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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003年3月31

 那一夜,他们谁也不忍心让梦神带走他们最完整的美梦。直到驭鹰清晨起准备一天的工作,希踪才开始她的睡眠时间。

 伊拉克的气温很高,可是清晨还是有些凉的,驭鹰帮她拉好毯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门一开,他看到了歪在门边的小男孩。

 就是他,希踪就是为了这个小男孩才丢下近在眼前的他又返回医院,还差点死在医院里。驭鹰一想到这个男孩的出现差点要了希踪的命,而且他这个刚出场的男配角居然比他这个准老公在希踪心里的位置都重,他就气得火冒三丈,难以拿出平常心来对待这个九岁的孩子。

 驭鹰径自向寻寻和阿曼的房间走去,只当没看见这个孩子。他刚走出两步,男孩却用阿拉伯语唤住了他:“叔叔,希踪小姐醒了吗?”

 希踪小姐?这小子怎么不喊她“阿姨”或是“姐姐”?叫什么“小姐”?看希踪对他的珍视程度“小姐”有可能变成“小女朋友”眼瞅着他在希踪心中的位置有点危险,驭鹰顿时加强警惕心地瞪着男孩。

 他本可以装作听不懂阿拉伯语继续自己的路,可是看到孩子捶着有点麻木腿的动作,他还是呆住了。这孩子…直待在门口等希踪吧!等到腿都麻木了,仍然不肯离开。

 算了,男人不跟男孩斗,他就放他一马吧!

 “希踪正在睡觉,你要找她还得再过几个小时,阿曼没有给你安排房间吗?你该好好休息。”经历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他一定也累了吧!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男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继续歪在门边等着他要等的人,丝毫不把驭鹰的劝慰放在心上。“叔叔,你懂中文吗?你可以教我一句话吗?”

 “什么话?”

 听到门外稀稀疏疏如同老鼠过境的声音,希踪拉开门看向外面。只见两个男人蹲在饭店的走廊上作着秘密交谈,就像两个特务在换情报。

 “你们爷俩干什么呢?”

 “你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驭鹰没想吵到她,可她还是醒了。他走上前揽上她的肩膀,故意在男孩的面前宣布自己的权利和身份。情敌是没有年龄界限的,三十三岁和九岁照样能为了女人干一仗。

 “这孩子在等你。”

 “你等我?”希踪半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你等了我多久?这么早就起,不累吗?”她转过头去看驭鹰“你可以帮我联系‘无国界医生’救援组织吗?我想把这孩子送回去,昨天那里太危险,我想也没想就把他抱了回来,不知道罗宾会担心成什么样呢!还有,这孩子大概也想生活在原来的村子里吧!我不该就这样把他抱到巴格达,要是他…”

 “妈…妈!”孩子张开的嘴巴吐出了不太准确的中国话,只有这两个字…妈妈。

 希踪先是一愣,她木然地瞅瞅驭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冲她耸耸肩“他问我中国人称呼母亲怎么说,我告诉他,中国的孩子管母亲叫…‘妈妈’。”

 “你可以做我的妈…妈吗?”男孩望着驭鹰,期盼的眼神央求着他将他的要求翻译给希踪“我不要你抛下我,我不要再一个人独自生活,我不想再活在战争中。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

 “你想做我的孩子吗?”希踪让驭鹰将她的话用阿拉伯语告诉男孩“如果你想,我愿意做你的妈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可是,你能割舍伊拉克这块土地吗?你愿意去看看中国吗?”

 男孩在她的怀中点了点头,希踪几乎感动得要哭了。眼前的孩子瘦弱而坚强,冷硬的五官下有着火一般的热情,他的个性倒是和驭鹰有几分相似。“我可以给你取蚌中国名字吗?叫‘喆’,好不好?在中文里,这个字代表着智慧。”

 驭鹰的眉头倏地揪紧,这个名字希踪似乎准备了很久,是为她和他的孩子而准备的吧?也许这个阿拉伯男孩的出现是天意,天要成全希踪的愿望,他更想她过得幸福。

 拿出他的幽默,驭鹰摆出一副被遗弃的样子。“看情形,这里好像没我什么事了,我是不是该哪凉快哪待着?”

 希踪总算想起了被她冷落在旁的准老公,收养喆的这件事必须得到他的应允,而且相关手续,除非利用他的力量,否则恐怕很难办成。

 “驭鹰,你同意我收养喆吗?”

 “喆?那他姓什么?穆罕默得?喆?穆罕默得?连在一起也不好听啊!给他一个姓吧!”他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状“你也知道,我是没有姓的人,我义父不让我跟他姓,他想要我保持独立的人格和思想,将这种独立化的风格带人我的摄影作品中。可他不能没有姓啊!就姓‘覃’怎么样?喆,我觉得这个名加上覃字很好听。”

 “覃喆?”希踪捧着他的脸,依稀看到了驭鹰的影子。“你要这个名字吗?”

 男孩用异常生硬的中文念道:“覃喆…妈妈…名字。”

 “这又不是情感剧,用不着这样吧!”驭鹰跟着撮合两个人“我也沾沾光,蹭个‘覃驭鹰’的名字使使吧!咱们都姓‘覃’,一家人都姓‘覃’。”

 三个人倚在一起,一家人呵!

 2003年4月1

 “已经批下来了?我知道!好!我尽量快点赶过去…对!对对!我直接飞去广州,我会争取早点过去的…放心吧!”

 “我不放心的是你,一个年轻女孩,说走就走,居然还进入了伊拉克,那里在打仗啊!有什么事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活着才是最大的快乐,你到底明不明白?”

 主任的声音很冲,那是他一贯发脾气的时候所使用的口气。可是这一刻,听见远方隆隆的炸弹声,握着手机,覃希踪第一次感到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你担心,为你祝福,期盼着你平安回家。

 “主任,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到达广州,再平安回家。我会活得很好,因为有你们这么多人为我祝福,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主任还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希踪依稀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有他自己的家,他们父女俩也不常见面,但每次见面的时候父亲总会说上很多。也许,他不像别的父亲可以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但他和其他的父亲没有什么不同,他爱她,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分量不一样。

 必上手机,希踪久久无语,直到驭鹰站到她的身后,用手支撑着她的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她默默地摇着头,他的工作已经很多,她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

 只是,冥冥中她的心情起伏难定。她的采访,她的工作在催促着她握上起程。从网上寻找到的消息看,广东省和香港地区正在爆发的非典型肺炎正在逐步蔓延。像是战线悄悄打开,死亡越来越近。她是记者,她无法坐视不理,这是她的灵魂所在。

 “驭鹰,我想…”我不能有所想。别过脸,她故意岔开话题:“我想问…覃酷的收养手续办得怎么样?国际儿童组织会答应我的请求吗?”

 “先亲我一下,再告诉你答案。”他现在是找到机会,就跟她索爱。覃喆的出现让他觉得不安全,总觉得希踪的爱被分去了一小半。

 亲就亲吧!反正也不会少块。希踪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他的角,急着找他要答案。他却将这个吻变得很深,将自己所有的爱到她的心灵最深处,只有这样她才会记得自己最爱的人是谁,不是那个长着灰眼珠的臭小子。

 “好吧!给你。”不再吊她的胃口,因为知道她的心中装着太多放不下的事。

 希踪打开一看,是所有关于收养覃喆的文件和证明。“你已经全部办好了?”这也太快了吧?“你是怎么办到的?”

 “现在你知道Hawk这个名字有多好用了吧?”男人的骄傲让他忍不住对希踪夸耀一番。

 开始的时候,国际儿童基金会并不同意希踪的提议,他拿出了那卷录像带。那天他去摩苏尔接希踪的时候,在炮火声中他离开了车,可是车里的摄像机依然在运转,它记录下了希踪冲回医院救覃喆的画面,也记录下了他们一家三口拥抱在硝烟中的场景。

 就是这卷录像带让基金会的会长感动不已,点头答应了这种跨国界收养战争孤儿。接下来的事可就是他的功劳了,利用Hawk这个名字督促办事人员在十八小时内完成了所有手续,这才骗到她的吻。

 “你可以带覃喆回中国了,咱们三个人一起回家。”他磨蹭着她的肩头,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以我的判断,这场战争不会再持续很长时间。依照现在的政治、军事形势,我已经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我陪你回去。”

 “你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伊拉克?我不要你为了我的安全而放弃自己的事业,这对你不公平。”像他这种以追逐战争为灵魂的人居然要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离开战场,这就像是最著名的将军当了逃兵一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她不愿意他进入战地,害怕他就此一去不回;现在,她终于明白用镜头记录下最真实的战争画面,这是他的职业,他的灵魂,她没有权利剥夺,没有权利以爱的名义剥夺。

 驭鹰安抚着她过度激动的情绪“我没有为了你而放弃什么,我已经用我的镜头记录下了战争最真实的画面,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看下去。老鼠戏了猫,猫来捉老鼠,现在猫扑了过来,我已经将我要的那一瞬间记录下来,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来看猫如何致老鼠于死地。我是战地记者,不是普通的新闻记者,我知道何时该走,何时该留。我不会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就像我不会为了事业而放弃爱你…都是一样的道理。”

 可以吗?终于可以回家了吗?

 希踪睁大眼睛,想在他银蓝色的眼眸中找到答案。“那咱们…你、我和覃喆回家?”

 “回家!”

 “等等!”希踪突然想起了什么。

 驭鹰柔和而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了?”

 “我们不能回家,我已经答应了主任要直接飞去广州,去中山大学附属医院的隔离病区采访非典型肺炎,我们…我暂时还回不了家。”

 驭鹰深一口气,放松;再气,再放松;再气,爆发…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回家!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家,否则我将覃喆从飞机上丢下去,你信不信?覃希踪!”

 不信!当然不信!

 要不然这时候,驭鹰也不会将车开往约旦与伊拉克界的边境了。希踪和覃喆是不会开车的,自然坐在他的车上;另外两辆车交给寻寻和阿曼负责,阿曼还大嚷着他这是拆鸳鸯…这词他也是最近才跟希踪学会的。

 三个人分在三辆车上,只得用对讲机通话,阿曼冒出的第一句话就让驭鹰气得吐血。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居然为了女人,这么快就从子弹、炮火中身。切…

 “阿曼,你信不信我揍你?揍到你当不了男人!”

 寻寻适时地话进来,以免发生汽车相撞事件。“老大是个疼老婆的男人,当然是百依百顺,哪像某人。比较起来,我才发觉自己也许选错对象了,回中国以后我要找个好男人,不知道希踪能不能帮忙介绍。”她故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希踪啊!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有事要拜托你!”

 阿曼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听上去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可是他喊出的名字却已经出卖他不平衡的心理。

 “Zemzem,男人是不起威胁的。”

 “你现在的口气好像也在威胁我吧!”

 一对小情侣拿着对讲机打情骂俏,驭鹰干脆关上对讲机,咳了一声却又冷着一张脸跟某人赌气…快点来关心我啊!我在生气,希踪你难道没发觉吗?

 发觉了!但是新闻报道有教,遇到干咳、高热的病人,切勿靠近,最好保持一定距离,让空气通风,降低空间内的病毒成分。然后赶紧打电话找“非典”控制中心,把他带去隔离。

 还是小孩子比较好心,覃喆乖巧地扯了扯驭鹰的袖口,用阿拉伯语问他:“叔叔,你不开心?”

 叔叔虽然看起来冷淡了一些,但其实很好心的,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叔叔的。叔叔说现在在伊拉克境内买不到孩子的衣服,就拿他自己的衬衫给他穿,叔叔的衬衫真的很大,卷了好几道还是长了许多。阿曼叔叔说,叔叔给他的这件衬衫很贵很贵,是国际上一个很著名的导演送给叔叔的。覃喆也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像叔叔一样长得高高大大,成为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叔叔,你在生气?”覃喆以为驭鹰不希望希踪收养自己,他以为是自己的出现让叔叔不开心。

 人家小孩子都如此关心他的心情了,驭鹰不好意思再僵持下去“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到了安曼以后订飞往哪里的机票才好。”…后半句直接是用中文说的,希踪你还不来关心我?

 苞他磨了一整个晚上,这个小气巴巴的男人居然还是不松口,希踪翻了一个白眼。“不是说了嘛!你带覃喆回家,我直接飞去广州。”

 “你休想,你休想把我甩下,一个人飞去广州。”驭鹰的表情简直要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你的免疫系统本来就不够强壮,连续几次旅途的奔波,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辛苦,万一被传染上这种疾病,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病是会死人的,它比战争更可怕,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你要抛下我,独自奔到第一线吗?”

 “可这是我的工作啊!”天啊!又要绕回到昨晚的话题,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驭鹰,当初你明知道来到伊拉克作战地采访是在拿生命换回镜头中最真实、最触人心扉,也是最残酷的画面,你为什么还要丢下我来到这片黄沙血海之中?”

 “我…”

 她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要他听她的决定:“这是你的工作,这是你的羽翼,褪下了它,驭鹰也不再是鹰。做不了自己,给出的爱也是苍白。这次伊拉克之行,我真的看到了你的灵魂。所以我不再阻拦,只想陪你一起飞翔。你呢?你愿意放开我,让我这只小菜鸟学会飞翔吗?”

 “即使代价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摔得头破血?”他的语气蕴涵太多的不忍,因为她是他用生命来爱的人。

 看着他开车的背影,看着反光镜里那张气黑了的脸。希踪依稀看到了一个多月以前的自己,原来你可以不顾安危,拿命去寻找自己的灵魂,而爱你的人却不忍心看到你从他的眼前走开,可能再也回不来。

 有没有一个办法能够两全其美呢?“驭鹰,你说!你说你想怎么办?现在我的同事正飞往广州等我,我是一个记者,虽然我不是像你这样的战地记者、灾难记者,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带我一起进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不同意?没关系,驭鹰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你不答应也行,我不是战地记者、灾难记者吗?中国这次爆发的非典型肺炎也可以说就是一场战争,以我这个国际顶级战地记者的身份完全可以进入病区采访,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去。你可想清楚了,到时候在病房里见到我,是装作不认识我,擦身而过,还是微笑着跟我打招呼:‘嘿!好巧!老公,你也在这儿?’”

 他真是越来越幽默了,连这种笑话都能说出口。就算要答应他,覃喆怎么办?希踪犹豫难决。

 “妈…妈,一起…去。”覃喆突然冒出的几个生涩的中文字吓到了希踪,他能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吗?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覃喆,要知道非典型肺炎是一种传染很强的疾病,如果你不小心被感染到,有百分之四的可能会死掉的。你还小,不能跟我们去冒这个险。”他们俩不当父子都可惜,同样拥有倔强男人心。

 见希踪仍是下不了决心,覃喆突然用阿拉伯语大叫起来,听到他的话,驭鹰可是乐得不行,他原封不动地将那些话再翻译给希踪听。

 “他说,你说过不会丢下他不管,你在约。我也记得,你曾说过你不要做驭鹰的人,你要做陪鹰一起飞翔的人,你也在约啊!”这下可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上她了,这是不是就叫上阵父子兵?“好好好!我投降,一切按你们的意思办。但是,覃喆不可以进入病区,你只能在外围等着我们。”

 覃喆与驭鹰相视一笑,同时做了个“OK”的手势,真有默契!

 旅途刚刚开始,身后依稀传来炮火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开战了。覃喆拿起驭鹰放在车座上的相机,随手把玩着。希踪心一惊,驭鹰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相机和摄像器材,她生怕他冲孩子发火,正要出手阻拦,却看见覃喆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我要留下家的样子。”

 覃喆的阿拉伯语只有驭鹰能听懂,他默默无语地开着车,依稀看到了二十年前跟随义父进入战区的自己。

 或许,有个儿子也不错。

 等他们到达安曼,辗转上了飞机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覃喆用阿拉伯语问驭鹰:“我们要回家吗?”

 “不!我们先去中国广州,那是个很美的城市,有很多鲜花,还有美味的粤菜。希踪在那里有工作,等她结束了那里的工作之后,我们就回家。”

 嗯!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去民政局,干什么?结婚啊!

 覃喆不在乎,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在他看来,有妈妈和叔叔的地方就是家…叔叔?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好,咱们陪妈妈去工作,然后回家。我们一起回家,爸爸。”

 最后两个字是用中文说出来的,希踪看到驭鹰傻傻的表情差点绝倒。突然当爸爸不习惯吧!为什么他的表情好像是吃了大便?

 驭鹰不自在地望向窗外,手指握着颈项上的星型链坠,或许回家以后该重新拍一组大头贴,再重新贴起来,因为他有了个全新的、完整的家。

 对着白云,他喃喃自语:“回家…我们一起回家…”他的角分明带着笑意,骗不了人。

 家!有爱的地方就有家。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天涯就是家。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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