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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叔公
  【056】、叔公

 大厅里,宋氏正显摆她那件新衣裳:“静好。你哥哥的手艺还真不错,只不过我身子最近有些肿了,不知道后还穿不穿得着。”

 方静好怔了一下,宋氏居然喊她“静好”?她觉得宋氏今天的心情是很明媚的,甚至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只是她虽说着肿,肚子却看不出来,那件衣裳穿着还似大了点,她却非要起肚子,让衣裳撑的丰些,生怕人家不知道一般。她身后的菊萍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胡氏总会揶揄宋氏几句的,可今天她却没说话,手握着碗盖划啊划,一下一下的,心仿佛不在这大厅里。方静好觉得倒是胡氏,好像近些日子胖了些,神情间慵懒怠倦,大概是由于晚多犯困的缘故,她自己也是这样的。

 她只是淡淡一笑,也未跟着宋氏说下去。不一会。柳氏由妈搀扶着来了前厅,一行人便去了饭厅吃饭。

 晚饭时,气氛还算融洽,宋氏依然是饭桌上的主角,也许是因为钱大夫来看过,胎儿一切健康,所以葛氏的情绪更是高涨了,一顿饭便是照顾着宋氏,而容少弘则面春风。

 柳氏似乎心情也不错,明便是老夫人的寿辰,齐叔带着齐雨来给各位太太少爷小姐请安,顺便禀报说寿宴的请帖大致都已发放了出去,府里的各项事宜也已准备妥当,柳氏微笑颌首:“最后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别到了明临时抱佛脚。”

 柳氏又代了一些细节,齐叔才应了,带了一群下人退下了,齐雨也欠了欠身子,他自始至终低着头,方静好喝茶间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容紫嫣本来有些欣喜羞涩的神情再瞄了齐雨几眼之后,变得有些失落,眼睛却落在齐雨离去的背影上很久才收回来。方静好心里不觉想到:难道容紫嫣真的和齐雨…她边浮起一抹轻柔的微笑,转念间,却不知怎么,心头又浮上一丝担忧。

 柳氏或许是因为心情好,胃口也不错。放在跟前的素菜都逐一尝了一遍,才吩咐妈收了碗筷,呷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开口道:“小蝶啊,听你母亲说你这几睡的不是很踏实,你是头一胎,难免有些紧张,待会我叫妈拿些我房里的宁神香去,整夜燃着,也好睡的香些。”

 宋氏有些受宠若惊,葛氏眉宇间也出一丝得意,容少弘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多谢大娘关心。”

 柳氏满意的点点头,补充了一句道:“还有那送子观音,是我诚心求来的,慧济寺的方丈说,要心诚才灵,你每的香火不可断,既可保佑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的,也可保佑多子多福。”

 柳氏说话难得的柔和了不少,宋氏脸含笑的应了,沈氏见气氛融洽,也笑着道:“细细推算。三弟妹的孩子应该是一月出生的,一月柳眉多雪,我们家世代经商,瑞雪兆丰年是最好不过的兆头了,想来定是个福星呢。”

 吉利话总是谁都喜欢听的,宋氏平里虽对沈氏的家境有些妒忌,但因为沈氏为人温和贤淑,处处懂得退让,也毕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何况沈氏虽然贵为容家长媳,却因为很多原因,难以怀上子嗣,对于有了身子,此刻本来心情就好的宋氏来说,已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她便也没再说些刺眼的话,反而笑着道:“大嫂吉言。”

 就连胡氏见到宋氏脸上的喜悦,也没再讽刺几句,反而只是安静的坐着喝茶,脸上也有几分祥和,只是偶尔会走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老夫人的寿辰、容家的荣耀、加上宋氏肚子里的孩子,让容家出现了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一顿饭吃下来,方静好倒真的觉得有了几分普通人家的感觉。

 她心里想,如果天天这样,这日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她抬头细细的看了一眼胡氏,忽然想到了方来。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了方来的决定?自己心里虽然松了口气,却不觉对胡氏有几分怜悯,胡氏大概由于方来的关系,从她进门以来,对她还算不错。容少澜英年早逝,胡氏守了多年的寡,面对一个对自己也许体贴入微的年轻男子,一时难以把握也是情有可原的,怜只怜她身在这个封建的时代里,追求新的爱情新的人生便成了一种奢望。

 方静好不觉又想到自己,容少白虽然还好好的活着,甚至还活的滋润,可自己跟死了丈夫又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个名头而已。

 转念一想,虽然她对容少白这种纨绔子弟的子喜欢不起来,但这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怜悯,如果容少白是个让人无法不动心的男人,朝夕相处,她难免不经意间对他有了感情,到那时,他心里却是另外一个人,她又要怎么办?

 她苦笑一声,再看胡氏,除了有些心不在焉。也没什么伤心的模样,想来是还不知道,或者方来在她心里的分量还没那么重,于是她也收拾了心情,与众人随意的说笑几句。

 席间柳氏问起容少白怎么还未回来,容少青便道:“四弟还在锦绣织呢。”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倒都带了几分惊讶,方静好也是怔了怔,除了容少弘吃了筷菜道:“刘府的那批货正在赶制,明是要送去的,我本想留下来的。但好歹小蝶有了身子,总不能不照看着,便叫四弟看着了。”

 宋氏听了他的话更是脸的笑意,两人在人前那恩爱的模样,倒看不出不久之前还大吵了一番,甚至得脸都花了。

 容少弘喜欢抢风头却又总是偷懒的子方静好是知道的,也没多少惊讶,让她惊讶的是容少白看样子居然是答应了,除了今天忽然不想学算账了,他这段日子在锦绣织竟也像模像样的。

 方静好见柳氏虽然也有些讶异,但更多的欣慰,于是便提到:“娘,少白这些日子在锦绣织也忙了起来,不过学算账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熟练的,若是硬他反而不妥。”

 柳氏很快便点了点头,想是已从齐叔那儿听到上午的事了,只是道:“嗯,你说的也对,总要一件件的来,就先把算账的事搁下吧。”

 方静好没想到柳氏那么爽快,便不多说了,她倒不是想帮容少白求什么情,只是柳氏是把事情交给她的,如果容少白学了那么久的算账依然没什么长进,她的责任是怎么推也推不掉的,还不如索跟柳氏说个明白。

 容少白是柳氏肚子里出来的,柳氏对他的子当然比她更了解,能有现在的样子已是大大的进步了,其实方静好觉得柳氏对容少白抱的希望并不是很大,只要他不再惹事,能做些正经事就好,再往后说,就是只要有事能拴住他就好。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吃完饭,便有下人来报十三叔公和几位族人来了,柳氏连忙带着大家了出去,方静好是第一次见到容家的几位族人和这位十三叔公。见他已是老态龙钟,又见柳氏亲自相,便知道他在容家族里的辈分是很高的。

 各人都见了礼,十三叔公上座后,柳氏才笑道:“十三叔公身子可好?侄媳在少白成亲的那听闻您身子不利落不能来吃酒,本来便想来看您的,可后来说是好了些,只是要静养,又怕打搅了您,所以没来,您可别怨侄媳。”

 十三叔公咳嗽了几声,身后的下人立刻给他点上一管水烟,他缓缓了一口才笑道:“一把老骨头喽,说不定哪天两只脚一蹬就去了,难为你还惦记,呵呵呵呵。”

 柳氏也笑了:“十三叔公说的哪里话,您哪里就是老了?比我还利索几分呢。”

 十三叔公似是很吃这些话,笑的合不拢嘴。众人寒暄了半响,他才问道:“弟妹身子可好?明的事没什么问题吧?”

 “娘身子没什么,这几钱大夫开的药也都让少白哄着吃下去了,想来不会不妥的。”柳氏道。

 “那就好那就好。”十三叔公道,“明可是容家的大日子,祖宗们都看着呢,侄媳啊,百康走后这几年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撑着,容家哪来这么大的荣耀?”

 “这哪是我,是娘辛苦。”柳氏淡淡道,“是容家的祖先庇佑。”

 十三叔公笑而不语,半响,眼神一闪道:“侄媳啊,百康走的匆忙,玉印如今也是你在掌管吧?”

 柳氏点了点头:“是老爷信任我。”

 “当年,百康可有留下只字片语?”十三叔公忽然道。

 厅内的气氛立刻有些变了,方静好发现柳氏的细眉下意识的颤了颤,其他的几位族人也纷纷屏住了呼吸一般。而葛氏也竖起了耳朵,神情间很是紧张。

 方静好觉得那位十三叔公虽然在笑,笑容却犹如一只老狐狸般狡猾,只是那眼睛紧紧盯着柳氏,也出一丝紧张,像是生怕错过什么似的。柳氏却已缓过神来,面容上是一丝哀戚:“这事十三叔公已问过侄媳了,侄媳也据实告诉了叔公,您也说老爷走的匆忙,老爷走那金枝与几个儿女也是在场的,您若实在信不过侄媳,问金枝也是一样。”侧过脸道,“金枝,老爷临终前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葛氏想了想,一丝失望飞快掠过,撇了撇嘴道:“老爷代,家和万事兴,家里的女眷要互相帮衬家务事,男人要齐心协力打理好锦绣织…就没了。”

 十三叔公沉默了半响,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呵呵笑道:“瞧我,不就是随口一问么?侄媳还就认真起来,我哪里会信不过侄媳?我不过是很久未来这大宅子,想起了百康小时候的模样,心里难受,唉,少澜那孩子和他爹一样,也是福薄,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活的太久了?”说罢,眼睛里倒真出一些泪水来。

 柳氏安慰了几句,便聊了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话,再也没有提过刚才那茬。

 说了一会话,十三叔公便说路途颠簸,年纪大了,有些倦了,柳氏便吩咐妈带着他和几位族人去了收拾好的厢房。

 十三叔公走后,柳氏也站了起来:“好了,都回屋歇息去吧,明还要忙呢。”其余众人便也陆续散了。

 方静好回到桃苑,与桃心说起那位十三叔公,才知道他是容老爷的大伯,因为自己的原因,娶了几房老婆都没有子嗣,太太老爷,也就是容老爷的祖父临终前便把容家的基业交给了容老爷的爹,说起刚才堂上的一番话,桃心只是摇摇头:“也许十三叔公真的只是记起了老爷才问的,据婢子所知,老爷临终前的确就留下了一些平常的话,不过就是要众人和睦什么的,也没什么特别,十三叔公为什么要特意问呢?”

 方静好总觉得有些蹊跷,周围那些紧张的目光不像是随意一问而已,何况,又提到了玉印,可她也不愿多想,毕竟想了也不会知道。

 “听说四少爷还在锦绣织里呢。”桃心很快转了话题。

 “嗯。”方静好点点头,“听二哥说了,为了看着那批明要送去刘府的货。”

 “四少不高兴么?四少爷可是头一回对锦绣织的事这么认真呢。”桃心有些疑惑。

 “高兴,怎么不高兴?”方静好淡淡应了句。

 容少白若真能有出息,她倒省了不少心,至少能安心过日子了,但要说高兴,还说不上,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而已。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是三分钟热度,什么又跟学算账一样说不干就不干了?

 她的月事已是第二天,肚子已不那么痛了,只是人还有些怠倦,想了想,还是铺了被褥在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其他屋里,却直到深夜还亮着灯。

 梅苑里,妈服侍柳氏换了外衣,一边道:“太太,十三叔公刚才的话您看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柳氏淡淡道,“他不就是想知道那个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个传言…”妈顿了顿,“太太怎么看?”

 “你觉得呢?”柳氏反问道。

 妈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回答。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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