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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第二卷第四十二章
  就在陆黎诗和司徒他们前往飏王府的途中,同一时刻,太皇妃的花园凉亭内。

 “哟,醒了?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嘛。”太皇妃看到靠躺在椅子的陆逸卓突然动了动,也不待他完全睁眼,便轻启朱,而后自顾自的茗香。

 因着被得头痛难忍,陆逸卓一苏醒就下意识的抬手前额,但这道略显耳的声音传来,就让他瞬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睁开眼望过去,似还是不甚清明,就又细细打量的片刻,终于看清那人是谁,也终于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一瞬的慌张,最后却是沉着声音说道:“不知太皇妃此番所为,意为何?”

 这话,这态度让太皇妃的秀眉不自觉的轻挑了一下,又看了他一眼,才又笑道:“有胆识,很不错,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只可惜…”

 故意没把话说完,就为观察他的反应,等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脸上出现的紧张,她就笑得更加畅道:“只可惜造化人,你那视比自己性命更为重要的女儿,却被无关紧要的人给取代了,啧啧,这是一则多么让人伤心的故事啊。”

 听到这话,陆逸卓微微皱眉,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并直视她道:“虽然您贵为太皇妃,但私自掳人来此,未免太过目无法纪了?”

 原来她都知道了,也是,能够无声无息的掳走他,又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呢?可…那又如何呢,这个世间有太多伤心的故事,伤心人又岂止他一个?相较于其他人,他算是幸运的不是吗?

 太皇妃好笑的看着他,“此言差矣,那请柬上,本宫可是写着请陆家父女一同来观礼呢,谁想你们迟迟不来,本宫才会命人‘请’你过来啊,你放心,本宫相信她很快就会来了。”

 陆逸卓听到最后那句话,再次皱眉,沉默了片刻,后不自觉的把头移到了一边,“她不会来的,虽然…但草民了解她,她一定不会来的。”

 虽然他并非她的亲生父亲,但她从来都是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只为让他接受真正的她,这些他都知道的。

 她那么聪慧,一定会猜到这是太皇妃的计谋,加上…此前他又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不会来的,应该…不会来吧,不,一定不要来,不能来!

 “哦?是吗?”是反问的口气没错,但从太皇妃口中说出来,明显就是敷衍了,似想到了什么,她又说道:“本宫问你,你恨她吗?”

 “草民没有理由去恨一个本就无任何过错的女子。”陆逸卓如此回答。

 他承认自己心中确实有恨,却不是恨她,这一点,也是在他刚刚苏醒过来后才更为明确。

 那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如今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老天要这么对她?而他又做错了什么,痛失爱和爱女不够,现在还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已经决定要好好照顾的孩子如此受辱,他恨,恨这所谓的天意人。

 “没理由是吗…”太皇妃那漂亮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过了一会才接着说道:“如果…本宫告诉你,本宫有办法把她们换回来,你打算如何?”

 这话一出,陆逸卓猛地抬头看向她,眉毛一皱再皱,最后冷着脸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也请太皇妃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太皇妃笑,“你说得不错,我是说笑呢,而且就算我真的有办法,又为什么要去帮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方才的表情很有趣呢,是动摇了,对吗?哪怕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

 “你…如果草民猜得不错,礼堂应该不在这边,如此,还恕草民告退。”陆逸卓恼羞至极,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可他才刚刚有所动作,就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太皇妃又笑,“别着急,本宫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呢,本宫一个人在这怪无趣的,还请坐下陪本宫喝杯茶。”

 陆逸卓见那群人把自己围了个密不透风,根本没有一丝的退路,唯有重新坐下,却也没有碰侍女即可端过来的那杯茶。

 “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死的,那杯茶没有毒,本宫可不想飏儿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生本宫的气,嗯,会很伤脑筋的。”太皇妃瞟了一眼如石像一样端坐在那边的陆逸卓,而后笑着自说自话,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所有的兴趣都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了。

 “禀告太皇妃娘娘,飏王殿下此刻正在园外候见。”

 这时,侍女紫娥穿过人群,来到太皇妃身边,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刻意低声音,似觉得陆逸卓听不听到,都没有多大关系。

 “你瞧,才说到那个小家伙,就跑来伤本宫神了。”听到儿子来了,太皇妃的脸上瞬间出一副宠溺且骄傲的表情,又茗了口茶,才望着陆逸卓对紫娥道:“你去告诉他,说本宫现在在见重要的客人,等大婚典礼开始,本宫再带着客人去观礼。”

 “是,奴婢知道了。”紫娥欠了欠身,应了声就昂着头退了出去。

 又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紫娥再度出现,“太皇妃娘娘,陆小姐到了。”

 “看吧,我就说她会来的吧,迟是迟了些,倒也没差,紫娥,叫她进来。”太皇妃的前半句话明显是对陆逸卓说的,自负一笑,代完,还心情很好的整了整微皱的貂皮披风。

 谁想紫娥却略带尴尬的回答道:“回禀太皇妃娘娘,陆小姐她…一到王府,就直奔礼堂而去,虽然奴婢有让人通知她来见太皇妃娘娘,可她就说了句知道了,竟还是去了礼堂,现在估计正和迪娜公主聊得正呢。”

 “嘭!”

 随着紫娥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跟着就来了,没错,那绝对是摔茶杯的声音,而摔茶杯的人正是太皇妃。

 “太皇妃娘娘息怒!”

 “太皇妃娘娘息怒!”

 …

 于此,包括紫娥在内的一众侍女、护卫,相继跪倒一片,且都低着头不敢看她,深怕祸水东引。

 “好,好得很!她不来见本宫,那本宫就去见她,本宫倒要瞧瞧,她到此时还能翻出什么风出来!”太皇妃用力的拍了下桌子,继而借着力站起身来,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着一位似长官打扮的人道:“典礼开始前一刻,再带着他过去,从侧门进,位置嘛,就安排在最末等。”

 “是,然则太皇妃娘娘,最末等的席位已经安排给了刘长贵(我终于翻出来刘大人叫什么了,O(∩_∩)O)刘大人了,且已经挨到门栏边了,您看…”护卫长官恭敬的行礼,话没说完,意思是等太皇妃更进一步的指示。

 “那就在门外再置一张桌子呗,您不介意的哦?”太皇妃勾了勾嘴角,然后扬长而去。

 “是,属下知道了!”护卫长官跪着答话,同时冷汗都冒出来了。

 所谓从侧门进,到不是辱没了这位陆家老爷,毕竟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介商贾,要知道今天来观礼的人不是朝中大元,就是镇远大将军之辈,最不济也是刘长贵这样的,所以陆家老爷的身份真的没办法从正门进去。

 但是,礼堂的侧门偏偏是在最靠近里面的位置,让他从那边进去,再走去最末等席,也就是说他要硬着头皮从所有的高位者眼皮子地下走,尴尬,卑微,自惭形秽,都是在所难免的,更加上太皇妃说在门外添桌子…

 哎,那位陆小姐真是把太皇妃得罪了个不轻啊。

 同一时刻,礼堂那边。

 “阿黎,你可算是来了!我的人可有把话带给你?”迪娜看到陆黎诗出现,赶紧离开席位走向她,惹得一众高官的目光都随着她瞟了过去。

 陆黎诗牵着她的手,轻轻的握了握,“我都知道了,多谢阿姐特意派人来接我,阿姐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来这套,我说你…”迪娜听到这话气得直跺脚,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黎诗给打断了。

 陆黎诗借着斡亦剌人的拥抱之礼,低声对她说道:“阿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很多人在瞧着我们呢。”

 这话一出,迪娜小幅度的左右看了看,确实看到很多人在往她们这边瞟,不由默默叹了口气,“也就你还能如此冷静,可是你阿爹他…不会有事吧?”

 陆黎诗浅浅一笑,“阿姐不用担心,那位想做什么,我很清楚,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她是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的。”

 迪娜终于放下心来,想说什么,却又改口道:“对了,我同父汗一道回程的时候,本来父汗说要来看看你再走,谁想突然接到紧急的事,就带着拖卓哥哥他们先回去了,父汗有让我替他向你说抱歉呢,还有啊,他还让我给你带了一套象征你八公主身份的牌子和私章,只要你拿着这两样东西去斡亦剌,任何地方都是可以去的,包括皇宫大院,东西我没带着,待会回去再拿给你。”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让离得比较近的几位大人物都听进了耳朵里,于此,看向陆黎诗的眼神,就都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陆黎诗知道她的用意,不由真诚的笑道:“还请阿姐替我多谢义父的厚爱,等我有机会去斡亦剌,一定会去义父膝下尽孝。说到婚礼,不巧,我家今天也正好有两场婚礼呢,等这边观完了礼,阿姐一定随我过去凑凑热闹才是,信儿她们知道阿姐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是信儿成亲啊?那还有一个是谁?是你家收养的那个小子吗?是叫李易对不对?唔,同时举办两场婚礼啊,那一定比这边热闹多了,我非去不可了!”迪娜显得很兴奋,特别是说到最后那句话时,声音更是大到一个夸张,只是在那些知情“听众”还在同情这两个伤心女子的同时,迪娜又低声说道:“我才不稀罕来这个什么鬼婚礼,是那位让我来的,那就别怪我出言不逊了。”

 陆黎诗笑,然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一道突然入的男声给打断了。

 “原来今天也是李老将军独子的大婚之啊,真是恭喜了。”

 陆黎诗和迪娜一同望去,能知道李易真实身份的人,可见一斑,于是陆黎诗便试探的问道:“不知这位将军是…”那男人很是谦和有礼的对她抱了抱拳,“在下镇远将军,宋时扬,见过八公主,见过迪娜公主。”

 镇远将军宋时扬?陆黎诗记得阿忠曾说过关于周飏的一段趣事,其中有提到过这个人,好像周飏还曾陪他去过亲,如此…

 陆黎诗友好的欠了欠身,“原来是宋将军,早闻将军大名,今终有机缘得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威武英。”

 “过奖过奖,”宋时扬再次抱拳,后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迪娜公主说得不错,在下也不想来参加这个什么鬼婚礼,实属无奈啊!”

 他这话让两个女子都很惊叹于他的耳力,但同时也向她们透了一个讯息,那就是他对她们来说,是友非敌。

 陆黎诗又笑,“既然宋将军知道李老将军,那待会也请宋将军随我们一道去喝杯喜酒,会否冒昧?”

 宋时扬答:“荣幸之至。”

 “哪个李老将军?我认识吗?”

 这时,一位华衣美妇人翩翩然的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宋时扬看到来人,便温柔的牵着她的手对陆黎诗和迪娜道:“替二位公主引荐一下,这位是拙荆,甄氏。小芙,我刚刚说的李老将军,正是前任镇远大将军,李广义,所以今天也是李老将军独子的大婚之。”

 这话一出,全场引起一片哗然。

 他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前任镇远大将军李广义?就是那个先因受人陷害而被抄了家,后被当今圣上平反了不说,还被追封为忠勇侯的李广义?今天是他独子大婚?独子?是迪娜公主刚刚说的被一夕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陆家小姐家收养的那小子?

 天,怎么会有这种事!

 “真的啊?那你待会要过去瞧热闹吗?我能去吗?我还真想去见见让我家夫君经常挂在嘴边的前任上司的孩子呢,八公主,带我去好不好?”甄芙挣脱开自家夫君的手,改去牵陆黎诗的手,那亲热劲,似认识了好多年的姐妹淘一样。

 陆黎诗也没拒绝她的热情,“宋夫人若有此雅兴,自然是的。”

 “谢谢你,八公主,你真是个好人呢!”甄芙说着就放下她的手,改为抱住她,也是趁这个时候,对着她快速的耳语道:“阿黎别怕,有我和我家夫君在,我们会帮你的。”

 陆黎诗微微一愣,继而感激的冲着这对夫笑了笑。

 她之前说过,虽然她叫陆黎诗,但她更喜欢人家叫她阿黎,她在乎的那些人也都叫她阿黎,而这位她第一次见的可爱夫人居然也那么自然的叫她阿黎,那答案就只有一个,周飏。

 他与宋时扬好,同挚友说到她不奇怪,宋时扬又与甄芙伉俪情深,他们的话题应该没少围绕她,嗤,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都说了些她什么,那男人可有背后说她坏话?

 不过不得不说,甄芙是个幸运的女子,瞧她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纯真,可见宋时扬平里多么宠爱她。

 就在其他人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陆黎诗说几句话,或者干脆厚着老脸要求去观礼的时候,也是整个局面快要失控的当口,太皇妃来了。

 “今是我儿的大婚之各位百忙之中能空来观礼,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还请各位快快入座。”太皇妃仪态万千的从正门而入,极具涵养的微笑始终保持在脸上,只是当她走到陆黎诗旁边时,似不经意的一瞥,“哟,原来八公主已经到了,本宫还想派人去接您这位大媒人呢,如此,就请八公主和迪娜公主随本宫去首位坐下吧。”

 陆黎诗淡淡一笑,“太皇妃娘娘请。”

 整个婚礼最大的那位来了,其他人也不敢造次,相继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当然,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太皇妃刚刚那句“大媒人”上了,如此暧昧不明的话,真是…令人遐想啊,其中,也包括陆黎诗。

 直到都坐好以后,才听到迪娜端着酒杯,且目光有些涣散的对陆黎诗道:“阿黎,其实她刚刚说的话…应该怪我。”

 陆黎诗不语,安静的等待她说下去。

 迪娜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当,我随父汗进宫面圣,气氛不错,你们的皇帝似乎知道我钟情于周飏的事,也有意将我同他联姻,可是我…想起之前地动发生时,他不顾一切的跑回去找你的画面,我就知道我输了,还输得很彻底,我当时就想着与其找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男人,不如另外找一个男人重新开始,于是我对当场就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能嫁给他,父汗担心影响了两国之间的关系,便顺着我说已经给我指了婚了,你们的皇帝也许是恼羞,第二天就传旨给了他…阿黎,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听完她的话,陆黎诗沉默了片刻,便拿起酒杯隔空对她敬了杯酒,“谢谢阿姐能告诉实话,不过阿姐完全不需要感动抱歉,阿姐做得对,如何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每个人都有为自己的幸福而争取的权利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啊,她还说那位怎么几次说她是大媒人呢,原来如此。

 其实迪娜说错了,皇帝不是因为她的拒婚而恼羞,是因为她,如果她还是一介商女,不用皇帝出面,太皇妃就能收拾掉她,可她偏偏成了斡亦剌的八公主,若她执意要嫁给周飏,太皇妃就没办法明着拒绝了。但是呢,她要真跟周飏成了亲,斡亦剌那边肯定会手,于此,周飏就成了斡亦剌真正的女婿。

 虽然和迪娜和亲是女婿,与她成亲也是女婿,然而,所谓的和亲,本质上就是场ZHENG治婚姻,与爱情无关,只要彼此间拿捏好那个度就行了。

 可她不同,周飏爱她,她也爱周飏,一旦她有想投靠斡亦剌的意思,那周飏的立场就会随之改变,即便她根本就不会这么做,不过皇帝绝对不敢冒这个险,也不能冒,毕竟周飏还替他撑着至少三分之一的江山。

 迪娜见她没有怨恨自己,终是松了口气,继而略带自嘲的道:“哎,早知道便宜了别人,不如我自己凑合着跟他过算了。”

 陆黎诗又笑,“这世间哪有那么些个如果,我们的每一步多决定着将来呢。”

 “那你呢,你和他…真的可以就这么算了吗?”迪娜深深思考了一番她的话,后望着她道。

 “我嘛…”陆黎诗默默叹气,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很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入礼堂!”

 随着那位监礼加司仪的公公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大门的入口处,包括陆黎诗和迪娜,紧接着,便看到一对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彼此牵着红绸缓缓走来,因着新郎官的俊逸非凡,那画面美得让人陶醉。

 “切,他今天还像那么回事的。”迪娜酸溜溜的对着陆黎诗吐槽了这么一句。

 “谁说不是呢。”陆黎诗轻飘飘的回了一句,然后就没了下文。

 “如何,是不是很渴望站在我飏儿旁边的那个人是你?”似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坐在主位上的太皇妃如此说道。

 陆黎诗很给面子的看了她一眼,但又很不给面子的连话都懒得回了,但笑不语。

 接下来,司仪又照本宣科的念了一遍皇帝送个这对新人的新婚祝词,然后照着皇室婚礼的程走过程,期间,陆黎诗一直如其他人一样,面对微笑着,且安静的观着礼,谁想,直到一对新人要拜天地的时候,陆黎诗终于有了动作。

 “现在,有请一对新人面对大门,一拜天地!”

 他的话音一落,新人转身面对大门,可同时,陆黎诗也起身对着大门站得笔直了,后随着新人的拜礼,一同拜下。

 因着她的席位就在太皇妃的右下手,她这一动,全场都像看到鬼一样看向她,很疑惑她这是干嘛,却又很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除了那对新人。

 那司仪自然也看到了陆黎诗的举动,用眼神询问主位那位该怎么办,主位那位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抬手,示意他继续仪式,不用管她。

 “再请新人转回身,二拜高堂!”

 一对新人很听话的回过身来,继而对着太皇妃拜身。

 同一时刻,陆黎诗也对着被安置在门栏外面坐着的陆逸卓深深一拜。

 其实她早就看到了阿爹,也知道他被安排在了那样一个位置,当宋时扬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把阿爹请到他们坐的那桌时,她轻轻摇了摇头,目的,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

 也是到这个时候,在场的人终于知道她要干嘛了,如果是刚刚是在看“鬼”,那么现在就是在看未知的外来生物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她疯了吗?”

 “哎,可怜啊,好好的一个女子。”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顿起,差点盖掉了司仪的声音。

 “夫…夫君,阿黎她…她莫不是受的刺太大,魔障了?”就连古灵怪的甄芙都很是不安的抓紧了宋时扬的手。

 宋时扬细细看了陆黎诗一会,下一刻竟玩味的笑了起来,“夫人错了,那女子…有趣,委实有趣!”

 “三,三,夫对拜…”

 司仪余光看到太皇妃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压力太大,以至于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因着有了“前车之鉴”,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把视线全部集中在了周飏和陆黎诗的身上,真的是全部,好像那位正牌新娘只是一个摆设,就连端茶倒水的侍女也都很是紧张的自动忽略掉了新娘。

 而事实也不负众望。

 周飏终于直视起陆黎诗的眼睛,然后嘴角上扬,没错,他笑了,这也是自皇帝给他旨婚以来的第一次真心的微笑,对她,她还以一笑,再然后,旁若无人的彼此对拜。

 另外,那位正牌新娘,理所当然的只能对着空气拜下,到底谁最可怜,一目了然。

 “礼…礼成,送…送新人入房!”司仪硬着头皮把该说的话说完,继而迅速的借着去道喜而下台。

 礼成,周飏和陆黎诗同步直起身,彼此又互看一眼,前者就前者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摆设”离开,后者若无其事的坐回自己的位置,那么自然,那么默契,似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大家的幻觉罢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当他得知她一来就直奔礼堂而去,他就知道她绝对不会乖乖的“任人宰割”的,她就是那么一个任的可恶女人,哼,害他等得那么着急,还好,还好他没有让他失望!

 呵,母妃啊母妃,怪只怪您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因为您的自负,让这场婚礼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可真正丢脸的,绝不会是他周飏的夫人!

 “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始终保持着瞠目结舌状态的迪娜,在陆黎诗平静的坐下来良久后,这么说道。

 陆黎诗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便把视线移向了面对,果然就看到宋时扬夫妇正隔空对她举杯敬酒,她回敬之,后对迪娜道:“如此,我就算替自己和阿姐报了仇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会那么不要脸的当众同周飏行礼?谁又会想到周飏会那么配合?比别的她大概比不赢,但要比谁更变态,很抱歉,她稳赢!

 迪娜慢半拍的分析着她那句话,想明白后,不由捧腹大笑,半点公主涵养都没有,也是等笑够之后,才一边抹泪,一边心锐诚服的说道:“阿黎,你是我见过最不靠谱的女子,也是最让我欢喜的女子,今一举…来,我们一起向那位敬杯酒,好告诉她,我们斡亦剌的公主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陆黎诗欣然接受这个提议,与她共同举杯。

 坐在首位的太皇妃黑着脸看着那两个无形中向她张牙舞爪的女子,也是这一看,才发现她们的身边不知何时围绕了包括宋时扬在内的不少武官,下意识的看向正门外,又看到司徒早已领着一对人站在陆逸卓的身后,脸色就黑得不能更黑了,最后冷哼一声,愤然的拂袖而去。

 事已至此,还有谁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吃席喝酒?不是借着有事要离开,就是直接说接到梨园山庄的邀请,要去观礼,眨眼间,热闹非凡的礼堂竟走了一大半,很显然,陆黎诗,迪娜,陆逸卓,以及宋时扬夫妇,便是第一批离开的人。

 在去梨园山庄的马车上。

 “阿黎,说实话,我刚刚真的被你吓坏了,还是我夫君聪明,一眼就知道你要玩什么把戏,不是我说,你真是太可爱了,怪不得周飏那小子会那么中意你了,就连我都忍不住想拉你去我家住些时呢。”甄芙回想起刚刚的一幕,真真笑得肚子都是痛的,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他们坐的马车分两辆,一辆是陆黎诗,迪娜,以及甄芙这三位女眷坐的,另一辆是陆逸卓,宋时扬,还有司徒这三个男人坐,至于其他随行的护卫,则是清一的轻骑。

 陆黎诗念着迪娜在,不想多说,倒是迪娜先开口道:“你不用避讳什么,他中意你是事实,我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女人,不过说到刚刚的事,我还真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快呢,你们瞧见太皇妃那张脸没?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等陆黎诗搭话,甄芙也紧跟着说道:“可不是,周飏根本就没想过娶穆珏,我们也没打算来观礼,是夫君担心那小子会出事,就拉我来了,没想到还来对了呢。还有迪娜公主也是,你们最后对着太皇妃敬酒那画面,真是霸气极了,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呢。”

 听到这话,陆黎诗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毛,“嗯?新娘子是穆郡主?”

 甄芙和迪娜彼此互看一眼,继而由迪娜极为匪夷所思道:“天,你居然不知他要娶的人是谁?你没收到请柬吗,请柬上有写啊,你你你是太不当回事还是怎的?”

 陆黎诗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是有收到请柬,可是我…没仔细看,后来拿请柬又被我说婶婶给撕了,就…”

 她发誓她是真的没有认真看,一看到“大婚”、“周飏”、“腊月二十三”等字眼,她就选择的忽略了其他,好吧,她承认她那时是有刻意的回避新娘的名字。

 常年跟官家夫人打交道的甄芙,自然心如明镜,不由岔开话题道:“哎,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过阿黎,不是我帮那混小子说话,其实我同他认识,比同夫君认识还早,他那个人小时候整天没个正行,大了点吧,又跟个吊儿郎当的二世子似的,其实他这样的人很难对一个人倾心,可一旦倾心,便会至死不渝,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比谁都清楚。”

 陆黎诗沉默以对。

 她如何能不知道,就是太清楚,才会太受伤。

 见她不说话,甄芙接着道:“你别不信,那小子经常来我家玩的,认识你以前,他同我夫君的话题就是军事,ZHENG治,可认识你以后,他们的话题就全部围绕你展开,我和夫君都看得出他对你有多在意,也打心眼里替他终于能定下来而高兴。直到后来你们俩发生了争执,他拉着我夫君是喝醉了一次又一次,我发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周飏,而让他那样的,只有你。”

 犹豫了片刻,她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听我夫君说的,就是倪雪影倪姑娘不是找他要一味药吗,我听夫君说,是太皇妃的人抓了她以后,故意透给她听的,目的就是为了以此同周飏谈条件,好让周飏答应同穆珏完婚,不然你以为凭借周飏的本事,还甩不开一个旨婚?阿黎,你信我,这个世间,也只有你能收了他那个妖孽了。”

 “是这样吗…”陆黎诗静静的听她说完,似有些无法直视甄芙的真诚,她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不,她不是无法直视甄芙的真诚,她是无法直视周飏的…

 其实这些她都猜到了,当他拿顺利拿到倪姐姐要的那味药回来,她就猜到肯定是他同太皇妃谈好了某种条件,不然太皇妃不可能那么容易的把药给他,同时,她也有猜到会跟那场婚事有关,却不想最后让那高傲的男人低下头的,还是她。

 因为他知道她希望平一寒能苏醒过来,因为他知道她希望平一寒和倪姐姐能在一起,因为他知道她担心若平一寒真的出来事,倪姐姐会找他拼命,可是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又何惧倪姐姐的报复?然而为了她,为了她不让她提他担心,他低头了。

 呵,原来太皇妃说的大媒人,还有这么一层理由存在啊,原来是她误会了他…但这不能怪她,是他没对她说实话不是吗?

 不,是她没有给他机会说,一直再逃避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陆黎诗都无心再听,等到了梨园山庄,为了不影响两场婚礼所带来的愉悦气氛,她果断的调整好心情,所以她一下车,立刻呈现一幅笑逐颜开的表情。

 至于从后面那辆马车下来的陆逸卓,因为自己那个时候,那一瞬间的动摇,使得他觉得没有颜面面对她,毕竟不管他对她再怎么冷,她都宁愿受辱也要来救他,虽然最后是她赢了,还赢得很漂亮,然她为什么来,他不曾忘,如此,他更是心怀愧疚。

 随着陆黎诗的归来,还带来了如宋时扬这样的大人物,整个梨园山庄的顿时沸腾了,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周飏能玩到一起去的人,脾也都差不多,所以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喝酒更是喝得忘乎所以。

 包括陆黎诗在内,自她坐到酒桌上起,就一碗接着一碗不停的喝着,从下午喝到晚上,又从晚上喝到散席,谁敬酒都喝,时间久了,大家都有些担心她,就都不约而同的暗示大家不要找她喝酒,结果她倒好,没人敬,就主动去找人喝,何为一醉方休?她这样就是了。

 “来,起来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吴长卿一手端着熬好的醒酒汤,一手去拉醉得昏睡了一个多时辰的陆黎诗。

 “有个疼我的神医哥哥在就是好,得亏了你这碗汤,我可算是活过来了。”陆黎诗喝完药,直接拿袖子擦嘴,还很不雅的打了酒嗝,才笑嘻嘻的说道。

 吴长卿望着她直摇头,“还在说胡话呢,你明明比我大,还哥哥哥哥的叫,哎,我说你这是何必呢,不想去就不去,何必去了给自己添堵?”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咦,你怀里藏着什么?快拿给我看看!”陆黎诗眼神瞟,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无意间又瞟到吴长卿的XIONG口鼓鼓的,便仗着醉酒耍混。

 吴长卿知道她不想说,又是一阵叹气,最后就笑着从怀里把东西掏出了递给她,“听陆婶说今天是你真正的生辰,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养颜膏,就送你吧。”

 “都说不让婶婶说了,她还是要说,不过,谢啦,这个礼物我很喜欢呢。”陆黎诗微微一愣,继而跳起来把药膏抢过来在手中把玩,也是借着低头把玩,不让他看到她眼中泛起的泪花。

 吴长卿不客气的拆穿她,“这就让你哭鼻子了?起来吧,大家还有惊喜要送你呢。”

 陆黎诗抬起头看她,刹那间有些恍恍惚,似觉得这些都不是真的,却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期待,随着他走了出去。

 “小姐啊,您可算是醒了,瞧您,一身的酒气,快进去泡个澡吧,我都替您把水打好了,是牛浴哦,快快快,快进去享受去吧!”信儿看到陆黎诗下楼来,便一边说,一边把她往澡间推。

 陆黎诗又是一阵恍然。

 信儿?今天不是她大婚吗,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同阿忠在婚房里那啥么?怎么会在这里…

 陆黎诗恍恍惚惚,且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牛浴,想去拿衣服,却发现脏衣服不翼而飞了。

 “信…”

 下意识的开口叫信儿,似又觉得信儿应该不在这里,而刚刚出现的那个人,应该也不是她。

 “小姐洗完了啊,来,这是我之前答应替您做的新衣裳,其实早就做好了,还好时间来的及,快试试看合不合身。”就在陆黎诗还在“醒酒”的时候,陆宿家的则笑着拿着一套漂亮的新衣裳过来伺候她穿上。

 “婶婶,这是您回家拿来的啊?您也是的,也不嫌累。”陆黎诗乖乖的由着她“摆布”,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心里却是在感动着,毕竟她因为醉酒,直接在山庄睡了,要知道从山庄回去一趟再过来,还是麻烦的。

 “什么累不累的,您生辰不是,还好没有错过呢。”陆宿家的还是笑,等帮她穿好衣服,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才满意的点头道:“嗯,不错,您果然穿什么都好看,行了,走吧,大家在外面等您呢。”陆黎诗第三次觉得恍惚,飘飘然的随着陆宿家的出了门,谁想出来以后,印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的泪腺瞬间决堤。

 “你们…谢谢你们,这个生日,我过的很开心,真的很开心!”陆黎诗捂着嘴,哽咽的说着。

 没错,她一出来就看到陆宿,吴长卿,信儿,阿忠,李易,蕊娘,白怜蕊,司徒,史亮,还有其他飏王四卫都在,为首的信儿还和蕊娘一起捧着一个她“发明”的大型生日蛋糕,在等着她过去切。

 是的,他们都来了,他们都来陪她过生日了,虽然…虽然阿爹没有来,但是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她是感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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