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赫密只昏过去几分钟,一醒过来,他又将贝苹紧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碰她。
他带她回去,亲自替她沐浴,换过衣物,将她安置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人类转化的过程需要二十四小时,期间不得照到光。
她始终没有醒转,可令他安慰的是,她颈子上的伤口己经开始愈合。死人的伤口可不会愈合。
他用最快速度将研究所善后,几件非他出面不可的大事处理完,改派管家出面帮温叆收拾后续,除非遇到问题,再来请示他意见。
他母亲袖手旁观,完全不协助。
大,他睡在贝苹身畔,即便母亲警告他转化中的
血鬼即便昏
,还是有可能袭击附近的生物。晚上醒来,他坐在她身边,除非必要不离开她一步,他守着,等她醒。
她的外表渐渐改变,皮肤变得冰凉,褪去了原有的红润,苍白如石膏,但仍然光滑,肌
变得更紧实,伤口愈合,旧有的疤痕消失。
一切都依他已知道的过程进行,但他仍不安,两千年的血对她而言也许太强,但当时别无选择。他不曾转化过任何人类,也许有什么小地方他疏忽了,做错了,让她的转化不完美…
他相信她会醒来,但还是很煎熬。
超过二十四小时,她没醒。
他握住她的手,她已经恢复呼吸和脉搏,为何还不醒?一分一秒过去,他试图说服自己安心,却又惶恐不安,不敢离开她,也不知能做什么。母亲出门了,他无法问她该怎么办,只能暗自祈祷。他没有信仰,这时只能盲目地求所有听说过的神,只要她能清醒,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什么都行…
不知祈祷了多久,电话响了,是伊凡打回来。
他接听,一面仍握紧贝苹的手,讲了几分钟,他挂断电话,目光调回
上时,看见一双灿烂的橙金色眼睁对他缓慢眨动。
“赫密?”她的眼眸美如夕阳,声音沙哑,但确实在呼唤他。
她醒了!他狂喜,紧握她的手,激动得眼眶发热。房里没有灯光,她却看得见他,她的眼珠和肌肤颜色…转化成功了,她已变成他的族人。
“这是哪里?我好饿…”她
,很
惘。
“我们在家里。你昏睡好久了,多躺一下,别起来。”
她忽然颤抖。“赫密,有
血鬼跑进研究所!他们杀了人还放火,到处都是烟,你母亲,她、她…”
她惊恐不己,颤抖得像落叶。“她把我丢给
血鬼!她想杀我!”
“没事了,都没事了,你安全了…”他抱紧她,柔声安抚。
“她没有走开,站在角落看我。她在那里看我,却不肯救我,有个
血鬼咬我,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事…”
“忘了就好,别想了。”他隐约懂了,母亲想强迫她变成
血鬼,是母亲告诉他,她还有一丝气息,显然母亲一直在留意她的生命迹象,假如他没有赶到,母亲大概会亲自进行转化。
他不能赞同母亲的行为,不过结果是他想要的,但对怀里的小女人而言,恐怕就难以接受了。
她的颤抖慢慢平息。“那个
血鬼咬我,好痛…”她摸摸脖子,没摸到绷带,也没有伤口,只有小小的疤痕,她
惑了。“他明明咬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苹,你听我说…”
他什么都还没说,她已狠狠
一口气,推开他跳下
,冲到墙边。墙上有面镜子。
他暗叫不妙。她怔怔瞪着镜中的自己,像化石一样僵硬了半分钟,颤着手抚过自己脸庞。
“我的眼睛、我的脸…我看起来好像…好像…”
“你那时失血过多,濒临死亡,我没有选择,只好把你变成…混血种。”
“我变成
血鬼了?!”她尖叫。
“苹,我真的没有选择,那时候你连呼吸都没有,我以为你死了,好不容易才救回你。”最好不要说出是母亲一手计划整件事,否则情况更难收拾。
贝苹眯眼。“等一下,你妈妈撂话要我死,她可以扭断我的脖子,我当场就会死翘翘,结果她把我丢给
血鬼,那
血鬼咬了我,只要她不管我,我也会死,可是,她站在那边监视我,看我半死不活的,直到你赶来救我…该不会她撂话其实是假的,她根本是想乘机会把我变成
血鬼吧?!”
他不会说谎,只好沉默。
她美眸
火。“艾
特呢?!臭女人,我要杀了她!”
“你杀不了她的。”
“那就杀你!”
“苹,你听我说,不论我母亲怎么想的,如果当时我什么都不做,你会死——”
“死掉还比较好!”她大吼着冲出房间。
他跟出去。“苹,你别激动,你刚转化,身体状况还不稳——”
“要你管!”她气吼吼地飙过走廊,他紧跟在后。
客厅里,正在整理损失清单的耶格尔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前一后的两人一眼,识相地低头继续忙。
“苹,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听!”贝苹冲进自己房间,砰地甩上门,把他关在门外。
这扇薄薄的门当然挡不住赫密,但他不敢硬闯,只能低声下气。“苹,你出来,让我检查你,好吗?”
“检查什么鬼东西?你是医生吗?!你不是医生,你是猪头,你妈也是猪头,
血鬼都是猪头!你们这些自私的混蛋!你们是不知道尊重怎么写吗?要我写给你看吗?!嗄?!为什么要强迫我——”小妮子在房里愤怒发飙,
得乒乒乓乓响,显然有不少东西遭殃。
看来她精神很好,体力也不错,就让她发
情绪,他只担心她太激动,隔着门不时劝慰她,结果她连珠炮般大骂半小时,他也站了半小时。
在他站了二十分钟后,耶格尔静静飘过来,低声问:“主人,需要拿把椅子给您吗?”
“不必。”他尴尬,管家于是默默退下。
吵了半小时,房里没声音了,赫密开始担心。她在做什么?他把耳朵贴上门板,听见隐微的啜泣声,他心一紧。变成
血鬼让她这么难过吗?要是转化能逆转,他会立刻为她做,即使他希望她保持现在的模样。
该怎么让她接受事实?
突然房里砰地一声,接着贝苹大叫,他吓一跳,顾不得她不高兴,踢开门冲进去。
房里一片狼藉,贝苹两颊都是泪痕,跪在地上,嘴边还沾着点霜淇淋,最醒目的是她的小冰箱变形毁坏,撞进墙壁里,活像某种诡异的艺术创作。
他扶起她。“你做什么?”
“我很饿,就想拿冰箱的东西来吃,结果不管吃什么都没味道!我很生气,把食物丢回去,关门的时候力气大了点,冰箱整个飞起来撞到墙上…”她呜咽,依依不舍地摸着冰箱。“它坏掉了…”呜,这个冰箱带给她很多美好时光,就这样呜呼哀哉了。
她哀悼冰箱的模样让他想笑,只得赶快忍住,安慰她。“
血鬼的力量跟人类不同,以后轻一点就是了。变成
血鬼后,你的感官知觉也会改变,以前的食物尝起来是没味道了。”
“你是说我昨晚买的东西都不能吃了?!我买了爱文芒果、霜淇淋、火腿、鲜
和鸡蛋,全都不行?!”她拉开冰箱,拿出爱文芒果就啃下去,她还记得食物的味道但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她丢下芒果,挫败地哭了。
她啜泣。“我不要当
血鬼,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啦…”她两颊泪痕斑斑,似孩子般无助,哭得他难受。
他搂住她,低声劝哄。“如果能让你变回人类,我一定会做,但真的不可能,我不想这么说,但你只能接受。还有你刚转化,还不太习惯这身体,不要这么激动。”
骂都骂过,脾气也发过,事实无法改变,她除了哭,也没办法做什么。
他试着列举当
血鬼的好处。“除了不能吃食物,其他并没有太大改变,你会发现,你的体能和力量都变得更强,所以冰箱才会变成那样。往后你不会生病,受伤会快速愈合,也不会留下疤痕,因为你的身体定型了,会维持转化当时的模样。”
她抹抹眼泪。“也不会长高吗?”
“呃,你已经二十岁,早就不会——”
“女人生育之前都可能长高的啊!等一下——”她双目烁烁。“难道我
部也不会长了?”
“你已经二十岁…”嗯,从她凶狠的目光看来,显然二十岁不是绝对的分水岭,他安慰她。“没关系,我不在意,而且你不是有A吗?”
“两边加起来等于一个A。”她脸色阴沉。“我好想掐死你——”
“如果掐死我能让你高兴,你掐吧。”
这话像调笑,但他表情认真,她瞪着他,这时才发现他脸色比平
苍白得多。“你怎么一点血
都没有?”
“转化你的时候要输血给你,我大概给了你三分之二的血
吧?”
她惊愕不已。“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那时候陷入昏
,什么也不知道,我割开手腕,把血灌进你嘴里。”他淡淡的,仿佛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那不是很痛吗?”
是很痛,非常痛。“一点点。”
她傻傻地望着他。以为她死去的时候,他很痛吧?要是他死了,她除了心碎哭泣,什么也不会,如果有任何办法能使他复生,她必定毫不犹豫,他只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若非有他,他们再也见不到彼此。
他把她带回来了,用自己的生命挽回她。
她的体内有他的血,取代她的。她环抱自己,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她还是不高兴,但也没那么愤怒了。
他温柔地望着她。“不生气了?”
“不气一点点了。”她挨近他,主动投入他怀里,感觉到他的心跳,还有自己的。“虽然你妈妈陷害我,但你救了我,我们算扯平了。”
无论如何,她已经变不回去了,不是要不要认命的问题,是她只能认命。
往好处看,先前她是柔弱的人类,只能任那女人
圆
扁,现在她也是不死身,与她平起平坐。大祭师、
血族第一人又怎样?明
易躲,暗箭难防,她有两百年,就不信一次也堵不到她!此仇不报,就让她从半个A变成-A!
“嗯,我会想办法让你的气一点一点消掉。”
“没那么简单。”她要把气愤转为报仇的冲劲,哼。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总会有办法。”他下巴抵着她发顶,低哑道:“别说你要死,刚才你说宁可死掉,让我很难过。”
“对不起,我气昏头了,胡说八道。”她叹气。“我本来想多点心理准备,跟你生活久一点,多认识一下
血鬼,再来考虑,结果突然变成
血鬼,我好慌,而且,我是想要漂亮的蓝眼睛…”
他笑了。“眼睛颜色不是你能选择的,和原本的颜色有关。现在的颜色也很漂亮,像夕阳。”
“我这样不会很奇怪吗?整个外貌都不同了…”
“不会,还是一样美,”他吻吻她额头。“你让我想起一幅风景画,皮肤像白色沙滩,眼睛像夕阳余晖,黑色头发则像椰子树在沙地摇曳的影子…”
“我觉得比较像荷包蛋配白饭,黑色头发是一个大碗公。”她再叹一声。“我就这样活两百年?”
“差不多。”
两百年,两个世纪,她已永远不同,立足点更高,看得更远,已经抓住的,可以抓得更久,这些都是他给予她。
她隐隐感觉,他执着的爱在她体内
动,潜藏力量。她从未想过爱情可以如此具体,真实存在于每一个呼吸中。他们相爱,被爱情联系,他们彼此独立,也在灵魂深处
融,她更真切地感觉到他,化作坚韧而温柔的情感丰盈她。
啊,她能想像相爱两百年的感觉了,与他并肩,爱至最终。
“那…往后的两百年,叨扰了。”她明媚的眼眸终于
出一点点笑意“还请你多多指教,祭师先生。”
他凝视她,目光与她深深纠
,沙哑道:“我很乐意。”然后他低下头,吻住她粉红
瓣。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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