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夜，按照乌孙人的婚礼习俗，盛大的
亲仪式，在特克斯城东面的祭台前举行，那里是喀拉峻草原的中心。出门前，解忧依循汉家女儿出嫁的习俗，洁手洗面、更换新衣，佩戴皇帝赐予的金玉首饰。
尽管这是她的大日子，但她没有出嫁的喜悦，也没有做新娘的忐忑，因为她知道，由于新郎缺席，今夜只是汉、乌两国交接新娘、签订婚书的仪式。
然而，当她在使节、译长和护兵、侍女们的陪伴下来到祭台，看到黑
的人群、猎猎作响的彩旗，和熊熊燃烧的篝火时，仍被这盛大场面给震住。翁归靡
立在祭台前的篝火边，在他身旁围绕着乌孙国的王公长老，和来自匈奴、
兹、大宛、康居、车师等邻国的使者。一看到解忧走近，人群就自动分开。
翁归靡双手托着一
以红柳木为柄，用细牛皮编制的马鞭向她；他先将马鞭贴在额头，再送到她面前。“公主，请接受此马鞭作为吾王的定情物。”听到他的话，解忧大吃一惊，虽然她知道乌孙人举行婚礼时，新婚夫妇要
换信物，但绝没想到这礼物可以来自另一个人之手，因此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疾言问道：“这不是该由大王来做吗？”翁归靡看出她的疑虑和排斥，忙解释道：“吾王有事无法亲自前来，特令臣下代替吾王行礼。公主不必多虑，这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一边的长老们和译长，也纷纷向她说明，在迁徙频繁的乌孙国，兄弟间互相代娶
看家，是很平常的事，希望她能够谅解。陪伴她的汉朝使节也对她说，这确实是草原部落常见的婚娶方式。
尽管明白这是他们的风俗，但解忧仍觉得难以接受。“如果我与大禄行婚礼，那我嫁的人究竟是谁？”
翁归靡咧嘴一笑。“自然是吾王军须靡，臣下只不过是他的代理人而已。如果公主配合，我们就能早点结束这累人的仪式，享受美味和狂
了。”他言辞间透
出他也不乐意扮演此角色，这让解忧稍感安心。尽管对他很有好感，而他的声音和笑容也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但她不希望嫁错人。在翁归靡又一次的暗示下，解忧接过马鞭，模仿他的做法，将长鞭梢绕在鞭杆上
入
间，再让侍女取来在长安时按汉使要求制作的礼物──一个用红线绣着奔牛图案的皮革箭囊，双手递给他。“这是我亲手
制的，希望大王喜欢。”翁归靡双手接过，先看了看那代表着国王军须靡所属红牛部落的红色奔牛图，然后将它贴在
口，大声说：“吾王一定喜欢！”随着他的动作，一片欢呼声，震天动地的响起。
翁归靡将箭囊交给随从，托着解忧的手肘带她转向篝火，面对火焰，在一排装点着牛角，雕刻着鹰、狼、大雁等的石柱前跪下。
一个萨
法师，站在火与石柱间用乌孙语大声朗诵祷文；尽管听不懂，但她知道乌孙人信奉萨教，认为火是万物之源，因此重大典礼中必要行祭祀拜火之礼。当法师的诵读结束后，翁归靡在王公长老、异国贵宾及族人们的见证下，代表国王签下了婚书，和新的联盟协议，并与送亲的汉使
换了盟约。随后，他扶起解忧，向她要来自己刚刚送给她的马鞭，再取出自己的马鞭，然后转向人群，将这两条马鞭，
叉着在他们前方的草地上。顿时，四十八个身上绑着红、白、蓝三色彩旗的男子，吹响了牛角号。
嘹亮的号声与欢乐的歌声，混合成雄壮的乐曲响彻云霄，久久回
在草原上，开启了这个不眠的狂之夜。解忧惊讶地看到，当翁归靡
下马鞭时，不仅号角响起，就连本来围在他们身边的人们也都纷纷退开；甚至侍女和汉朝使节等，都在长老和乌孙侍者的簇拥下，退至十步之外的篝火边。“这两条马鞭，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她惊奇地问。
翁归靡带她至篝火边，早已铺设好的座席前双双落座。“
马鞭是乌孙人定情的习俗，表示马鞭主人从此要生活在一起，别人不可干涉。这有点像汉人成亲时的夫对拜，喝杯酒──”正说着，两个女子举着盛
食物和酒的大盘，来到他们面前，请他们享用。翁归靡端起食盘上的酒碗，对解忧说：“我们不喝
杯酒，只饮大碗烈酒、吃大块羊
。今夜，臣下饮下这碗酒，以示对吾王与公主的祝贺和敬意。”说完，他双手举酒，一口气将碗中的酒饮尽，侧转空碗向四周的人群举了举，在人们的欢呼声、笑声和号角声中放下碗。“是否饮此烈酒，公主可随意选择，但不能不吃
，否则她们不会离开。”解忧看那两个手捧食盘的女子，见她们面带笑容，充
期待地看着她，她明白翁归靡没有骗她，因此不服输的举起另外一碗酒，大大地饮了一口。本来她想学翁归靡的样子，将整碗酒喝光以表诚意，没料到那酒远比故乡的酒烈；才入口，嗓子眼便彷佛被火烧灼似的，害她咳出了泪水。
“公主，快吃
。”翁归靡的声音响在耳畔，手里的酒碗被取走的同时，一块热呼呼、香
的羊，被送到解忧嘴边。来不及擦拭悬挂在眼睫
上的泪水，她抓过羊
进嘴里。
下几口羊后，她终于缓过气来，发现自己正用手抓吃，而除了翁归靡，还有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于是不好意思地说：“你们的酒太烈，我喝不了，可你们的羊味道很美、很好吃，我可以多吃一点吗？”“当然可以。”听到她的话，翁归靡心头一悸，忙转过身，对那两个送食物的女子说了几句话。
两个女人高兴地响应，然后将食盘放在他们面前的木台上，笑着退开了。
因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不懂他们的风俗，解忧不
问道：“你们说什么？”“我告诉她们，公主说羊
很好吃，她们很高兴，因为那是她们煮的。”“确实很好吃。”解忧赞美着又取了一块
，但这次她没有用手去抓。虽然饮酒让她出了小小的丑，但她豪迈的举止和平易近人的神态，获得了众人的好感，人们不再拘束，全部纵情饮酒吃
。当视线不再聚集在她身上时，解忧紧绷的身躯才得以放松，加上陪伴她的翁归靡，不时用轻松的语言与她交谈，她感到很自在，因此她尽情的品尝可口的羊
，欣赏草原牧民热情奔放的舞姿，和
犷豪迈的歌声。她的侍女和几个护兵，也被牧民们拉入狂
的人群中，与大家一起畅饮猛吃。这时解忧想起，曾与冯嫽有过“西域人茹
饮血”的担忧，不由感慨地想，传言不可全信，羊经过这样的烹煮后，确实是道美味佳肴。一堆堆篝火将夏夜的草原照耀得火热而明亮，此刻，一群衣着绚丽的男女，走到场地中心最大的篝火边，有的击鼓吹号，有的边舞边唱，还围绕着篝火转圈；篝火上架着一口大得惊人的铜鼎，里面熬煮的，正是美味可口的羊
。喝着浓郁芳香的羊
汤，解忧对翁归靡说：“用这么大的铜鼎来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是乌孙人特制的『天锅』，一次可以煮二十只羊。每逢重大聚会时，我们就用它来煮
，大家共享一锅食，表示我们亲如一家。”“二十只？”解忧咂舌，再看看多个篝火堆上烧烤着的野味，惊叹地说：“这么多
，能吃得完吗？”“能。”翁归靡肯定地回答。“乌孙人乐意与人分享食物，等天亮赛马后，公主将会发现，所有过路的游人和牧民，都会成为我们的客人。”
他的话让解忧对乌孙人豪迈好客的天
，有了更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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