头打肩膀上,并不怎么疼,看到任午初“狼狈”躲闪样子,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往日熟悉面孔,多已染上尘霜。

 他们曾怀抱共同梦想,救国救民,挽救国家于危难,当权政府却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失望,从清末到民初,他们所学无用武之地,抱负不得施展,许多人壮志雄心都这一次次失望中被消磨,仅存一丝念想也已深埋心底。

 任午初电报让他们重燃希望,他们尚未老朽,正当壮年,怎能意志消沉度过余生?

 “诸位,洋人欺我华夏无人,如此拙劣手段,可笑至极!”任午初站众人面前,“何不与任某共手,打他们一个落花水!”

 “烈兄,”一个身穿洋服,脸上还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男子笑着说道:“能否好好说话?如此文邹邹,小弟不习惯啊。”

 任午初哽了一下,其余人再次哈哈大笑。

 笑声中,众人已达成共识,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自己国家耀武扬威,真当华夏无人?

 笑声传出门外,宋武门前驻足良久,神色不变,目光却愈发坚定。楼逍人又如何?只要目相同,有何事不可为?

 一张大网已经张开,静等对手落网那一天到来、

 身局中国人,却根本没有察觉这股汹涌暗。大量投机者,仍不断涌入易所。

 但是,还不够。

 没有得到足够利益,外国势力不会收手,他们全部深陷网中之前,任午初等人也不会拉网,双方都蛰伏,等待,比耐心,比谁狠。

 博弈已经开始,没有硝烟战场,战斗依旧惨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唯一被蒙鼓里,只有挤证券易大厅投机者,他们握着拳头,紧张等待着每一个消息,每每传出都是好消息,大厅里欢呼声一高过一,几乎没有停歇时刻。

 “狂”背后,却是张开了大口,企图噬他们外国银行和投机者,以及正与其搏杀任午初等人。

 李谨言接到任午初发来电报,不用看,就知道是“要钱”

 看着上面数额,李谨言也不由得肝颤,虽说对任午初有信心,能被任午初请来“公事”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可这么多撒出去,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没人会不肝颤。

 咬咬牙,这不是他自己赚钱赔钱问题,就算肝颤,这些钱他也必须拿!

 不只是李谨言,包括廖家,南浔顾家,张家,以及随后知悉内情南北巨贾都各所能,宋武也从他手下经济区调出一部分资金,如此汇集起资金,方才勉强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1916年初上海金融市场,势必掀起一场风暴,外国投机商和华夏势力绞杀一起,没人能预期结果会是如何。

 惟有一点,那些至今仍沉浸发财梦中华夏投机者,注定将成为这场战牺牲品。

 当后钟声敲响,又有多少人会倾家产,家破人亡?

 证券大厅中,有一张李谨言十分熟悉面孔,李锦书。

 她和周围人一样,表情激动,脸通红,从关北带回五百块大洋,已经全部变成了手中几张纸,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与她同时进场许逸文却已经有了退意,他比李锦书社会阅历丰富,庚戌年橡胶股灾,许家也险些栽了个大跟头,从初激动中回过神来之后,再看眼前一切,竟然是格外“熟悉”,这让许逸文惊出了一身冷汗,脑袋里嗡嗡作响。

 “锦书,抛掉吧,情况有些不对。”许逸文劝着李锦书。

 “为什么?很就能涨到高。”李锦书不甩开许逸文手,“逸文,你何时变得这么担小?这可不是我认识你。”

 见李锦书不听劝,许逸文也没办法,况且,对李锦书口无遮拦,他也有些厌倦了。家里来信,说子会带着儿子到上海来看他,到时如何安置李锦书,他需要好好想想。

 留下李锦书一个人,许逸文退出了人群,几步之后站定回头,看着李锦书目光隐隐有些发冷。

 上海金融战争并未影响到关北,北六省陆续成立“钱粮易所”和“特产易所”等民营信托机构,也主要是担保大宗粮食和货物买卖。相比之下,关北商人加务实,一夜发财美梦不是没有,可大环境影响下,还是脚踏实地切实际。

 随着二月过去,三月来临,耕也即将开始,农户们每天都田间忙碌,工人们工厂奔忙,农场主和工厂老板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即便得知了上海“一夜暴富”神话,也鲜少有人会千里迢迢去做发财梦。

 李谨言如今是关北数一数二大地主,几千亩土地,种植了大量小麦,大豆和玉米,养殖场里大白猪即将出栏,虽然质比不上本土产黑猪,但胜长得,个头大,多,价格也相对便宜,比起早些年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猪,如今关北,就算再一般人家,猪也不是饭桌上稀罕物了。鸭养殖也形成了规模,同样,牲畜疾病防治也得到了进一步重视。

 那个归国后就扎农场留学生,如今已经是农场里香饽饽,从谷物种植到禽畜养殖,几乎没有他不知道。

 李谨言再见他时,原本白面书生已经变成了黑面书生,整个人都壮实了许多,端着搪瓷大碗,拿着两个馒头,蹲田边,一边吃一边和身旁老农说着话,不时还能听到他们朗笑声。

 “言少来了?”黑面书生已经成了他外号,见到李谨言笑着出一口白牙,几口喝完碗里汤,吃完了手里馒头,打了个嗝。

 原本只有大半个馒头饭量,如今却变成了两个半,还有继续增加趋势。这也不奇怪,凡是农场里干活人,饭量都-增,不说饭量本就大兵哥,那些老子至少一顿能吃五个馒头,如果不是他们干活也一个顶两,李谨言绝对会“亏本”

 农场里馒头是用自产面粉做出来,掺些玉米面,做出来一个个有-成-人拳头大,从中间掰开,热腾腾香。李谨言吃过,也能理解为什么孟氏兄弟工地干活时,会不要脸面“黑”他馒头了,实是好吃啊。

 如今鞍山本溪重工业区二期工程已经竣工,孟波和孟涛年前返回了关北,正月里还亲自到大帅府拜年,不过他们递帖子不是楼大总统也不是楼少帅,而是李谨言,据说这还是孟老主意。这些老先生想什么,李谨言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深究,总之,他们吃盐比他吃米都多,做事总是有他们道理。

 李谨言农场停留时间并不长,食品厂开发商品种类,耕时,农场将规划出一整片来种植土豆和番薯,李谨言对农事并不精通,却也要了解个大概,甩手掌柜不是那么好当,就算他相信刘疙瘩等人人品,可盲目信任,无论是对他本身,还是对农场里管理者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和“黑面书生”谈过之后,李谨言直接拨给他一块试验田,用于研究如何改良作物,增大粮食产量。只要用心实干,无论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李谨言都会支持到底。

 不过,只靠他一个人和几个老农也不行,李三少坐车里,敲敲膝盖,打起了下一批归国留学生主意。

 应该提前和楼少帅打个招呼,以权谋私,公器私用,正当时啊!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谨言嘿嘿乐了,前座刘副官强忍住回头---望,言少爷怎么会笑得像狐狸,绝对不可能!

 华夏国内风起云涌,欧洲东线俄军继续当土拨鼠,奥匈帝*队偶尔轰上两炮,让他们挖掘工程不那么顺利,西线战场依旧是大炮轰鸣。

 自贝当抵达凡尔登后,德军进展就不再那么顺利,法军不再只是被动防守,几次对德军发起了进攻。德军为扩大战果,弹药消耗量巨大,后勤补给未能及时跟上,给了法军机会。

 贝当先后组织法军发起几次反攻,但却未能取得战果,此时德军一方面稳定正面战场战果,另一方面将主要突击方向转移到了默兹河西岸,目是为夺取高地,解除法军炮兵威胁。

 由于长时间炮击,战场上已经泥泞一片,德军依仗重炮运送困难,无法跟上步兵移动速度,而法国七五小姐速炮却占优势,德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

 德军总参谋长法肯豪森战略计划可以算是成功了,因为法国人正大量血,但他也失败了,因为德国人损失同样惨重。

 华夏军事观察团已经离开,三名擅自参与到战斗中军官已经被解除军职,无论他们是出于热血,还是另有目,他们都必须离开军队。

 对此,没人提出异议。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3月5,经过半个月强势进攻,凡尔登德军与法军再度进入了拉锯战。

 三月中旬,华夏政府再一次对外宣布中立立场,并暂停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

 三月底,上海证券金融市场依旧一片繁荣景象,只有部分人才能看到这片繁荣下隐藏危机。

 与此同时,身大不列颠马尔科夫,却给李谨言发来了一封预料之外电报,看着电报上内容,李谨言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爱尔兰起义?”

 他确是想给英国人找些麻烦,却从不知道,这个冒充“马尔科夫”会如此敬业,竟然会搅合到爱尔兰人民起义运动中去…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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