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待责罚领罄之时,天地间已经升起了一轮明月。
欧
芸来的时候想得不周到,只乘一顶轿子;眼下欧
贤跪了一晚也乏了,于是便让他先乘轿回去。
欧
芸许久未出来透透气,便随意在附近走走,只见远处观景楼台上站着一人,她一眼便认出正是那
理万机的摄政王。那人犹如那
所见,如画中谪仙般淡雅
尘,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披在身后微微飘扬,可惜这样的距离看不清表情。
目光迟迟无法移开,欧
芸不自觉朝那楼中影躬了躬身,心想那人未必会看见自己,便站在原地怔怔望了许久。
她从不知道,仅只是这般远远望着楼台上的身影竟也能够失了神。
兴许是看得太入神,才未发觉有人朝自己走来。
“欧
小姐。”
“你是?”欧
芸狐疑地看着来人。
“奴婢是蔺王爷身旁的侍婢。”
答话的侍女向她躬身后,便缓缓说明来意:“王爷说夜冷风寒,担心小姐受凉,让奴婢送件披风来给小姐。”
“蔺王爷怎知道是我?王爷的眼睛不是不好使吗?”话说得有些心虚,生怕方才自己怔望楼台的举动教那人察觉了。
“今儿个王爷虽然罚了一票大臣,但在青龙门受罚的就只有欧
大人一人而已。王爷看着纳闷,于是问奴婢和欧
大人并肩跪着的人是谁,奴婢认得小姐,便回答王爷说是小姐您了。”
“原来如此。”欧
芸笑着接过披风,凤纹锦织的披风上头还留有余温,暖了手也暖了心,“请代我向蔺王爷说声谢谢。还有…”顿了顿,娇美的脸颊添了丝腼腆,“就说,夜深
重,也请王爷多多保重。”
“奴婢会如实转达。”
欧
芸抬头望向楼台上的人,隐约觉得那人像是也正朝这里望,她心一惊,立即转移视线,不敢再看,慌乱地将披风裹上肩头,连来时提的琉璃灯也忘了拿,便急匆匆地走了。
于此同时,驻扎在帝都十里外的凤
王大军营地内。
“王爷,摄政王当众宣诏了。”一接到消息,大将军秦力便立刻前往主帅营帐中报告。
“意料之中的事。”端坐在元帅椅上闭目养神的凤无极眼睛抬也没抬一下,问道:“验诏书一事进行得如何?”
“闻太傅起了头,引得其他大臣纷纷附和,但被摄政王拒绝了。”岂止拒绝而已,当下还惩戒了一干人等,此事在朝堂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任谁都想不到这新上任的摄政大臣这么快就寻隙替自己树威,在议政大殿上逐一把众家大臣们洗了脸,作风可谓非常强悍。
“王爷,看来传闻不假,摄政王手上的诏书确实有古怪。”
先帝遗诏中,一道宣布继位人选,一道授予蔺初
摄政大权,但根据先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透
,先帝其实总共拟了三道诏书,如若那名太监说的属实,那么第三道诏书至今恐怕还握在蔺初
手里,可惜那名太监早让人灭了口,要不兴许还能从他身上探得一些蛛丝马迹。
“秦力,本王听说父皇是在皇灵寺拟的诏书?”凤无极若有所思地问。
“回王爷,此事秦力已向皇灵寺的住持打探过,确实不假。”
“那便派人再探探吧。”
“王爷是否还在为先帝诏书内容感到纳闷?王爷战功彪炳,屡屡为国建功,为何先帝最后却是传位给六皇子…”
凤无极嗤之以鼻,“你当真以为本王会稀罕?”那把龙椅?呸!
“秦力,别再让本王听到你认为本王觊觎那把龙椅的话,本王没那个心思。”
秦力愕然,低声应了“是”,便接着问道:“王爷,请恕秦力愚昧,王爷既然无心于此,为何大费周章命秦力调查诏书之事?甚至不惜只身潜回帝都密会闻太傅,还让他煽动百官向摄政王施
验诏?”
秦力跟在凤无极身边多年,知道他行事一向难捉摸,可这回还真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了。这个理应离龙椅最近的人,居然说对那把椅子不感兴趣!
“本王萦心诏书,那是因为本王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先皇遗诏。何以先皇身边的太监才不小心说溜嘴,不久后便遭人灭口?他是遭了谁的毒手?又是谁这样急
掩盖第三份诏书存在的事实?”
答案,昭然若揭。所有矛头全指向一个人——当今的摄政王,蔺初
。
“本王偏要瞧瞧那第三份诏书究竟写的什么内容,这么见不得人。”他偏要揭开那重重黑幕瞧个明白。
朝堂上的事凤无极不感兴趣,那些大臣们要怎么斗得你死我活也与他无关,但他就是对蔺初
那人独揽大权有些看不习惯,那人与他同年,他却得喊他一声皇叔。第一次见面时,凤无极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叔侄之礼,怎知蔺初
只淡淡应了声“嗯”,连个客套的场面话也不说半句,冷淡得扬不起一丝情绪变化;从那之后,有好一阵子
里都在传高高在上又骄傲无比的凤
王被自家皇叔当众下马威,此后,只要他俩一同在公开场合出现,这桩陈年旧事便会被掀出来说嘴一次,虽然只敢在私底下窃谈,但这些蜚短
长听在凤无极耳里就是觉得不痛快。说白了,弱冠之前的蔺初
不过是个被太祖皇帝
放在外的落魄皇子,他凭什么?
摄政之后,那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凤
王再如何尊贵,在文武百官面前仍得尊称他一声摄政王,私底下碰着面也还是得喊声皇叔,更别说小六那个
臭未干的小
孩,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任由人摆布的份?
高高在上的凤
王,手握天下兵权的凤
王,又岂能任人摆布?
“王爷,诏书之事恐非一时三刻能解,王爷何不直接兴兵进城
摄政王
出大权?”又或者是那份可能存在的第三份诏书?用绝对的武力优势
对手就范也未尝不可。
秦力的心思,凤无极都了然于
,只是他不认为那生
冷淡疏离的皇叔会毫无防备。他摇了摇头,道:“不妥。本王那位自命清高的皇叔手上握有诏书,本王师出无名,还未兴战便已先落人口实,
不好栽个
宫的叛逆大罪,本王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高高在上的凤
王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他背个叛逆罪名的黑锅在身上,凤无极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秦力,本王这里有三件事情要你去办妥。”凤无极朝秦力勾了勾手指,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以打破这波澜不兴的局面。
“是。”秦力应声走上前听取任务。
“派人传个话给摄政王,就说本王要回帝都恭贺新皇登基,不
进宫面圣。”凤无极一派自若地说,好像那些错综复杂的政治因素统统不存在似的,说回便能回。
秦力闻言一愕,面有难
。“王爷,若摄政王问起驻扎在十里外的五万大军,属下该如何应对?”不是五百、五千,而是声势浩大的五万兵马,挟着勤王名义而来的浩
军容,一时之间恐怕很难自圆其说吧?一想到此,秦力不
冷汗直
。
“这便是本王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了。传本王军令,命大军即刻拔营起程,退回边关驻守。”
其实,凤无极凭恃的不过一点,那便是他与蔺初
谁都不愿做那敲山震虎的第一人,撤回大军无疑是形式上的示软,同时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这步棋他闭眼睛都猜得到他那位皇叔会怎么下。
“…是。那还有第三件事情是?”
“吩咐下去,把第三份诏书的讯息散布出去,本王倒想看看我的那位好皇叔,要如何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悠悠众口。”
“是,秦力这就去办。”说罢,秦力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未禀报,便又折了回来,说道:“王爷,疾风回来了。”
“哦?”凤无极颇微讶异地将剑眉一挑,“那本王要找之人?”
“回王爷,已经找到了,属下也前去确认过,应是王爷要找的人无误。”
“人现在何处?”凤无极接着问。
“欧
公家的府邸。”
“欧
公?你说的是朝堂上那个欧
贤?”凤无极恍然大悟,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原来那小子是欧
家的公子啊。”
“那个,王爷,您说错了,欧
大臣膝下无男丁,只有一女,名唤欧
芸。”秦力呐呐地纠正自家王爷。
凤无极挂在嘴角的笑意蓦然冻结,不可置信地道:“竟有此事?”
难怪那
向他讨取衣物时他死都不肯,原来,原来…
是个假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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