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带着
心的期盼和装载不下的复杂情绪,尹千负率领着手下来到了宋家。
老管家惊见家门前来了一队人马,连忙出去
清状况。
“诸位大侠,不知有何指教?”他也不懂江湖礼数,只拼命打恭作揖,就怕来者不善。
“瞎了你的狗眼!连尹府主人也不识,白活了这把岁数。”不等尹千负开口,一名手下便忍不住谩骂起来。
尹千负横了那名手下一眼,吓得他缩了回去,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
“你是这儿的管家?”尹千负冷眼望向老管家,沉声问。
“是,我…不!小的正是,但不知尹少爷移驾至此有何贵干?”老管家——伉伉,深怕祸从口出。
“我不想殃及无辜,只想来找回我要的人,让开!”尹千负率先登堂入室,其余的手下也谨慎的尾随在后。
管家一时没了主意,连忙奔了进去,向宋老爷和荆士岩通报一声。
尹千负便在大厅里等着与他们相见。
“不知尹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
,还请恕罪。”宋老爷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出来
接这个了不得的贵客。
荆士岩随后而至,从众中,一眼就看出谁是尹千负,因为他是个天生的王者,尽管外表平静沉稳,但他凌厉的眸光仍见毕
的锋芒有种迫人的气势。
“我不想赘言,只要你
出慕容雪,我是不会多加为难的。”尹千负在雕花椅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答复。
“是,慕容姑娘的确住在寒舍,小人这就叫人…”
“义父!”荆土岩立刻阻止了宋老爷此等畏于权势的作法,大有与尹千负对抗到底之意。
“姓尹的!你真当杭州城没有王法了吗?雪儿并非你的
脔,当初你花了多少银子买下她,我如数奉还便是。”他的叫嚣惹得尹千负的手下个个紧握剑把,待他再多说一句,便将剑出鞘,砍他个碎尸万段。
尹千负竟意外的没有恼怒之
,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是何人?”
“荆士岩,雪儿的丈夫。”荆士岩加重了语气,存心惹他怒急攻心,说不准会来个血气逆行而亡。
他的确不了解尹千负,听闻此事后的尹千负竟淡然处之,甚至还他一记轻视的眼色。“难道你不知我尹府中人惯做的便是
打鸳鸯的恶事吗?”他这话倒是打趣了大爷与凌月那件陈年旧事。
不等荆士岩再多说一句,尹千负便长驱直入,朝宋家内院搜人去。
宋老爷与下人们皆不敢稍加阻拦,荆士岩想冲上前去与他拼命,却让他的手下拔剑搁在颈上,动弹不得。
***
宋家宅子虽大,但以尹千负的身手,想找个人易如反掌。他命手下在大厅候着,另派两人在宋家大门守着,不许闲人出入。
他独自在院中寻觅,发觉其中一间厢房飘来阵阵香气,正是慕容雪钟爱的麝香味。
“雪儿,我找得你好苦。”他苦笑着自语,一刻再也无法等待,旋即推门进去,绑架他的心上人。
方从小睡中醒来的慕容雪
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何事,正想用木麝香片与玫瑰花瓣浸泡出的水洗脸,就让莽撞闯入的他给吓得呆愣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错愕的不只是她,当尹千负看见她竟是大腹便便的模样,骇人的怒火立即蔓延了他全身。
“你竟以此种方式报复我,你…怀了那小子的孽种!”
慕容雪以为是宋老爷出卖了她,但毋需太意外,这是迟早的事。
“是,我甘愿为他生儿育女,你不早知道我曾与他私定终身?如今我和他在杭州重逢,我自然跟了他。”言及至此,这才惊醒似的叫着:“你们已经见过?他如何?你是否对他不利?”
自负的尹千负一直不把荆士岩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个对他微不足道的人竟能博得她全部的注意与关切。“你多关心他一分,他活命的机会就少一分。”
慕容雪的心好痛,没想到他如此轻易便怀疑她的贞洁,她岂是这般人尽可夫的下
女子?不!他曾以“下
”二字骂过她的,他把每个女人都当成凌月那般猜忌。
“你打算怎么处置士岩与宋家人?他们全是无辜的,你尽管冲着我来好了。”她就怕他拿不相干的人
愤,如果可以,她愿一力承担所有责任。
别离了这些日子,她丰采依旧,她的一切仍然让他着
,可她却彻底背叛了他,竟甘愿为别的男人开枝散叶,将往日两人的情意投入江洋大海。
她该被千刀万剐的!
“宋家人的命我不要,但那小子对我出言不逊,又搞大了你的肚子,不将他剥皮拆骨难消我的心头之恨,你要再为他求情,我要你腹中
种陪葬!”
慕容雪不愿荆士岩因她赔上一条命,情急之下便
口而出:“这孩子其实不是…”话才出口,她连忙咽了回去。他不配当孩子的爹,她不会告诉他真相的。
尹千负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揪着她问:“为何
言又止?说下去。”
“孩子何辜?你不能让他一出世便没了亲爹。”慕容雪赶忙改口。
尹少负已无心思发觉她情绪上的怪异,
鲁的抓起她纤细的手腕,强行将她带走,让她连收拾爷爷牌位的机会也没有。“跟我回去,回去后再好好治你。”
慕容雪白知敌不过,只得乖乖被拉着走,尽管他失控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她仍强忍痛楚,不让自己软弱的叫出声。
***
尹千负果然放过宋家所有人,唯独荆士岩逃不过噩运,被他的手下押走。宋老爷想为他求情,贪生怕死的个性又让他迟迟开不了口,只得在荆士岩被带走后,与老管家相视,悲痛的滴下泪来。
回到尹府后,荆士岩被关入飞龙帮的大牢,慕容雪则被软
在暖玉阁内,一举一动皆受人监视。在尹千负还未想出该如何对她时,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阶下囚。
善体尹千负心意的柔卿特以送茶水为由,来到暖玉阁探视慕容雪,门外的守卫虽为难,可也不敢违抗,只好让她进去。
“老天,你当真有孕在身!雪儿,对我毋需隐瞒,告诉我,这孩子的确是你与那荆士岩所有?”柔卿不相信她会轻易变节,她拥有刚烈的
子,这辈子认定的该只有一人才是,除非她撒谎、
慕容雪对尹千负的下一步很担忧,以前她可以不惧任何事,但如今她身上背负了另一个生命,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孩子的性命。但万一他气极了,下了格杀令,她该怎么办?翻供吗?他不会信的。
如今已骑虎难下,她只得继续这个谎言:“孩子姓荆不姓尹,这是千真万确之事,你不要再追问了,我的回答都一样。”
“我知道你心烦,也不拿此事烦你,只告诉你,凌姐回来过,向少主要个清白,少主没杀她,如今她已回老家为丈夫守墓去,你没能见她一面实在可惜。”柔卿想以此赞扬尹千负的仁德之心,或许能达到为他美言的目的。
“真有此事?”慕容雪不相信凌月竟有胆量再回尹府,更不相信尹千负也有慈悲为怀的一面。
柔卿便将细节告知她,了去她心中的挂念。“要不是她,你与少主哪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原来是她…”慕容雪这才知道这一切竟是凌月的好意,且不管她如何得知自己的下落,慕容雪只哭笑不得,不知她这是在报恩,抑或已
巧成拙?
“雪儿,恕我多事,我不明白,你为何离府出走。难道是因为少主为了凌月之事让你受苦,你为了睹气,才用如此绝情的方式对他?”这个疑问困扰柔卿许久,要再不解开这个谜,今夜她恐怕又要目不
睫的独言苦恼
“你是他的贴身丫环怎会不知,他下令赐死我爷爷。你说,他丧心病狂的做出这种事,我还能若无其事的服侍他吗?”慕容雪才平复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
这是谁存心兴风作
,造出这般可怕的谣言?柔卿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这下总算守得云开见明月,可当面与她对质、澄清。
“这我可要为少主喊冤了,他百般怜惜你,你竟相信他会做出伤你至深的恶事,或许少主当
真是一时失言,害得你爷爷受不了打击而与世长辞,但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意外,是谁说的赐死?太离谱了!”
这些话着实重创了慕容雪刻意建立的仇恨之心,她以为她真会恨他一辈子,可才这么几句话,她的决心便崩溃、瓦解了。
“柔卿,你…你让我无所适从,你说的句句属实?”她不顾手腕的疼痛,紧抓着她,向她要个保证。
“我发誓,我说的一字不假,我不知你听了谁的谗言,竟相信少主会是这般为人。”
是杜若音…慕容雪惊觉自己一时不察,竟着了她的道,好个攻于心计的女子啊!
“柔卿,你做做好事,替我找少主去,我想见他!我…必须立刻见他!”慕容雪激动不已,气弱的跌坐在椅上,
个肚子对她是种考验,过于起伏的情绪更让她不胜负荷,然而她的内心远比她的外表刚强,若非这样的脾
,她根本撑不到今
。
柔卿见她神色紧张,知道这事定不单纯,便刻不容缓的替她请求尹千负前来相见。
***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对于慕容雪求见,尹千负倒是一脸的狐疑。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进来打扰。”尹少负来到暖玉阁,劈头便对柔卿及其他下人吩咐道。
踏人房内,关上房门,他摆出了一副老大不愿意的神情,对着陷入沉思的慕容雪说道:“何事找我?求我饶了那小子的狗命,门儿都没有,如果不为别的事,我不在这儿磨菇了。”说完,便作势要走。
“且慢!”猛然回神的慕容雪在
如杂草的心绪中理出个脉胳,忙不迭唤住他。“我爷爷…怎么死的?”
尹千负忌惮一下,回过身来,随口回道:“受了我言语上的刺
而去世的,想为他报仇,不如我给你个机会。”
这就是了,他果然不是虺域小人,爷爷的死全是天意,她怎会因此恨他?这果真是个荒唐可笑的误解。
“不!是我糊涂,误会你了,我一直以为是你下令赐死他的,所以才愤而出走,幸好柔卿澄清了一切,否则我俩儿岂不要一辈子各自心碎?”
闻言,尹千负静默的思忖了好一会儿,脸上没有误会冰释的喜悦,竟是让人失望的冰寒。
“原来是出了岔子,我知道了。”他并未用任何柔情话语与她互道别后相思,更没有庆幸得来不易的破镜重圆,只平淡的应付一声,便
离去。
慕容雪恍然明白他的冷漠从何而来,及时叫嚷着:“这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骨
啊!”
尹千负止住了脚步,背对着她呆立原地,一会儿竟天大笑着回过身,鄙视的望向她:“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全荆士岩和你的孩子吗?若说到耍心机,你道行还太浅。”
她就知道现在解释,他一定不信,甚至以为她心怀不轨,可这是事实,不说实话还能怎么着?
“是真的,我和士岩什么也没发生,他为了维护我的清誉,才仗义当了孩子的爹,至于我临盆的时
不对,是因吃了迟
丸所致,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取信众人…我什么都招了,眼下还能怎么扯谎?你还怀疑吗?”
尹千负是该信她,原本荆士岩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可一见到她为了荆士岩的生死牵肠挂肚,心中那股妒意就泛河成灾。
“单听你片面之辞不足为信,我会亲自向荆士岩问个明白。”尹千负深沉的说完,疾行离去。
房门被无情的关上,她原本重燃希望的心旋即又跌落谷底。一切不是早该雨过天晴了?为何仍布
乌云,遮得她眼前黑漆一片…
***
天知道尹千负必须花费多少气力才能压抑
心澎湃情感对她冷言冷语、不闻不问,如今他才知两人之间的误会,竟平白换来一场别离,可此刻早与误会不相干了,他只怀疑她对他的忠诚,就算她对荆士岩恪守男女分际,但他看得出荆士岩对她有了爱恋,更怀疑他是否能发于情,止乎礼。
方才柔卿来为婉秀求了半天情,尹千负才下令释放
受牢狱之灾的婉秀,顺便要罗祥亲自提解荆士岩至尹府,他要好好审问他。
罗祥押着荆士岩来到偏厅后便退下,这是尹千负的意思。被囚
在牢里数
的荆士岩受遍了炮烙、鞭打、夹
等刑罚,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见着尹千负,却直
的伫立在他面前,死也不肯下跪。
“你对我很不服气?”尹千负能够解读他的表情,一语道中他的心事。
没错,倘若功夫到家,荆士岩定会与他
斗到底。
“废话少说,你找我来不是为了问这一句吧!”反正早已豁出去,荆士岩大可恣意无礼。
尹千负自然也不想与他废话,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雪儿已向我坦承了所有事,原来她误当我是她的弑亲仇人,她大概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至于祸首是何人,我不想追究。我只要你老实说,你们是否已有夫
之实。”
慕容雪招出实情了?荆士岩犹如当头被人重重敲了一记,没想到她归附尹千负之心如箭,是这般斩钉截铁,如同当初她出走时下的决心一般。
不!他不愿就这样失去她,若他附和了她的说法,岂不马上全盘皆输?他想争取她,怎可让尹千负专美于前?
“若无夫
之实,哪来她身怀六甲之事?我在她穷途末路时照顾她、安慰她,或许她对你余情未了,但她是我荆家的人,孩子姓的是我荆家的姓,这些铁般的事实改也改不了。其实,她会矢口否认也无可厚非,谁让她心思仍摆在你身上?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将我的
儿拱手让人!”他说得正气凛然,言语之间也无懈可击,挑木出什么毛病。
尹千负阴沉沉的脸色似乎正在盘算他话中的可信度,许久未开口。
两个男人就这样敌视对方,彼此不再对话。半晌,尹千负才厉声喝道:“来人,带雪儿来见我!”
***
在房内一直如坐毡的慕容雪,从听见尹千负与荆士岩单独见面时,一颗心就没放下过。这会儿,下人们又奉命带她上偏厅去,她的心思更是忽上忽下,没一刻安稳。
她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但厅内的气氛却凝重得骸人。
“很好,你们当面对质吧!”尹千负像是隔岸观火,一副等着看她如何是好的模样。
慕容雪想不透他是何意,茫然的眼神投向荆士岩。“士岩,你快说出实情,我已经说了,你只消替我当个人证便成。”
荆士岩刻意避开她那教人心神摇曳的容颜,就怕自己会心软。他认定自己撒谎是为了她好,像尹千负那种霸王似的人,只会给她委屈受,哪会给她什么幸福?
“雪儿,你好傻,放着眼前这个爱你的男人不要,一心一意只向着他,但现在为时已晚,你既已跟了我,连孩子都有了,为何还执意回到他身边?他不会珍惜你的。”
“你在胡说什么?”慕容雪不相信他竟会睁眼说瞎话。他不是会撒谎的人,瞧!他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一下。
“我知道,那时你大概认为你们此生情缘已断,伤心不已的你,才会决心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但我不在乎,总有一
,你会发现我的好处,咱们夫
俩可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这辈子就自私这么一次吧!荆士岩不认为自己使的是什么坏心眼,尹府这种复杂之地本就不适合淡泊名利的她,他想带她远走高飞,或许回济南,抑或任何一个能够让他们一辈子安稳快乐、双宿双栖的地方,他信不过尹千负的为人,所以决计不放手。是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士岩,你…你怎可颠倒是非?我的事只有你清楚,你为何不帮我,反而编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说辞诋毁我,你…存心让我恨你吗?”慕容雪百思不解他的意图。一直以来,她信赖他,当他是自己人,可此刻他的背叛真让她痛入骨髓,明明受冤却无力澄清。
荆士岩硬了硬心肠,不理会她的伤心断肠,转而向尹千负请求:“尹少爷,你是人中翘楚,更为一帮之王,该有泱泱气度,不该为难咱们这种善良百姓,好不好你施个恩惠,放了在下与拙荆。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你若夺人
儿,传出去也不是件光荣事。”他的态度一下子客气起来,希望能在理智清醒的状态下达成协议。
一切都完了!慕容雪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只得紧咬下
,
腔愤恨无处发
,被动的等着尹千负来安排她的命运。
一直不发一语的尹千负,此时眼神是危险的,脸色充
憎恨,一双拳早巳握得密不透风。
“此事等孩子生下再说。这期间你毋需过问任何事,我让罗护法当你是宾客般对待,以免不知情的人真当我欺
你了。”尹千负不给他再发言的机会,唤来下人将他转
予罗祥。
荆士岩被带走了,然而风暴尚未过去,慕容雪必须面对的是尹千负未知的情绪。
“你还有什么话说?”尹千负从齿
间进出这几个子。
“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慕容雪的心冷了,什么也不想强求了。
“你就在暖玉阁里给我好好反省。”尹千负并未对她施予什么暴力,他理不清自己的爱恨,不如暂且逃避吧!
慕容雪的心早碎成片片,在回暖玉阁的途中,终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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