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废话少说,想见就见吧!”
众人喧闹不停,让娘爱再也没心情闲耗,她二话不说扯下面具,瞪大了眼睛便望向众人。
丙不其然,在场的人顿时全傻了眼。
“娘爱,你?”破天和毁地亦不例外,她们看着她脸上不知何时涂
的鲜血,一时无法反应。
而且,那惊世骇俗的红,又更凸显了她绿眼的不寻常,此刻的她无疑像个说书先生嘴里的夜叉!
“她就是传说中的狼族巫女?”
“不会吧?狼族巫女应该很美才对?但是她…”觉得有异,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探,可这一探,他却也撞鬼似地嚎叫出来。“妖…妖怪!她…根本就是个妖怪!”
“妖怪?”其余的人
腹疑云,远远望去,那狼族巫女脸上的妆不过是
了点,说她是妖怪,也未免太夸张了!
然而待他们挤上了台阶,就近一瞧后,愕然的程度比起方才的汉子,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绿眼珠…她的眼珠子居然是绿色的!”其中一个突地惨叫。
自他生了眼睛以来,就没见过人长成这副鬼样,两只眼睛居然就有两种颜色,亏他们一伙子还将她当成了宝争得你死我活的。
转眼间,一干人滚弹珠似地全退下了阶梯。
“…天杀的!原来我们全被骗了!居然拿个妖怪当仙女,呸!”
“瞧她鬼一样的眼珠,发了狠说不定还会吃人!”
“咱这条小命还想留着,不快点走,一会儿要被生吃活剥可就糟了!”
又转眼,全部的人竟风也似地全逃出了门外,只留下一阵阵的哀叫,回
在瞬时淘空的祭坛中。
可眼见目的达成,娘爱的心情却没有料想中愉快。
因为那一声声如置炼狱的哀嚎,确确实实是针对她所发出的,抹去了血,她也的确还是他们口中的绿眼妖女,永永远远也不会改变!
不知不觉,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五官,乍现些微落寞。
“瞧你,都把人吓成那样了,居然还一脸失望。”
一旁,那从头到尾看着好戏的寒琰突然出声,将仍发着愣的娘爱骇了一跳。
他…怎么还在?她的眼睛顿时张成了两倍大!罢才一团混乱,她还以为他也跟着所有的人溜之大吉了。
“呵…又想吓人?可惜人已经全跑光了。”寒琰开怀笑道,并三两步走至娘爱身前,伸出了修长的手指便往她脸上一抹。“
血?没想到你开玩笑的本事,居然会这么高招。”
娘爱
不住被他的举动
退了一些,思绪更没由来地纷
了起来。
寒琰又拉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耳语地对她说:
“你真是处处令人意外,堂堂的‘狼族巫女’竟情愿在寨里任人使唤,合该是热热闹闹的招亲,却又故意闹得
犬不宁,这…如果今天不是已经觅得了我这个‘良婿’,瞧你往后该怎么办?”
说罢,他便从前襟掏出一条帕子,准备向娘爱的脸畔抹去。
“你…做什么?”
娘爱愕然,伸出手便拨掉了留有他味道的帕子,并任它可怜兮兮地飘到脚边。
“糟糕!
脏了,这下怎么帮你擦脸?”寒琰不以为意,他捡起帕子,掸了掸,又准备对她说些什么…
孰料娘爱竟闪过了他,走下阶梯,头也不回地就往祭坛外走去…
请支持。
他究竟想做什么?娘爱的手拳得死紧。
就像他自己说的,通过“逃讪”不过只是想见一见面具下的人!现在他见着了,却又赖着不走,甚至还对她…
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娘爱的嘴
便又被抿得退去了些血
。
她一直往林子深处走,直到走到了暖泉前,才停住脚。
她坐了下来。
盯望着水池中反
出来的自己好一会儿,终于,她强笑开来。
“良婿?擦脸?”她居然为了他一贯的戏谑而认真?实在可笑!
自她懂事以来,便已不再奢求任何人的关心与友善。因为,那些于一般人再简单不过的给予和付出,对她来说,永远只会是嘲笑前的假象、捉弄前的
饵,她有自知之明!
每回只要她愈是认真,结果便只会被伤得更深!从族人和族外人残酷,却不造作的眼神中,她深刻地体认到了这点。
所以之后,她才会选择用冷漠来保护自己,而到现在,她也才不至于被人们无所不在的伪善伤得体无完肤,心碎至死!
可是今天她却挖了个陷阱让自己往下跳,这…不是可笑,又该是什么?
凝望水面,轻抚着绿眸,娘爱对天发誓,这将是她的最后一次愚蠢,否则…
“看吧?我早想说那些
血一定会
得你眼睛痛的。来!让我帮你把它擦了。”
不知何时,寒琰已来到了娘爱身后,砸打臜了她的沉思,却仍是笑容可掬。
“你…什么时候?”
“你到的时候,我就到了。”
“…不可能!”她少说也来了一刻钟有余,可却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人的身手绝非她所能想像!沉
片刻,娘爱只得这么一个结论,于是她警觉地想站起。
“别!”寒琰一个箭步,手居然就搭上了娘爱的肩头。“别这么快又想走,一直追,我可也会追累的。”
仰望着寒琰无懈可击的俊笑,娘爱不安到了极点。
因为他拿捏得宜的手劲,虽不至于让她感到不适,可也没法子顺利站起。
“为什么老躲着人?”他坐了下来,想着她不喜近人的个性。
“为什么老跟着我?”她口气不佳,因为行动受限,所以只好这么反击。
“因为你是狼族巫女。”
“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我可是你的良婿,你忘了吗?”他眨眨两尾飞凤,认真极了。
“你不是!”她终于忍不住大声了点。“虽然你通过了‘逃讪’,可也已如愿见着了巫女,既然目的达成,就该依言离去。”
她不相信他会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咦?我曾说过这话吗?”他耍赖似地搔搔头。“好像不是喔!我虽然说过想见见面具下的人,但却没说过见完就要离开,不是吗?”
很奇怪,当他一晓得“狼族巫女”就是她时,他便也改变了初衷,而且是毫不犹豫地。
“你?”
娘爱知道说不过他,也逃不出他的掌握,于是只好撇开了脸,不再理他。
“生气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但这总比没反应的好。”
说完,他便放开她,自顾自地掏出脏了的帕子,放进池水中,
又拧吧。
见他好不容易松手,娘爱自然逮着了机会想站起来,可她也才那么一动,他便又出声喊住。
“就这么走人,损失可会很大的。”
娘爱顿时僵住,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无病呻
。
“…什么意思?”不得已,她盯住始终噙着笑的他。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听了,娘爱更加疑惑,因为她是巴不得他离自己愈远愈好,而他也清楚这一点。
寒琰咧开一口白牙,煞有其事地说道:
“看来,你是真忘了自己还有一大堆麻烦得解决。如果你不好好‘利用’我,待会儿回村子,那两个嬷嬷可会轻易饶过你?”
“她俩?”
“可不是?”方才离去时,他看她们一脸想将人拆骨剥皮的模样,也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所以他隐约能知,眼前的她,在狼族人的眼里,似乎并不像印象中般受尊崇。
这下娘爱听懂了。
“那又如何?”可她仍是冷冷地睇向池水,不想去多想破坏“逃讪”的结果。
“我可以帮你。”他又将帕子递到她眼前,跟着做了个抹脸的动作。
“不需要。”
“你是说不需要帕子上还是不需要我?”
“我不需要你的帕子,也…”
“我就晓得你不会拒绝我。”他状作无心地截断她的话,又狎笑道:“说来我是自愿帮你,所以也没有太多条件啦!”
“你…说什么?”
“我说我绝对会帮你,但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得先把脸擦擦,你总不想让你的白狼朋友也认不出你来吧?”
他极满意她那近乎发怒的反应,子邬红嘟嘟地像榴花,可爱透了。
“那天…你真的看见魅罗了?”顺着他话尾而下,她突地
口而出。
“它叫魅罗吗?好名字!”提起那匹绝无仅有的美丽白狼,他的眼睛便不知不觉发亮。“你在这儿,那么它现在应该也在附近吧?”
他好奇地觑向林子。
意识到自己已落入寒琰的言词陷阱,娘爱马上沉默起来。
回过头,寒琰瞧见娘爱变得警戒,于是试着以笑解套: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
娘爱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掬水洗着脸上干涸的
血,待
裂状的障碍物除去后,她那自然泛着胭脂红的芙颜,霎时吸引住了寒琰的目光。
“晓得吗?其实,你长得
讨人喜欢的。”他不自觉地赞叹,因为眼前的她,无疑就像一朵濒水白莲,不经雕凿,却清新地浑然天成。
“你没必要将唾沫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吃这套。”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清楚得很,他会这么说,一定别有居心。
以手背揩去脸上的水,娘爱站了起来。
“你不信我?”
“一直不信,也没必要信。”
“好,那么在回村子之前,你先跟我到一个地方。”
怎知,她的冷淡非但泼不了他冷水,反而更
起他对她的兴趣,一下子,他拉住她的手,兴匆匆地往山下走。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娘爱试着挣脱他的手,却不得法。
“要知道我想做什么,跟着我来就是。”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一个时辰后,娘爱被寒琰带到了一处距离银狼山不远的边境小镇。
“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望住身旁熙来攘往的人
,娘爱极度不安,她下意识拨
发髻,遮盖绿眸。
“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不习惯?”
瞧进她近乎畏缩的动作,寒琰并未反应,只是柔声询问。
“你带我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低下头,她闪躲着
面而来的陌生人,待他们投以注视,却无异状地擦肩而过后,她的心也才稍稍松懈。
“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带你去卖的。”他笑,大掌察觉她肢体的僵硬。
“…”在随时都可能出状况的情形下,娘爱已然全身紧绷,所以他的玩笑无疑作废。
“你可以试着放轻松点。”
“你快放了我。”她又缩了缩被他拉住的手臂。
“这怎么成,我要一放手,你铁定一溜烟儿不见人影,到时候你叫我上哪儿找人?”
其实,他早发现街上的人之所以尽看着她,全是因为她身上那套样式奇特的白袍的缘故,可他却不告诉她,意在让她习惯人们的目光。
他接着说:
“朝阳镇的夜间市集,闻名边境内外,这里不但人多,吃喝玩乐的花样也
多,这么着,我就先带你到镇上最有名的客栈逛逛,你说好不?”
“我不…”
怎知娘爱的拒绝才到嘴边,寒琰便使了个劲,把她带进自己的臂膀里,将人群拥挤的碰撞阻隔在外。
“别碰我!”她挣扎。
“别急,客栈就在街角,再一会儿就好。”他低头对她笑,微扬的
几乎碰上她拢聚的眉心。
眼前到街角虽然真只有一小段路,可对娘爱来说,却漫长难耐。
因为一路上,寒琰的长臂不但是紧紧地搂住了她,连他坚实的
膛,更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她的背部。
那隐隐传递的微温,不只是替她带来阵阵的困窘,同时也无形中打破了她不轻易碰触人,尤其是男人的
忌。
进了客栈,寒琰拣了个刚清好的位置,与娘爱面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大掌还是包覆着她因做
活,而变得
糙的手。
“你究竟放不放手?”她困扰地瞪住他。
“你答应我不走人,我就放。”
“带我到这里,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好处,但对你却意义非凡。”他向店小二招手,先要来一壶香茗。“你不觉得吗?”
意义非凡?
如果硬拖着她到人前出丑,就是他所谓的意义非凡的话,那么她将会不惜一切地回报给他,就像今天她对狼族所做的一样!她暗自起誓。
看得出娘爱对他始终防备有加,寒琰却不以为意,他仍是悠闲自若地环顾四周,直至他所等待的目标出现,这才松去了手劲。
手背上的压力顿然消失,娘爱不免一脸狐疑。
“我有事,得先离开一会儿,但在你用完膳之前,我就会回来,别忘了帮我留一些菜。”他站起来,递给她一抹和煦的笑。
“我不会留在这的,你放心好了。”吃馊水的才会愿意等他!
“给点面子,待会儿我会帮你点一些在山里吃不到的珍味,包你舍不得走。”他读着她看似在咒人的表情。
娘爱肃下脸,并站了起来。
“珍味你留着自己吃,我无福消受。”她的态度冷得像冰,一字一句皆冻得人难受。
然而,寒琰却像免了疫一样,打死都装傻到底。
他霍地按住娘爱的肩,阻止她想离去的举动。
“你这样可会伤我的心的,爱爱。”
“你!”他居然用这么…“可怖”的语气喊她!
娘爱的五官骤时像挨了一记闷
般,垮了下来。
满意极了眼前的效果,寒琰扯开完美的
,戏狎道:
“喜不喜欢我这么喊你?如果你就这样走了,往后我不但会一直这么喊你,而且我还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你,让你甩都甩不掉。”
冲着她那有趣的反应,这阵子,他是赖她赖定了!
瞪住寒琰离去的背影,娘爱跌坐了下来,此刻,就连
下的板凳,都冷硬得令她难受,如果能走,她绝不犹豫半刻。
但,她若真的一走了之,他是不是就像他所说的,从此黏着她不放了?
望着一盘盘上桌的热菜,娘爱的胃口早让一脑子浑沌给
坏了。
“姐姐。”
一旁,突来一声稚
的叫唤,迫使娘爱
离了沉思,她盯住一个正拉着自己衣摆的小男孩,皱起了眉。
“姐姐,没人陪你吗?如果没有,介不介意我坐这呀!”男孩又唤,他指住娘爱身边的位子,语气里多了一丝方才没有的世故。
娘爱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又瞧向了四周。依男孩的穿着看来,并不似
落街头行乞的乞儿,可他身边又没人跟着,难不成是走丢了?
虽然只是个孩童,娘爱还是防备得紧,她捂紧长发下的绿眸,深怕一不注意吓坏了他,又害着了自己。
“姐姐,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一定吃不完,要不然,我帮你吃,好不好?”
男孩二话不说,抓起了盘中的卤鸡腿便啃,他发出滋滋美味的声响,惹得从一早就空着腹的娘爱,
不住朝他一看。
怎知她这认真一看,竟不由地瞪大了眼。
“你…你的眼睛?”这孩子的眼睛竟是碧澄无瑕的…天蓝?
“我的眼睛?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的眼睛很漂亮呀?”将娘爱惊恐的表情看做赞叹,男孩习以为常地大声回问。
顿时,娘爱慌了,她捉住男孩的手臂,急急说道:“你…不能待在这儿,快跟我走!”
万一被人发现他长相的异处,届时一定逃不了麻烦的。
但男孩却嘟起了嘴,他看了看地上被碰掉的鸡腿,又不解地瞪住娘爱:
“姐姐,为什么我不能待在这儿?你看,都把我的鸡腿
掉了!”
眼见男孩的叫嚷引来周围人群的注目,娘爱怕是一时也说不清了。
“因为…因为你的眼睛,晓不晓得?”她草草
代一句,又拉起了男孩的手。
可男孩却挣脱了她的拉扯,他嘟嚷:
“我不走!大哥哥答应让我吃的东西我都还没吃完,我为什么要走?而且在这儿人人都说我的眼睛漂亮,只有姐姐说我的眼睛奇怪,我为什么要走?”
“人人都说你的眼睛漂亮?”
“就是!”男孩的回答让娘爱糊涂了,她放开了他,接着怔怔地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全是因为她强拉住男孩而来。
为什么会这样?这和她脑子里
深柢固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为什么他的长相异于常人,却不被众人所排挤?
而她…
“臭小子!我叫你别跑远,你却溜得让我找不着人!”
不知何时,一名妇人从旁拧住了男孩的耳朵就开骂。
“唉呀!娘!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一位大哥哥告诉我,如果去和姐姐说话,就能吃桌上的东西的嘛!”男孩咿哇咿哇地痛呼。“是呀!人家如果说要挖了你的眼珠子去卖,你卖是不卖?”
“那可不行,要挖就挖爹的好了,反正长得都一样!”男孩瞥向不远处,笑着看着他娘身旁不远处的爹爹。
闻言,一脸木然的娘爱循线望去,瞧见男孩同样是蓝眼珠的爹爹,她傻了。
M.Bwo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