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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都特区某道斜斜山径旁,有一个叫做山麓技工学校的地方,没有权限发文凭,却已经成为联邦最难进的技工学校。(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这间技工学校从来不打要学什么来什么之类的广告,甚至从来不进行公开招募,普通学生想要进校就读却十分困难,因为这间学校每年为一学习程,每程招生名额为一百名,东林大区就直接分去了一半,而西林大区则是分去了三分之一。

 更关键的是,传闻中联邦三大机动公司对该校毕业的学生根本不进行任何考核,便会直接高薪特聘

 山麓技工学校之所以如此热门难进,除了三大机动公司间接给出的实力认证之外,还因为学校拥有十几名非常优秀的机修电子专家,更关键的是,这家学校拥有一名非常著名的名誉校长。

 今年学校季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因为传闻而心情激动的学生们迟迟没有看到那位名誉校长,不开始怀疑传闻的真实,某种躁动失望的情绪混杂积累,到了这天上午终于暴发。

 穿着山麓技工学校修理服的学生们,整整齐齐走到操场上,高举着用单油墨写成的标语,宣布罢课,向着教学校挥舞着愤怒的拳头,用稚或者变声期难听的声音吼叫道:

 “我们要见校长”

 “我们要见名誉校长”

 “强烈抗议不公平对待要求拥有与前期学员相同福利”

 “我们要看简水儿”

 “我们要看简水儿”

 …

 …

 听到鼓噪和口号,操场旁的保安室里走出几名保安,平时那些保安天天就在那儿抽烟喝酒打牌,看上去就像是一堆老了的烂货,学生们根本毫不畏惧,轻蔑地看着他们。

 那几名保安倒也老实,根本没有进行任何言语上的恐吓,而是直接后歪歪扭扭别着的警向黑的学生们冲了过去

 啪啪啪啪啪啪

 起始还有强悍的学生试图组织同伴反抗,然而根本没有想到,那些看上去像废物似的保安,竟然只出动了三个人便打的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不到五分钟,操场上便躺倒了一百名呻的学生

 “他**,不,他嘀的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不要忘记进校的时候你们可是签了军事管理条例的要换成当年在战场上,老子岂止会打到你们头破血,直接就让你们伤筋断骨,卵暴折”

 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抚摸着头顶隐现花白的寸头,脸色狰狞剽悍冷酷,举着手中警咆哮道:“以后给我记住了咱这学校除了名誉校长出名,我们保安部也很出名你拉一个师来和我干干”

 始终在旁边沉默旁观的白玉兰微微一笑,伸出夹着烟的指尖轻轻挑起额前终于可以起的发丝,向依然处于暴怒状态中的熊临泉轻声细语说道:“你都什么年纪了,脾气还这么暴。”

 熊临泉扔掉警,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保安制服,愤愤不平走了回来,说道:“每年都听着不同的兔崽子喊着要看简水儿,那可是咱大嫂,谁能不生气?”

 白玉兰低头看了眼有些旧的军用手表,说道:“时间到了。”

 …

 …

 山麓技工学校名誉校长简水儿确实不在,她现在在开往左天星域的联邦战舰上,做为联邦最新型企业号战舰的名誉舰长,她此行前往帝国担负着比足学生追星冲动重要太多的任务。

 联邦与帝国的第二轮谈判即将正式展开,当年的国民偶像少女摇身一变成为联邦方面的谈判代表,做为怀夫差皇帝心中最深的那刺,她主动请求担任谈判代表,就是要看看帝国的底线在何处。

 除了判断对方的诚意与退让底限,简水儿此行也是想去替父亲最后去看一眼他的第二故乡,她自己的第一故乡,她还想看看那位一直未曾见面的公主殿下,想知道姐妹相拥时的感觉。

 …

 …

 山麓技工学校正式校长南相美女士,走进大会议室,看着下面那些绑着医用绷带哀鸣一片的学生们,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秀丽的面容上神情动人。

 “大家想见名人的心情可以理解。”

 她对下面的学生们温柔说道:“今天为大家特意请来的物理学客座教授就是位真正的大名人噢。”

 学生们其实很喜欢这位秀丽漂亮而且温柔的女校长,之所以去操场上嚷着要看简水儿,除了确实很好奇那位隐退多年却依然是父母饭桌闲话主角的大明星,更多还是青春期男孩的冲动作祟。

 然而听着校长的话,他们仍然险些起哄,心想这么个破学校居然还好意思说客座教授,只是忽然想起那些保安才没敢嘘出声来。

 “今天为大家上物理课的客座教授是果壳机动公司的独立董事,MX系列机甲的双主设计师之一,最年轻的联邦科学院成员。”

 南相美认真地宣读完这些前缀,然后满意地看着下方一片死寂的学生们,微笑温柔说道:“让我们热烈商秋老师。”

 商秋从教室外走了进来,依旧戴着全框眼镜,凌乱头发用铅笔随意扎在脑后,穿着身果壳工作服,看上去就像刚下现场的工程师。

 她看着台下的学生们很敷衍的随便笑了笑,直接掀开讲义教材,低头说道:“我很忙,所以只是隔一两个月偶尔过来帮帮忙,所以客座倒也没有说错,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不要问我,问我我也没时间回答,自己去查教材,或者继续不懂。”

 很强大的气场,很潇洒或者说嚣张的出场,然而台下那些正值青春逆反期的学生们却没有任何反应,完全呆住了。

 他们张大嘴望着台上那个女教授,做为专研机修的学生,当然知道商秋是谁,那可是和许乐齐名号称机修界神一般的存在她当然是大名人,特别是先前那一低头的风情,真的很大

 另一边南相美校长抱着手册走出教室,看见那名中年男人捧着碗炮到稀烂的泡面在吃,不由蹙起了眉头,叹息着说道:“李小山老板,做为学校校长,我有责任提醒你,既然是专供学生的校内小卖部,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把酒卖给他们了?”

 当年的山麓百货商店老板李小山,听到这句话后作势便要摔掉泡面碗,愤怒说道:“是谁用围墙把我家的便利商店直接围进了学校的?那我只好成了这间破学校的小卖部,想让我不卖酒行啊,你让许乐回来把这面围墙给拆了,让我家店再挪出去。”

 南相美痛苦地捂住额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乐坚持要把那家不起眼的便利商店圈进校园,更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她只是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更多的问题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刚刚走到楼梯处,她又被一名气质不凡的男人拦了下来,那位男人微笑问道:“你好,请问您是南相美校长吧?”

 “我是,不过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南相美皱眉盯着他,心里想着保安部那些大爷们,就算是要去扫墓是不是也应该至少留一个人下来?

 “我跟着商秋一起进的贵校。”那位男人微笑解释。

 南相美放松了下来,疑惑问道:“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今天没能找到许乐,所以有几句话想麻烦南相美校长转述给他,请您告诉他,我就是那个因为他当年从帝国归来而失去新娘的新郎官,而我在年前已经正式加入了青龙四科,如果他始终对商秋不放手又不肯负责,那么我会去追求张小萌女士。”

 南相美掩着嘴,欣赏望着他赞叹道:“这招可真够狠的,而且你的情报工作做的真不错,不过您得留个姓名吧?”

 男子微笑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表哥,姓曹名聚仁,我的父亲就是很早便离开曹家的那个曹秋道。”

 听到那个名字,南相美掩在上的手再也无法放下来。

 然而很明显今天山麓技工学校的麻烦并没有结束,只见学校门口一片烟尘,十几辆墨绿色军车呼啸而入。门房里的七组前队员山炮同学面对数十名荷实弹的特种兵也敢上,但当看清楚最前面那辆军车里的小祖宗时,顿时陷入了绝对沉默状态。

 校园里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商秋都忍不住走了出来,她和南相美并肩站在栏边,看见那位从军车上跳下来的女孩儿时,忍不住互视一眼示意你上,然后发现没人愚蠢时只好一起走了下去。

 从军车上跳下来的女孩儿是钟烟花,她此次专程从西林赶来首都参加联邦新总统就职典礼,自然不可能不来这里。

 当了好些年的钟家家主,年过二十的清丽少女现在已经成了正经的大美人儿,只是成稳重这些词好像和她还是没有关系。

 “两个嫂子,那个禽兽不在学校?”

 商秋和南相美同时皱眉,商秋倒不在乎她称呼许乐为禽兽,只是不愿意被她叫嫂子,南相美倒是被这声嫂子叫的心里极甜,听到她许乐为禽兽却不干了,恼火说道:“你怎么能说你哥是禽兽。”

 钟烟花抿着儿吹了口气,把额头上的西瓜刘海儿吹的飞了起来,嘲笑说道:“一帝国人霸占了这么多漂亮联邦姑娘,不是禽兽是什么?”

 南相美无语。

 钟烟花笑嘻嘻地走到商秋面前,毫无预兆地伸出食指,便向她鼓囊囊的部戮了过去。

 商秋根本不怕她,而且早有心理准备,直接一把掌挥开,训斥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

 “好奇嘛。”钟烟花眼睛笑的眯成两眉弯月,蹙着的眉尖却散发着无尽不甘意味,幽怨说道:“我怎么就长不出来?”

 商秋平静说道:“我的部和我的头脑一样,都属于天才范畴。”

 钟烟花伸手掀开再次垂落的刘海儿,恼火说道:“就算我不能嫁给那个禽兽,怎么说我也是你们小姑,能不能客气一点,不要总这么打击少女脆弱的自信?”

 “而且你们不要忘记,我比你们都年轻,你们都快要老了…好吧我承认你们现在确实看着不怎么老,但你们肯定会比我先老”

 然后她转向南相美教育道:“南相姐姐,我也曾经在你家庄园里有过一段美好时光,我必须提醒你,你的子太弱,要和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抢吃,可得狠一点儿啊”

 不等商秋和南相美罕见的同时发飙,钟烟花摊开双手,做无辜状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哥去哪儿了,有没有人告诉我?”

 …

 …

 S3畔山区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庙宇,黄檐圆柱粉墙,前皇朝风格极为浓烈,依旧穿着淡麻衣衫掩着身躯的邰夫人,眼角比当年终是多了几丝皱纹,她的手中握着细长的尖刀,将菜板上的洋葱如同此时层层叠叠的心情一般尽数切碎,然后用指尖细细撮起,均匀地洒在刚煎好的新鲜羊排上。

 邰夫人忽然觉得很疲惫,喃喃轻声说道:“他不肯再吃药了,他也不肯要个孩子,他非要离开,那我这么多年的辛苦究竟算什么,我究竟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取过那盘洒着洋葱屑异香扑鼻的羊排,那人傻呵呵笑着说道:“我还是喜欢吃妈妈你做的葱爆羊。”

 邰夫人转过身去,紧紧搂住那个比她还要高、眉眼间带着憨稚之意的青年,不知道是切洋葱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了下来。

 她泣着说道:“就连他也走了,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

 …

 …

 首都郊区某处秘密空港外,望着消失在云层里的那艘黑色飞船,许乐下意识里眯了眯眼睛,摸了摸左手腕,那里只有手镯已经没有了简水儿送给自己的手链,低声喃喃道:“都走了啊。”

 邹郁安静站在他的身旁,手里轻轻拈着一朵红花:“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祖星,虽然现在有星图,但那艘飞船肯定没有当年的飞船先进,宇宙浩翰凶险,谁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都是投奔理想的人,在死亡到来之前能够为此而付之行动,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许乐看着远处哭成泪人般的白琪,看着这名从ji女变成联邦第一夫人的传奇女子,忽然说道:“林半山发现自己没有赶上这艘破般,会不会也哭成泪人,然后把张小花和韩楚直接割了?”

 邹郁说道:“以他对去宇宙间审美的狂热爱好来看,极有可能。”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人想要留下,有人想要离开,有想要留下的却被迫离开,有想要离开的却无奈留下。

 她看着鞋前那几瓣花红,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保罗婚期还有二十几天,我后天就走,两个月后回来。”

 “要带人吗?李在道的残余势力,现在正在百慕大那边当海盗。”

 “不用。”许乐解释道:“通道这边有老东西帮忙看着,应该没事儿,通道那边进入帝国境内,没人会愚蠢到对我下手。”

 就在这时,他脑中忽然响起一道有些慌张和得意的纤细声音。

 “乐乐,老东西已经走了,通道这边现在由我来看。”

 许乐身体骤然僵硬,下意识望向天空,想要找到那艘破烂飞船的踪影,却哪里还能看得到,震惊问道:“菲利浦?你居然留下来了?不是说好了的吗?怎么换成老东西去控制飞船?”

 “他也很想去看看祖星现在是什么模样。”菲利浦的语气严肃认真起来,“联邦加上帝国,只有他在那边生活过,有回忆。”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笑,不再多想什么,寻找自己最珍惜的回忆是每个智慧生命最重要的权利。

 “我只是担心,老东西把宪章网络还给你,以你现在这种轻佻子,还有没有能力管好那些琐碎枯躁的工作。”

 “这有什么琐碎枯躁的?”

 菲利浦哈哈笑道:“乐乐那个老家伙一直不肯带你玩,我带你玩啊,找个时间咱俩并网,然后我帮你轻松地一统宇宙”

 许乐恼火回应道:“那种破事谁愿意干?”

 菲利浦明显怔了怔,然后尴尬回答道:“我看你亲生父亲亲生姐姐还有最好的朋友以前好像都喜欢干。”

 于是轮到许乐感觉尴尬,转而疑惑问道:“你今天声音怎么回事儿?感觉像是了氛气的人类。”

 菲利浦在他脑海中咳了两声,带着丝诡异的羞涩味道说道:“在接手宪章网络后,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许乐被这声音得有些头皮发麻,问道:“什么决定?”

 “我决定从今天起叫许飞。”

 “好,小西瓜知道后肯定很开心。”

 “我不是为了她改的名字。”

 “那是为了谁?”

 “当然是为了你”

 “啊?”

 “不明白?”

 “确实不明白。”

 “我所说的艰难决定就是,从今天起我决定成为一名女。”

 话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位穿着黑色礼裙的女管家,女管家正在极不自然习惯地拉扯着裙装,想要将肩带调整的更合理一些。

 许乐看着她那张只可能存在于想像中的甚至比简水儿还要完美的容颜,看着她那只可能存在于想像中的甚至比商秋更加人的玲珑身躯,震撼地舌发涩,半天后才想起来问道:“为什么?”

 女管家可爱地扶着,妩媚说道:“谁让你老是说人家总是自称老娘算不上男人,谁让你们给我取了个叫许乐的女孩儿名字横”

 许乐沉默片刻后回答道:“这确实是你的自由。”

 女管家微微一笑,然后深深鞠躬,用纤细的声音说道:“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生命真的很美好,所以我想用用别的方式来体会一下人类所认为的生命中最美好的部分,还请请多多指教。”

 许乐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惘然失措问了出来:“你疯啦?”

 邹郁疑惑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这段发生在他脑海中的对话,没有任何人知道,但对于神经第一的许乐来说,依然像被是无数道闪电劈中,被雷的外焦里

 面对邹郁的疑问,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指着远处驶来的车队情绪低落说道:“小西瓜过来了。”

 邹郁微微摇头,说道:“看见这个小祖宗,难怪你要呐喊。”

 …

 …

 向首都郊区银河公墓驶去的黑车中,许乐看着像无尾熊般抱着自己胳膊死不放手的钟烟花,无何奈何皱眉说道:“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能不能懂事些?听说你刚参加完新总统的就职典礼,当着李疯子的面就把火揍了一顿?”

 “怎么?你这个当爹的心疼?”钟烟花抬起头来,看着前排的邹郁问道:“郁子姐,你要说声心疼,我以后就不揍。”

 邹郁面无表情回答道:“你们小孩子的事我不管。”

 钟烟花看着她鬓角那朵红花,不知道低声咕哝了几句什么,在许乐身周的这些异当中,不知为何她最忌憧邹郁,大概是因为对方总是那般媚丽动人,偏气质又是清清淡淡,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便能把自己的试探攻击全部化为无形。

 “继续说打人那事儿,不要转移话题。”许乐训斥道。

 “邹火他欠打啊哥,那小子仗着疯子是他干爹就在会场里四处招摇卖狠,你说他才多大点儿?卖个萌也就罢了,居然卖狠,还卖到姑娘我头上来了”

 “那小子也不想想,我亲爹是疯子干爹,我哥你是他户籍本上的亲爹,无论从你这边论还是疯子那边论,我都是他干姑,他居然敢在我面前犯浑,那不是找是什么?”

 许乐说道:“在外面该管教的时候你确实应该管。”

 钟烟花发现他这时候好像有些情绪不宁,这可是非常罕见的现象,不由低声音疑虑问道:“脸色不大好看,出了什么事了?”

 许乐思考片刻后,看了一眼前座的邹郁,凑到她耳边低声音说道:”菲利浦坚持要我们喊她许飞。”

 “好啊,我取的名字。”

 钟烟花轻声得意说道:“咱们的小女孩儿终于长大成*人了。”

 听到她的反应,许乐微涩一笑把她口中小女孩儿的话转述完整。

 片刻死寂后,钟烟花愤怒地从座椅上蹦了起来,尖声叫道:“她疯啦居然敢跟我抢人”

 前排邹郁回过头来,看着这对今天格外古怪的兄妹,蹙起了眉头。

 …

 …

 很多年后,那艘经历了无数险境的飞船,终于抵达了星图最终指向的祖星,抵达了那颗由蓝海青林白云组成的美丽星球。

 比出发时更加破烂的黑色飞船破开大气层,依循探测设备的指引,降落在海畔一座高山上,这座高山非常奇特,临海一面晶莹光滑一片,有如整块玉石,明显是被某种极端高温瞬间融化而成。

 黑色飞船里走出三个穿着厚重防辐服的人,他们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山顶的岩石上,最后一辆自行探测车嘎吱嘎吱驶了出来。

 自行探测车迅速完成微粒采集分析,然后响起老东西机械的声音:“警报:此地辐值严重超标,会直接导致死亡。”

 “死就死吧,我难道还能活着回到上林?就算想回这艘破船也没能量飞回去了。能够亲眼目睹祖星的画面,能够看到这么美好的景致,能够死在这里,还有什么遗憾?”

 其中一人直接摘下了头盔,正是大叔封余,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仿佛永远不会变老的那张脸,此刻已经是沧桑不尽。

 身旁的帝国大师范也毫不犹豫摘下了头盔,当年那张俊美无双令所有雄动物妒嫉的面容,也已经多了无数道皱纹。

 他大口呼吸着山顶的空气,感慨道:“我和你们两个人不一样,这个星球不仅仅是人类遗民的祖星,更是我花家先祖的故乡,能够呼吸一口真正故乡的空气,我想先祖都肯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邰之源没有下头盔,他用虚弱的声音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始终就在想,既然你家先祖能够在祖星生存,那说明现在的祖星已经能够适合人类生存,那为什么辐还这么严重?”

 “对啊。”大师范蹙眉说道:“我已经在辐中这么久,还呼吸了这么多口空气,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封余大叔望着那台自行探测车,冷冷一笑说道:“那就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台废物电脑又算错了。”

 自行探测车内响起老东西机械而毫不示弱的声音:“如果没有废物电脑,只凭一个自称天才的废物指引,我们永远无法抵达这颗星球,同时我想提醒你,你被我驱赶了数十年,实在没有太多资格在我面前骄傲。”

 “你有本事就逮住我啊,废物电脑。”封余大叔嘲笑道。

 很明显,在漫漫宇宙航行过程中,飞船上充斥着这种刻薄敌对的讨论,所以无论是帝国大师范还是邰之源都没有任何反应,说起来用整个生命去抗争宪章光辉的封余,人生最后的时光竟然是和宪章在一艘飞船上共同度过,命运的安排确实很奇妙。

 邰之源下了头盔,然后缓慢的解下防辐衣,他的头上华发早生,身体极度瘦削,以现在虚弱的身体想要完成这些动作都极困难,然而他依然像是朝圣般慢慢完成,然后向着山崖边走去。

 “真的很奇妙。”

 他望着山崖下方开阔的海面,着海风尽情地呼吸着,喃喃说道:“我不但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觉得很舒服。”

 “因为我也有相同的感受,所以我确认小家伙你不是在回光返照。”封余漠然说道。

 老东西用机械声音解释道:“也许那是因为你也快死了。”

 帝国大师范咳嗽着阻止封余把那辆自行探测车推入山崖下进行海葬的强烈冲动,息着说道:“你们一个活了差不多一百岁,另一个得活了几万岁,能不能不要天天像小孩子那样吵架?”

 自行探测车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这里的辐确实有问题,强度非常大,但好像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相反…好像还很有好处,你们可以尝试仔细体会一下。”

 封余缓缓闭上双眼,大师范闭上双眼,然后两个人睁开眼睛,出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几乎同时说道:“是真气”

 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山顶仿佛浓罩在充沛的真气之中,几乎只是瞬间,他们就感觉苍老的身躯内重新充了力量,那种鲜活的令人感动的生命味道随着润的海风滋润着每一颗细胞。

 就连邰之源都感受到了,他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不再颤抖的双手,发现大脑里不时剧痛的神经放电现象,竟然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老少三名旅客缓慢走到山崖旁,望着开阔的海洋,望着远处飞翔的海鸟,望着更远处星星点点刚刚驶入眼帘的船帆,不被那股自然的鲜活气息带来的感触润了眼眶。

 大师范着眼泪赞美道:“生命啊你多美好,请你停一停”

 自行探测车里再次响起老东西机械的声音:“这是席勒的诗。”

 忽然有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浮士德,歌德。”

 三人愕然回头,大师范望着声音响起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僵硬,啪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痛哭难止。

 山崖那头坐着位少年,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这里,感觉他又仿佛永远就坐在这里,他身上穿着件剪裁简单,却颇具古意的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蒙住了这双眼也蒙住了这天。

 …

 …

 很多年前的那辆黑车,缓慢驶过联邦宪章广场,看到五人小组的仿古铜雕像,看到军神李匹夫的雕像,然后去到星河公墓。

 在沈老教授墓前放一束白菊,许乐提着一瓶酒走到施清海的墓前,他静静望着墓下那个氓公子,忽然开口说道:

 “自从你死之后,我就很少喝别人递过来的酒水,你当时如果不贪那一杯该有多好,现在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

 他打开手中的文俊布兰迪一号,缓缓倒进墓碑前的泥土里,微笑说道:“不过如果不贪杯你也就不是施公子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我多给你倒些酒,记得再也不要偷人酒喝了。”

 邹郁和钟烟花走了过来,分别站在他的身旁,钟烟花想挽他的胳膊,却被他不经意间避开。

 钟烟花轻哼一声,蹲下来望着墓碑上那张漂亮的脸,幽怨喃喃说道:“公子哥,你这个朋友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如果你还活着我肯定找你当男朋友,哪还轮得到他啊。”

 邹郁摘下鬓间那朵鲜的红花,轻轻放在他的墓碑上。

 许乐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当年那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忍不住微笑着说道:“现在想起来,氓的法真的准的。”

 “我不习惯听这些无聊的笑话。”邹郁说道。

 许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说什么。”

 “我和他只有在宪章广场上一起过。”

 邹郁沉默片刻后,平静说道:“当时和他在广场上走的那截路真的不长,可惜的是,我明明知道他想要听我说些什么,我却因为奢望能够把那条路拉的再长些而始终没有说。”

 钟烟花从墓碑旁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许乐始终没有沉默无语,然后转身离开。

 “我终于知道他最喜欢的人是谁了。”钟烟花望着她说道。

 邹郁看着被山风从墓碑拂落、落在泥地上的那朵红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熊临泉到了,顾惜风到了,珠儿到了,猴子到了,江锦到了,老胡重叠了,史航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文西被萧十四妹推上了山,白玉兰到了,所有活着的人都到了,于是七组到了。

 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蓝盒三七,许乐挨个给队员们发烟然后认真点燃,众人看着面前的七组牺牲队员墓地,着烟议论将来自己应该挨着谁埋着,谁睡觉时喜欢打呼噜。

 许乐了口烟,看着烟雾缓慢消散于眼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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