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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般人提到刚果就想到猩猩,但若是提到刚果的维仑加山区则是河马最多,是全世界最大的河马栖息地。

 再说到河马这种东西,脾气暴躁又蛮力惊人,是非洲杀人最多的草食动物,而且成年河马就跟一座小山一样,实在难以想像这种庞然怪物竟然吃几草就能吃成这副德行。

 总之,河马是种很讲究地盘势力的黑道头头,所以当地上人都很清楚不能随便闯入它的领域或者挡住它的路,特别是夜间的河岸,以及河马习惯通行的路径更要回避三千里。

 “现在可不是在开玩笑喔!”赫伦神情凝重地警告大家。“别看河马是吃草的动物,它那两颗大牙可是能轻而易举地咬碎玻璃纤维制的快艇,它的解剖功力绝对比一的外科医生更高明,如果你们不想被活生生解剖,请牢牢记住我的话,否则到时候我可不负责收尸!”

 “那如果不小心碰上了怎么办?”装死?还是赶紧落跑?

 “那就有趣了!”一旁的恰卡马上哈哈大笑。“我敢保证,它绝不会以为你打算和它来一场友善的社拜访,当你还在那边考虑该如何向它解释你只是路过它家门口,绝不是计画要拐它老婆的时候,它已经埋头冲过来,打定主意要让你尝尝它那两颗大牙的滋味了。”

 “我是在问你如果不小心碰上河马的话,我该如何应付,又不是在问你我能不能泡河马的老婆!”尼基没好气地说。

 恰卡耸耸肩。“那只有一个办法。”

 “甚么办法?”

 “低头祷告,祈求上天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咳!”

 “记住,夜里千万不要到河边去!”这是赫伦的谨慎叮咛。

 “不,即使白天也不要去。”丹奥又追加嘱咐了一句。

 大家都听进去了,唯有尼基,他只听进恰卡的叮咛,耳朵则自动排除掉丹奥的嘱咐,就像电脑的防毒软体一样。

 自从莎夏日夜紧伴在丹奥身边之后,他就把丹奥视成眼中钉…不,眼中的大木,恨不得把丹奥一口咬成两半…这点倒是跟河马一样鲁,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河马一样边走路边拉屎,打架的时候还会顺便把大便当暗器一样丢出去?

 “现在,杏子和恰卡去看看前面的营地有没有人,若是没有,今晚我们就可以到那儿过夜;我则和摩拉回头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过来,至于莎夏和尼基,你们和丹奥留在这儿等著,千万别跑!”

 他们一离开,尼基马上对莎夏招招手。“莎夏,你过来一下,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有甚么伟大的言论要发表,而是眼看丹奥和莎夏站在一起实在很碍眼,所以找藉口分开他们而已。

 莎夏不疑有他,马上走过去,尼基也马上对丹奥出炫耀似的胜利眼神,没想到莎夏才走到三分之一又突然折回去,他的笑容僵住。

 “莎夏?”

 莎夏毫不犹豫地回到丹奥身边,因为她在无意中瞥见丹奥在放下背包后即掏出菸来。现在她已经相当了解他菸的习,除去工作时间以外,如果他心情很好,绝不会去碰菸。所以她马上转回来想问问他是不是又在愁一些有的没有的,却见他又把菸收回去。

 “呃,还是你过来告诉我吧!”她心不在焉地说,眼神则询问地望着丹奥,后者微微一笑,不吭声。

 “可是我要说的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呀!”尼基又气又怒地叫道。

 “那就以后再告诉我。”双眸仍然询问地注定丹奥,莎夏两眉坚持地蹙拢,丹奥却依然含笑不语。

 “但…”眼看他们两个竟然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的,尼基几乎被嫉妒的怒火燃烧成炭灰。“以后说就来不及了嘛!”

 “你若是急就这样说,否则以后再说!”莎夏有点不耐烦了,瞳眸中开始出现怒意的瞪住丹奥,后者却耸肩以对,耸得她火冒三丈地冲口而出“你到底说不说嘛?”

 “我是要说啊!”尼基忙道。“只要你过来,我马上告诉你!”

 “我又不是在跟你说话!”

 “咦?”“喂!说不说呀你?”莎夏对丹奥扬了扬下巴。

 “你要我说甚么?”丹奥慢条斯理地反问。

 “你刚刚为甚么想菸?”

 “因为我想菸。”

 “废话!”莎夏嗤道。“我是在问你,你为甚么会想菸?”

 丹奥又耸肩。“也没甚么,只是想菸而已。”

 “见鬼的没甚么!”莎夏又开始火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心情好的时候不会菸!”

 双眉一挑“你怎么知道?”丹奥颇意外地问。

 见他讶异的表情,莎夏的怒焰瞬间消失,并马上转换成另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嘿嘿,怎么样,很厉害吧?告诉你,这种小case我随便猜一猜就知道啦!”她大言不惭地自夸自擂。

 “你心情好的时候不会菸,也就是说,当你菸的时候,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你的菸越多越猛,就表示你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可是当你心情并不好又没有菸的时候,那就完了,准是大爷你的心情已经陷落到谷底,沮丧到近乎绝望的地步了。”

 “没想到你真的都知道!”丹奥相当惊讶。

 “那当然!”莎夏得意地哈哈大笑。“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么简单的问题哪里难得倒我!”

 可惜她和尼基搭档了两年却始终未曾察觉到尼基对她的心意,这种迟钝也足够她死上上百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她察觉了又如何?两年下来她不曾对他产生一丝半毫那种感情,难道知道尼基对她的感情之后,她就会喜欢上他了吗?

 这可难讲。

 “莎夏!”尼基抗议的大叫,并怒气冲冲地飙过来,像个火车头似的。“是我要跟你说话,你为甚么…Shit!”他忽然停住,并咒骂著把视线拉向左方树上,左额上黏著一小坨气味甜美的猩猩粪便。

 但见一只年幼的猩猩仿佛玩具猩猩似的双手吊挂在横枝上,并抿起薄嘴咧出棕色的牙齿,对尼基出嘲讽的笑容;选有另一只坐在靠树干的树枝上,拍拂著手掌发出刺耳的尖笑,开心得不得了。

 看样子它们很喜欢这种游戏。

 但尼基却不怎么喜欢,他大骂几句后便诅咒著往河边走去,准备去洗乾净头上的猩猩粪便,他可不想黏著一头粪便一路臭到阿鲁去。

 “尼基,你想上哪儿?”莎夏忙大声问。

 “河边!”

 “可是恰卡说不能到河边的!”

 “他说晚上不能到河边。”

 “但丹奥也说…”

 不提丹奥还好,一提丹奥,尼基更是肚子火。“丹奥又懂甚么?我为甚么要听他的?叫他去死吧!”他怒吼著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了。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丹奥喃喃道。“不过无论如何,你最好赶紧把他叫回来,否则我们…不,我的麻烦就大了!”

 “呃?”

 在尚未亲眼见识过发威的河马之前,大部分人对河马的印象就是迪斯奈卡通里那种穿著芭蕾舞裙,长著两粒小小圆圆扁平牙齿的滑稽角色;即使见过河马,最多也只觉得那不过是只臃肿肥胖的丑陋家伙,绝不会可怕到哪里去。

 直至你亲眼见到…

 唉蹲下身子,尼基便听到一阵浓重低沉的闷哼自侧方茂盛的草丛里传过来,然后是草木沙沙的声响四处回,仿佛有甚么庞然怪物正朝他迅速移动过来。

 他及时惊觉到沉重的危险气氛,并反地掏出手,顺势起身,顾不得头上的猩猩粪便,开始谨慎地往后退。然而才不过退出五、六步,一头起码有—吨半以上的公河马便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它看上去比推土机更巨大,那张大嘴仿佛可以进一整张餐桌,包括桌上的食物…他。此刻,它巨大的鼻孔对他著显然很不友善的怒气,那姿态像是橄榄球队员打算做达阵练习,随时都有可能冲刺过来…

 不,它已经冲过来了!

 尼基镇定地摆好姿势,然后发出手内所有的子弹,全然没有考虑到河马那种坚硬到连狮子也咬不穿的皮,根本不是区区手子弹可以穿的。

 直至子弹全发出去后,他才不敢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再望向依然笔直朝他冲过来的火车头,随即扔掉手,惊慌地回身落跑。

 他不以为自己跑得过火车头,所以很机警的绕著树林跑,但那辆推上机的躯体虽然巨大臃肿,动作却十分灵活,始终紧追他不舍,最后,当他依稀觉得仿佛有一股怒气在他身后吹拂时,终于忍不住狂叫了起来。

 “莎夏,快来帮我,河马在追我呀!”

 莎夏几乎马上出现在他眼前…她是听到声赶过来的,而且同他一样,双手持镇定地摆好姿势…

 “不,手对它没用啊!”“耶!”

 两秒后,两人一齐拚命往前奔命。

 “现在怎么办?”

 “我们分开,无论它追谁,另一个马上去找恰卡,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好,数到三…”

 “一…二…三,分!”

 很不幸,火车头追的是莎夏,也许是因为莎夏是女的,公追母,天经地义。

 莎夏对自己的体力一向很有自信,问题是她没有被愤怒的河马追赶的经验…相信没有多少人有过,河马的持久力肯定比人类高,尤其莎夏是使尽全力在逃,否则她早就被追上了。

 因此,不过数分钟后,她便开始发出剧烈的气,口仿佛有一把火焰在燃烧,觉得无论怎么用力气都不进足够的氧气,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停下来好好两口气。

 然后,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以为躲在足以遮掩她整个人的大树干后便可以得到片刻的息,但是她才了一口气,一股极大的力量便由身后的树干传至她身上来,使她一个踉跄往前扑跌在草地上,她马上翻过身来,恰好瞧见巨大的火车头几乎已来到她跟前。

 这回她绝对逃不过了!

 她想,却依然本能地手脚并用拖著股往后退,然后,当那张血盆大口朝她噬过来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听到一响树枝折裂声,旋即,血盆大口喀一下合上,火车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姿势煞住脚,急转身,在三秒钟之内即狂怒地改向那个胆敢打它的敌人暴冲过去…连它爸爸妈妈都没还打过它呢!

 “丹奥,快跑呀!”

 虽然听见莎夏的警告了,但从未面对过危险的丹奥一见河马对他冲过去早就吓傻了,只徒劳地把手中剩下的半截树枝朝河马扔过去,就好像小孩丢一稻草去攻击大人一样。

 下一秒,莎夏便惊骇地看见河马一口咬住丹奥,然后像狗一样甩著巨大的脑袋,好像土狼咬小老鼠似的把丹奥甩来甩去,而丹奥也仿佛破布偶似的在空中摇来晃去,间或发出令人恶心的骨头碎裂声。

 莎夏吐出凄厉的尖叫,想救他,脑袋却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后,就在她打算不顾一切地拿头撞过去时,河马似乎已经得到了足,脑袋一偏将丹奥远远地抛出去,然后扬长而去。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头活像挖土机似的庞然巨物竟然只是一只尚未成年的河马,无意中撞上尼基,临时起意决定要找他来练习一下攻击技巧而已。

 若是成年河马,那一口早已将丹奥咬成两截了。

 奇迹似的,当莎夏冲到丹奥身边时,他竟然还清醒白醒地睁大著蓝眸…虽然眼镜早已不翼而飞,甚至—看见她就笑了。

 “不…不痛,我想我…我伤得应该不…不是很重。”

 伤得不重?

 莎夏惊惧地瞪住他左和左上的两个,每一个都大到可以进一支啤酒罐,甚至可以瞧见里面断裂的肋骨和内脏,鲜血仿佛水管破裂似的泉涌而出,她马上下T恤捂住其中一个,另一个只能光用手捂住。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痛,而是因为惊吓和疼痛过度导致全身麻痹。

 “你…你…你…”噙著泪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反倒是他忙著提醒她,她的仪容好像不太雅观。

 “你…你只穿著罩,这…这样不太好,最…最好再套一件衣…”

 “见鬼,你现在还跟我说这种事,你自己…你自己都…都…”

 他又笑了。“没…没关系,我早…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既…既然注定一定要…要有一个人受伤,我…我宁愿是我受伤…既然一定要受…受伤,我也宁愿是为…为你受伤,所以不…不要在意,这是避免…不了的…”

 “丹奥…”

 “天哪!”大家终于赶来了,而且个个惊呼著马上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忙著替丹奥急救。

 赫伦更是气急败坏地怒吼。“怎么会这样?”

 “为了救我,”莎夏哽咽著说。“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冒出来救了我,但他自己却…”

 “该死!真该死!”赫伦诅咒著掏出手机。“我必须马上通知他们!”

 “可是这个呢?”尼基口道,并举起他们护送的手提箱。“我们的任务是平安把手提箱护送到联合国的人手里,如果冒险在此刻暴他们的行踪,手提箱便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刚果政府没收,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SA的守则是不计代价完成任务,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你这样不是违反了守则?”

 “你…你…”赫伦然大怒地把手提箱抢过来远远地扔出去,就像抛弃垃圾似的。“我们护送的根本不是那个,因为那里面甚么都没有,”他咆哮著。“我们护送的是丹奥呀!”

 “耶!”尼基不吃惊得噎了口气。“那…那手提箱…”

 “烟雾弹!”

 “其…其他组人…”

 “饵,全都是分散注意力的饵!”

 尼基顿时呆住了,就在这时,丹奥突然抓住莎夏的手臂,呼吸显得非常凌乱困难,表情非常痛苦。

 “对…对不起,不过我…我好像不…不能呼…呼吸…”

 莎夏心头一沉“不!”她断然地大声道,仿佛只要她够坚决,情况就会按照她的意思演变。“你必须呼吸!丹奥,你必须呼吸,用力呼吸!我发誓,只要你不停止呼吸,我就不再生你的气,以后你想怎么捉弄我都随你,我都不会生气,真的,我发誓…”

 她想尽办法要让他支持下去,可是他的呼吸依然越来越窘迫,越来越窒碍,喉头开始出现令人心惊的咯咯声,瞳孔放大,蓝色的眼珠子也逐渐往上翻,然后,她听到摩拉的警告。

 “他休克了!”

 阿鲁是距刚果与苏丹、乌干达国境界不远处的一个小村镇,破烂的马路,破烂的村舍,破烂的黑人…乌干达的难民依然不断往这儿逃,在联合国难民营里的医疗所设备反倒比镇里的小医院更先进完备,镇里的行政长宫家人都宁愿到难民营里看病,也因为如此,联合国的人才得以暗中在难民营里成立临时指挥所。

 此刻,一个胖胖的光头佬正在医疗所病房外对莎夏等六人大肆咆哮。

 “…他们没有代你们吗?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他,即使无法将他护送到这儿也无妨,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伤到半,现在你们却让他遭受到如此沉重的伤害,他的左肺完全失去功能,左侧肋骨全断,又摘除了胰脏,切掉一半的肝脏,还有…天哪,你们究竟算甚么SA?”

 莎夏等六人垂首无语。

 “现在可好,全砸锅了,若是他没能及时清醒过来,整个非洲都要完蛋了,你们知不知道啊!”又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对不起,可是…”赫伦硬著头皮说。“我们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

 扁头佬哼了哼“很简单,伊斯兰团的人在这里研究生化武器,但在我们抓到那个主持研究的家伙之前,他就先自杀死了。倘若我们不能及时得到进入研究密室的密码,它将会在…”他看了一下手表。“八个钟头又二十六分钟后爆炸,到时候所有的病毒将会散布在整个非洲大陆上,你们自己想想吧!届时将会如何?”

 “那又和丹奥有何关系?”

 “只有丹奥有办法从那个家伙身上得到密码。”

 “可是那家伙不是死了吗?”

 “没错,那家伙是死了。”

 “人都死了,那还有甚么办法?”

 “…的确,没有人有办法从死人身上得到任何消息,可是丹奥,他就是有办法。”

 莎夏六人不面面相觑。

 “不过是开一问密室而已,”尼基不服气地咕哝。“其实很简单的嘛!连我都会,只要…”

 “你以为那家伙没想到这点吗?”光头佬嗤之以鼻地说。“他早就设妥最严密的安全机关了,无论任何人打算用任何方法或任何仪器探查密码,甚至破坏密室,那间密室就会马上爆炸,而且我们也不能一试再试,仅有一次输入密码的机会,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在这种情况下,你敢拿整块非洲大陆冒险吗?”

 尼基窒了窒。“既然如此,为甚么不一开始就马上把丹奥送过来?”

 “因为伊斯兰团总部的人知道我们有办法打开密室,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甚么办法,但他们不想让我们打开密室得到里面的东西,这是可以确定的,所以如果我们正大光明的把丹奥接过来,保证他活不到打开密室。”

 “就像第一天那三组人吗?”恰卡轻轻问。

 扁头佬稀疏的眉毛高高一扬。“不,其他九组人早就全灭了!”

 六人不约而同的了口气。

 “全…全灭了?”

 “没错。”

 “只…只剩下我们这一组?”

 “也没错,这还是多亏了你们有丹奥在,否则你们也到不了这里。”

 赫伦突然想到校长对他的嘱咐:无论如何都要听从丹奥的话,他们才有机会安全到达目的地。当时他不明白校长究竟是何意,现在…仍然不懂为何会如此,但至少他知道校长为何要那么说了。

 他们能一个不缺地安全到达这里,这就是为甚么。

 “那又为甚么要瞒著刚果政府?”杏子问。

 “你以为刚果政府知道之后,不会想要拥有密室里的东西吗?”

 杏子啊一声,缩回去了。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想让刚果政府知道丹奥到这里来了。”

 “为甚么?”

 扁头佬沉默著尚未回答,走道那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来。

 “桑瓦先生,刚果政府知道他来了,他们要见于晨;还有,苏丹和乌干达好像也得知消息了,我们是不是最好先准备一下?”

 扁头佬咬了咬牙。“告诉他们,没有于晨,这里只有丹奥·查士敦。”

 “可是他们只要稍微查一下就会知道于晨和丹奥·查士敦是同一个人了。”

 “先应付过现在再说,之后,你要赶紧预作安排,随时准备要把丹奥送离开这儿,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到丹奥,他是属于联合国的…”顿了一下,光头佬泛出苦笑。“至少在他父亲得知他受伤的消息之前,他是属于联合国的。”

 莎夏六人越听越吃惊,越来越搞不懂丹奥究竟是甚么身分了。

 扁头佬又看回他们。“我不能告诉你们为甚么,你们只要知道他是牺牲你们所有SA都得保住的人,所以…”

 “桑瓦先生,”病房里突然冒出一颗兴奋的脑袋。“他醒了!”

 “真的?”光头佬更兴奋。“那他现在有没有办法…”

 “勉强可以,不过最多只能给你三分钟。”

 “三分钟够了!”光头佬马上唤来医疗所门外的守卫。“快,快去把尸体推过来!”

 莎夏六人狐疑地看着他们推来一副尸体送入病房内,片刻后,光头佬即匆匆忙忙跑出医疗所,跟著尸体又被推出来送走,再过约十分钟,光头佬即眉开眼笑的回到医疗所,说他手舞足蹈一点也不夸张,再搭配上那副圆滚滚的身躯和闪闪发亮的光头,简直就像是正在呱呱叫的大海狗。

 “我就知道他一定行,密室打开了!”

 莎夏六人再次面面相觑。

 究竟是怎样?

 纵然有好多话想问丹奥,但赫伦等人始终没有机会再见到丹奥,然而在他们出发回德国之前,丹奥却主动要求让莎夏去见他。

 再见到丹奥,只一眼,莎夏马上别开视线,用力了一口气,努力口那股令人无法呼吸的激动与酸楚。片刻后,她自觉掉泪的冲动不再那么强烈,起码是在她可以控制住的范围之内,始把目光移回原位,落在那副层层绷带包裹的瘦削躯体上,再缓缓往上拉至那张苍白枯涩的脸容。

 “嗨!丹奥。”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蓝眸徐徐打开,黯淡无神,仿佛两颗失去光彩的玻璃珠。“莎夏。”

 “他们不让我见你,不过,你要见我?”

 “我想看看你,但是…你低下来一点好吗?”丹奥微弱地要求。“我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你。”

 莎夏马上弯身俯向他,丹奥微眯著眼端详她,而后笑了,脸上写了欣慰。

 “你没有受伤。”

 “有,怎么没有,我股青了好大一块呢!”莎夏故作轻松地说,不如此的话,她会哭出来。

 丹奥又笑了。“我可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我们会有好长一阵子见不到面,你…会来看我吗?”

 “当然会!”莎夏毫不犹豫地说。“台湾吗?”

 “不,应该是在英国吧!”丹奥话说得很慢,显见出声说话对他来讲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我母亲在英国工作,而且…而且他们也不会想让我知道我受伤了,在所有孙儿女里头,是最疼我的。”

 “你爷爷呢?”

 “就算没有人说,爷…爷爷也会知道的,不过他…他不会告诉。”

 见他说话越来越,又出现断断续续的情况,莎夏马上察觉到他已经累了。

 “你不要说话了,我…”

 她正想叫他休息一下,病房门突然打开,前后进来两个人,前面那个是光头海彻,她认识,但后面跟进来的那位沉稳斯文的东方中年人她就不认得了,不过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中年人先看她一眼,眸底瞬间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而后站至边。

 “小晨,我来带你回家了。”

 “爸爸。”

 一听,莎夏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中年人似曾相识,原来他和丹奥的五官有几分相似。

 “培迪,那个…”光头海狗低声下气地嗫嚅道,原来那种高高在上的严酷姿态全然不见踪影。“真的不能再商量吗?”

 “很抱歉,合约就是合约,合约上明明白白写著只要小晨受到一丁点伤害,合约立即作废。”于培勋温文尔雅地淡淡道。“何况那还是我答应我太太的条件,你知道我是最疼老婆的,可不能对她食言,否则她要是气个两、三天不跟我说话,那我可惨了!”

 扁头海狗言又止地动嘴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了。

 “不过因为错在你们,所以酬劳你们还是得照付,直到他死亡为止。”

 “我知道,每年六颗两百克拉的顶级钻石,我们会照付的。”

 “很好,够爽快,”于培勋满意地颔首。“所以如果是小晨自己要帮你们,我不会阻止他,这样够大方了吧?”

 双眼一亮,光头海狗差点没跳起来欢呼。“是,是,够大方了,够大方了!”

 而病上,半死不活的伤患苦笑着叹了口气。

 “爸爸,你别老是…老是当着我的面把我卖了嘛!”

 “哪有?”于培勋一睑无辜“我说的是要你自愿的不是吗?”

 “我才不会自愿做那种事。”

 “是吗?”于培勋诡谲的眼怱地瞄向莎夏“如果我是你,我可不敢把话说的那么肯定哟!”话落,他对莎夏含笑颔首。“我是丹奥的爸爸,请问你是?”

 “莎夏,我叫卓莎夏,呃,伯父叫我莎夏就可以了。”不知道为甚么,她总觉得于培勋的眼神令人很不自在。

 两人礼貌地握了一下手,忽地,于培勋挑了一下眉,随即俯下身去对丹奥低语数句,后者一惊。

 “真的?”

 “没错。”

 吃惊立时换上慌乱“莎夏,看在…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丹奥脸的焦急。“你能不能答应…答应我一件事?”

 莎夏觉得很奇怪,但仍一口答应下来。“任何事!”

 “下个月到阿富汗的任务,不…不要去!无论如何,千…千万不要去!”

 “咦?可是…可是我们不能拒绝任务的呀!”

 “可以!你一定…一定要拒绝!”

 莎夏不觉蹙起眉宇。没错,是可以,当SA自认无法顺利完成任务时,她可以拒绝,但那也等于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的无能。

 “答应我,莎夏,”见她犹豫不决,丹奥更急,急得头冷汗,甚至想勉强起身。“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莎夏忙按住他。“我不去,可以了吧?”

 “你发誓?”

 “我发誓,我发誓!”

 丹奥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叫…叫尼基也不要去。”

 “那我可没办法,他不可能听我的。”因为学校那边已经通知他们,任务失败的讨论会尚未开议,火冒三丈的校长便已决议要将他们全体降至初级,如果不把握住每一次出任务的机会,甚么时候才能爬问原位?

 “试试看嘛!”

 莎夏叹气。“好,我会试,OK?”

 说到这里,又有人进来了,是医生和护士。

 “对不起,要检查伤口了。”

 扁头海狗先出去了,于培勋也跟著离开,莎夏犹豫了下。

 “待会儿我就得跟赫伦他们一起回德国了,不过我一定会去看你的!”语毕,她即毅然转身离去。

 没错,反正她还可以去看他,有甚么好舍不得的!

 奇怪,她为甚么会舍不得?

 见鬼,她根本见不到他!

 “对不起,我大哥在睡觉,请你改天再来。”

 这是他妹妹,一眼就知道就是个鬼灵

 “对不起,我大哥到医院去做复检,请你改天再来。”

 这是他另一个妹妹,看上去活像个洋娃娃似的,可爱得不得了。

 “对不起,我大哥到医院去动植皮手术,请你改天再来。”

 这是他弟弟,跟他完全两个样,活泼健朗,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兄弟,搞不好是捡来的。

 “对不起,大少爷他…”

 这是他家的管家,看起来忠厚又老实,所以说谎时总会在额头上贴纸条通知别人他在说谎。

 为甚么他的家人不肯让她见到他呢?因为是她害他受伤的吗?

 “走吧!莎夏,会赶不上飞机的。”

 “哦,好。”依依下舍地再回头一眼,莎夏才偕同她的新搭档杰森离开那栋宏伟的历史建筑物。

 说到她的新搭档她就觉得很诡异,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她硬著头皮拒绝了三个月前那次阿富汗的任务,虽然她也曾劝尼基放弃,但尼基坚持要跟另一位甫失去搭档不久的人一同出任务。

 那一回,八位出同一件任务的SA中了同样的诡雷,有人断手有人断腿,有人失明有人毁容,甚至有人掉了老命,尼基则是断了一手一腿,落得只能装义肢作复健,短期之内不可能再出任务,甚至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出任务都是未知之数,所以她不得不更换搭档。

 丹奥怎么会知道呢?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找他,发誓非得见到他不可的原因,因为她要问问他怎么会知道那件任务不安全?

 绝不是因为她想念他,也不是因为她惦记他,更不是因为她想见他想得要死!

 绝不是!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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