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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黄昏时分,租书店里客人来来往往,纷纷从架上翻找有兴趣的小说和漫画,放在柜台上等着登记结帐。

 冬红忙翻天,低着头专心地扫过一本本小说的编码,然后取出纸袋放进去,双手递给客人,接着继续替下一个客人处理,还要另外应付其它客人的询问。

 “老板,凌淑芬的新书帮我留了没有?”

 “有,待会给你,可是最晚后天就要还,还有其它人抢着登记要看喔。”她嘴巴动,手也动,眼睛还要不时瞄瞄监视器屏幕,免得有人顺手牵羊。

 谁说开租书店很轻松?没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功力是不行的。

 “老板,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租出去了吗?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很抱歉,昨天被租走了,你要不要改看他的《陆小凤传奇》?也很好看的。”一个好的老板必须要知自己的商品,并且对自家的商品情况了如指掌,还要随时把握机会为客人推荐。

 谁说开租书店没成就感?脸不红、气不、舌不打结地吐出一套套书名,光看客人崇拜的表情,就足够让她快意一整天。

 “老板,我要租《贫穷贵公子》一到七集,算我五十块就好啦!”

 开租书店也会遇到贪小便宜之徒,硬拗个十块、二十块也,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心软,脸要笑而话要硬。

 “李妈妈,没问题,只要下次我到你店里买水果,也给我个七折优惠,那我就统统没问题。”她皮笑不笑的回道。

 邻里皆知,号称“杀遍天下无敌手,血成河不软手”的李妈妈,凡走过必留下杀声震天、哀鸿遍野,已是人见人吓,狗见狗惊,不过很抱歉,冬红自小在母亲赢花的调教下,早就对这种“杀气”免疫了。

 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杀得了她家书的价钱。

 李妈妈登时红眉毛绿眼睛起来“什么嘛!冬红,你别忘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我家那两个女儿还是跟你同班的呢!”

 “就因为如此,所以我可以让你延后一天还书。”她齿一笑,坚定不拔。

 “你…你…”李妈妈气得想拂袖而去,不过想到附近的租书店都被她欠书欠到翻脸不给租了,只好下这口气,把七本漫画砰地往桌上放,嘴里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咕浓道:“好好,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这丫头片子计较。”

 “多谢李妈妈。”冬河谠她的话不痛不,还是悠哉地做着自己的事。

 突然,店里轻微的扰嚷声忽地静止,冬红按着计算机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怎么变得这么安静?

 她本能地望向店门口,一手顶了顶脸上备用的黑框眼镜。

 咦?

 一名修长高大,黑发碧眸的英俊外国人缓缓走进来,一袭优雅的银色亚曼尼西装和范伦铁诺皮鞋在这间租书店里,显得分外引人注意。

 现在是怎样?英国王子出巡吗?

 冬红环顾店内所有看痴了的人的表情,就连李妈妈都大张着嘴,眼里写心形符号,口水几乎快出来了。

 她微微蹙眉,不过还是冷静地做完手边的工作,静候发展。

 “哇,好帅哦…”“他就是老板她家里闻名已久的外国姐夫之一吗?”

 “应该是吧,哇,简直比00『还英俊耶!”

 “你看、你看,他往我们的方向看来了…他对我们笑了…天啊!我快不过气了。”

 顿时从国小生到欧巴桑,统统被外国帅哥电得晕头转向的,店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和花朵朵开。

 哇哩咧!

 冬河陬上出现三条黑线,不过未知对方底细,她还是不动声,以不变应万变。

 般不好只是进来借厕所的,被她一时冲动拿扫把打出去,那也太可怜了。

 可是帅哥就这样“笑”着…就她鄙视和不的想象…走了进来,靠近柜台,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只包装典雅的长盒子。

 炸弹?!

 不不不,她这里又不是美国在台的什么分会,恐怖分子不会对她有兴趣的。

 可是身为旧金山警察总局特别行动部负责人的三姐夫说过,过度不寻常的人与事发生时,通常暗藏着玄机。

 就像现在,一个俊美外国人手上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够诡异、够不寻常了吧?

 冬红防备地瞪着他手里的东西,浑身僵硬紧绷“那是什么?”

 “眼镜。”坦斯温柔一笑,满意地听见四周女了一口气的娇声。

 呵呵,被爱慕垂涎的感觉永远这么

 “眼…”等等,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好像认得这个声音。“你…你是那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剎那间,店里女们的芳心全跌碎了一地。这么俊美极品的男人竟然是个神经病?天啊!这简直是个太沉重的打击了!

 坦斯眨眨眼,急忙澄清“不是、不是,你误会我了,我精神哪里有问题?”

 全场女们登时又恢复了一丝希望之光。

 “还说不是,今天中午你明明对我搭讪和纠不休,不是精神有病是什么?”她理直气状的说。

 所有的女人和女孩惊愕地望向坦斯…没错,这么英俊出色感的外国男人竟然会对平凡普通的老板娘纠搭讪…嗯,的确脑子有点可议之处。

 “我只是很抱歉坏了你的眼镜,所以拚命想要弥补。”坦斯急急解释,诚恳的表情马上赢得了众姝的赞赏和崇拜。

 “是这样啊,那是我误会…”说到这理,冬河诟地觉得不对劲,纤指戳向他鼻头“等等,你还说没有踩坏我的眼镜!可恶,混球!”

 “呃,等等,话不是这样说的。”他有些尴尬的陪着笑“其实这是一个意外。”

 “意外?我也可以把你打得像是意外。”她冷笑道。

 太可恶了,敢作不敢当,明明踩坏了她的眼镜却没胆承认,害她还以为误会了他,心里有一点点的愧疚,最后像个喝醉酒的人一路摇摇晃晃走出饭店,骑着机车回家时,还一边骑一边捏冷汗,尽量闪边怕被车撞,但又怕骑进路旁的水沟里。

 最重要的是,他害她忘了今天去春天大饭店的目的跟表嫂欣蒂拿日本顶级大草莓。

 坦斯背脊一阵发凉,努力陪笑道“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好。”她干脆地道。

 他一时语结“那…你想怎么样?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你原谅我?”

 “好浪漫啊!”一旁的女学生忍不住羡慕地叹息。

 冬红瞪了她一眼“你涉世未深,不知道有些男人讲甜言语跟放一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女学生吐了吐舌,还是醉地傻望着坦斯。

 坦斯表情颇为受伤“冬红,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我是真心的。”

 她如遭电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秘密。”他笑得好不开心。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店开在这里?”她指着他的鼻头,愠怒地问道。

 “那不重要。”他出深情款款的神情“重要的是,我找到你了。”

 “真的好浪漫啊…”这下欣羡赞叹的更多了。

 冬红快受不了了,她瞪着这个麻当有趣的家伙,不客气地道:“不好意思,我们曾家租书店有一条规定:洋人与狗不得入内,你请。”

 “洋人?我有中华民国国籍,而且我母亲是台湾人,所以我不算是洋人。”他笑地回道。

 “谁管你是什么国籍,你明明长得是外国人的脸,眼睛又是绿色的。”她咬牙切齿“我最讨厌外国人,更讨厌眼珠子不是黑色的外国人。”

 对方火力强大,坦斯被轰得差点倒退三步,眼看着就要节节败退,突然一个大嗓门高分贝的响起,瞬间扭转了整个局势。

 “普冬红!你竟然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冬红后颈寒直竖,脖子阵阵发凉…惨了。

 哇,曾家霸王嬴花来了!

 所有人登时噤若寒蝉,面带恭谨,双手贴靠在两侧,乖乖地喊道:“曾妈妈好。”

 “你们乖,来借书啊?”嬴花笑病傲搜郏妊丈颇康氐溃骸叭ィタ茨忝堑氖槿ィ舛腿闷章杪枥创怼!?br>
 闻言,众人连忙各自翻书去,虽然很想看看接下来的好戏,可是最大胆的也不过只敢偷偷往柜台那儿瞄个一、两眼。

 曾家老母嬴花可不是好惹的,这点在邻里间早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妈,你怎么突然来了?”冬红咬着下,强忍住一声哀叹。

 对妈妈违是一回事,可是当场挑战她的权威又是另外一回事。

 讨厌,都是他害的。

 “怎么,我不能来?你现在应该巴不得我没来吧?”嬴花冷哼,冬红颈后寒被冻掉了两

 “妈…”

 坦斯察颜观,马上判断出当下局势变化,暗暗一笑,殷勤地对嬴花道:“你就是曾伯母吗?啊,久仰、久仰,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又这么美丽,跟冬红就像是姐妹花一样。”

 冬红差点吐出隔夜饭,嬴花却是听得心花怒放,两眼放光。

 “哎呀,这位先生真会说话,呵呵呵,你是我们家冬红的朋友吗?怎么有空也不来我家坐坐呢?”嬴花一看是这么年轻英俊又会说话的外国人,魂儿都快飞了。“我们家冬红就是这样,既长得普通又不太会讲话,老是装出一副晚娘的面孔…”

 “妈!”冬红无奈的唤了一声。

 “你别嘴。”嬴花彷佛已经见到这位出色的外国人成为第四号女婿的远景,兴奋得不得了。“请问你贵姓,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里做什么的,还有哪些家人啊?你到台北是洽公还是旅游?打算度假还是长住?”

 “妈,你干脆问他有没有意愿娶我好了。”她翻翻白眼。

 “你别吵,我就快要问到了。”嬴花笑得名副其实,跟朵花儿似的。“你愿不愿意娶我们家冬红啊?”

 这么直接?!

 坦斯有点惊吓,不过一看到冬红气得双眸炯炯发亮、小脸绯红的模样,脑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可以每天跟她斗斗嘴,每天看到这张娇俏的脸蛋,抚摩那头人的长发,好像也是不错的。

 既然他最近的行为举止都失序轨了,那么再失常一次有什么关系?

 若是个性不合的话再离婚就好了,他不是那种观念保守,结了婚就不能离婚的男人。

 “好呀。”他很开心地答应。

 嬴花和冬红的目光同时间向他

 前者是惊喜到不敢置信,后者是惊骇到不能相信。

 冬红站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失去控制,咆哮了起来“这太离谱了,你们都疯了。”

 可是根本没人埋她。

 “未来女婿呀,你真是太上道了,又豪,那事情就这么订了。”嬴花已经对坦斯勾肩搭背,兴高彩烈地讨论起婚礼细节“我们家最是简单不过了,不用太隆重,当然,如果你要办得非常盛大的话,那我也不会介意的。”

 坦斯也认真地讨论起这个问题“婚礼我完全没有意见,只要妈妈你说好,那统统都好。”

 嬴花真是乐疯了,今天本来是闲来无事过来要叫女儿回去吃晚饭,没想到竟然平空捡到一个这么大的礼物,她待会一定要去买张彩券,因为她今天的运气旺到挡不住啊!

 “哎呀,你真是太孝顺了,呵呵,好孩子,比我那不长进的冬红要好得太多了。”嬴花笑到合不拢嘴“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妈妈。”坦斯对女人可是有好几套,而且套套拿手,招招见效,他嘴巴甜似地道:“我姓严,坦白的坦,斯文的斯,目前家住台北,不过在巴黎和雪梨都有产业…”

 “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有水梨跟果子狸呢。”冬红冷眼旁观,忍不住冷嗤。

 “曾冬红。”嬴花一记杀人的眼光来。

 她绝不容许这天大的好机会让女儿的尖牙利嘴给破坏了。

 冬红生着闷气,径自坐下来埋首处理租还书事宜。

 反正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到时候老妈爱嫁让她嫁好了,别想要她莫名其妙地赔掉她的终身幸福。

 坦斯凝视着她愀然不乐的神情,口陡地有一丝奇异的揪疼。

 他心底涌起丝丝的愧疚,可是还没来得及抚慰她,赢花就将他拉到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

 “你刚刚还没说完。”嬴花热中极了,亲亲热热地道:“坦斯,你有正当工作吗?我绝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但希望我家冬红有最起码的温,当然啦,这家租书店是她自己的私房钱,也是她的陪嫁品,以后你们靠租书店也不难过活…”

 他看着对面这位絮絮叨叨的妇人,突然觉得无比的亲切,听见她算盘左打右打,统统是为小辈打算,他不受到深深的感动。

 对于这门亲事,他开始有了更认真、更严肃的心态“未来的妈妈,谢谢你的关心,也请你放心温的问题,我本身经营全球连锁的五星级饭店,台北也有一家,叫『春天大饭店』,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所以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冬红过着有如公主般的生活,我会让她幸福,不会让她试凄的。”

 嬴花听得目瞪口呆“你、你是说…你是…那个…”

 “是。”他微笑,碧眸里也笑意盎然。

 嬴花当场想冲到马路上,大跳谢神舞。

 天啊!他们曾家前辈子是烧了什么好香啊?竟然四个女婿都是人中龙凤,而且个个金仓银仓,又是这么英俊优秀,还善良孝顺、知书达礼,真是曾家的祖先有保佑,天上的神明有庇佑哇!

 她四个女儿都是少的命,说出去真是羡煞方圆数百里的妈妈们哟!

 边把小说放进纸袋,边望向那头兴致高昂的一老一少,冬红忍不住吐出一句:“疯了,真是疯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她不会屈服也不会就范的,她并不想结婚,就算用八人大轿来押她,她还是不会结的!

 就让那两个怪人去兴兴头头的策画吧,反正能开心是件好事,最起码他们现在高兴的,而且又不会来吵她,这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话虽如此,可是当冬红的视线望向桌上包装精美的金色盒子时,她的太阳却隐隐作痛起来。

 …

 当天晚上,她无视笑到嘴巴快咧到耳边的老妈,还有又三局兴又是想哭的老爸,洗完澡后就躲进房间"

 三个姐姐都嫁到遥远的异国,连个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撇头看着书架上摆的各种书籍,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蕾伴随晋?度过成长的每一个阶段,她几乎是嗜书若渴的汲取着每本书的灵魂籼思想,可是当她真的需要谈谈心底的事,说说话,分享感觉或是讨论意见峙,这些书还是取代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会说会笑的人。

 好寂寞呀。

 她打开计算机,点进信箱,好想好想跟“中国人”说点什么。

 中国人:你今晚在哪里?开罗?西班牙?还是纽约?环游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是什么样的滋味?一定很有意思吧?一定不寂寞吧?

 有那么多特别的人与事,风景与文化,我在书上看过,西班牙的斗牛节一到,家家户户张罗得热热闹闹,整座城市沉浸在欢乐的嘉年华气氛申,想来一定很,我偶尔也会想要坐在斗牛场的观众位置上,看着雄牛与勇士的力与美,危险与华丽的争斗…

 唉,只是想想罢了,我还是我,平凡无奇、乏味平淡,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坚持想过的人生,可是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好无趣?在我内心深处彷佛渴望着有某种疯狂举动,某种勇敢突破…你一定会笑我吧?这好像是痴人说梦,我也觉得我今晚怪怪的,也许是因为今天晚上月圆的关系,听说月亮的盈缺会影响人的内分泌,我肯定是被影响了。

 冬冬

 冬红握着鼠标犹豫了很久,在删除与寄出之间考虑着,最后还是决定将信寄出去。

 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她做事就是太瞻前顾后,太小心翼翼诸多考量,到有的时候她也非常讨厌自己。

 简直就跟个老处女、老小姐一样,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天知道她不过二十出头,她的思想和道德观却比三十岁的女子还要保守闭

 可是她也有属于她的梦想,她的感觉:把信寄出去后,她心底的寂寞只倾吐了一半,她充期待地守着雅虎实时通,希望能够在网络上遇到他。

 可是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网上的人来来去去,她心底期待的那个人,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她强忍住心里的叹息,意兴阑珊地关掉计算机,起身走到书架拿了一本琼瑶阿姨的《梦的衣裳》。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习惯看带点淡淡悲伤的书,最好悲到她痛哭一场,泪水完以后,心情也会畅快一些的。

 我有一件梦的衣裳,青春是它的锦缎,欢笑是它的装潢,柔情是它的点缀,我再用那无尽无尽的思量,把它仔仔细细的刺绣和镶…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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