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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阴阳互换
  一个月后,在京都郊区,可以听得到宇治河水声的小山庄里,弟弟绮罗没打彩的发着呆。这个山庄是女东宫的母亲送给女东宫的,虽然不是很豪华,但也不至于太简陋。是最适合避人耳目,好好休息的山庄。

 七月初时,天气还非常炎热,弟弟就跟两个随从,四处探听绮罗的下落。今天到播磨,明天到近江,马不停蹄的找。

 尤其,近江是父亲随侍侍女近江的故乡,藏在那里的可能很大,所以,绮罗弟弟也充了期待。结果又白走了一趟,根本连去过的迹象都没有。

 接着,又进了大和区,到失意者或想出家的人最可能去的吉野和初濑。

 绮罗的行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线索可寻。必须靠摸索来寻找已经够困难的了,绮罗弟弟行动时又得小心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使搜寻工作难上加难。

 因为跟绮罗长得太像了,肆无忌惮的走在街上,一定会有人前来招呼说:

 “您不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吗?”

 在吉野和初濑,也遇到一些从京都来参拜的人,跟弟弟绮罗问安,吓得他赶紧躲进山庄里。找到今天,弟弟绮罗已经无处可找,无线索可寻了。只好躲在山庄的一室里,无所事事的发呆。

 这一个月来,女东宫的书信几乎没有断过。最让弟弟绮罗烦恼的是,三天前送来的那封信。弟弟绮罗拿起那封信,再看了一次。

 “尚侍,你好吗?

 我知道你不能写信给我,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惆怅。

 可是,我怕我把寂寞表现在脸上,皇上会说“把尚侍叫回来吧!”所以,也不能显出一副惆怅落寞的样子。

 尚侍,绮罗的行踪有什么线索了吗?

 你一直是躲在府邸或后宫里,不太常走路。这一次四处奔波,一定很辛苦。想到这一点,我就心疼得要落泪…。”

 弟弟绮罗不抚摩着自己的脚。如女东宫所担心的,勉强的强行军,确实使得弟弟绮罗这两、三天来,脚和部痛得没有知觉了。

 当然,弟弟绮罗是骑在马上,走路的是跟班的那两个人。可是对有生以来第一次骑马的人而言,骑马和走路差不多,都是件苦差事。

 不过,那匹野马能表现出那么一颗体谅人的心,让弟弟绮罗既高兴又感动,不一阵鼻酸。也许是因为分别两地,倍感寂寞,让她多多少少增添了一些女人味吧。弟弟绮罗继续看下去。

 “尚侍,我知道不该写这种事,可是,不写的话,一颗心又吊在半空中,所以还是决定写了。

 昨晚,我闲来无事,要三位局念《源氏物语》给我听。正好念到浮舟在宇治川徘徊那一段,我觉得感受好深刻。浮舟最后终于自杀了,我愈听愈害怕,不敢再听下去。尚侍,绮罗该不会是跳下哪一条河里去了?

 你一定会很气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可是,你应该考虑到各种可能呀!

 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你应该坚强起来,走一趟自杀名所,查查看有没有看起来像绮罗的土左卫门(编按:日本称浮尸为土左卫门)。你认为如何呢?

 首先,你可以从宇治川着手。正好那附近也有我的山庄,你就住在那里,先好好享受一顿宇治川抓的鱼,消除你累积的疲惫,再开始找土左卫门。”

 弟弟绮罗叹一口气,把信搁在一边。女人你应该说是残酷还是天真呢?居然能联想到这种事--这就是弟弟绮罗的读后感想。

 不但很不吉利,还被故事里自杀的公主所感化,未免太孩子气了。

 不过,想归想,对于“绮罗自杀”这个看法,弟弟绮罗也是无法一笑置之。

 不论是出家或是藏身某处,经过这样拼命的搜索,也该有一些蛛丝马迹吧?可是却毫无成果。让弟弟绮罗不得不怀疑,会不会真如女东宫所说,跳河去了?

 依绮罗的性格来看,是不可能自杀的。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无结局的恋情所产生的绝望感,来得如排山倒海般的坑邙猛然,让她来不及反应就跳下去了。

 弟弟绮罗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唐,可是宇治就在回京都的路上,所以就顺道去了宇治。可是,看过所有最近浮上来的土左卫门,并且收集了所有浮尸的资料,都没有看起来像绮罗的。

 弟弟绮罗一方面很庆幸的想,当然找不到啰!绮罗一定还活着的。可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很气,连最坏的假设都做了,居然还是找不出绮罗的踪迹。

 树木和风都将接秋天,对隐身在外的人而言,秋天是最难熬的季节。

 姐姐说不定就窝在那座山中呢!弟弟绮罗愈来愈沮丧,不由得闪过这样的念头。而且觉得好像是既定的事实,整颗心纠结在一起。

 一个月前充勇气和期待的心情,已经被不安给了。

 小百合跟女东宫一样,也是不断的来信。信上说,皇上时而让命妇级(编按:高职位女官)的侍女捎信来,时而派人来窥探弟弟绮罗的状况。

 现在还好,可是再躲下去,说不定会引起皇上怀疑,派勒使(编按:传达天皇之意的正式使者)来一探究竟。到时候就再也隐瞒不住了。

 在体力上和时间上,弟弟绮罗都已经快被到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公子呀,不要老是叹气呀!去散散步吧,心情会好一点的。我会准备好丰盛的鱼料理,等你回来的。”

 守着山庄的老妇人,以为绮罗是跟女东宫有亲戚关系的某处官人,一直很小心侍候着。弟弟绮罗不愿辜负她一番好意,就起身出去了。

 本想叫随行的人一起去,可是走到他们房里只听到鼾声大作,两个人都积了好几天的疲惫,睡得七横八竖了。弟弟绮罗于是一个人走出了山庄。

 敖近也有不少贵族山庄,但是,稍为再走远一点,就可以看到一山连一山的景致,非常的幽静。沿着半肠山径走去,出奇不意的看到了一座庵寺,对从小在京都长大,只看过大邸宅和宫殿的弟弟绮罗而言,是非常新鲜有趣的!

 说不定某个有名的僧侣,正远离俗世,躲在这里修道呢!

 偶尔,会跟把山菜笼顶在头上的山女擦身而过,也都让弟弟绮罗不要端详半天。走到左右篱笆围立的小路上,弟弟绮罗突然停下了脚步。

 隐隐约约传来了女人的争吵声。

 他倒也不是存心去一看究竟,只是顺着微微斜坡的道路走下去,声音就很自然的愈来愈近了。稀疏松动的围篱里,有一栋好像随时会倒塌的草庵。

 女人们的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是农家的庵舍吧?不遇,也够破的了。居然还不会倒塌。这两个女人只是在吵什么呢?》

 在都市成长,从没看过女人相向怒骂的弟弟绮罗,偷偷从篱巴的间隙窥视。

 “怎么全都是小鱼!这些连山芋也换不到的!”

 “你敲竹杠啊?敢小看我?那种营养不良的山芋,两笼都不够换我的鱼呢!我还真想请教你,怎么能挖到那种病态的山芋呢!具芋娘!”

 “你说什么!你提的那些泥巴鱼,连一条山芋都不如呢!”

 “唷!你的盐巴根本有一半是砂子。难道宇治这地方,是把砂子称做盐吗?”

 好像是一场争夺战呢!弟弟绮罗看得目瞪口呆。

 好像是在争山芋吧!可是,为什么要为那种东西骂成这样呢?弟弟绮罗百思莫解。不过,看样子是芋娘居于下风。

 那个大叫山芋这样、盐巴那样的女人,因为背对着弟弟绮罗,所以看不到脸。不过,听她说话非常有力。

 “用掺了砂子的盐巴是不能做寿司的,过滤后大概要丢掉一桶多的量呢!你要怎么赔偿我?芋娘!”

 “你不要再叫我芋娘!不过是臭和尚的妾,还这么嚣张!”

 “妾?喂!你不要血口人!你以为我是谁呀?”

 “就是在宇治河河底捞小鱼的河女呀!明明是个女人,还跟男人争着抓鱼。其实哪抓得到什么鱼呀,根本是借机钓一些男人,靠他们吃饭而已!騒包!”

 “你说我騒包?”

 “没错!别以为你长得漂亮附近的男人都喜欢你就这么猖狂,别忘了你是一个外地人!长得这么漂亮,却躲在这里过日子,八成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你这个臭女人!我让你闭上那张恶嘴!”

 一声怒吼,伴随着惊人的辟哩叭啦声,芋娘抱着笼子被摔了出来。

 山芋滚落一地,芋娘边哭边捡山芋,捡完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好厉害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捕鱼女呢?》弟弟绮罗真是看呆了,不由得走入内。

 披肩的头发,随便用芦苇草什么的扎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个乡下女孩。可是,颈部和肩膀的线条却出奇的细致、优雅。

 站姿也非常的大方,从背影和刚才吵架的气势来看,应该还很年轻。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进来,女人回过了头。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的一瞬间,弟弟绮罗瞪眼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好熟悉的一张脸。皮肤被水浸泡得红了一点,但是,那线条清晰美丽的眉、灵气的眼神、毕的鼻梁,好强的嘴角…

 “姐姐!不是姐姐吗?”

 “--那么,你果然是我弟弟啰?我还以为看到了镜子呢…”

 女人也大惊失,颤抖着说:“你…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呀?还剪了头发…”

 “姐…姐姐!”弟弟绮罗接不下去了。

 找了半天的姐姐,居然是在离京都这么近的宇治,弟弟绮罗不知道是难以相信,还是太高兴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站着说话啦,进来吧!我做芋粥给你吃。”

 绮罗对着呆呆耸立的弟弟笑笑,转身进了草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不过第一个要问的是,为什么失踪?快告诉我。”等不及把坐垫铺在骯脏的水泥地上,弟弟就急切的问起来。

 “被你这么一问,我都不好意思说了。”绮罗一边把芋粥倒进碗里递给弟弟,一边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我以为自己有了宝宝,不能在京都待下去了。”

 “宝宝…?你是说孩子…有了小孩…?”

 弟弟喊着同样的话,声音却只出来了十分之一。

 认为绮罗是对没有结果的恋情绝望才失踪的想法,说真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那么有谁会想到绮罗是为了有小宝宝才失踪的呢?

 “谁…谁的?”

 “宰相中将的。不过,只是错了…”

 “那个宰相中将?跟右大臣的三公主私通的那个宰相中将也跟姐姐…?”

 弟弟差点没口吐白沫昏倒,气得全身抖动不已。难道是那个花花公子宰相中将,不知如何知道了绮罗的秘密,强了绮罗,让绮罗怀了身孕?

 “我饶不了他!可恶的宰相中将!非宰了他不可!”

 弟弟苍白着脸半坐起来,不料从坐垫上滑了下来,差点跌得四脚朝天。

 “喂!十年后才轮得到你说这种话呢。结果只是我多心,误会一场而已。”

 弟弟边拂去身上的泥土,边说:“误会?什么意思?他对你做了什么可以让你误会的举动吗?”

 因为当时的气势所然,弟弟也顾不得羞了,很骨的问绮罗。

 “就是…嗯,嘴的接触…”

 “嘴…?就是…可是,不只是那样吧?”

 “就只是那样嘛!”

 “就只是那样,你为什么会以为有小宝宝了呢?太奇怪了吧!”

 “我以为嘛!”

 “以为…?我说姐姐呀…”弟弟哑口无言,严肃的看着姐姐。“姐姐,你该不会是…”

 绮罗咳嗽几声,企图掩饰自己的慌张似的喝着芋粥,说:“没错。可是,都是你不好呀!说什么某个部份跟某个部份相接合就会有小宝宝。偏偏我看到宰相中将跟三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两个人的嘴接在一起,所以才以为那样就会有小孩了嘛!”

 “以为那样…?”

 “是呀。那个宰相中将一边喊着不管会不会被指为畸恋,他也要这样那样的,一边了上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嘴贴在我嘴上了。我以为我一定也有了小宝宝,还烦恼得要命呢!”

 弟弟按着太阳,静静听完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原委。

 的确,没有把这种事说清楚是自己的错。可是一个误以为接吻就会有小孩的人,居然能够在宫中平安无事的任职到现在,也真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产生那样的误解后,你就马上到宇治来了?”

 弟弟绮罗放下心中的大石后,开始喝粥。一会儿,才开口问了那一句话。

 “是呀!走到宇治河边,觉得肚子好饿,正后悔没带干粮山来,站着发呆时,一个和尚不知道哪来的,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我边喊『变态!』边挥掉他的手,他却抓住我的袖子,大声叫着说『别轻生呀!你还这么年轻,投了河难道就可以解决事情吗?』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就掉进河里去了。喝了好几口水,差点死掉。”

 “你不是来宇治寻死的吗?”

 “别开玩笑了!”绮罗哈哈大笑,挥挥手,说:“我并没有想过要寻死呀!只是下定决心,要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生下宝宝,母子两人以卖东西为生,勇敢的活下去。”

 “是呀。卖东西跟投河,你是一定会选择卖东西的。”弟弟绮罗颇有同感。

 绮罗就是应该这样做的。绮罗之所以为绮罗,就是因为她有这样的胆识。

 误以为绮罗是来投河的僧侣,一再向绮罗致歉,并且很有心的询问事情原委。

 面对旅途上萍水相逢的人,绮罗反而能坦然的将有了小孩的事,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就是这时候,指正了绮罗的错误认知。

 “知道是误解之后,应该就可以回京都了。可是,那样回去,事情还是不会有改变的。这次还好只是误解,可是谁能担保宰相中将不会再来?而且,我也已经受够男人的装扮了。所以,就接受了僧侣的意见,先住进这草庵,再慢慢思考今后的路。这里是僧侣以前住的草庵。”

 “哦…”弟弟深深的点点头。可是,无论怎么说,终究是吃了不少的苦。

 被歌诵为京都第一的美丽容貌覆盖在褴褛的衣装下,还口出恶言跟采芋的山女互骂。想到姐姐过着这样的日子!弟弟的眼泪就不夺眶而出。

 “辛苦你了,姐姐。”

 “讨厌,你哭什呀!我过的很愉快啊,宇治的鱼梁捕鱼不是很有名吗?现在人手不够,所以我很受重视呢!不久就要开始捕小香鱼了!嗯…三公主生产的事,我也听闻了,很替她高兴。偶尔会想到皇上…哦,不是的,会想到许许多多的往事,觉得几许惆怅,不过…”

 “不过,不能永远这样过下去对不对?你没有想过今后要怎么做吗?”

 “想过了呀!可是前途仍旧是是一片黑暗,一点办法也没有啊!而且,我也不想再回去当绮罗中将了。”

 弟弟趋膝向前,说:“姐姐,我想了很多,我们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对吧?”

 “嗯!”“我们互换!我当绮罗中将,姐姐当绮罗尚侍。只有这样才能恢复正常。”

 弟弟的表情很认真,绮罗摇摇头说:“不可能的。你是没问题,这副打扮,绝对可以当绮罗中将。连我都觉得是面对一面镜子呢。可是,我呢?这样的头发,怎么当尚侍呢?所以,你快以失踪的绮罗中将的身份回去吧!这样,至少还有你可以走上正常的人生之路。只要再来段『尚侍失踪』就行了。”

 “不行!不可以没有绮罗尚侍。”

 “为什么?”

 弟弟犹豫了一下,说:“绮罗尚侍不久就要接旨入内为妃了。在入内前失踪的话,爸爸的头准保不住的。”

 “入内为妃?”

 绮罗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在自己离开京都期间,发生了这样的事。

 皇帝果然在一开始就是抱定这样的主意要绮罗公主仕进的。然后,再找个正当时机,提出入内为妃的事。正巧保护尚侍的自己不在,皇上就暗自庆幸不已,赶紧提出册妃的事了,一定是这样子的。

 好一个好之徒,好一个薄情的人!

 自己远离京都,想的都是皇上,而皇上却…!

 “是吗?不要管他!真是轻浮的人,我一不在,他就瞇瞇地盯上了你。”

 “的确,我也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他说了一堆颇费人猜疑的话。”

 弟弟出神秘的笑容说:“他说在某个地方邂逅了一位公主,为了想再见那位公主一面,听说你跟那位公主长得很像,所以才急着要你元服仕进的。还说北嵯峨怎样又怎样的…”

 绮罗屏住了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说得暧昧不清的,总之,他要说的就是,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实在太像你了,所以他一直把你当成女来看。”

 “一见钟情的女孩?难道…是我吗?”

 “不知道呀,那些全是我不知道的事呀。姐姐,你没什么记忆吗?听女东宫说,皇上三年前在北嵯峨邂逅了一位冰清玉洁的公丰,直说那样的女孩正是他心目中的理想,称她为北嵯峨女孩呢!”

 “北嵯峨女孩…冰清玉洁的公主…”这一点,令她觉得怀疑。如果是北嵯峨的话,说的确实是自己,自己的确在那里遇见了皇上。可是,在那种状况下相遇,皇上为什么会说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公主啦、心中的理想啦、等等的?

 “不过…应该是我呀。那么,皇上他…”

 绮罗突然全身烫了起来,脸颊和耳朵都泛红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现在你明白了吧,姐姐。就是因为这样,只要我们两个能顺利互换,一切的问题就解决了。”

 “话是没错,可是…”

 对互换作战有些心动的绮罗,声音却显得很沉重。

 弟弟握有“可以马上恢复男儿之身”的王牌,当然可以高高兴兴的,很轻松的说“只要互换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是,自己呢?如果头发不能一天长一吋的话的,根本不可能变身为尚侍的。

 “你说的也对呀…”弟弟也承认有这样的困难。“总之,在这里没办法好好谈,先回山庄再想吧!”

 “山庄?我们在宇治没有山庄吧?”

 “女东宫的。”

 “女东宫的?你还真有一手呀!”

 绮罗把草庵整理好,只带了一些随身的东西,就跟着弟弟走了。

 走到山庄附近,两个随从正担心的走来走去的,看到弟弟绮罗就跑了过来。

 “您到底上哪去了?京都来了信…啊,这女人干什么的?”随从皱起眉头,看着绮罗。“女人!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像赶什么脏东西一样,用手嘘嘘嘘的要赶绮罗走。

 弟弟绮罗慌张的说:“没关系,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说着,拉起绮罗的手,冲进了山庄内。

 “少主真是疯狂了,干嘛带那种骯脏的娼妇来玩呢?”

 “不,长得不错呢!只是被泥土得脏了一些,应该是漂亮的。少主还真有眼光呢!”

 听到两个随从的窃窃私语,绮罗和弟弟不相视而笑。

 一进屋里,就看到女东宫来的信。弟弟一口气看完,苦笑着拿给绮罗看。

 “尚停,找到绮罗的土左卫门了吗?--”

 看到开头的第一行字,绮罗瞪了弟弟一眼。

 这一对恋人,把失踪的自己当做话题,都谈了些什么呢?

 弟弟缩缩头,表示歉意。

 “最重要的是,快没有时间了,尚侍。

 皇上已经开始怀疑尚侍抄二十卷经的事了,因为所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而且,他也非常担心,尚侍会不会因为不想入内为妃,而做出什么傻事。他说,在北嵯峨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因为被婚才去投水的。很罗曼蒂克吧!

 所以,他好担心这一次尚侍会不会去投河或上吊,直说要尚侍明天甚至今天就回来,都被我死命的挡住了。

 现在,你应该放弃寻找绮罗,然后想办法回归社会。这样,至少还有你一个人恢复正常。

 至于方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就是假装我跟尚侍曾是一对恋人。

 可是,我是东宫,而绮罗是有妇之夫,再加上子又跟别的男人发生了感情。绮罗一时心灰意冷,就失踪不见了。

 现在,子三公主的事已经圆解决了,绮罗对我的感情又无法抹减,就想见我一面再出家。结果,一回来就被发现了。

 此时,正逢狂风暴雨,我溜出后宫追随你而去,想和你殉情,把一切演的像故事书里的情节一样。

 当然,真死了就没戏唱了,要安排小百合或其它人赶来阻止这个场面。

 这么一来,大家就会像认同三公主和宰相中将一样认可我们,不会太责怪我们吧?我想皇上也不会不认我这个妹妹,可能只会废止我女东宫的身份,但是,那正是我所愿的。你顶多也只会被除籍而已。

 如何?这个主意不错吧!只能这么做啦,你快回来吧!我们再好好商量这个办法。虽然蛮对不起投河身亡的绮罗,但是,她这么做或许也是身为姐姐希望弟弟能恢复男儿之身的一份心意呢。你就接受她这番好意吧!

 再叮咛你一次,已经没有时间了。尽快赶回京都来--

 东宫”

 绮罗叹口气说:“还说什么『对不起投河身亡的绮罗』,居然能这样无视于我的存在,想出这种计策。三公主也一样,恋爱中的女人真是迫力十足呀!”

 “你就别往坏处想嘛,女东宫也是担心我呀!”弟弟无以辩解,难堪的低下了头。“没时间了,女东宫也急了。皇上好像在担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担心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看来皇上真的是完全相信了我当时编出来的话…》

 绮罗陷入沉思中。对了!皇上一直以为尚侍曾经因为被婚而企图投河自尽,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姐姐,你生气了吗?”看到姐姐沉默了那么久,弟弟担心的问。

 绮罗抬起头,说:“--说不定行得通呢!应该可以这么做的。如果失败了,顶多是去当尼姑罢了。不过,只有这个方法可以恢复女儿之身了。我决定这么做了,不成功便成仁!”

 绮罗把弟弟叫近身边,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话。那一晚很晚的时候,有一辆特意伪装过,不怎么起眼的鱼梁车,进入了在京都三条的左大臣家。一个带着女商人斗笠布斗篷,从斗笠覆盖下来想隐藏脸部和身体的女悄悄下车,一溜烟的进了东北跨院。

 接着,三天后,绮罗公主因为无法抗拒皇上的再三宣召,放下抄到一半的二十卷经书,再入宫仕进了。

 可是,不知到是因为长时间吃素斋戒的关系;还是因为经书只抄写到一半,而显得很没有精神。一直关在房里,连女东宫都不敢宣召她到御前侍候。

 “听说尚侍经书只抄到一半,就再入宫仕进了。”

 政务告一段落正在休息时,随侍在旁的大纳言突然想到这件事,就跟皇上聊了起来。皇上出忧郁的神情,颇内疚的说:“也许我是给她的心愿泼了一盆冷水。可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我愈来愈担心,才急着宣她同来的。”

 大纳言摇摇头,安慰皇上说:“怎么会呢,恕我直言,其实再怎么抄写经书,找回绮罗中将的希望也已经很渺茫了。尚侍不久就要成了新的皇妃。如果每天窝着那样抄经,搞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呢。所以,皇上宣她回来是正确的。”

 皇上出了寂寞的笑容。

 每当有人无意中提到绮罗的名字,早上的心情就会复杂得无以言喻,一边强烈的希望尚侍入内为妃,一边又后悔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愚蠢。

 夜深了,皇上边考虑明天是不是要去宣耀殿看看,边走到了夜御殿。正模模糊糊要入睡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高八度的说话声。

 好像是蛮大的一场大騒动。皇上披上外衣,走到外廊。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吵?”

 女东宫身边的侍女三位局和一条不顾值夜官人的阻挡,冲到皇上面前跪下来。

 “不好了。女东宫好激动,谁也拿她没办法。尚侍她,尚侍她…”

 三位局和一条“哇”一声哭了起来。

 表情显得非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太悲惨了,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们实在说不出来…!这件事实在太恐怖了,一定是有妖怪在作祟,太悲惨了!”

 听到侍女们不得要领的哭诉,皇上急得都快疯了。马上命令起驾到梨壶,匆匆赶到了女东宫住的梨壶宫。

 才靠近梨壶,就听到人声、哭声吵杂声。

 皇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跳遽然加快。

 “东宫!女东宫没事吧?!女东宫在哪里?”

 “皇上!”女东宫跑出来,抱住了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怎么办才好呢?”

 说完就哇哇放声大哭了。皇上真的是愈来愈胡涂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清楚一点!”

 “尚侍,尚侍说她绝不要入内为妃,决定出家为尼…”

 皇上脸色发白。

 “我不准她那么做。现在绮罗中将行踪不明,对左大臣而言,她是唯一的女儿了,左大臣也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太迟了。她也知道我们一定会反对,所以刚才一个人毅然剪掉了长发。”

 “什么…”

 “现在关在宣耀殿的一室里,我让小百合盯着她。她非常的激动,看样子不但是剪头发,连生命都可以了断…”

 “太傻了!”

 “皇上,我不要让尚侍出家当尼姑呀,您快想办法吧!”

 “叫我想什么办法呢…总之,不要让这件事传出去。我去找尚侍谈谈。”

 皇上匆匆赶往宣耀殿,殊不知在背后恭送的女东宫正出了很奇妙的笑容。

 侍女们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个个用袖子遮着脸,吓得东倒西歪。

 发现皇上正要进来,小百合马上上前阻挡。皇上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顾小百合的阻挡,掀开御帘进去了。

 在屏风的阴暗处,有一个像是尚侍的身影。

 突然,眼角扫到了一团黑黑的东西。正眼一看,原来是刚刚剪掉的头发,像无数的蛇一样盘卷在发箱里。

 尚侍居然激动到,可以毫不足惜的-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剪下了那比一般人多而茂密的长发,叫皇上惊讶得久久不能自已。

 但是,在一瞬之间,也唤起了他在北嵯峨的记忆。

 《没错,尚侍本来就是这样的个性。曾经因为被婚,连投河自尽的事都做得出来。当尼姑、剪头发之类的事,哪算得了什么!》

 皇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默默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来,说:“尚侍,你为什么这么做…在你这么做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实在太残忍了…怎么不想想你父母亲的心情呢?”

 “原谅我,我只有这条路可行了。”

 从屏风后面传出了很紧张的声音。瞬间,皇上如遭雷劈般的惊异。

 那是尚侍的声音吗?

 真是的,当然是啦,本人不就坐在眼前跟自己说着话吗?

 而且尚侍本来就不太多言,根本也不能很清楚地辨别出哪种声音才是尚侍的声音。可是…隐约提高的尾音、清澈的声音,都像极了某一个人。明知他们是姐弟,声音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皇上就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一股冲动。

 “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入内呢?莫非你心有所属?”

 “--是的,我心已有所属…”绮罗发抖着说。

 想到接下来的表现,关系着两人互换剧的成功与否,平时的胆量就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只有打从心底涌上来的颤抖。

 毕竟,这出戏是关系着两人的未来啊!

 “心已有所属…?那是…”

 皇上张着嘴,愣在那儿。害羞又怕生的人,会在哪里邂逅了男人,还对他产生了情愫?再怎么想,这都只是一个逃避现况的借口而已。尚侍宁可编这样一个只能逃避一时的借口,也不愿入内为妃,让皇上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听说你在仕进之前一直都躲在府邸深处不曾外出过。究竟是在何时何地邂逅那个人的?为什么要编这种让人一眼就看穿的谎言?难道你真的那么不愿入内?”

 “--我曾去过一次北嵯峨。抱着一死的决心…”

 “什么?”

 “我忘不了当时和他邂逅的事。他对寻死的我说,活下去吧!因有他那句话,我得救了。那之后,我一直思慕着那个人。”

 “有这种事…他的名字是…”

 “不知道。不过,他给了我一串念珠。因为有这串念珠支撑着我,我才能活到现在。我的人非他莫属,不然就出家当尼姑。”

 “…”皇帝惊讶得一时无法思考。她在北嵯峨遇见的公子,正是自己。

 那么,北嵯峨的女孩一直不痕迹的爱慕着自己,守身如玉到现在吗?

 撇开这件事不谈,那声音明明是绮罗的声音。皇上向前一步。

 “尚侍,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原谅我的无礼。”

 说完,除去了屏风。装成尚侍的绮罗正要用袖子遮住脸,说时迟那时快,皇上抓住了袖子,让尚侍的脸朝向光源。

 “绮罗…!”皇上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以为毅然剪了长发的女人,会显得狼狈憔悴。然而眼前的绮罗尚侍却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可爱且楚楚可怜。可是,那一张被削短的黑发遮住了轮廓的白皙脸庞,简直是跟绮罗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不!谤本就是绮罗本人。

 本来就是跟尚侍互换了身份的绮罗本人,也难怪皇上觉得像极了。

 “没想到这么像…”

 皇上深深觉得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绮罗的话,相信尚侍是个很害羞的人,坚守不靠近尚侍的诺言,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不曾见过尚侍的脸。

 绮罗则是紧张得血都冲往脑部,因为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了。当剎那间看到皇上的脸,紧绷的神经线好像被拉到了极限猝然断裂了似的,发出一声:“啊!”“真有你的呢!绮罗尚侍!”

 八月已过,季节进入了九月,在一个拂面而过的风变得有些冷的日子里,女东宫、绮罗和小百合聚集在梨壶。

 “为了以短发的样子跟尚侍互换,居然编出了决心为尼的谎,真亏你想得出来呀,绮罗。你真的是有演戏天才呢,想到当时侍女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就觉得好笑!”女东宫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偷偷笑着。

 女东宫现在是对外装作患了相思病、卧不起的,不可以发出太大的笑声。

 “三位局和一条都很担心害怕,绮罗会不会再做出什么惊逃诏地的事呢?她们都说,那种平时温和不吭一声的人,谁都不知道她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

 “我们那边的侍女,也怕绮罗再做出什么傻事来,轮看守着她呢!”小百合也相应和。绮罗化身为尚侍再入宫仕进的事,只有女东宫和小百合知道,从左大臣家跟来的四十个侍女和其它人,都以为还是原来的尚侍。

 侍女们都以为那个说要出家为尼就独自剪了头发的人是尚侍本人。有自己跟在身边却还让尚侍做出了这种傻事,侍女们都非常自责,也深深觉得对不起左大臣。

 “这一个月来,好像没有人产生怀疑呢!是不是?绮罗。”

 “至少皇上就没有丝毫的怀疑呀。看不出来皇上还是个很罗曼蒂克的人呢,说是上天安排的重逢,兴奋得不得了呢!”

 绮罗很足的听着小百合半调侃的话。

 实际上,绮罗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尚侍不仅是长得像绮罗,简直就是绮罗本身,让皇上在惊吓之余,北嵯峨的感动又缓缓地复苏了过来。深深发觉到她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连到宣耀殿向绮罗展开攻击。

 还对着绮罗本人说,之所以会对绮罗产生不正常的感情,都是把她的影像和绮罗重叠了。听到这么滑稽的话,在屏风背后的绮罗拼命忍住笑都来不及,根本不能回答皇上什么话。

 为了不让绮罗断发的事外,下令戒严,还把剪落的头发--其实是弟弟剪掉的头发--做成假发的都是皇上本人。

 也就是说,现在,绮罗靠巧的假发伪装得天衣无

 再来就是什么时候,怎样让化身为绮罗中将的弟弟回到宫中来。弟弟一天不回来,这次的互换行动就不能算是圆结束。

 今天,绮罗和小百合聚集在女东宫的地方,就是为了这件事。

 “真慢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午时了吗?左大臣差不多该向皇上禀报了吧?尚侍,哦,不对,他现在是绮罗中将了,绮罗中将昨晚回三条邸了吧?”

 女东宫很紧张的念个不停。

 绮罗已经很成功的转身为尚侍了,女东的关心自然转向了所爱的弟弟绮罗。

 “应该是差不多了。女东宫,你不要这么急子呀,等第一报来了再…”

 “我知道。接下来,我是这次行动成不成功的主要关键。我会好好做的。”

 “啊,好像是来了呢!”

 小百合听觉敏锐,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女们衣裙的摩擦声愈来愈近。

 女东宫赶紧钻进被窝里,盖好被子。

 绮罗和小百合也走出御帘外,正襟危坐。

 这时候三位局冲进来了;神色慌张的说:

 “尚侍,告诉你一件大事!快!过来呀!”

 绮罗稍为挪动身子,朝向三位局,举扇装做特意痹篇女东宫的样子,说:“什么事?如果是有关女东宫的病情,典葯头(编按:掌葯的官)员他…”

 “不是那件事,是绮罗中将的事。绮罗中将昨晚回来了呢!”

 “什么!我哥哥绮罗中将回来了?”绮罗故意把扇子掉在地上,尖叫起来。

 三位局手忙脚的阻止她,说:“嘘!被女东宫听见就不好了,她最擅于偷听了。听说绮罗中将吵着要见女东宫一面再出家呢。现在,整个殿上都在谈这件事,皇上也可能马上会来这里了。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呢?绮罗中将和女东宫之间有什么瓜葛吗?如果说绮罗的失踪跟女东宫有关,那都是我们的责任…”

 “你说绮罗中将回来了?”女东宫穿著小袖便服和单衣,从御帘后飞奔出来。

 “绮罗中将回来了?他一定是回来见我的。我早知道他不会弃我而去的。快!去把绮罗中将带到这里来!哦,不,我去见他!我马上去!”

 “安静点,女东宫殿下!安静点!小百合快阻止女东宫!”

 绮罗跟小百合按住女东宫,三位局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条以引路的身份先来禀报皇上驾临的消息。女东宫一听,更是吵闹不休,按住女东宫的绮罗和小百合被女东宫得处处瘀伤。随后到达的皇上正吃惊的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女东宫却在皇上发问之前,甩开了绮罗,一个箭步跪在皇上跟前。

 “如果绮罗中将出家的话,我也要去当尼姑!如果您要降罪给绮罗中将,我就去死!我…我…啊…!”

 这场戏演得叫小百合跟绮罗都不相视苦笑。

 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皇上,就一脸彷徨的杵在那里。侍女们总动员让女东宫冷静下来,绮罗和小百合则趁机溜回了宣耀殿。

 “也未免演得太夸张了吧?被怀疑的话,一切就完了呀,女东宫也应该拿捏好分寸才是嘛!”被女东宫在挣扎中打了一巴掌的小百合生气的说。

 “哎!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女东宫。”

 不久,皇上拖着一身疲惫,来到宣耀殿。

 “尚侍,你没受伤吧?我被抓到了手。真叫人不敢相信呢,女东宫居然会闹成那样子…她本来就是个动不动就大吵大闹的人,不过,居然会为了爱情问题…”

 这一惊好像是非同小可,皇上不停的思索着原因。

 “还是不能相信,那个绮罗中将会跟女东宫有不可告人的一段…把女东宫激动时语无伦次的话做一个整理,结论好像是因为尚侍仕进以来,绮罗每天都来看尚侍两个人才亲热起来的…可是,你有感觉出来吗?”

 “没,从来没有。”

 绮罗怕一出声就会忍不住笑出来,强压抑着,所以声音也显得有些颤抖。

 皇上很体谅的点点头说:“看来你也是不知情的,不然不会吓成这样。可是,最吃惊的是我呀,绮罗失踪时,女东宫还不慌不忙的跟你在玩升官图呢。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说完又开始沉思起来。

 绮罗失踪后,女东宫还是显得神采奕奕,是这个计划的一大致命伤。

 小百跟绮罗使使眼色,好像是在说“早叫她不要演得太夸张的嘛!”随之拉下了脸。绮罗干咳几声,说:“恕我直言。女东宫会不会是虽然知道绮罗因自己而失踪,可是为了保护绮罗的名誉,所以一直强颜欢笑到现在?”

 “强颜欢笑?女东宫好像不是那种性格吧?”

 “女人谈恋爱时会变的,就像三公主一样。”

 “说得也是。平时柔弱不堪的人,遇到逆境也会毅然的剪掉头发呢。”

 皇上半调侃的笑着说。

 看来是给女东宫过度的演技做了最好的批注,绮罗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办呢?绮罗回来我当然很高兴,可是,变成这样子,我该用什么态度来对他呢?…”

 “皇上好像很喜欢绮罗噢…”绮罗躲在扇子后跟小百合偷偷眨着眼睛,暧昧的笑着说。

 皇上慌忙解释:

 “啊,不,那是以前呀!而且那也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你的关系。”

 绮罗耸耸肩膀,想:

 《真是的,不知道该说他单纯呢?还是说他很会见风转舵呢?不过,值得感谢的是,因为他这样的个性,所以对我的所做所为一点也没有产生怀疑。》

 “您打算降罪给离弃京都失踪的哥哥绮罗吗?”

 “不,他也没犯下什么重大过失。而且在闹得城风云前,最难过的一定是他本人了。我打算等他冷静下来后,再催他入宫仕进。你一定也很想见他吧?”

 “--一个生在京都长在京都的人,各地,一定遇过不少艰辛的事。说不定面貌、神情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这一点是这个计划的弱点,所以绮罗很小心翼翼的窥探皇上的反应。以前,自己曾接触过很多贵族。感觉敏锐的人,也许会觉得再回来的绮罗,给人的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而且,弟弟又没有以男人身份仕进的经验。所以,为了做预备工作,在宇治山庄躲了将近一个月。但是,一旦仕进后,还是很有可能出各种纰漏的。其它的贵族还不算什么,可是,只要皇上一个人起了疑心,就万事休已了。

 “说不定连宫中规矩都忘得一乾二净了呢!可怜的哥哥,一定会被宫中的人嘲笑,在离开京都这段日子,变成了一个低俗的人。好可怜呀…”

 看到绮罗忧心忡忡叹气不已,皇上方寸大,不断的说好话讨绮罗心。

 “别胡思想呀。绮罗中将就是绮罗中将,从使外表有些改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个宰相中将在事发之后,不也是整个人都变了吗?年轻的达官公子本来就会因为某些事而变得像另一个人一样,大家不会因此嘲他的。”

 现在,皇上已经一头栽向了绮罗尚侍,根本没有兴趣去研究回来的绮罗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很心疼尚侍为这件事烦恼的心情。

 虽然还不是很相信,不过绮罗中将和女东宫既然已经摆明了恋情,自己再去重提那一段畸恋,就未免太愚蠢了。更何况自己所期待的绮罗就在自己身边呢!

 可是,绮罗中将跟女东宫的事,该怎么解决呢?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现在毕竟还是东宫身份,如果传出东宫跟臣子谈恋爱的消息,那群老冬烘贵族一定会旧事重提,批评当初不该立女东宫,应该想办法生个皇子等等的。

 然后梅壶皇妃等人,又会为这件事引发争端…皇上突然觉得心情好沉重。

 “您在想什么呢?”

 皇上深深叹了好几口气,让绮罗很担心。莫非是还留下了什么可疑点?

 “嗯…我弟弟他…”

 “弟弟?”

 “哦,不是,是哥哥。哥哥跟女东宫的事,您会承认吗?”

 “我当然想马上承认他们呀!女东宫本来就不愿意当东宫,只要卸下她东宫的职位,她就可以以皇妹九宫的身份跟绮罗中将结婚了。可是,要这么做之前,我得先要有个儿子才行。”皇上心机颇深的说:“该为我生皇子的人还迟迟不肯入内,看来他们的恋情是多灾多难喽。”

 说完,偷偷瞄了用扇子遮住脸的绮罗。绮罗悄悄一个人偷笑着。

 弟弟已经以绮罗中将的身份回来了,虽然和女东宫的婚事难免再引起一波騒动,但是看来是会顺利发展下去了。虽然经历了不少风险,绮罗姐弟奇特的命运,到最后总算跟童话故事一样,有了非常圆的结局。

 《现在,只要我生下皇予就万岁万万岁了,不过,我还是不太了解那是怎么回事呢!哎呀!总之,能这么顺利互换成功,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皇子吗?不久,如来神仙跟出云神仙就会来跟我们商量好,在适当时候,赐给我们既可爱又健康的宝宝吧!”

 听到绮罗那么自然的回答,皇上不感叹怎么会有这么纯真的公主,会心而笑。在屋子的一角静静伺候着的小百合,忍俊不住,终于抱着肚子笑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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