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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卡夏塔山谷,坐落于洛矶山脉的中段内侧,它地处要冲,形势险要宛若隘口。昔日美国开拓西部之时,多沿着几条主要路线垦荒,其中的一条就经由卡夏塔山谷延展至西部内地,所以这座山谷的开发可说是相当的早。

 十九世纪,政府开始经营建造横越本土的跨州铁路,卡夏塔山谷以其位居交通枢纽的绝佳地点而成为数条干、支线铁路的转运站,同时也吸引了大批的农产品来此集散。人创造商机,商机带动人,不多久,山谷里就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市镇。

 虽然近三十年来,航空飞行机已成为美国内东西部往来的主要工具,在陆上客运逐渐式微的今天,陆地货物运输仍占着全国极大的比例,卡夏塔山谷也因此保持着其交通重镇的优势地位,而除了铁路之外,现在也有若干条州道、联邦道路在此会,更加速了运输程的机动,也说明了它是在交通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枢纽。

 但是便利的交通也带来一些问题。畅通无阻的往来方式带动了大批人群的过境,进进出出的高促成了山谷的都市化,但相对地也提高了犯罪的比例。山谷里的犯罪类型和数量不再是简单的地方警长就能够处理,所以当局在此特设警署藉以维持治安和打击犯罪,而本地的民选警长制度仍然保留,以专办地方上的小纠纷,遇有重大案件时再由州派设于此的刑警队协助调查,简单地说,就是双管齐下的两支作业线。

 近年来,联邦政府有鉴于国内毒品泛滥之严重,并其兼之而来的暴力犯罪频繁,逐征得各州同意,在数个重要的交通点上设有专缉人员,其成员皆是从各州警、医、法三领域中的优秀人才甄选而出。他们常以两人为一组行动,以各种交通据点为出发,展开追索侦查工作。

 在卡夏塔山谷中的缉毒组共有十一人,以总督察詹姆士·英格索尔为领导中心,一一过滤往来山谷的旅客,采取以点来掌握线和面的闸门策略。这个组织的任务对外界都是绝对保密,就连成员也都是以当地警署的警员作为对外的身份掩护,警署里也只有绝少几位知情者才明白他们是体制外的组织,谁也想不到山谷里隐伏着干练的探员。

 相对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复杂的人事,山谷本身的自然环境就显得单纯许多,虽然不能说是顶好,但在某些方面却拥有相当不错的生活条件。

 同名的溪于仲时节解冻,从山顶涓而下的融雪更为河川注入充沛的水量,也带来无限蓬的盎然生机。溪蜿蜒于碧绿的谷中,形成一幅优美的画面,狭长的山谷也随着这条水带开展,河的两岸就是起始繁荣的源地。但随着都市计划和环境保育呼声的提高,市中心和商业区已渐渐迁往谷地南方。铅华洗尽的河岸变成了郊区和保育公园。

 至于气候,拜卡夏塔溪的调节和洛矶山的屏障,夏季凉爽宜人,秋的气温略低,但也只要多加注意衣着即可。最可怕的是严寒的冬天,冻彻心肺的冷风顺着山脊线一路下降直灌进山谷里,整个冬季中都不断吹着这种刺入骨髓的山风,温度低得让人受不了,强风更刮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许多老年人因为承受不住恶劣的天气而纷纷搬离,他们涌向阳光充足的加州或南海岸去。面对这终不绝于耳的风声,居民们虽然因此增加了许多生活上的不便和困扰,但他们也颇能苦中作乐地把这种现象视为山谷的特色之一,所以,每当冬季来临之时,他们总谑称卡夏塔为“风之谷”以此象征一个季节的循环又将开始。

 放任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无意识地端着还在袅袅冒烟的茶杯,耳里是冬风呼啸不止的狂吼,它持续无闲歇地猛力扑打着其势力所能及的一切范围。

 倾耳听着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声音,佳瓦怔怔。

 他不喜欢风,非常非常不喜欢,几乎是到了极度厌恶的程度。风声,听起来总是那么凄厉,那么阴冷,又那么的孤独,仿佛是行只影单的鬼魂在寻找归宿,总让人的希望变成心碎,再慢慢转成绝望。

 其实,小时候他是很喜欢呼呼而过的风声的。一间大屋子里,一家人齐聚在一起,屋外是凄凄的夜风,但是他不畏惧,因为他能体认到自己是处在温暖的怀抱中,黑夜永远只能在外徘徊而无法进袭。在那种幸福的时光里,冷风只会让火光变得更加明亮,只会让他们的心更澄澈。寒冷,让团聚的时间变得更弥足珍贵,有黑暗悲惨的陪衬,才能显现出幸福的甜蜜。听到那仿若哀泣的风声,他的心里虽然震颤不已,但他也更能感受到家人相聚时的欣喜悦,那让他产生无比的安全感。

 悲剧,就这样发生,如此毫无预警地大举袭来,自己只能束手无策地接受打击。佳瓦依稀记得那夜的风像发狂了似地刮啸着,强烈到让他有种自己仿佛是那在风中哭泣的鬼魂的错觉。从此他就害怕冬夜,更恐惧那种不确定感会随时再度袭向自己;从此他和蓝特两人就像失去依靠的幼兽,只能彼此互伤口,只能相互哀哀泣诉。

 之后,又是悲剧,也是一个有风的夜晚。三个心爱的亲人都在风夜里丧失生命,因此,在他的记忆中,死亡和冬风已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每次一吹起那样的狂风,他就会失去心中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只是这一次留下他自己一人,就算伤得再厉害、再严重也没有人知道。

 一阵厉风又长啸而过,佳瓦不自觉地缩起身体,把自己蜷在沙发最深处。室内明明开着暖气,他却觉得冷得难受。

 弗列特·达·冯尔南被地方检察官提起公诉,经法庭判决一级谋杀确定后,遭处二个无期徒刑。不判处死刑的理由是被告的精神状态已濒临崩溃,他数度向庭上及陪审团自陈其罪,并要求以死亡作为补偿。

 每次开庭佳瓦都有出席,一方面他是检察官的证人,另一方面,代表着死者家属,他要亲眼看到凶手下地狱!但是奇异地,当他在法庭上看到弗列特那副几疯狂的模样时,他竟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快,只有深沉的悲哀彻底笼罩他的心,是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受伤之后他对痛楚已经麻痹了?他不知道。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伤之后,他又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这段期间内,贝尔克特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好似生怕他会突然不见一般。想到贝尔克特,他不又会连带想起他那天的爱情告白。病上,佳瓦几度揣摩他的真正意图,但总是一团,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差不多痊愈出院之后,佳瓦本想回碧园去,可是贝尔克特却死求活求地硬是要佳瓦搬来和他同住,说什么要负起上次没有照顾好佳瓦的责任,他还怕佳瓦铁石心肠不肯答应,居然把警长、医师都请来精神训话,想施加压力让佳瓦点头,还说如果他真的不愿搬过去的话,那贝尔克特就自己搬到碧园和他同住!言下之意就是威胁说就算他不答应,结果也是一样的。

 佳瓦那时真觉得自己是惹到了一个甩都甩不掉的大麻烦。懒得再继续争论,他允许了贝尔克特的请求,实际上,他也想藉此暂时逃离开那有着太多窒人回忆的家园,让自己可以从无言的压力下稍微口气。

 搬到贝尔克特家中,他依旧是睡在原来的那个房间。头天夜里,贝尔克特竟语出惊人地说要和他一起睡,佳瓦闻言登时呆楞,随即严辞拒绝他。贝尔克特不死心地使出水磨功继续人,搬出一大堆理由,什么“怕他半夜旧伤复发没有人照顾”啦、“担心他会寂寞”啦、“两个人一塌睡比较有安全感”等等之类的藉口,但佳瓦只是冷眼看着他耍宝,不置一词。最后,贝尔克特黔驴技穷,只得状似无辜地说:

 “我不会来的啦!你要相信我,在你还没有答应之前,我会克制自己守规矩的!”

 佳瓦最初还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一番推敲之后,双颊立时红,大半是因为气恼。他用力地把贝尔克特推出门外,并警告他不准再说些奇怪的话,否则他立刻搬回碧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红的效应,他觉得自己这番话好像一点吓阻力也没有。贝尔克特则是有恃无恐地回嘴说要和他一起搬过去。

 佳瓦“砰”地一声关上门,还锁上了门锁,完全不理会门外贝尔克特的呼喊。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之后,佳瓦也感到相当疲倦,就直接躺上用棉被蒙着头沉沉睡去。

 隔天清早醒来,打开门时他才发现贝尔克特就睡在门口,他的心脏仿佛遭了一记重击,更讶异地发觉自己竟觉得很不忍心,甚至还有点心疼的感觉。

 无奈地蹲下身,他轻轻摇醒和被睡在地上的贝尔克特,看着他睡眼惺松的模样,佳瓦不感到好气又好笑。当天晚上,贝尔克特再度提出一起睡的请求时,佳瓦只得答应他,但实际上,贝尔克特也仍旧是在打地铺,只是地点从客厅变到房间里而已。

 佳瓦不断安慰着自己,想为自己这个答应他的怪异行为找出正当理由:天气寒冷,睡在没有暖气的客厅里一定会生病,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贝尔克特的家,他有权利也有自由决定要睡在任何地方。这样想了之后,佳瓦觉得心下舒坦许多。

 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之后,贝尔克特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临时出差三天。临行那天,贝尔克特一脸凄苦样,竟似要落下泪一般,还不停语重心长地叮嘱佳瓦日常生活所须注意的细节。佳瓦好笑地想着: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要离家远行了。

 末了,贝尔克特像哀怜的小狗般近身来,用企求的眼神看着他。

 “我现在要走了,能不能给我一个临别之吻?”

 佳瓦闻言瞬间僵硬,他撇开视线不敢直视贝尔克特的脸。

 “唉,好吧,那,让我亲亲你好吗?”

 这不是和前项要求没两样吗?拗不过贝尔克特的哀求,佳瓦只得点头。饶是自己答应的佳瓦仍紧张得全身轻颤。

 一股温热的气息近,贝尔克特在他的脸颊上轻啄一下就离开。

 “我走你∧阋?煤谜展俗约海?褂校你堑孟胛遥“莅荩 鄙?衾镉凶怕?愕男σ狻?

 佳瓦半垂着头“嗯,拜拜。”

 他不敢抬头看贝尔克特,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似火烧过。

 随着车声远去,他才慢慢抬眼看着逐渐变小的汽车,心中然生出强烈的不舍之情。

 ***

 一天两天过去了,贝尔克特除了第一天晚上有打过电话外,之后就全无音讯,倒是警长和医生两人常来电话,他们像是约好的一般,都分早、中、晚三个时间打来,而且开头第一句话都是“佳瓦,你吃饭了吗?”原本老医生还建议让温丝黛来替他料理三餐,但被佳瓦以太过麻烦为由拒绝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他有能力照料自己的起居饮食。

 警长也不时在巡逻的空档中偷跑来探望他,带有检视意味地看他状况是否安好,而温丝黛因为学校正值学期末,课程业务正繁忙之际,所以无法身前来探视佳瓦,但她每晚必打电话来和佳瓦东拉西扯地闲谈,仿佛是担心他一人会感到寂寞。

 对于众人的关心,他在感激之余,也不觉得他们实在太大惊小怪。自己并没有脆弱到缺少他人的照顾就会活不下去的地步,想当初父母刚死之时,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都是由他自己一个人在打点的,那时的处境比现在困苦许多。

 啜了口开始温凉的茶,他稍微挪动身体变换下姿势,让自己在沙发中躺得更舒适。思绪不觉又飘到昨天那令自己震惊不已的景象。

 昨近晚时分,洛斯和姆突然相偕来访。佳瓦对洛斯颇有好感,但他未曾单独应付这两人,因此显得有些失措。

 简单的寒喧问候之后,三人开始进入不着边际的谈话,一直引导话题进行下去的是洛斯,他一方面不断询问佳瓦目前的生活情况,也顺便告诉他一些贝尔克特的习和癖好,另一方面洛斯又不时拿话糗姆,把姆和贝尔克特做过的蠢事拿来当成消遣娱乐。洛斯说得舌灿莲花,逗得佳瓦直发笑,一旁的姆则是红着脸急忙分辩。

 看着洛斯和姆拌嘴的戏谑模样,佳瓦有感而发:“你们感情真好!”“那当然,身为伙伴要是彼此感情很糟或个性不合,那可真惨了!”笑闹之后,洛斯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而且基于对彼此的信任感和依赖程度,搭挡间也常迸出爱的火花,就这样成为情侣的也不是没有。我们这一队共有五组人马,其余四组都是男女搭挡,他们也几乎都是情侣组合…唉,大慨是我的运气很差吧,所以才会和一头大笨牛编到同一组。”

 犀利的言词贬得姆哭笑不得。

 “和你同一组我才难过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署里的那群聒噪女人每次都用充恨意和嫉妒的眼光瞪我,好似我是千夫所指的罪人一样!上次我居然还听到一堆女警暗地里说我们是贵公子与野兽的组合耶!我的男自尊都快要被她们破坏殆尽了!”姆一吐怨气。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这证明了你还是有点用处的嘛!红花需要绿叶来衬,同样的道理,我高雅的气质在你那鲁风格的烘托下更显丰采呀!”洛斯毫不留情地损他。

 “是是,我是鲁的野兽,可以了吧!”姆乍似无奈却又不敢反抗。

 时光就在闲聊中流逝,夜幕逐渐降临,洛斯他们也起身告别。

 送客之后,佳瓦强烈地体悟到什么叫做“物以类聚”自己先前的担扰反而成为庸人自扰,洛斯和姆的个性都开朗大方相当好相处,就像贝尔克特一样。果然友如其人,佳瓦心想着。

 忽然,他瞥见洛斯的大衣还挂放在沙发上,很明显地他是忘了带走。洛斯他们刚出大门还在过一分钟,佳瓦急忙抓起大衣追上去。

 匆促打开大门,佳瓦高声大喊:

 “洛斯!你的…”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惊愕地住了口。

 眼前的两人正紧紧地拥抱着对方,姆搂着洛斯的,洛斯的双手则是环绕在他的颈后,他们就像情侣一般合着双眼热烈地吻着,彼此都是一副忘我陶醉的模样。

 佳瓦被这具有强大震撼力的画面惊得哑口无言,只能呆楞楞地看着他们接吻。最先看到目瞪口呆的佳瓦而从烈热吻中回过神来的是姆。他轻拍洛斯的背示意身后有人,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但姆的手臂还是环在洛斯间。

 呆愕的目光上洛斯微笑的眼眸,佳瓦这才发现自己不合礼仪地直盯着别人的隐私,他脸一红低下头去。

 默默递过大衣,在他们转身离去之际,佳瓦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是恋人吗?”

 洛斯的回答中混着笑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霉运会从编组开始直到现在,而以后…”他看了姆一眼,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可能会持续到我死亡为止!”

 姆的脸也红了,琥珀的眼瞳里是柔情,低声道:“我也是…”

 旁若无人似地,他们彼此凝视着,浓烈而深厚的情感在他们之间错。

 佳瓦真的被这真心不渝的恋情震慑住了,多种情绪混合着向他疾冲过来,感动、羡、讶异等像水一般将他包围其中,即使是现在,他仍能清楚地记得洛斯和姆两人脸上的表情,那种真情的执着不悔,让他不开始设想,如果…如果他和贝尔克特也成为恋人,会不会也能拥有像他们一样深刻而炽热的感情?…他不知道。

 抬腕看着手表,下午一点,贝尔克特说过他会在晚上八点以前回到家。

 不知怎的,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现在他有股迫切想见到贝尔克特的笑脸的冲动,看着缓慢摆动的时针,他竟感到等待是种漫长煎熬的折磨。

 不喜欢茫茫然的不确定感,佳瓦决定起身做点事来驱散自己的空虚,可走来走去,他才发现找不到事做,也根本没有事可做,便索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一边等门一边等电话。

 静默的时间,静默的空间,一切,似乎会就此延长到永恒。蓦然,电话铃声大作,佳瓦身体一震,他呆呆地看着电话,无意识地任凭它响了几声之后,才缓缓伸手接起来。

 熟悉的苍老声音,是史考特医生。

 “你真的吃饭了吗?”又是开头那句老话。

 佳瓦啼笑皆非地应答着。

 好不容易安抚了老医生,佳瓦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通电话又跟着来了。这次是个陌生的高亢女声,她一劈头就源源不绝,丝毫不给接电话的人开口说话的机会。

 “喂,克,我是康妮!好久不见啊,你想不想我们?这一个月你是死到哪里去了,家里电话没人接也就算了,居然连手机都不开机,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呀?存心避着我是吗?下次再这样可不饶你,听清楚了没!还有,你说圣诞节不回来纽约是什么意思?连理由也不说一个,你让一堆人为你担心得要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今天非得给我解释清楚不可,听见没有,贝尔克特·坎伯斯!”

 面对这尴尬的景况,佳瓦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对方见没有回音,便再度出声催促:

 “说话啊!克!别跟我玩那套缄默权利的把戏!”

 佳瓦很是迟疑。

 “嗯…对不起,贝尔克特现在不在,他前天起就出差去了,今天晚上才会回来…”

 “什么?!”电话的那一头显得非常吃惊“那你是?”

 佳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忽然急中生智。

 “我…我是他的室友…我叫佳瓦·以撒亚…”

 对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是这样啊?真是报歉,以撒亚先生,我刚才一直对着你大吼大叫的…不过,克从没告诉过我家里多了一个室友呢!”

 方才尖锐刺耳的高分贝瞬间转成甜美悦耳的沉静嗓音。

 “不,我也才刚搬来不到一个星期…”

 听到这类似质疑的口气,佳瓦显得困窘不已。

 “康妮小姐,需要我替你传话吗?”

 “哦,不,不用了,你只要告诉克,说他最亲爱的康妮来过电话,这样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亲昵的口吻让佳瓦的心顿时一沉。

 挂上电话的同时,佳瓦的心情也降至最谷底。从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不断揣摩着贝尔克特和这位“康妮”之间的关系,凭着她极为直率的态度和大喇喇的说话方式,可见他们的关系匪浅,是非常亲近的朋友吗?还是…心有所属的恋人?这个问题不停地在他的心中摆着,不安的感觉也随之愈扩愈大,逐渐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其实,他很想开口询问她到底是贝尔克特的谁,但是他不敢,尤其是在听到她用如此亲密的口气来称呼贝尔克特之后。

 茫然呆坐在沙发上,佳瓦反覆地揣想着所有可能的情况。凭着贝尔克特出色的外貌和开朗的性格,根本不愁没有女朋友,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性别扭无比的自己?佳瓦自嘲地笑笑。

 他自认自己并没有任何足以使贝尔克特喜欢上的地方,那么,贝尔克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很在乎他的样子?是同情吗?是看他可怜吗?还是不得已受人之托呢?也许自己对贝尔克特而言,只是一个转让不出去的麻烦而已。

 用力咬紧嘴,佳瓦觉得痛不已。自己居然会傻到相信他的告白,以为两个男人之间也可能会有爱情的存在,是受到蓝特的影响吗?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太寂寞了,才会一头栽进这温柔的谎言中?感到眼眶热热发辣,他赶紧闭上眼,努力隐忍着不让打转的泪水出来。

 没事的,他才不在意贝尔克特的所作所为,不在乎那虚假柔情底下的可能憎恶…全部,和贝尔克特有关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没错,不需要虚伪的关心,独自一人他同样可以活得很好;不需要伪装的爱情,他一样可以活下去,即使是孤寂地踉踉跄跄…佳瓦不停地安慰自己。

 他知道自己宁愿选择孤独的命运,也不屑于别人出于自命清高的施舍。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仿佛碎裂成片片般地痛得难以忍受?

 眼神空地直视前方,佳瓦看起来宛若毫无生气的石塑雕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间近九点的事了。

 贝尔克特没有回来,佳瓦怔怔地望着墙上的时钟,原本欣等待的心情却变成了一片绝决的平静。

 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佳瓦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渐亮。昨晚听一夜的尖啸风声,可是现在他的意识却异常清明。

 大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隆声,佳瓦缓缓起身走向窗前,麻木地注视着贝尔克特从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跑车里出来,还状似亲昵地吻着开车的红发女郎的脸颊,两人神情愉快地交谈了数分钟。

 佳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一会儿,跑车离去,贝尔克特进到屋里,他发觉佳瓦在客厅里,先是讶异,随即又脸开心地朝他走去。

 “你在等我吗?对不起呀,任务有点耽搁到了,不过我是马上飞奔回来的哟!看我有多么的想你!…咦,佳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佳瓦轻轻拔开他向自己伸出的手,贝尔克特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佳瓦,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倒是…有位康妮小姐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希望你能尽快回电。”

 佳瓦的声音轻得像细语,说完,他就走回房间。

 贝尔克特看着他不合平作风的怪异举动,不心下骇然,也跟着走进房间。

 一进入房间之后,佳瓦就开始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经过整夜漫长的反覆思考,他决定要搬回碧园,彻底远离喧嚣的世俗和所有会让自己心烦的事物,包括贝尔克特。

 家园的感伤回忆虽然会带来心酸,但远比不上外界给他的刺难受。

 贝尔克特莫名其妙地看着佳瓦收拾衣物,这到底是为什么?

 “佳瓦,你在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完全搞不清楚端倪。

 佳瓦停下手上的工作,微微转身侧向贝尔克特,却特意垂着头不看他的脸。

 “多谢你这几来的照顾,坎伯斯先生,舍弟的事也多所麻烦,不过,就到此为止了,你对以撒亚家的恩惠,来有机会我必会报答。”

 该停止愚蠢的自作多情了,贝尔克特说不定也巴不得自己快走,好让他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如此依赖他,也不应该奢望企求着那不属于他的所有温柔,还是趁着自己还没有愈陷愈深的时候及早身,否则,等自己真正爱上他的时候就后悔莫及了,那样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无尽的困扰而已。

 贝尔克特大惊失地看着佳瓦突如其来的转变,那礼貌生疏的称呼、冷漠淡然的态度让他感觉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寒彻心扉,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引发的?他完全没有概念地如坠五里云雾中。

 贝尔克特伸手抓住佳瓦,把他拉近自己身边。虽然不清楚佳瓦的异常行为因何而起,但依据以往的经验,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才会使他态度丕变。

 “佳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贝尔克特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他才不要就这样失去佳瓦。

 “请放开我。”声调僵硬,但佳瓦仍倔强地低着头。

 贝尔克特着急又有些气恼,他用力地抬起佳瓦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把他揽入怀中。

 “你不说我怎能知道呢?”他差点想无奈地叹气。

 被子灼亮的黑眸紧盯着,佳瓦觉得浑身不自在。

 “放…放开我!”

 他担心自己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冷静被贝尔克特看穿。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一面问着,另一方面贝尔克特也在脑中搜寻着可能有用的资迅。突然,他灵机一动。

 “难道…你是因为康妮的电话而生气的吗?”

 佳瓦闻言表情一窒,看样子他是切中要点了。

 总算找到症结所在,贝尔克特放松下来,他随即脸堆,一副乐不可支的恶模样。

 “你在嫉妒啊,佳瓦?”

 佳瓦见他说的轻松,又仿佛是幸灾乐祸的口吻,登时怒上心头。他用力挣脱贝尔克特的怀抱,蓝色的眼睛里是烈焰,整个人像一团炽火似地爆发开来。

 “你要理由是吗?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施舍,而你也用不着为了别人的请托而来照顾我。说什么爱情,不过是骗人的藉口罢了!你大可不必耗费如此苦心在我身上!”佳瓦愤恨地瞪着眼前的人。

 贝尔克特一听之下也跟着怒气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执不悟、顽固得像个石头。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沉声道。

 “事实胜于雄辩!”佳瓦毫不退让。

 “事实胜于雄辩?”

 贝尔克特不动声近佳瓦,蓦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搂住佳瓦。

 “你马上就会知道,事实就是我真的很爱你!”

 下一秒钟,他的立刻覆上佳瓦的。

 佳瓦被这突发的状况给大大地震慑住,他呆呆地任由贝尔克特着自己的瓣。过了一会儿,他才惊醒过来似地用力推拒着。

 “不…不要…”

 未料他才一开口,贝尔克特火烫热的舌就直接侵入,在他的口中肆横行,更执拗地吻着口中的柔软,两人的唾融…

 佳瓦浑身轻颤,觉得体内的血都要沸腾蒸发了,烧灼的感觉让他无法思考,那环绕着自己的手臂炽热无比,仿佛要在身上烙下印记一般。靠在贝尔克特怀里,他隐约觉得对方膛中传出的震动好似和自己的心跳合而为一,两颗心同一而规律地跃动着。

 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却又离虚幻,让他几乎沉沦堕落下去。

 意识逐渐模糊的一瞬间,佳瓦脑海中忽然闪出那个开车的红发女郎的身影,仿佛一桶冷水浇下,他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奋力推开贝尔克特,佳瓦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

 “不要用你那吻过别人的再来吻我,你这个卑鄙的说谎者!”

 还陶醉在刚才的亲吻中,贝尔克特一脸迷糊,不明白佳瓦为什么看起来比先前更加愤怒。

 “我吻过谁?”

 佳瓦气急攻心,不怒反笑。

 “哼,你还装蒜?!就是那个载你回来的女人!还是对象已经多到你自己都记不得啦?”

 “啊?不是啦!她只是顺道送我回家…那只是个礼貌的道别而已…”贝尔克特急忙分辩。

 “顺道载你回家?是啊,我看你根本是不知道在哪跟她睡了一夜,所以精力不足才需要她送你回来嘛!…你分明是喜欢女人的向也正常得很,怎么?吃没事干闲着是吗?把我当猴子一样耍觉得好玩是吗?还是因为蓝特是同恋,所以你想试看看我是不是和他一样受到男人的惑就会自动献身,你想看我这样的窘状是吗?为了戏我,你居然可以对一个男人说出爱情的告白,这种游戏让你开心吗?但更好笑的是我竟然笨到现在才发觉…这场游戏恕我不继续奉陪下去了,坎伯斯先生。”

 佳瓦情绪激动地泪面,一咬牙,他鲁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抓起收拾好的旅行箱转身就走。

 贝尔克特抢在佳瓦面前把房间的门关上,守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让开!”佳瓦脸上是绝决的冷然。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贝尔克特低声下气地恳托,只差没有跪下来求佳瓦。

 “她…载我回来的是伊娃·柴克,她是我的搭挡啦!完全没有你刚才说的那回事,因为我急着回来看你,所以才拜托她顺便载我一程的!”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如果因此被佳瓦嫌弃,那他是死也不能瞑目,但是话说回来,他也真的服了佳瓦那奇怪的超强联想力。

 “你的搭挡?男女一组的搭挡?那你们不就是情侣你俊焙孟裢耆?幌嘈潘?频兀?淹叱胺淼剜秃摺?

 搞不懂佳瓦这种“搭挡=情侣”的怪异观念从何而来,贝尔克特只能苦笑。

 “我所属的这一组是情侣搭挡没错,不过,不是我和伊娃,因为我这组其实有三个人,她的恋人是我们的总领导詹姆士·英格索尔。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绝对是误会,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真的?”佳瓦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没错!如果你还怀疑的话,那我就马上拔个电话给她,好让你确定我是不是卑鄙的说谎者!”贝尔克特说得坚决。

 佳瓦看着他一脸的坚诚真确,慢慢垂下眼,静静地不言不语。相信贝尔克特或放弃一切的念头在心中反覆地错摇摆着。等一下,他刚才说…佳瓦不假思索地抬起头,眼底又是一抹强烈的不信任。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谁知道你到底有多少红粉知已。上次电话中的‘康妮小姐’不正是你最亲密的人吗?”声调中不觉透出浓浓的酸意。

 贝尔克特闻言首先是一楞,随即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吃醋啦?”显然他是忘了先前的惨痛教训。

 佳瓦的蓝眸霎时冰冷,态度也立即变得漠然,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不起,那是你的个私事,我没有资格过问的,请原谅我的鲁莽。”

 说完,他又提起身旁的旅行箱。

 贝尔克特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总是在不该多嘴的时候废话一堆。他赶忙阻止怒气冲冲的佳瓦。

 “康妮是我二姐啦!她的全名是康斯坦丝·坎伯斯。”

 佳瓦这次真的惊诧不已。

 趁着他还在震撼呆愕的状态之中,贝尔克特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脑海中一片混乱,佳瓦努力地回想着模糊的记忆,他依稀记得电话中女人的说话口气,那的确很像是年长者对晚辈的强势态度,而且,若是家人的话,再怎样亲密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那昨天的一夜无眠倒似他在自寻烦恼,徒增许多不必要的误会而已。想到这里,佳瓦不脸红起来,有点气恼自己的小题大作。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觉得自己理屈却又拉不下脸来,他赌气似地喃喃低语。

 “你连听我解释都不肯就想直接搬回碧园,我哪还有机会陈情?”贝尔克特只有苦笑“佳瓦…你就留在这儿嘛!好不好?答应我,别再说要离开的话了,我真的好怕失去你。”

 贝尔克特用脸轻轻摩挲着佳瓦柔软的发丝,活像一头爱撒娇的大狗。说实话,要是佳瓦真搬回碧园的话,他可就完全没有信心能敝开他封闭的心灵世界,更遑论希冀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佳瓦没有回答,许久,他才问声道:“你…不觉得我很讨人厌吗?”

 贝尔克特轻笑“我爱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你不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吗?居然为了这点小事而大发脾气。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其实刚才那些情况你都不必解释的因为那毕竟是个人的隐私,我并没有资格去质问…”

 贝尔克特打断他“有的,你当然有资格,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而且,我真的很高兴你终于开始在乎我了,比起冷漠的不理不睬,我宁愿见到你大发雷霆的模样,这也才让我知道自己的心意终究得到回应了。”

 温柔地用指腹抚去佳瓦犹凝在睫上的泪珠,贝尔克特怀柔情地微笑着。

 佳瓦仰首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我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的…”

 贝尔克特伸出手抬起他的脸,边仍是一贯令人安心的沉稳笑容。

 晶亮深邃的黑眸对上如大海般忧郁的无措蓝瞳,时间仿佛在两人的相对凝视中静止了。

 “为什么爱上你?这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只知道自己彻底地被你吸引,不论是你的言行举动、倔强的个性,还是独自承受伤痛的坚强,甚至是一抹笑容、一个眼神,在在都触动我的心弦。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追逐你的身影,眼睛已经离不开你的一举一动了。你的每个地方我都喜欢,因为那就是你,而我就是爱那样的你。我知道自己的心情,也很清楚自己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别再说我是因为同情心作祟或受其他人托付才会对你这么好,这种说法只会伤害我的情感,也破坏了我对你的真诚心意…佳瓦,请相信我的爱,好吗?”深情款款地,贝尔克特倾诉着自己的心衷。

 佳瓦垂着眼,双颊嫣红一片。最后,他轻轻地点了头。

 “我真的好爱你!”贝尔克特足地紧抱着佳瓦。

 被有力地环抱着,佳瓦清楚地感觉到对方透过衣料传来的稍高体温,自己好似被一团温暖的气息包围着。

 过了一会儿,贝尔克特仿佛想到什么似的,他俯首看着佳瓦。

 “你吃过饭了吗?”

 佳瓦讶异于这突来的问题,随即默默摇头。

 “这怎么可以!”贝尔克特皱起眉头“我一不在,你就这样待自己,那叫我如何能下心出差…”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

 佳瓦则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唉!贝尔克特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

 “好吧!这就算是不吃饭的惩罚!”他神情认真地亲了亲佳瓦的脸颊。

 “嘿嘿,走吧,我们吃饭去!”

 诡计得逞的贝尔克特快乐地拉起佳瓦的手就要出门,后者面脸躁红。

 ***

 就这样,佳瓦继续在贝尔克特家住了下来。

 两人成为恋人之后,生活作息模式依然不变,贝尔克特仍旧常常在家陪伴佳瓦,仿佛都不用工作似的。他们常一块儿腻在沙发上,有时天南地北地闲谈着,有时只是静静地相依偎在一起,让彼此的眼神交流。

 从谈话中,佳瓦对贝尔克特的家庭背景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他的父亲是位杰出的刑警,但在一次追捕犯人的行动中不幸丧生口,遗留下爱和四位年幼的子女,那时贝尔克特才五岁。在他当时幼小的心灵中看来,父亲死亡的回忆就等于葬礼上三位姐姐哭成一团,和母亲茫然心碎的无助。

 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完全成为家庭的中心支柱,她独力撑起这个家。不愿改嫁、不愿再婚,她坚持着自己的爱情,并以同等毅力抚养四个子女长大成人。但在贝尔克特的印象中,他不知有多少次看到半夜时母亲独自己坐在厨房里默默流泪。

 四个孩子长大之后各有志向,贝尔克特决定向父亲看齐,成为一个出色的警察。家中得知此消息之后,挞伐声源源不绝,尤以他大姐卡萝为最,而母亲则完全不表示意见。

 大姐的个性和父亲最像,强势威严而且固执,向来说一不二,家庭会议中多数以她马首是瞻。在三个姐姐的强力反对之下,再加上考虑母亲的心情,贝尔克特只得改变志向,接受法律的专学训练,成为一名律师,但他的心中仍然不改最先的初衷。

 法学院即将毕业的前夕,机会来了,联邦政府于此时招募医学、法律人材加入缉毒组织,于是他在教授的推荐下顺利地甄选上了,当然不免又在家中引爆一番争执,经过长达数月的对辩抗诘,他才得以逐愿地进入缉毒小组。据贝尔克特自己的说法,他是“披荆斩棘、铲山劈海,比摩西出埃及还要辛苦百万倍之后,才得到自由”

 缉毒小组的工作相当机动,经常是在忙得累死人和闲得无聊死人间错替换着,当然重点还是以前者居多。佳瓦帮恍然大悟为何他总是可以闲赋在家。

 贝尔克特还告诉佳瓦,这次他的假期甫一开始,就碰上蓝特的案件,在警长要求支援下,他这个最闲的人就理所当然地被分派出来,休假时期却被叫回去办案,他起初觉得自己霉运透顶,后来才发觉其实是天意注定。

 今天一大早贝尔克特就出门去了,直至时近黄昏都未见踪影。

 百般无聊地按着电视遥控器,在停地转换频道,佳瓦注意力却在窗外皑皑飘动的雪片上,几天以来大雪未曾停过,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节庆预作准备。

 记得贝尔克特告诉过自己,圣诞节他不打算回纽约去,准备留在卡夏塔山谷里,佳瓦曾担心:难道他的家人不会反对吗?贝尔克特则是顽皮地眨眨黑眸“没办法啊!工作繁多得让我无法身回纽约,所以,只好留下来陪你过节呀!”佳瓦心下感到歉然,明白他是担心自己孤独一人会寂寞,才特意不回家的。恋人温柔体贴的举动让他感到窝心不已。

 关掉电视,佳瓦轻轻叹口气。过多的幸福总使他觉得不安,现在美好的一切仿佛都在梦中似的,他很害怕一旦梦醒,自己又得再度面对冷硬残酷的现实,茫茫然的不确定感让他载浮载沉、患得患失。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之时,门铃突然响了。佳瓦的直觉反应是贝尔克特,但他随即又推翻自己的臆测,贝尔克特回家还用得着按门铃吗?

 一面走向门口,佳瓦一面在心中揣测来者何人。

 门一打开,一双翦水秋瞳笑地望着自己,是温丝黛·杜许。

 佳瓦又是讶异又是欢喜,他赶忙把温丝黛进屋内。坐定之后,温丝黛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佳瓦脸红

 “佳瓦哥哥,你看起来气好多了,整个人都变得充精神,我真要好好感谢坎伯斯先生对你的细心照顾呢!”

 “…嗯…是呀…”

 佳瓦显得有些忸怩,温丝黛惊讶地发现到他的异状。

 “我说的不对吗?”

 佳瓦更显困窘“不…不是的…”

 温丝黛有点怀疑地看了佳瓦一眼,决定暂时略过他怪异的举动,她开始改变话题。

 “佳瓦大哥,这些是你班上学生送给你的圣诞贺卡以及慰问的卡片,你可不要辜负了孩子们的心意,要快点振作起来哟!孩子们可都很想念他们的以撒亚老师呢!”

 温丝黛递给佳瓦一个鼓涨的大信封袋,里头装着的卡片。

 “还有,这是我自己做的蓝莓派和黑森林蛋糕,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所以糖量都放得很少,你可以安心地吃不必怕被甜死!”

 她巧笑倩兮地拿出纸盒。

 “谢谢你。”佳瓦很是感动。

 两人开始闲话家常,言语间不免提到过去的种种,想起逝去的弟弟蓝特,佳瓦不心下黯然,一片戚戚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着。

 过了一会儿,温丝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冒出一句。

 “坎伯斯先生好像…很喜欢佳瓦大哥?”有点探测的口气。

 “有…有吗?你为何会这么想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拭探询问,佳瓦又是一阵慌乱。

 看着佳瓦慌张无措的模样,温丝黛嘴角不泛起一抹暖昧的笑容。

 “嗯,这算是女人的直觉吧!人的举手投足常会不自觉地表出独特的情感…就拿上次在蓝特的葬礼来说,坎伯斯先生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佳瓦大哥身边,从他的举止神态中,我可以看出他对你的怜惜与关怀,此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老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巴不得把我像赶苍蝇一样从你身边赶开。”

 语罢,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旁边的佳瓦慢是讷讷地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笑毕,她神情郑重地注视着佳瓦。

 “那,佳瓦大哥对坎伯斯先生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佳瓦不料有此一问,他沉了会儿,才缓缓道:“我也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甚至很幸福,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这种情况能继续下去…”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你会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很恶心吗?”

 温丝黛正看着他。

 “爱情如果可以分门别类来规制的话,那它就不叫做情了。相对地,即使对方的别和自己相同,但你对他的感情真实纯粹,则谁也不能否认你们之间的情感和一般异恋的爱情毫无二致。所以,我的回答是,在我眼中你们俩其实和一般世俗的男女情侣一样正常。除此之外,唯一让我感到讶异的地方是,坎伯斯先生竟然能改变你如此之多,我过去从没有听过你坦率地吐自己的情感耶!坎伯斯先生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她不忘顺便调侃一下佳瓦“不过,当然你们会遭受到的挫折一定比想象中要来的多,因为现实的状况下,世人还是甚少接受同恋,但是,我相信佳瓦大哥和坎伯斯先生只要能彼此信任,种种的考验也只会洗链增进你们之间的感情。而且,我对坎伯斯先生有信心,光凭他打动你的心的毅力,就足以令人敬佩不已。”

 佳瓦被温丝黛取笑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反驳。

 两人又絮语须臾。慢慢地雪势渐小,温丝黛也起身告辞。

 刚打开大门,就见贝尔克特的车正缓缓地开进屋前的车道。

 当贝尔克特看清楚站在佳瓦身边的人之后,他脸的愉瞬间垮成一颗苦瓜,而温丝黛则是笑盈盈地和他打着招呼。佳瓦本来还要贝尔克特送温丝黛回家,却被她笑着拒绝了。临别时,温丝黛还亲了亲佳瓦的面颊,仿佛浑然不觉一旁的贝尔克特瞪着双几冒火的眼眸。

 温丝黛一走,贝尔克特立刻伸手揽住佳瓦的,一面用力地吻着温丝黛刚亲过的地方,嘴里还连声:

 “消毒消毒!”

 末了,他还鼓起腮梆,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刚才她的亲吻让我在心理上遭受到莫大的损伤,根据恋人公约,我现在郑重要求你损害赔偿:罚吻我一百次!”

 佳瓦失笑于他一本正经的得寸进尺。

 “嫉妒吗?”佳瓦挑眉问他,想一报夙仇。

 “是,我承认!而且是非常强烈的嫉妒!”贝尔克特干脆大方地坦承事实。

 佳瓦瞥了他一眼“你嫉妒什么啊?黛儿她早就订婚了,准备在明年的复活节时结婚,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贝尔克特嘟嘴:“那又怎样?她亲你的事实依旧存在啊!不管,你一样要赔偿我!”

 “真不讲理!其实你只是想藉机要我亲你的吧!”

 “不,我真的是在要求赔偿!好吧,既然你不给付,那我只好自力救济了!”

 说罢,他的就吻上佳瓦的瓣。

 唉,罢了,谁叫自己老是拗不过他呢?在贝尔克特轻巧地以舌尖吻着自己的同时,佳瓦意识模糊地想着。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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