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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霍加尔苏醒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我马上就想到了莫朗。我没看见他,但我听见他就在我身边,发出几声轻微的惊叫。

 我叫他,他向我跑来。

 “他们没有把您捆起来?”我问他。

 “实在对不起。他们捆得不紧,我挣脱了。”

 “您应该也给我解开。”我说,含着怨气。

 “有什么用,我怕醒您。我想您第一声喊叫肯定是招呼我。果然如此!”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莫朗微笑了。

 “我们大概是整夜都在抽烟喝酒,我们的境况不会比这更可悲了,”他说“管它呢,这个让我们印度大麻的艾格—昂杜恩真是个大恶。”

 “格海尔—本—谢伊赫,”我纠正道。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

 “我们是在哪儿?”

 “亲爱的朋友,”莫朗回答说“从烟雾腾腾的山到装有《一千零一夜》里的路灯的台阶,是一场离奇的噩梦,自我醒来之后,我是一步一惊,一步一愕呀。您还是看看周围吧。”

 我眼睛,四下里望着。我抓住了我的同伴的手。

 “莫朗,”我恳求道“告诉我吧,我们还在作梦。”

 我们身处一个圆形的大厅中,直径有五十尺左右,高也差不多,一扇宽大的门使得厅内通亮,外面是一角深蓝的天空。

 燕子飞来飞去,轻轻地发出快急促的叫声。

 地面,向内弯曲的墙壁,天棚,是一种斑岩样有纹理的大理石,镶嵌着一种奇怪的金属,颜色比黄金浅,比白银深,早晨的空气从我说的那扇门中大量地涌进来,在金属上蒙了一层水汽。

 我想享受一下清凉的微风,驱散梦意,就蹒跚着走向门口,俯在栏杆上。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我站的地方象个阳台,依山雕成,俯视着深渊。头上是蓝天,脚下是一圈悬崖,形成了一道连绵不断、坚不可摧的城墙,下面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展现出一座真正的人间天堂。一座花园横卧在那里。棕榈树懒洋洋地摇着宽大的叶子。在它们的荫护下,生长着一片小树,杏树,柠檬树,柑树,很多其它的树,我处在这样高的地方,分辨不出种类…一条宽宽的蓝色溪水,上面有瀑布垂下,进一口人的湖中,地势高峻,湖水极其清澈。在这绿色的井上,几只大鸟在盘旋;向上,还有一只红鹳。

 四周的山峰高耸入云,都披着皑皑白雪。

 蓝色的溪水,绿色的棕榈,金色的果实,衬着奇妙的白雪,在这由于动而清洁无比的空气中,构成了某种那么纯洁、那么美的东西,我这可怜的凡人的力量简直不能长久地承受这一幅图画。我把头俯在栏杆上,它由于那神奇的白雪而变得非常舒适,我象孩子一样地哭了。

 莫朗也成了个孩子。但他比我醒得早,无疑有时间熟悉这每一处细节,而这些细节的神奇的总和却倒了我。

 他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温柔地把我拖回到大厅内。

 “您还什么也没看到呢,”他说“看看吧,看看吧。”

 “莫朗,莫朗!”

 “嗯!亲爱的,您要我怎么样呢?看看呀!”

 上帝宽恕我,我刚刚发现这奇怪的大厅里摆着欧洲式的家具。当然,这里那里也有一些图阿雷格的色彩丽的圆形皮坐垫,加夫萨①的毯,凯鲁安②的地毯,卡拉马尼③的门帘,我这个时候真不敢掀开它。但是,墙上一块镶板半开着,出了一间摆了书的图书室。墙上挂着一大套表现古代艺术杰作的照片。那儿有一张桌子,上面堆了纸张,小册子和书籍。我觉得我要瘫了,我看见了一期…最近的…《考古杂志》。

 ①突尼斯南部城市。

 ②突尼斯中部城市。

 ③地名,不详。

 我望着莫朗,他也望着我,突然,一阵大笑,疯狂的大笑攫住了我们,我们前仰后合地笑了好一会儿。

 “我不知道,”莫朗终于说得出话来了“我们有一天会不会后悔我们的霍加尔之行。现在,您得承认,这次旅行将会充着意外的曲折。这妙不可言的向导,他让我们睡着了,只是为了让我们免除长途跋涉的麻烦,善意地让我们领略被如此吹嘘的印度大麻令人心醉神的妙处,这幻想般的夜间骑行,最后,还有努莱丹①的那个山,他大概在师范学校上过雅典人贝尔索的课,总之,请相信我,这真可以使最冷静的人神魂颠倒。”

 “说真的,您对这一切作何感想?”

 “我的感想,可怜的朋友?先问问您能作何感想吧。我不懂,一点儿也不懂。您所谓的我的博学已经付诸东。怎么能不如此呢?这些居人使我惊愕。普林尼确实说过有土著住在里,在阿芒特人住的地方的西南,有七天的路程,在大沙的西方,有十二天的路程。希罗多德也说,加拉芒特人乘坐马车狩猎,还有居的埃俄比亚人。但我们现在是在霍加尔,是图阿雷格人的家乡的内地,而最优秀的著作家们告诉我们,图阿雷格人并不住在里。杜维里埃关于这一点说得涸葡定。请问,这个布置成工作间的山,墙上挂着《梅迪西的维纳斯》和《索罗托的阿波罗》的复制品,这是怎么回事?发疯,我说,真让人发疯啊。”

 ①人名,不详。

 莫朗股坐在一张沙发上,笑得更加厉害了。

 “瞧,拉丁文,”我说。

 我从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上抓起一叠纸来。莫朗拿过去,贪婪地翻着。他的脸上出了极为惊异的表情。

 “越来越奇了,亲爱的!有人正在这里根据大量资料撰写一篇关于戈耳工①岛的论文:deGorgonuminsulis。他认为,美杜莎②是一位利比亚蛮女,住在特里顿湖附近,就是现在的麦赫里尔湖③,柏修斯就是在那儿…啊!”莫朗的声音噎在喉咙里了。正在这时,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对不起,先生。别动我的纸。”

 我朝这个新来的人转过头去。

 一领加拉马尼门市被掀起来了,进来一位最料想不到的人物。尽管我们准备接受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个人的出现所产生的不协调,仍然越出了任何可以想象的冶况。

 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门口,秃顶,黄脸,尖下颏,一副巨大的绿色眼镜盖住了半个脸,一把短小的花白胡子。他看来装束简便,却在樱桃的硬上系着一条给人印象很深的领带。他穿着一条轻薄的白。一双红皮拖鞋构成了他的装束的唯一的东方色彩。

 ①希腊神话中的三姐妹,其中之一是美杜莎。

 ②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后为柏修斯所杀。

 ③在利比亚。

 他不无炫耀地佩戴着一枚法国教育部的玫瑰形官员徽章。

 他抬起莫朗于惊讶之中失手掉在地上的纸张,数好,重新排好,愤怒地瞪了我们一眼,一边摇了摇铜铃。

 门帘又掀起来了,进来一个穿白衣服①的大个子图阿雷格人。我似乎认出了他是那个山里的一个魔鬼。

 “费拉吉,”教育部的小蚌子官员生气地问道“为什么把这两位先生领到图书室来?”

 图阿雷格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格海尔—本—谢伊赫回来得比预定的要早,先生,”他回答道“涂香料的人昨天晚上没有干完活儿。他们被带到这儿等着,”他指了指我们,结束道。

 “好,你可以退下了,”小蚌子生气地说。

 费拉吉倒退着走向大门。在门口。他站住了,说:

 “我提醒你,先生,开饭了。”

 “好,走吧。”

 戴绿眼镜的人坐在桌后,开始焦躁不安地翻纸张。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恼怒。我朝他走过去。

 “先生,”我说“我的同伴和我,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您是什么人。我们只知道您是法国人,因为您佩戴着我们国家的一种最受人尊敬的荣誉徽章。您也可以对我得出同样的看法,”我指了指我的白上衣上的一枚薄薄的红绶带。

 ①图阿雷格人中的黑奴穿白衣,所谓“白衣图阿雷格人”

 他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惊奇看了看我:

 “那又怎么样,先生?…”

 “怎么样,先生,刚才出去的那个黑人说出了一个名字,格海尔—本—谢伊赫,他是个强盗,是个匪徒,是杀害弗拉泰尔斯上校的凶手之一。您知道这一点吗,先生?”

 小蚌子冷冷地打量着我,耸了耸肩。

 “当然知道。但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我吼道,心中大怒“那您是什么人?”

 “先生,”小老头转向莫朗,带着一种令人发笑的庄严口吻说“请您证明您的同伴的古怪态度。这儿是我的家,我不允许…”

 “您得原谅我的同事,先生,”莫朗上前说“他不是象您一样的学者。一个年轻的中尉,您知道,容易激动。再说,您应当理解,我们两个没有应有的冷静,还是有些理由的。”

 莫朗的话奇怪地谦卑,我气坏了,正要加以否认,他看了我一眼,原来他的脸上所表现出的嘲讽现在至少和惊讶同样明显。

 “我很知道大多数军官都是人,”小老头嘟囔着“但这不是理由…”

 “我本人也只是一名军官,先生,”莫朗又说,口气越来越谦卑“如果我曾经为这种身分所包含的精神上的低下感到痛苦的话,我向您发誓,那就是刚才浏览…原谅我的冒失…您关于戈耳工的动人故事的渊博文章,这段故事由迦太基的普罗克莱斯写出,曾经博萨尼亚斯①引用过。”

 一种可笑的惊讶之感使小老头的脸舒展开了。他飞快地擦了擦他的有眼镜。

 “怎么?”他叫起来了。

 “很遗憾,关于这个问题,”莫朗不动声,继续说道“我们不掌握这位斯塔提乌斯·博苏斯论述那个棘手问题的妙文,我们只知道普林尼的论述,我…”

 “您知道斯塔提乌斯·博苏斯?”

 “我的老师,地质学家贝里欧…”

 “您认识贝里欧,您当过他的学生!”佩戴教育勋章的小蚌子欣喜若狂,结结巴巴地说。

 “我曾经有此荣幸,”莫朗回答道,现在他已经是冷冰冰的了。

 “可是,那么,可是,先生,您是否听说过,您是否知道大西洋岛的问题?”

 “的确,我并非不知道拉纽、普洛阿、朱班维尔的阿尔博瓦的研究工作,”莫朗说,冷若冰霜。

 “啊!我的上帝,”小蚌子陷入最不寻常的激动之中“先生,我的上尉,我多么高兴,真对不起!…”

 这时,门带又掀起来了。费拉吉来了。

 “先生,他们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们不去,他们就开始了。”

 ①斯巴达大将,死于公元前470年左右。

 “我去,我去,费拉吉,说我们去。啊!先生,要是我早知道…这可真不寻常,一个军官知道迦太基的普罗克莱斯和朱班维尔的阿尔博瓦。我再一次…但我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吧:艾蒂安·勒麦先生,大学教师。”

 “莫朗上尉,”我的同伴说。

 我上前一步。

 “德·圣—亚威中尉。我的确很可能将迦太基的阿尔博瓦和朱班维尔的普罗克莱斯混为一谈、我打算今后填补这个空白。眼下,我想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否自由,或者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控制着我们。先生,您似乎在这里相当自在,可以对我讲清这一点,我总认为这是至关重要的。”

 勒麦先生看了看我,他的嘴上浮现出一丝相当险恶的微笑。他开口…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了。

 “等一会儿,先生们,我告诉你们,向你们解释…但是现在,你们看,我们得赶紧了。我们的饭友们开始等烦了。”

 “我们的饭友们?”

 “他们是两位,”勒麦先生解释说“我们三个组成了这里的欧洲人员,固定人员,”他带着令人不安的微笑,认为应该说完整“两个怪人,先生们,你们肯定希望跟他们尽量少打交道。一位是个神职人员,虽说是新教徒,却思想狭隘;另一位是个堕落的上社会中人,一个老疯子。”

 “对不起,”我问“昨天夜里我听到的该是他了。他正在做庄,大概还有您和牧师吧?…”

 勒麦先生的尊严受到了伤害。

 “您想得出,先生,还有我!他是和图阿雷格人在赌呢。他教给他们所有想得出的赌法。对了,就是他发疯似地敲铃铛,让我们快点。现在是九点三十分,赌厅十点开门。快点吧。我想你们吃点东西不会不高兴的。”

 “我们的确不会拒绝,”莫朗回答道。

 我们跟着勒麦先生,进入一条狭长曲折的通道,一步一个台阶。我们在黑暗中走着。但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依山雕就的小,里面有香炉,玫瑰的小灯发出光亮。动人心魄的东方香气熏染着人影,和积雪的峭壁发出的冷气形成了温和的对比。

 我们不时地碰到一个白衣图阿雷格人,一个沉默的、无动于衷的幽灵,随后,我们听见身后的拖鞋声越来越小。

 我们来到一座厚重的门前,门上披着我在图书室墙上注意到的那种暗淡的金属,勒麦先生站住了,开了门,闪开身让我们进去。

 尽管我们进来的这间餐厅与欧洲的餐厅很少相似之处,但我见过的许多欧洲餐厅都会羡慕它的舒适。象图书室一样,有一扇大门照得它通亮。但是我意识到餐厅是朝外开的,而图书室却面对处于群山环抱之中的花园。

 没有主桌,也没有人们称之为椅子的那种野蛮家具。但有许多象是威尼斯式的涂成金色的木制餐具柜,许多色彩朦胧柔和的地毯,图阿雷格式的或突尼斯式的。中间一领大席,上面摆着编的篮子,有盖长颈银壶里盛散发着香味的水,还有一些铜盆,那些点心只要看一眼就使我们象孩子一样馋涎滴。

 勒麦先生上前把我们介绍给已经在席上就坐的两位。

 “斯帕尔代克先生,”他说,而我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知道了他是多么小看人类的那些无用的头衔。

 可敬的斯帕尔代克来自曼彻斯特,他以过分讲究的方式向我们致意,请求我们允许他戴着他的宽沿高礼帽。这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又高又瘦。他吃相不雅,吃得很香,很多。

 “比埃罗斯基先生,”勒麦先生把我们介绍给第二位之后,说。

 “卡西米尔·比埃罗斯基伯爵,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此人温文尔雅地纠正道,同时站起来跟我们握手。

 我马上就感到对这位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怀有某种好感,他是那种老来俏的完美典型。一条将他的咖啡的头发分开(后来我才知道公选首领用眉墨熬出的颜色染头发)。他蓄有弗朗索瓦—约瑟夫式的漂亮颊髯,也是咖啡的。当然,鼻子是有些发红,但是那么小巧,那么高贵。一双手美极了。伯爵的衣服属于哪个时代,倒叫我费了一番工夫,暗绿色,黄的贴边,缀有一枚巨大的银质和蓝色珐琅的高级荣誉团勋章。我想起了德·莫尔尼公爵的一幅肖像,这使我将其定在1830年或1862年。故事的下文将表明我的判断大致不差。

 伯爵让我坐在他身边。他向我提出的第一批问题之一,就是我是否5点。

 “这要看灵感,”我答道。

 “说得好。我从1866年以后就不再5点了。一句誓言。一次小饼失。有一次,在瓦留斯基①家里,一次大赌。我了5点。当然,头开得不错。那个人了个4点。‘笨蛋!’那个小男爵德·肖—吉索朝我喊道,他在我的桌子上下了一笔令人咋舌的大赌注。啪,我朝他的脑袋扔过去一瓶香槟酒。他头一低,酒瓶打着了瓦扬元帅②。那个场面!事情还是解决了,因为我们俩都是共济会的会员。皇帝让我发誓再也不5点了。我信守诺言。可有时候真难受,真难受啊。”

 他又以充着忧郁的语气说:

 “来一点这1880年的霍加尔酒。极好的葡萄酒。是我教会了本地人利用葡萄汁。棕榈酒,要是发酵得合适,还是不错的,但时间久了,就没味了。”

 这1880年的霍加尔很有劲儿。我们用大银杯品尝着。它象莱茵酒一样清凉,象乡间的酒一样冲。随后,突然令人想起葡萄牙的有焦味的酒,有一股甜味,水果味,真是好酒,我跟你说。

 ①法国政治家(1810-1868)。

 ②法国军人(1790-1872)。

 这酒是午餐中的华,大家喝得很多。的确,很少,但调料很好。点心很多,汁煎饼,香味炸糕,糖和椰枣糖。尤其是镀金的大银盘里和柳条筐里的水果,十分丰富,无花果,椰枣,黄连果,枣子,石榴,杏,大串的葡萄,比弯了沙那昂地方的希伯来骑兵的肩膀的葡萄串还要长①,切开两半的大西瓜,河邙多汁,一圈黑色的标仁。

 在这些冰凉的美味水果中,我刚尝了一种,勒麦先生就站起来了。

 “先生们,请,”他对莫朝和我说。

 “你们尽可能早地离开这个啰啰嗦嗦的家伙吧,”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悄悄对我说“赌博就要开始了。你们看吧,你们看吧。比在科拉·比尔②的输赢大多了。”

 “先生们,”勒麦先生用干巴巴的口气重复道。

 我们跟着他出去了。我们又回到了图书室。

 “先生,”他对我说“您刚才问我是什么神秘的力量把你们囚在此地。您的态度是威胁的,要不是因为您的朋友,他的学问使他比您更能估量我将问你们作的透的价值,我本来会拒绝听命的。”

 他说着,按了按墙壁上的一个机关。一个柜子出现了,装了书。他从中取出一本。

 “你们两个,”勒麦先生说,都在一个女人的力量的控制之下。这个女人是女王,女素丹,是霍加尔的绝对君主,她叫昂蒂内阿。别跳,莫朗先生,您终究会明白的。”

 ①典出《圣经》。

 ②巴黎的一个著名赌场。

 他打开书,念了下面一段话:

 在开始之前,我应该首先告诉你们,听到我用希腊的名字称呼野蛮人,你们不要感到惊讶。

 “这是什么书?”莫朗结结巴巴地问,这时,他的灰白的脸色让我害怕。

 “这本书,”勒麦先生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得意的表情,斟酌着字句,慢悠悠地回答道“是柏拉图的一篇最伟大、最美、最神秘的对话,是《克里提阿斯》或者《大西洋岛》。”

 “《克里提阿斯》?可它是未完成的啊,”莫朗喃喃说道。

 “它在法国,在欧洲,在世界各地是未完成的,”勒麦先生说“可是在这里,它是完成了的。您检查一下我递给您的这一本吧。”

 “可是有什么联系,有什么联系,”莫朗一边说,一边贪婪地翻阅着那本手稿“这篇对话,象是完整的,是的,是完整的,但和这个女人,昂蒂内阿,有什么联系?为什么在她手中?”

 “因为,”小蚌子不动声地回答道“因为这本书证明了这个女人的高贵,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她的《哥达年鉴》①,明白吗?因为它建立了她的非凡的家谱,因为她是…”

 “因为她是?”莫朗重复道。

 “因为她是尼普顿③的孙女,大西洋岛人的最后一位后裔。”

 ①《哥达年鉴》建立了欧洲各大贵族家族的谱系,从1764年开始,一直出版到1945年。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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