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场大火火势相当猛烈,远远地,在皇宫附近就可以望见红光一片;甚至,把她的视线
得恍惚起来。
那不是恍惚的朦胧,是泪光…那无能为力的泪光。
“小姐!快点啊!王公公已经领着人过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丫头湘儿仓惶失措地冲进来,霁莲倏然回神,心一惊,想想来红光罩顶的那个地方,细看竟是中堂府的方向。她惊愕地退了一大步,下意识致病哀摩微隆的小肮,茫然地转向
上只剩一丝气息的老人。
“爹…”她握住老人颤抖的手,泪水潸潸而下,心完全
了。
上的老人勉力睁开眼睛,
息着捏捏那美少妇的手。“莲儿,快走,不要…不要教亲家替我报仇,我…我一个…一个糟…老头,没…什么好怕的,快走,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过,会给…会给亲家公添麻烦的…快走…”
“不,爹…女儿不能在身边伺侯您已是大不孝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您怎么不安忍心把莲儿赶走呢?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块!”她悲痛地掩袖大哭。
舒老爹猛然一阵大咳,霁莲赶紧去扶,忽觉得手肘上有层淡淡的暖
淹过,低头一瞧,她惊见手上雪白的长袖潋
暗黑的鲜血。
“爹,您中毒了!爹…是谁下的毒手?您告诉女儿,爹…”她哀痛逾恒,拭去老人嘴角的黑血。
“快走!难…道…你连…连爹的话也…也不听了?记得,你是有个…丈夫…有…孩子的人,做事…别再…别再任
了。快点走…湘儿,把小姐带走,从…后门,快…”
他忍痛推了霁莲一把,睁着一只遗憾的泪眼,哀戚地看着女儿不情愿地被婢女拖走。
“莲儿,爹不能再疼你了,今后要好自为之啊――”
前头传来声声吵闹,夹杂着
野和尖锐的么喝声。舒老爹厉睁着一只眼,瞪着屋上的横住,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躲躲藏地出了东门,一阵大风夹杂热燥燥的温度朝霁莲主仆俩刮来,她拉走了半篷,盖去姣好的面目,一次次逆风吃力地挪动脚步,和湘儿沿着高墙朝中堂府走去。
闭过茶楼,浓烈的黑焰冲天令她们眼一暗,要不是湘儿扶着,霁莲几乎要昏去了。
那从四面八方、毫不留情袭卷而来的火舌待续肆
着,中堂府邸像张脆弱的羊皮卷,烧得轰声大作!风势助第火焰,霁莲呆呆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身所拥有的一切逐渐消失她
出屋里有疼爱她的公婆、珍爱她的丈夫,她骇得连眼泪都忘了该怎么掉,直到她瞥见――那是锦衣卫的贺龙震,带劣讷厂的人马浩浩
地接近火场,她的伤痛再也收不住。
“小姐,别做傻事。听湘儿一句劝,千万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湘儿泪汪汪地死命把冲向火场的霁莲拉回。
“不要拉我!我要去问那些人,这场火也是他们放的,不是意外,绝对不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小姐,你不要管了,咱们快点走吧!你忘了老爷子
代的,千万要保重身子啊…”“保重?”霁莲停下脚步,丫环的话唤醒了她惨痛的回忆,她的袖口上还有爹的血、爹的泪,而她什么都不能做;现在,她的家正被一片熊熊火海
没,行凶都就在她的面前,她却连指控的权利都没有。
“湘儿,死了…他们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我为谁保重?为谁?我爹只是不肯依附那些养阉贼,他们就下此毒手,连…公公婆婆都…”她捏住了丫环手臂,再也说不下去。
“小姐,别为难湘儿。”丫环跪了下来,哀痛地说:“求求你,先离开这儿再说吧!别以为湘儿狠心哪,那府里还有我亲妹子瑶儿…难道我不明白失去家人的心情吗?但…眼前咱们是斗不过他们这些
贼的,走吧!湘儿求你发发慈悲,要是让东厂的人看到,就算湘儿死一千一万次,也赔不起小姐呀!”
霁莲呆呆地,再也不说了。是呀,她忘了瑶儿,她竟然忘了瑶儿!今天晚上她为了去探望爹爹,假托身子不舒服,让瑶儿换过她的衣裳早早先睡了,好瞒过府里上上下下。
湘儿和瑶儿打小就跟着她,今瑶儿也死了,天哪――她怎么还得起湘儿一个妹子:
霁莲捂着嘴,双腿一软,泪痕斑斑地跪下来去扶湘儿。
“对不起…湘儿,我不应该…我…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她抱着湘儿,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小姐,小姐,我们快走吧!”到底比霁莲大了几岁,湘儿收起哀伤,拭去泪水,急急拉着霁莲朝黑暗中隐去。
朝火场移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少数的几个人仅着中衣,还
着睡意惺忪的双眼呆愕地观看着;有些人则来不及披上外袍便跟着递水的人加入抢救的行列里。
贺龙震仍是一张冷漠的面孔,仿佛就算这场热腾腾的大火烧至他眉间,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他的感情就跟长年积雪的高山一样冷,不管是谁死了都是一样。
冷冷地,冷冷地,在他面具一般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可以形容的表情,贺龙震翘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
季赏花扑蝶的日子很遥远了,精美华丽的中堂大院变成了一堆被火焚尽的焦黑废墟,在那里,陆陆续续抬出七、八十具焦黑的尸体,还有认不出、辨不明身分的断肢残骸。
湘儿死命扯住霁莲,不让她去认尸。霁莲倚在墙角,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她心力
瘁,仍支撑着一口气捱了下来。
为着肚里的孩子,她说什么都要活下来;她失望,希望这胎是男孩,长大后可以替卓家报仇雪恨。
湘儿也是一脸的泪,那堆焦尸体中有她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子,教她怎么不痛?怎么不恨?但是眼前行径都抵不过保护莲小姐要紧,她忧心忡忡地望着主人泪痕斑斑的脸。
“小姐,我们还是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那姓贺的是个精明人,要是让他知道咱们还活着,肯定是不会放过咱们的性命,现下您肚里的孩子要紧,快走吧!”
霁莲依依不舍地望着仍是冒着细细黑烟的卓家,也罢!她咬牙忍着身体的不适,扶着湘儿,主仆俩一步顿着一步,缓缓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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