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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省立美术馆前的绿园道上,江聪达吃力的将手构在身旁高他两个头的高英哲肩上。他矮短的身材与修长的高英哲并肩而行,画面看起来就像是庙会中的“七爷”和“八爷”一样,既唐突又不协调。

 “高老弟,这家‘玫瑰豪情’在中部咖啡屋,名号可是嫌冢当的。”江聪达竖起大拇指地说。

 “哦?那我真是孤陋寡闻了。”高英哲紧皱双眉地嘟起嘴说。

 “谁教你每次到台中都像赶集似的…来匆匆,去匆匆。想邀你坐下来喝杯咖啡,还要三请四催的摆谱。”江聪达忍不住地发起牢騒。随后又道:”难道你今天这么悠闲,倒要让你开开眼界了。”

 “开眼界?老哥,你当我是井底之蛙啊?”

 “我哪敢!我的意思是:你住在京城,闻惯了名贵的香水百合,今天带你见识、识识乡野的玫瑰香。”

 “玫瑰香?街都是,有什么稀奇。”高英哲不以为然。

 “玫瑰虽然平凡、多见,可是‘玫瑰豪情’的主人…嘿!嘿!包你叹为观止。”江聪达的眼神不安分地闪动着,双手在半空中比划起女人优美的葫芦曲线。

 “是吗?”高英哲对他的夸饰,心存怀疑。不又问:“是貂禅还是王昭君再世?”他自认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她啊…年轻貌美,宛如水芙蓉;龙章凤姿,好似人间嫦娥。”

 “哦…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咖啡’!”高英哲揶揄地一语道破。

 “小老弟,说笑了。你高董是放眼台湾,名列榜首,有身价、有地位的单身男子。而我,家里的太座摆得平就万福了。”江聪达是商场出了名的“管严”“况且,天下美女众多,看一个要一个,我岂不是要像李小龙一样…死。”

 “哦!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高英哲扬起一抹坏男人的笑。

 “就怕还没有死在牡丹花下,先死在我老婆刀下。”江聪达脸委屈地说。

 “哦?哈!炳…”

 二人谈笑风生,男人间风韵事的乐趣泻在眉梢。

 步行数尺,终于来到“玫魂豪情”咖啡屋的门口。

 这是一家黑棕色老式别墅改造的二楼建筑物。屋外以竹篱构成矮墙;墙门延捎邙上的是一块携刻玫瑰花千种娇态,绿底红字的招牌。含蓄、羞涩地带出“玫瑰豪情”四个字。它,巧却不起眼的竖立在这条中部有名的咖啡街上。

 跃过竹篱,美景乍现。

 园中绿草如茵,火红玫瑰在的园圃里绽放容,好似一团爱火,燎烧大地。

 “多细腻的巧思!”高英哲不赞道。

 “细腻的在后头呢!”江聪达与有荣焉地搭喝着,领着他急切地穿过庭院,推开木质大门。

 霎时,香醇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直窜大脑,令人精神一振,未饮先醉。

 而屋内的陈设,更教人心疑置身古艺术之都。

 一幅幅名家巧心制作的各式原木桌上,铺陈一件件典雅的欧式提花布桌巾;一只只华丽的咖啡杯在昏暗柔和的灯光倍添诗意,既温馨又高雅。

 它,轻易收拢高英哲一颗眷恋古典风惰的心。对于江聪达口中“年轻貌美”的女主人,不燃起一股好奇与赞佩。

 “江总,好久不见了。”张艾欣一见是店中的常客…江聪达,立即上,热络地招呼着。

 “小艾,去请来,我为她介绍个台湾最有身价的男。高氏集团的年轻董事长…高英哲先生。”他谨慎地提高音量,介绍着身旁冷然一笑的男子。

 对这种落谷的介绍词,高英哲实在听厌了。

 “哦…”张艾欣猛然想起“我在杂志上看过你。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在市场上足以呼风唤雨的现代传奇人物。而且,是很多名门闺秀急攀附的白马王子。”她将杂志里的内容倒背如地和盘托出。然后,引领他们步上二楼。“难得高董纡尊降贵,真使本店蓬荜生辉。”张艾欣伶牙俐嘴,说得人都酥了。

 “你听!你听!这小嘴甜得咖啡不加糖就腻死人了。”江聪达笑得下巴都快落了。

 “难怪江总对你们的店情有独钟。”高英哲淡然一笑。

 诸如此类的恭维,他早已不为所动。只是,店长都这般出类拔萃,那么,老板娘…

 他心中暗自期待。

 “承蒙你们关照啦!不过,很对不起,老板娘晚点才会来。你们喝什么?我先帮你们送上来。”张艾欣谦虚而有礼地说。

 “无所谓。我是来喝咖啡的。”高英哲心口不一地说:“麻烦给我一杯蓝山。”

 “曼巴。”

 一楼吧台内,张艾欣正专注地拨动瓶中的咖啡。

 突然,门铃“叮当!”作响,随即,一串钥匙丢到她面前。

 “呼!好冷。”赵双手在嘴边又吹又呵地冷得直跳脚。

 在这寒来袭的冬日里,她那一身薄如时间翼,黑、绿、蓝相间的松绒短洋装,不冷才怪。

 “活该。爱水不惊鼻水。”张艾欣抬头望见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又上一句。

 “喂!我感冒了累的可是你喔!”她对她的幸灾乐祸佯装生气。

 “少来。怕我累的话帮我送上去罗!”

 “谁?”赵瞪大眼睛,这年头老板倒成了小妹了。

 “你的爱慕者啊!”张艾欣顽皮地挑着双眉。

 “又发神经!全世界都是!你说哪一位?”

 “臭美。江总在楼上,说介绍高英哲给你认识。”

 “高英哲?谁是高英哲?”赵一脸茫然。

 “高氏集团的董事长啊!小姐,你别孤陋寡闻了。没常识也要看电视,没看电视也要看杂志,没看杂志也要懂得掩饰…”张艾欣没完没了地背出她的惯有台词。

 五年多的相处,张艾欣的伶牙俐齿向来是赵自叹不如的。这次她再度被整得一脸无辜相,反正她也习以为常与一个不正经的人共事了。

 她故作委屈的端起咖啡,向张艾欣行一个唯命是从的鞠躬礼,缓缓走向二楼。

 唉一跨上最后一阶,角落的桌次正巧传来江聪达和另一名男子朗的开怀笑声。

 这笑声令她有几秒的迟疑:似曾耳闻。

 赵没多想,迅速的走向角落处。人未到达,脸上已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招呼着:“江总,好久没来了。”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位商业奇葩。”江聪达喊得亲热。

 他一个箭步起身,为赵拉好旁座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商业奇葩?这真是有幸认识了。”赵走近桌边,绕到江聪达身旁,定睛一看,与对面男子四目会之际,二人说时迟、那时快地异口同声…

 “是你?”赵不屑。

 “偷窥狂!”高英哲喜出望外。

 “你们认识?”江聪达一头雾水。

 说来可笑至极。在相同的一秒,这三个人竟有着极端鲜妙的不同表情。

 斑英哲脸上淡然的笑容瞬间耀眼而明亮,那是一种心想事成的得意神态。他回忆着三年前飞机上那个傲视万物、漫无目标的偷窥女子。

 她清新亮丽,两颗圆滚滚的眼珠中暗藏一抹深幽的哀凄;织柔的体态,一动、一静尽是优雅动人,有如深宫贵族。

 那次相遇,他总后悔没能留下个好印象,没能再见上一面。而如今…他庆幸刚才没有匆促赶回台北。

 赵心想:“冤家路窄,偏又撞上了。”

 她闪动明眸,眼光犀利的从头到脚打量着高英哲。

 他,宝蓝色棉质衬衫上系着一条朱红为底、蓝白斜纹的丝领带,刻意在年轻的外表上吐几分成稳重。红棕色尖领的直条纹衣半盖住蓝黑色的呢绒长,将他高挑、修长的身材展得淋漓尽致。一个黑亮的短发抹上发油,往后梳得帅而有型,肩宇间隐带一份豪放不羁、桀骜不驯的洒

 “高先生叱咤商场,声势显赫,想不到这么年轻、俊逸。”赵嘴里恭维着,内心却暗骂上苍;总爱把不相干的人瞎搅和在一起。

 “你也不甘雌伏的,这么年轻就能经营出这样一家别具风格的店。”高英哲笑得诡异。想着:三年的时间,她更添一分耐人赏玩的女人味了。

 “高先生说笑了。小本经营哪比得上您高氏集团的千万分一。”赵不避讳的上他狂傲的刺辣眼神。

 说他“狂傲”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形容词。瞧他目不转眼直视赵的大狼样,没封他个“下胚”的名号已属客气了。

 他微扬的角带着一丝戏谑,毫不隐讳的眼神咄咄人的,似要逐一剥去赵构筑的防线。他予人一种无所遁形、赤的难堪与尴尬,教赵如坐针毡的浑身不对劲。赵一向自豪没人逃避得了她犀利的眼神,可此时无力招架的…竟是自己。

 “咖啡要凉了,二位慢用,我不打搅你们了。”赵为自己搬来了漂亮的下台阶,顺势逃逸。

 她的离去并未让高英哲转移目光。

 他依然故我的追随她柔美的倩影消失在转角处,聆听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叩、叩…”规律响声。

 “如何?是不是比香水百合更娇媚动人。”江聪达盯着神魂颠倒的高英哲问。

 “哈,哈,哈…”

 在江聪达和高英哲结完帐后,赵惯例的将他们送至门口。

 “玫瑰豪情”能在众多COFFEESHOP中迅速窜起,除了女主人的冠群芳之外,无疑是她令人宾至如归、亲切真诚、亦客亦友的处世之道。

 “唉!,你车灯怎么撞坏了?”江聪达指向停放在门口的红色跑车。

 他对赵总有一多余的关爱。

 “喔!被树撞的。”赵漫不经心地回答。想起那两个手下败将,难掩喜欢的轻扬嘴角。

 “胡扯!树好端端的长在路旁,会在撞车?”江聪达一笑。“女孩子家,别开快车。”他一副长者的嘴脸。

 撞树?这一说倒提醒了高英哲。他走向车后一看…“4240”的车牌跃人眼底。

 “是她?巧了。”高英哲心一震,暗自说着。

 犹记上一趟来台中,和白俊杰、阿KEN那二个最佳损友一时兴起,在林惠红的酒店中喝着通宵达旦,不省人事。待他酒退乍醒,已身在白俊杰车上,陪他发痴般地追逐前面“4240”的红色跑车。

 “这车是你的?”高英哲挑动浓屑,探询道。

 “高SIR,不是我的,难道是偷的?”赵不悦。

 “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窘。“我只是想建议你…把车牌换了。”

 “我没事换车牌干嘛?”赵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

 “免得你街示爱啊!”“什么?”赵没听懂。

 “呃,没…没…没什么!”高英哲霎时止住。撇过头痹篇另二人瞠目的狐疑目光。

 他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还好她没听懂。”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号码被天才的白俊杰曲解为“示爱、是你”肯定气炸了。况且,他不会笨到向赵自首当天的挑衅行动他也在场,否则,这梁子怕要愈结愈深了。

 街“亏”女孩子的轻浮言行,向来不是高英哲的作为。“风”而不“下”他始终拿捏得宜。若非如此,恐怕今他早已“儿女成群”了。

 再说,若“衰”得被安上“共犯”之名,可就冤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毕竟,从头到尾他只是静观这场精彩绝伦的追逐战。“共犯”他谈不上。

 他趁着她与江聪达闲聊的当儿,仔细审视对面的赵

 一头柔细的黑发如瀑布般直泻而下;柳眉下闪耀一对黑白分明、晶莹动人的双眸;坚的鼻梁下,朱微扬,展自信的人线条。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材,稼织合度,凹凸有致。声音如黄莺初啼,流利婉转,扣人心弦,蚀人魂魄。

 “果然比林惠红更带劲!”高英哲想起白俊杰的形容词。

 他眼中带着一份痴狂。目不转睛地就像欣赏一件心爱的旷世璧玉般…

 明山远离尘嚣,蜿蜒的山径上,高英哲驾着银白色线条优美、造型时髦的英国莲花跑车穿梭其间。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索着点燃一烟。

 这一趟南下高雄他没有让司机送他下去,除了谈公事,更想偷得浮生半闲的放纵自己,悠然随游走。与其说“随游走”倒不如说是牵念着那一个游走与现实和虚幻中的影子。

 她如风般缥缈不定,捉摸不着;又似一缕轻烟般稍纵即逝。可当她再现身,又是真真实实、英姿飒飒、侃侃而谈的女中丈夫。

 斑英哲怎么也料不到在辗转伏枕,犹豫多后,终于鼓足勇气,带着心期望的追寻她时,竟反倒换来一身的落寞和失望。

 “赵小姐回加拿大了。”张艾欣歉意地说。

 他若无其事、故作淡然地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囫囵无趣地灌下后,匆忙离开,驾车迅速赶回台北。

 车子爬上坡道,转进一幢豪华的花园别墅里。

 “少爷,你回来了。”开门的是五十岁的司机…昌叔。

 “嗯。”高英哲精神委靡,意志消沉地虚应一声,将车子留给昌叔,迳自走入屋内。

 二楼书房里,高英哲面对着电脑萤幕,半晌下达不了一道指令。

 他干脆关掉电源,重燃一烟,仔细思量,自忖着这前所未有的莫名情绪反应。

 这是从“玫瑰豪情”里再见到赵时所延续而来的。

 连来,他对周遭事物意兴阑珊,全般乏味。填脑海的净是她既端庄又风情万种的千娇百媚样。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无端窜升。

 “难道这是恋上一个人的前兆?”他自问。

 斑英哲并非纯情到没谈过恋爱,相反的,他的风诽闻、香韵事不绝于耳,令人目不暇给。但是,这样浓烈的想念一个人却是生平头一次。

 他欣赏她的和善;欣赏她刚柔并济的特质;欣赏她暗藏眼角的一抹神秘。她看似易懂,实则教人无法触及她的内心世界。

 这女人令他急探寻一窥她面具下的真情。

 斑英哲捻熄手中的烟,走近酒柜旁为自己斟一杯威士忌,轻啜一口…辛辣带涩。

 “赵呀赵!是巧合还是缘分将你再度推向我?”他凝望酒杯低问。

 若不再相见,他原当那次相遇是人海中的无意邂逅,断然不会存有一丝憧憬,更不会如此辗转难眠,心系一人。可如今…

 “是冥冥中注定的。”他援杯中的威士忌J,一饮而尽。“这次我不会再让机会擦肩而过。”他笃定地说。

 这是高英哲三十三年来未曾有过的。他的心燃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渴望、进驻她的心房;渴望温柔地拥她入怀;渴望…

 对于高英哲年轻却能屹立瞬息万变的商场,他的成功绝非侥幸的偶然天成。他眼光独到、深思虑,做事坚定果决不容出错,只要一经锁定目标,必然全力以赴,在所不惜。因此,商场封谕他为“沙漠毒蝇”招惹不得。

 他的豪华别墅分遍于台湾北、中、南三幢,幢幢造价不下数千万计。并非他嗜屋成,而是碍于人情难拒的非得捧场买下不可。

 看来当初的投资该是回收的时候了。至于“投资报酬率”如何,就得视后续进展而定了。至少,近程击远比台北到台中胜算高。况且,将心怡的女人置于咖啡屋里实是不智之举,难料其中暗藏多少像江聪达之类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好之徒。

 他心意已定,不推演着即将到来的胜利成果,忍不住像个傻蛋般地对着酒杯迳自痴笑…

 加拿大

 四月的温哥华仍是沁着浓浓的寒意。初的细雪仿佛顽皮的小业飘舞在空中,迟迟不肯落下,为这古老的瓦斯镇妆点浪漫人色彩。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来往穿梭…

 赵挤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仍然取不到人气的一丝暖意。她不打了个冷颤,伸手拢紧前的卡其风衣,漫无目的地的沿着红砖道尽头旁店家的特色。

 这曾是她与JACK每周必到之处。

 她的脚缓慢移动。每跨出一步,每触及一景一物,就好似尘封已久的往事再度被掏起般,历历在目,徘徊不去…蒸汽钟下仍是那位蓄着落腮胡、拥有一对深邃蓝眼珠的街头艺人。

 “他还记得他口中所说:‘多登对的一对华人夫!’吗?”赵心想。有意测试的挨近他身旁。

 “嘿!女孩,画肖像吗?”他扬起头,潇洒地问道。

 赵没有回答,浅然一笑,耸耸肩地黯然走开。

 她暗笑自己的迂。这里人来人往,他怎可能记住他们呢?可她没忘记他,就如同多年来未曾忘情于JACK。

 她心存感激,感谢他为自己和JACK画了一张深情、羡煞众人的佳作…

 画中的赵眼盈盈如水,脸上溢幸福地依偎在一身古铜健康肤的JACK怀中。二人在爱的熏陶下笑容可掬,神采焕发,俨然从天而降的一对金童玉女…

 赵跃过街,在转角处的天咖啡座坐下。她惯例地点了一杯“DSPRESSO”这是他们共同的最爱,毕生的咖啡梦因缘于此…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纯白的磁杯,浅尝一口…暖意遍全身,却久久驱不走内心浓浓的寒意。

 在赵回来的几天里,她踏遍所有曾与JACK留下美好回忆的角落。可唯独一个地方是不容她再进入的。

 “妈,后天我就要回台湾了,明天让我去一趟陈家吧。”赵蜷在沙发上,期待母亲一句有别于昨的回答。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去!”赵母斩钉截铁地说:“,你有点志气好不好?婚约都解除了,还去做什么?不好还以为我们巴望他们什么好处呢!”一想起陈家来退婚时盛气凌人的样子,赵母的语气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我们问心无愧,管别人去嚼烂舌。况且,亲家当不成,情份总还在的。”赵嗫嗫地说道,走向餐厅,倒来一杯热开水轻呵着。

 “情份?狗!人言可畏倒是真的。”赵母想到意外传出,整个华人区的流言不断、中伤不歇,迫使她急切将赵送走,心中更添怒火。”说我女儿克死他儿子,我还没说他儿子误你青春呢!”赵母气呼呼地数落道。

 “都那么久的事了,干嘛还老提它?”赵不以为然地翻翻白眼。

 “久?既然知道就别死心眼的惦着一个死人。我原本以为让你回台湾可以早点忘掉,谁知…你教我如何放心再让你回去?”

 “喔…我终于知道更年期的女人是矛盾又善变的。在这里,您担心;在台湾,你又不安心,总不能再把我回肚子里,或把我逐出地球,当个外星人吧!”赵故作轻松。

 “少哈拉!我和你父亲商量好了,我…”

 “别说您要陪我回去喔?”赵抢先说完,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惊惶样。

 “女儿…”赵母一开口就被赵给截住。

 “妈,我八百年前就断了,别老当我长不大行不行?或者,您也要学人家当个‘空中飞人’,加拿大、台湾两地跑?到时候万一老爸捺不住寂寞另外讨小,可别说我没提醒您喔!”赵挨近母亲身旁,调皮地使个眼色。

 “我跟他吃苦了大半辈子,他敢…我就阉了他。”

 “哇!还好我没有遗传您的‘恰北北’,要不然哪个男人‘行不知路’敢娶我?!”赵大力地拍着脯,庆幸笑说。

 看着这个承袭她先生刚强个性,永不服输,习惯把心事暗藏笑语中,体贴得教人心疼的女儿,赵母不眼眶泛红。

 “妈…您看您…”赵猛然放下水杯,将母亲搂得紧实…

 唉!若说“不孝女”她必定名列其中的榜首。没能承膝下已属罪大恶极,竟还惹得母亲为她担忧得老泪纵横,一颗心悬挂不下。

 当赵从加拿大回来,第一天的上班情绪就被张艾欣搞得七上八下,糊里糊涂的不知所措。

 她甫推开大门,礼物还来不及献上的当儿…

 “,想死你了。”张艾欣一脸解,如释重负地仆拥而上,丰得赵无法息的既吻又亲,活像一对阔别多、相思成灾“爱人同志”

 “喂!你变态啊!”赵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张艾欣,双手抖动着全身起的皮疙瘩,脸上净是受宠若惊的恶心样。

 “变态?我为你每天受疲劳轰炸,你竟然说我变态。我看变态的是楼上那个人。”张艾欣没好气的拉过身旁的椅子,佯装生气的的一股坐下,一口气直数落的她的不是。

 “又发神经!”赵斜睨她一眼,顺手扬起手中的礼物,安抚这位劳苦功高的大恩人。“喏!你的。”

 “哼!谁希罕。”张艾欣扯下包装精美的盒子,不屑地丢在桌上,随即又换了一张暧昧的脸。“嘿!嘿!抱喜你雀屏中选。告诉你喔!斑英哲从你走后每天来也!”张艾欣指着二楼,兴高彩烈地说。

 “好啊!多一位主顾。”

 “喔!你别迟钝了当他真来喝咖啡?”张艾欣扁扁嘴“他呀…一进门,二颗眼珠转呀转的,傻瓜都看得出来在找人。”她铁口直断。

 “找人?”赵迟疑片刻,终于知道张艾欣话中语意。“对!找你这个大嘴巴。”她疲于应付地迳自走向柜台,投人堆积多的报表和琐碎店务中。

 对赵而言,那种少女怀的浪漫幻想,期待轰轰烈烈热恋一场的美丽憧憬,早随JACK而逝了。因此,张艾欣“旁观者清”的预言,自然起不了一丝化学反应。

 岂料,张艾欣的话应验了。

 从赵回来的第二天起,高英哲未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天一束横躺在门口,包装时而华丽、时而清新脱俗巧心设计的花束。上面固定附上一张高英哲署名,与包装同调的精美卡片。

 这样的鲜花攻势不断持续着,别出心裁,未曾重复。它为张艾欣和店里的小妹无疑注入一剂上班情绪的催化剂。

 连来这群“疯丫头”倒是印证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句话了。个个争先来上班,为得只是求证前一天谁猜明白所送的花猜得精准。好奇心一个比一个还强,羡慕眼神一个比一个更甚。可唯独一个人,依然故我得一如资深老船长,不为这伎俩曙船。那正是这位主角皇帝…赵

 今天张艾欣又是第一个来到店外,捧起那束不加装饰、碧白马蹄下连接翠绿直枝梗的海芋花束。不过,说她是第一个到店里的人,首先必须除掉昨夜又留在店里未曾归返的赵。她红色跑车正停放在门口不远处。张艾欣始终搞不懂赵这个大笨蛋,老是放着家里舒适柔软的不睡,硬要恋上冰冷的咖啡桌;硬要赖上她这高八度音的“闹钟”来吵醒她。

 她还摸取皮包中的钥匙,双眼直盯着附在花束上搭配纯白卡纸,上面笔力遒劲的写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哼!苞元稹一样虚伪。成天腻在女人堆,还假惺惺地说:‘喔!我只为你一个’。恶心!”张艾欣唱作俱佳地吐吐舌头,讪讪地评论道。

 她的爆笑举动随着木门开启,正巧被破例早起躲在暗处的赵看得一清二楚。“小艾,豪门子弟多荒唐,懂了吧?”赵顺手一扯“刷”一响,窗帘由两旁裂开,阳光霎时充一室。

 “呵!难得今天用不着我这破闹钟了。”张艾欣有些窘迫“嗯!你的第三十束花。”

 “你倒算得比我清楚啊!”赵调侃着,接过面前的海芋贴近脸旁,努力汲取它怡人的幽淡香味。

 海芋,代表希望和高洁,不以娇的外表取宠,向来是她的最爱。

 她优雅地为它褪去紫外表,还它一身素净的展清新之美。凝视片刻,满意它的栖身处后,才着手将桌上的垃圾一并扫入垃圾筒内。

 “喂!喂!喂!大小姐,没见过像你这么现实的人。”张艾欣看着那还没传达爱意就被作废掉的卡片,忍不住为它叫屈。

 “我是不想挡花店的财路,怎么说我现实呢?而且有人免费提供鲜花,这开销可以省下不少也!”赵沾沾自喜地说道。

 “这么打细算,难怪店会赚钱。如果高英哲知道了,不呕死才怪呢!”张艾欣嘟起嘴说着。

 “你每天在我身边唠叨个没完,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赵斜睨张艾欣,正经八百地追问着。

 就在此时,门被鲁地奋力推开…

 “艾姐,今天是什么呢?写什么?”小妹一进门劈头就问。

 “天哪!又来个疯子。你们这九只全中高英哲的毒了!”赵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迳自上了二楼。

 结束一天的营业,赵甫走出门口,身后随即扬起一声刺耳而急迫的煞车声。

 她心猛然惊跳,正想朝对方破口大骂之际,身旁的车窗迅速滑下。

 “,我送你。”

 车内的男子探出头来,额上带的黑发凌乱散开,遮支沧半边的俊秀脸庞;粉红双微扬的带点玩味的冷酷笑意。

 赵初是狐疑一阵,努力思索这唐突男子是何方神圣。玩酷、耍帅一;风度、礼仪却是一点也不入

 她瞪大双眼,慢慢走向车窗内的男子,定睛一看…

 “高先生。”赵不悦地打招呼。“上车吧!”高英哲自豪地说。

 “我开车。”赵挑挑眉,扬扬手中的钥匙,带着一抹得意的笑走向停车处。

 赵心里猜想:他准是后悔平白无故送了三十天的花了。看来明天开始,店里又得支付鲜花的开销费了。尽管如此,心中却是无比的轻松惬意,至少,那群“疯丫头”可以回复正常了。

 她跃上驾驶座,启动车子,方向盘一打…一个漂亮的大回转正好与高英哲来个照会的“示威”油门猛然一踩“叭!”一声的迅速扬长而长。

 赵此番的不按牌理,不按高英哲的布局行事,着实令高英哲跌破隐形眼镜,并且重重扼杀了他狂妄自大的男尊严。

 他原想今晚会是个美女投怀送抱的销魂夜,而如今…

 他低头嗅着身上刻意上的古龙水味,呆坐在驾驶上捕捉她的余韵,脸上尽是蒙灰的失意。

 多年来他凭着“最有身价的单身男子”的名号,左右逢源,从未有人可以抗拒他的魅力,可这高傲的女子竟然无视于他的存在。

 “呵!棋逢敌手,好戏开锣了。”高英哲脸上的失意逐渐散去,他自言自语地笑开来。

 对她,他愈加好奇;愈加恋;愈加痴狂。

 “高董,神通侦讯的古先生来了。”对讲机中传来黄秘书低柔的通告声。

 “请他进来。”高英哲简洁地回答。

 偌大的办公室内,高英哲端坐在皮椅上,整个人失魂的跌落在错纵复杂的思绪里。手中燃尽的YSL凉烟若没有秘书及时的通报声,眼看就将烫到手指了。

 他用力捻熄它,再度燃起另一

 “高董。”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头发泛白,穿着深西装,打着中规中矩的变形虫图样领带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个看似颇重的牛皮纸袋,必恭必敬地点头寒喧。

 “请坐。”高英哲眼光落在对面沙发上。”查得如何?”他不耐久候,语气躁切。

 “我们明查暗访,所有的资料全在里面。”古甯京得意地迅速将纸袋摊放在高英哲面前。

 他随手挑出一本国际版的赛车杂志,双眉紧皱地盯着封面上一对深情难舍相互拥吻的男女。这侧面影像…

 “赵?”高英哲一眼视出。

 “没错,是她。而这个人,则是己入加拿大籍的地产大亨…陈荣飞的二公子。”古甯京俯首指着赵身旁的男子。

 “他玩赛车?”

 “他是职业车手。为了这件事他父亲还登报说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最后是因为条件换才得以平息。”

 “父子谈条件?”高英哲难以想象地挑眉问。

 “嗯。只要他父亲不他接掌产业,并且赞助他完成连锁咖啡屋的心愿,他同意在凤凰城举办的车赛结束后,退出车坛。”古甯京停顿半刻,再度指向封面“这就是参赛前赵为他送行时拍的。”

 “比赛完他抛弃赵了?”高英哲假设赵独自回台湾的原因,语气透着不平。

 “没有。原本比赛结束他们就要在加拿大举行盛大婚礼,这件事众所皆知。他父亲还特地买下太平洋上的‘珍珠岛’做为贺礼。你知道在许多未开发岛国,有私人岛屿做为度假中心并不足为奇。”

 “干嘛?隐居啊!”“干马会生小马,他们…生小人。”古甯京笑得暧昧。“陈荣飞扬言:‘一举得男,一千万美金;若是女的,五百万美金’。”古甯京说得既羡慕又嫉妒。

 “虚张声势。”高英哲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丢,莫名的醋意油然而生。

 “唉!可惜赵没这福气。比赛出了意外,他被送到医院就断气了。当初,整件事震惊车坛。”古甯京准确的翻到内页报导“喏,你看…”

 “知道了。”高英哲陷入深思。片刻又说:“这件事不准张扬,否则唯你是问。”他铁着脸,笃定说着。

 “放心!合作这么多年,高董的脾气若摸不清,我们还混得下去吗?”古甯京拍脯的保证。

 对于高英哲“沙漠毒蝎”的封号,笨蛋也不敢去招惹他,更何况是对他知之甚深的古甯京了。

 送走古甯京,高英哲迫不及待地埋入资料中。

 他用去大半天的时间细读。打从赵的出生到移民加拿大,认识JACK…短短的时间就已窥尽她的二十五年岁月。

 这样详尽的私人隐私,不教高英哲对“神通侦查社”的社长“古甯京”啧啧称奇。也难怪“古甯京”的名字会变成“古灵”了。

 “赵,我们真是天作之合。注定你该是我高英哲的人。”高英哲喃喃说着,突然,灵机一动,抬起手上的天星钻表…六点十分。

 这时候赵准在店里了。

 他立即从桌上翻寻出那本“驰骋”杂志,顾不得长久屈坐导致发麻的双腿,直冲门外而去。

 “玫瑰豪情”里,高英哲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西装,高颀的模特儿身材加上一张俊秀的脸孔,让他甫一推门而入就受到在场宾客的注目礼。

 他眼尖的为自己挑了一个紧临大片落地窗,与吧台正面相对的“最佳位置”

 手持MENU过来的是张艾欣。

 未等她走近,高英哲已是笑意灿烂的上她贼眼相讽、悉来意的眼神。

 “小艾,不用MENU了,给我一杯蓝山咖啡。”他带点被看透心计的尴尬笑容,对张支欣使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斑英哲向来有他自己独特的品味和格调。简洁明了,不拖泥带水。一如他对世事的看法…孤冷、坚决而狂傲。

 就拿他抽烟来说,手不离烟的习惯,他宁缺勿滥的坚持特一品牌的凉烟。哪怕商场朋友消遣、告诫他:“小心你老婆的幸福断送在你手里。”他依然故我的以一句:“无稽之论”搪而过。

 他的穿着,他的去处,向来有特定的形成可寻。所庆幸的是他的为人够厚道,商场打滚,朋友多过敌人,否则他的惯有特必然成为他的最大致命伤。

 他刻意将杂志摊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有意无意的随手翻阅着,然后口袋里掏出他金色的“都彭”打火机“锵!”一声,点燃含在口中的烟,幽然望向对座的吧台内。

 吧台里,慧黯的张艾欣低头与赵私语几句的,匆匆步上二楼,临走前还不忘朝高英哲的方向,邀功的使了一个调皮的“红娘”娇态。

 不久,托着咖啡过来的是赵

 这正中他意。

 他心中猛点头的感谢张艾欣适时离去,才能造就这布局的顺利推演。

 “高先生今天这么清闲?”赵笑着寒喧。

 “不!是特地来看你。”高英哲双眼眯成一线,直言不讳地说。

 他的坦白令赵有些难堪,半晌,挤不出一句话答腔。她以最快的速度摆好咖啡和糖罐,急逃离高英哲炯炯有神的闪亮眸子。正转身的刹那,忽瞥见他手边刻意凑近的杂志封面…她定睛一看…

 不是错觉,果然是她和JACK机场拥吻的一幕。

 瞬间,内心巨翻涌,百感集,久久不能自己。

 那是长久以来,心底深处最不愿回首碰触的伤痛。而如今,眼前的这名男子竟如此心高气傲的揭她的疮疤,并在汩汩淌血的伤口抹盐。

 她的脸瞬间拉垮,粉双颊骤然变

 “哪来的?”赵极度不悦。

 “什么东西?喔!杂志呀!当然是买的。”高英哲瞪着眼睛说。

 看他那副脸不红、气不理直气壮的样子,更点燃赵腹怒火,差点将手中的托盘捏碎。

 她猛转身,为了室宾客,强气焰地藏入吧台内。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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