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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察兰城建构宏伟壮丽的皇室宫殿前,架起一座高台。

 斑台上,现任察兰国王穹苍端坐前方正中位,数名嫔妃伴坐其身侧,分坐左右两列者依例为察兰国几位重要大臣,及圣月教众长老们。

 斑台下,则已聚了无数围观的察兰子民。

 梁善福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幕场景,历史再度重演,然而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

 身为察兰国公主,她完全感受不到与这块土地紧密相连的亲密感,那么这一战她是为何而战?圣女对她而言已不再具有任何意义,王兄也只当她是只棋子,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早在多年前的那一晚,她在这儿的已被彻底剜除!

 只是…她的心仍惦着他不放,这一战她是为他而战,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那一刀的痛早已释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表白。

 幽澄的目光不自觉搜寻着他的身影,一张大脸忽地窜进她眼里…

 “福妹,你可千万要当心啊!”梁悟峰神情担忧地道,难得一脸正经严肃。“你的死对头,那个银霜公主什么的,看起来杀气腾腾,恨不得一刀毙了你似的,你可千万不能手软啊!”梁善福轻扬笑弧,回道:“二哥,你放心,我会小心应敌…”眼尾余光瞥见一抹白色衣影,她不自觉口喊道:“无极师父!”

 荆无极徐徐转身,俊颜抹笑,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欣喜,温声道:“有事吗?”

 他温柔的笑颜让她怔了一瞬;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我…”她试着开口说话,说她不再怪他怨他,话语却硬生生哽在喉际,不知该从何说起。

 “冰月公主,请上竞技台!”侍卫上前拱礼道,唤醒心绪怔忡的她。

 匆忙地点了个头,心里却好生懊悔自己的迟疑,转身离去,小手却突地被人握住…回头一望,竟是…荆无极的手。

 笑意已不复见,荆无极走近她,剑眉凝锁,在她耳旁低声道:“输赢无所谓,好好保护自己,我不想你有一丝损伤!”

 望着他关切的脸庞,手里传来他掌心的热度,梁善福只觉眼眶忽地涌上一股热意,她赶紧垂下眼,又是匆匆地一点头,小手自他掌心出,随后跟着侍卫走上高台。

 荆无极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直至一道飒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别瞧了,待会儿你在台上不就瞧得一清二楚了!”梁悟峰难得好心地提醒他,心里头可老大不痛快地嘀咕着,真看不惯这家伙迂迂回回的做事方法。

 荆无极收回目光,注视着自己空的掌心。须臾,抬起眼,又回复一贯的温雅淡然。

 朝梁悟峰轻点头以示回礼,随后举步走向高台。

 “慢着!”梁悟峰在后头唤住他,双手抱:“喂,你和福妹从前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知道你现下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只要你记住一点,这一次,福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否则…”可别怪他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

 荆无极微偏过头,朝他弯一笑,一点也不介意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轻声道:“汝之愿,亦为我所愿!”

 话毕,优雅的身影继续往前走去。身后,梁悟峰眉峰打结地咕哝着:“什么跟什么啊?听不懂!没事拽什么文,去!”

 斑台上,一白一黄,两道纤细的身影手持弯刀静立对峙。

 主持竞赛之长老依例将规则说了一遍,随,即退到一旁,让出场子。

 台上气氛紧张,台下围观的群众也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众目睽睽地注视着这一场竞赛。

 梁善福的视线掠过众人,停驻在一道白色身影上。

 “哼,尽管瞧吧!过了今天,只怕你以后再也没机会看见了!”银霜目凶光,神情狠戾地道。

 梁善福收回视线,专注心神,严阵以待。

 两人目光集的一霎那,身影飞纵而出,转瞬间,已在空中过了数招。

 银霜天生力大,弯刀在手,狠劲劈砍,刀刀有如千钧顶;反观梁善福,却是轻巧灵敏,刀若飞缎,挥洒自如,以巧劲转移敌手之力,身形轻盈似燕,丝毫不见支绌。

 手数十招,双方仍是势均力敌,银霜使的察兰刀法走刚硬路子,配合她的力大本有加分之效,但碰上梁善福柔中带韧的刀法,却占不了上风,久战多时,不觉微力颓之态。

 见久取不下,银霜眸底凶光愈炽,恨恨道:“今天就算赢不了你!我也绝不放过你,你休想得到无极师父!”

 说罢,再度扬起弯刀,飞纵向前,朝梁善福劈砍而去,招招狠戾狂嚣,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梁善福凝神冷静以对,痹篇她凶猛的攻击之余,双眸仔细观察她的刀法,一觑及漏,迅速转守为攻,弯刀轻巧旋转,直取左肩…

 “啊…”一声痛喊,闪避不及的银霜,让刀锋划过左肩,飞溅出血滴,身子随即软倒于地。

 台上的庆妃神情倏然一紧,全场静默无声,众人皆瞠大眼呆愣地瞧着这一幕。

 梁善福收起弯刀,垂眼望向银霜,但见她脸色苍白、眼底浮着泪光,任由左肩伤口汩汩淌着血,染红她一身黄衣…

 心里突生不忍,她俩毕竟是姐妹,况且银霜恨她也是因为情之一字所致…思及此,她缓缓走近她,伸出手扶起她,就在这一刻,银霜忽地抬眼望她,眼里闪烁着深沉的恨意,边却泛起一丝诡谲的笑!心神蓦然一凛,即见她张口一吐,一银针朝她飞而来…

 这一切只不过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梁善福发觉有异时,已经来不及了,她靠她太近,根本避无可避,瞬间,便觉颈侧传来一丝刺痛!往后退了数步,一股骇人的灼热感迅即窜过全身…

 下一刻,形势骤变,梁善福忽地跪倒于地,勉强支撑住自己,而银霜却乘机站起身,右手拾起弯刀,朝梁善福挥砍过去,趁势击垮她…

 众人屏息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情势突然一下子变了?就在刀锋即将划上梁善福背脊时,一道白色身影飞纵而出,及时拨开致命的一刀,而后回身一掌,将银霜震退数步之远。

 斑台下响起一阵惊呼,荆无极仿若无觉,匆忙抱起梁善福,见她面色青白,口吐黑血-显然身中剧毒,他眼色蓦然一黯,随即点住她周身大,接着伸手贴住她前,以掌心护住她的心脉,灌人源源不绝的真气。

 “福妹…”台下的梁悟峰见状,急忙飞身跃上高台,蹲在两人身旁。“怎么会这样?”一瞧见梁善福泛黑的,忍不住焦急万状地开口大骂:“不要脸的臭女人,竟然暗中使毒!”

 “哈哈哈…”银霜忽地放声狂笑,完全失了理智:“没有用的…无极师父,没有了解葯,她必死无疑!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

 眼见台下群众的鼓噪声因此而更加嘈杂、混乱,始终冷眼旁观的穹苍王终于有了动静:

 “来人啊,将银霜公主带回王宫,听候处置!”冷冷地下达命令后,转而望向庆妃,冷淡有礼地道:“太后,请你一同移驾。”

 庆妃微眯起眼恨恨地注视着他,而后冷然起身离开。

 无视身旁的混乱与动静,荆无极仍是一手抱着梁善福,为她输入真气保住命脉。

 “无极师父…”梁善福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气,浑身的的痛感威胁着要烧融她,将她拉人黑暗的深渊,她奋力地撑着眼,不愿闭上,视线牢牢地定在荆无极脸上。

 “我在这儿…”他的声音低哑,语调不稳,却强自己力持镇定。

 “你…”他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好…惊慌?她没看错吧…那样的表情她不曾在他脸上见过,是因为她吗?因为她快要死了吗?

 她会死吗?不,她不能死!她有好多话还来不及说…她要告诉他,她已经不怪他不怨他…还要告诉他…她的心意始终不变,他到哪,她便跟到哪!她喜欢他…好喜欢…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她的心意还来不及表白啊…怎能就这样闭上眼…

 “无极师父…我…”意识渐感模糊之际,她焦急地抓住他的衣袖,努力地挤出话来,却猛地又咳出一口黑血。

 “嘘…别说话,留住一口气…”他柔声安抚她,向来温雅闲适的俊颜,此刻却绷紧且沉郁,按住她口的手,不觉微微颤抖着。

 再不说她怕来不及了呀!

 梁善福眨了眨愈来愈昏暗模糊的视线,想看清他的脸,眼皮却越发沉重。

 好不甘愿哪…一滴眼泪自她缓缓合上的眼角出,紧抓住他衣袖的小手不得不松开。

 “啊!福妹,别闭上眼…我不许你闭上眼…喂!你这家伙把我的话当呀…我说过要她平平安安的…”

 耳边飘来一阵怒吼,断断续续又忽远忽近…

 好像是二哥的声音呢…意识终沉人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深夜的皇宫里,一道颀长优雅的白色身影踏步而来。

 来人俊美的五官在宫廊晕黄的灯火照耀下,透着一丝幽魅冷凝的气息。

 一路走来,不见半名侍卫,偌大的皇宫内殿竟无人守夜,荆无极微微勾起角,冰冷的笑意浮上深邃的蓝眸,仿佛一点也不意外。

 来到穹苍王的寝宫前,但见房内灯火明亮,显见里头的人尚未安寝。

 没有开口出声,他径自推门进入,房内,穹苍王端坐茶几旁,似已久候多时。

 “你可来了!”带笑的眼上冰冷的蓝眸,似是心情大好,神态十分悠闲,一点也不在意荆无极擅闯皇宫的行径。

 “冰月的情形如何?”他刻意问道。

 “王上应该很清楚才是,何必多此一问!”荆无极冷淡地回了句,长睫半掩。

 “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穹苍王挑高一眉睨向他。

 “那勾魂银针是王上赐给银霜的,不是吗?”荆无极平静道。“银针以百种波斯特产的毒物制成,本是教内之物,两年前却教人连解葯一并偷走,没想到原来是到了您的手中。”

 “你就这么肯定是我给的?”穹苍王微眯起眼。

 荆无极淡笑道:“竞赛之前,王上曾密召银霜进宫,所为何来,还需要无极把话说白吗?这事恐怕连太后也不知情吧!”

 “你是如何得知的?”穹苍王脸色微沉地问。

 “王上能派人混入圣月宫查探,无极不过依样画葫芦罢了。”

 穹苍王冷笑了声,不再否认: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转弯抹角了,本以为冰月丫头会对你恨之人骨,没想到分离多年,她依然对你恋如常,女儿家的心思总是难以预料,我只不过是事先做了防范而已…毕竟找她回来可不是让她来坏我的事!”

 “王上的目的已达成,何不拿出解葯救冰月公主一命。”篮眸轻敛,掩去眼底一丝忧急,低醇的嗓音仍旧不疾不徐。

 “我的目的真的已经达成了吗?”穹苍王意味深长地睇了他一眼。“国师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荆无极勾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心思。“如果无极愿意成全王上之心愿,王上可否承诺救人?”

 穹苍王闻言,颇感意外地挑高一眉,笑道:“没想到冰月丫头在你心里的份量这么重,也不枉她对你一往情深哪…”

 话语刻意停顿了下,黑眸闪过一抹诡光,语锋一转,接道:“只不过现今这个情势,你以为本王还需与你谈条件吗?”他自认已稳胜算,撂倒荆无极是迟早的事。

 “王上,朝中大臣你自认已掌握了多少?”荆无极神态从容悠闲地道。“要夺权也得顾及民心啊…硬碰硬恐将有损您的基业,再者,无极的能耐岂只这般?”

 穹苍王微微沉下脸;“没有了圣女,你还能有什么作为?”

 “身为察兰国师,凭借的可不是圣女这块盾牌,王上应该很清楚才是。”

 淡冷的语调轻扬,蓝眸散出冰冷气息。

 穹苍王脸色一阵晴不定,双眸微微眯起地盯住荆无极,在心里暗自衡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仍有所忌惮,也许他不该拒绝他的提议…

 思索片刻后,他开口问道:“如果本王答应给你解葯,你能给我什么?”

 “无极承诺,一切如王上所愿!”荆无极直视他回道。

 “你真舍得?”穹苍王仍心存怀疑,不相信他会愿意放下至高无上的尊崇地位。

 “察兰有了王上,无极可以安心退下,这一次,波斯无能阻挠,加上王上的精心计划,王上大可宽心。”荆无极温颜笑道。

 他的话让穹苍王怔愣了下,原来…原来他早巳知道他心底的盘算与计划…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心底翻搅,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荆无极,忽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本王是如何得知冰月未死之事?”

 荆无极扬淡笑,知他心里症结所在,回道:“无极愿闻其详。”

 穹苍王沉凝了半晌,目光始终停在他脸上,道:

 “早在你和父王斗上时,我已经在一旁留意了,那一晚我并没亲眼看见你杀了冰月,只是碰巧看到寒江抱着她的尸首奔出,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那不干我的事。但当我继承王位后,情形就不同了,父王做不到的事,我一定要做到!只不过我和父王不了样,做任何事之前非得思虑周密、万无一失不可。原本我并不确定冰月是否还活着,没想到你却帮了我一个忙…”沉肃的表情在见着荆无极微不解的神情,出一丝微微自得的笑意,接着又道:“还记得惜妃抑郁而终一事吗?大夫说惜妃临终前犹不肯闭上眼,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可你一入见之后,惜妃非但瞑目地合上眼,边还挂着一抹安心的笑,这一切不由得令人起疑。惜妃生前所挂怀的莫不是女儿冰月之死,你一时的心软让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荆无极赞许地点点头:“王上心思缜密,能见常人所不见者,无极佩服!这一局是王上胜出,无极甘拜下风。”

 他的称赞让穹苍王微微一愕。真是这样吗?他真的赢了吗?为什么他一点胜利的感觉也没有?穹苍王蹙眉凝视了他好半响,而后自衣襟内取出一只小瓷瓶,予荆无极。

 “这是解葯,你拿去吧。”

 荆无极接过解葯后,拱手揖礼道;“多谢王上,无极告退。”

 “慢着!”穹苍王忽地开口唤了声。“国师答应本王之事…莫不要忘了。”是叮咛也是警告。

 荆无极回眸一笑:“王上尽管放心,察兰并无无极留恋之处…臣的心不在这儿。”脑里浮现出让他挂心肠的人儿,说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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