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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龙凤琴 3
  方国涣道:“惟此百余枚天星棋书足矣,在棋上已让人先,此为棋中至宝,平常之局自不用它。况且高手对局,百书足矣。另外此种天星棋书手感奇特,临枰对弈之时,可增加人的妙思,提高人的棋力,如持珠玉与石书相对,故自生出无有奇着不落此书,若下此书,必生出妙手之神感来,尤增棋境。”冷飞凌听罢,惊叹不已。

 方国涣随后道:“今幸遇冷大哥于黄山,闻见这龙凤宝琴,为示小弟的敬意,但送一枚天星棋书于龙凤琴罢。”冷飞凌自是大喜,谢过方国涣之后,抬手将那枚天星棋书置于龙凤琴的龙头正额上,轻轻点按,竟将棋书凹进龙额内两分,牢牢的嵌在了琴上。方国涣见冷飞凌随手棋入琴,不由赞叹道:“好力道!”当冷飞凌收手再看时,与方国涣同时一喜,这一枚圆润刚亮的天星棋书点在龙凤琴的龙额上,似把那龙头点活了一般,活灵活现,昂飞,令整张龙凤琴大增神彩。

 忽然间,龙凤琴不弹自鸣,琴弦间隐隐出潜龙低之声,随又有舞凤高鸣之音相合,清音极是悦耳。方国涣闻见,不由大是惊讶。冷飞凌一旁笑道:“这是龙凤琴在向方兄弟你致谢了。”方国涣愕然道:“竟有这等奇事?”冷飞凌道:“世间宝物,皆有灵。”

 就这样,方国涣应冷飞凌所邀,便在黄山紫石峰住了下来,二人谈琴论棋,立成倾心知己,尤是相见恨晚。闲里间,冷飞凌引了方国涣遍游黄山诸峰,尽览山中秀,食野果,饮清泉,悠然自得,恰似神仙道侣。

 这一,二人游至光明顶,冷飞凌即兴一曲《云天雾境》,以抒二人知音相遇之情。方国涣负手临风而立,远观云海,琴声悠扬处,云海翻涌,团团滚动,彼腾此跃,漫无涯际。偶见峰尖似屿,时隐时现,寻而不见。忽觉琴音一变,极轻极柔,至悠至远,雾游云飘,似静似止,若走若停。曲韵随风又转,云海幻形,鸟兽相变,楼阁互移,时出万物形态…方国涣心神两,茫茫然意浮云海,苦乐皆忘,如在梦里一般。

 方国涣留居黄山半月有余,虽忘情于山水之间,仍心挂于李如川棋上事。这,便向冷飞凌辞行。冷飞凌心中不舍,但知方国涣志在游棋天下,不便挽留,便负了龙凤琴亲自送方国涣出黄山。遇一溪水,向岸边渔家借了一条小船,划入溪中,然后收浆任其自,以做最后一别。时入初秋,天高云淡,万物显出一种清幽萧之气来。

 冷飞凌扶琴舟头,曲歌《秋风辞》,以送方国涣。《秋风辞》为汉武帝刘彻所作,当年刘彻巡行河东郡,在汾祭祀后土之后,泛舟汾水与群臣宴。时值秋令,景萧瑟,不乐极生悲,哀叹盛年难再,即兴而作此辞。冷飞凌曲合辞意,高歌而出,尤生忧壮之境,其辞为: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兮扬素波。箫鼓鸣兮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曲壮歌忧,冷飞凌自是唱出了依依难舍,两不相忘之情,尤有悲伤之感。更唱出了人生苦乐无常,相见时欢乐,离别时忧伤,寄予了方国涣当珍惜少壮时光,告诫了人生易老的真情厚意。方国涣含泪倾听,望水叹然。然而当冷飞凌唱至“怀佳人兮不能忘”一句时,方国涣忽感其曲异声颤,似此辞句出了冷飞凌心中怀念一女书的真情实感,透含着一种凄凉无奈与万般的懊悔之意,把送友人之情与思恋佳人之感,曲合歌融,真情唱出。方国涣境感化通曲辞之意,心中不由大是惊异。

 方国涣闻冷飞凌辞曲中有异,似有儿女情长情,心中不由暗惊讶。冷飞凌此时曲静歌停,黯然无语,别有一番的感伤。方国涣拱手谢道:“冷大哥曲高意深,实令小弟心中感然,不过…”方国涣迟疑了一下道:“不过小弟闻冷大哥辞曲之中,别有情思,可有恋佳人之意否?”

 冷飞凌闻之,脸色大变,尤呈懊悔之态,自是忆起了一段往事,令他追悔莫及。

 沉寂了片刻,冷飞凌这才长叹一声道:“方兄弟真不愧为我冷某的知音,神通境感我曲声歌意!”此时,冷飞凌双目中忽呈现出一种无限的喜悦,沉浸其中道:“不错,冷某适才想起了一位才双绝的女书,她藏在冷某心中许久了,曲即思,抚琴自念,实不能相忘。”方国涣闻之,诧异道:“此女书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冷大哥为何不去寻了来,以致有这般相思之苦?”

 冷飞凌摇头叹道:“可惜,冷某与此女书仅有一面之缘,实不知芳踪何处寻觅。”方国涣惊讶道:“原来冷大哥是一单相思!”冷飞凌感慨了一声道:“当今天下,能神通意会,境感心知冷某琴音者,除了方兄弟之外,还有一人,便是那位但有一面之缘的女书。也罢,方兄弟即能知我心曲,为我知音,此事就全说了罢。”

 冷飞凌随即道:“两年前,冷某负龙凤琴云游天下。一天傍晚,旅居客栈中眠时,龙凤琴忽自鸣极哀之音,感至亲患难,心知家中有变,连夜急回。赶至黄河岸边一渡口时,因黄河水涨,夜不能渡,便阻留在岸边一石壁上,以待天明。因心急苦,便抚琴自。忽一琴声从一艘泊船内飘出,竟与我曲音相应,那船中弹琴之人以意入琴声,问我曲调之中何以如此烦躁?冷某闻之,心中大惊,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能与我曲意相通者。细闻其琴声,音悠曲清,韵极幽雅,含有脂粉之气,惊其为一女书。便重调丝弦,与那女书以琴声互相问答。”

 方国涣闻之惊讶道:“这岂不是司马相如与卓文泡以琴声相知一般?”冷飞凌道:“他二人在琴上只不过感之以声,会之以趣罢了。而那船中女书琴艺竟达无上妙境,与冷某心境相通,神感意会,不语而知。”

 方国涣闻之,心中惊异道:“这种琴上互达妙境,通以声息,有如对语般的微至灵的音律感应,我自家可领会不来的。看来冷大哥与那位奇女书在琴艺上都已达通神入化之境,琴心相知,以音律互递,用心曲说话罢。”一时间称奇不已。

 冷飞凌接着又道:“我二人抚琴遥对,音传曲诉,方知那女书为过往客商之女,夜泊在此,闻冷某琴声惊为知音,故琴相应,曲音问答之中,互述敬慕之情。冷某当时对那女书如此精通音律,琴艺已达化合之境,几与冷某的琴上功力同,敬佩之余,意入曲中,睹其芳容。其琴声忽断,不再遥应,冷某心中大悔,忙送曲音,对冒失之举,以表谦意。许久,但见那泊船上轻启一窗,一盏明灯高挂其上,一红衣女书临窗而立。冷某忽见之,惊为天人!”冷飞凌说到这里,自沉醉在一种幸福喜悦之中。方国涣见了,心下惊讶道:“何等模样的女书,竟能使冷大哥这等世外高人心动?”

 冷飞凌这时缓缓而又深情道:“自望见那女书第一眼,冷某便心神惊震,没想到天下间竟有这般美颜绝的女书,言不能述其容,语不能喻其貌,便是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合参一起,也不能过其十分之一二。”说到这里,冷飞凌尤显得醉异常,似又回到昔日黄河岸边一般。

 方国涣望着冷飞凌兴奋的神情,心下惊讶道:“冷大哥情真意切,世上真有让冷大哥这等境界极高之人而心动的女书吗?”

 冷飞凌奋然之余,慨叹一声道:“也许让方兄弟见笑了,当时这位才奇绝的女书,已是令冷某怦然心动,爱慕至极,惊为天仙降临,一时间看得呆了。那女书见冷某有些失态,嫣然一笑,收灯合窗,自隐不见。冷某当时按住惊狂之喜,抚琴送曲,表述爱慕之意。那女书似也心动,琴相应,诉其随家人远涉,此时不便相会,三个月后,其船还会复经此地,示我倘若有心,可在此地候她,只要不负约,重逢之,可两下同了心愿,冷某欣然以琴声应之。不觉间天明水落,那泊船便拔锚而去,待其不见踪影,远逝天边,冷某才寻船渡河。一夜所经,如梦幻一般,不敢定其真假。”

 冷飞凌接着又道:“后至家中,才知当地大闹瘟疫,十室九空,死人无数。虽疫情已过,然家中老幼,母兄弟侄尽染毒而亡,惟老父尚存余气。悲痛之余,悉心照料家父,失亲之痛,时扰心神。不逾数月,父也亡去,殓骨葬于黄山。”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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