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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回到大梁(八)
  侯大勇带着四个亲卫,穿过了数条街道,来到了王朴的府上。

 王朴府弟不大,一溜灰色的院墙和大梁城内中等之家相差无几,远远逊于大梁侯府,大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着客,门外已停了五六辆马车。

 王朴是柴荣称帝前的旧部,广顺元年,柴荣任澶州节度使,王朴是柴荣帐下的掌书记,柴荣任开封府尹后,王朴就跟着任了推官。显德云,年太祖郭威死后,柴荣继位,王朴为比部郎中。

 王朴就在比部郎中任上,和侯大勇相识于郑州,当,王朴、侯大勇和杨徽之三人酒后畅论天下大势力,惺惺相,谈得极为痛快,王朴回京后,总结了三人的谈话的要点,撰写了《平边策》,提出了先取江淮,再逐一消灭南方割据势力,最后平定北汉的国策,受到了柴荣的高度赞扬,显德三年初,柴荣亲征淮南之时,以宣徽南院使向训为权东京留守,以端明殿学士王朴为东京副留守,这种安排,足以显示柴荣对王朴的信任。

 王府管家就似他的主人一样,并不张扬,听到侯大勇报上姓名后,态度极为恭敬,领着侯大勇进了大门。

 大厅里坐着六个人,侯大勇一个也不认识,只觉其中两人似乎有些面,但想不起在那里见过面,侯大勇觉得面的两人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奇,相互对视一眼,其他四人并不认识侯大勇,仍旧三三两两各自聊天。

 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对着侯大勇作了一个长揖,道:“没有想到在文伯府上,能见到威名赫赫的雄胜军节度使,真是荣幸。”

 侯大勇知道王朴风骨甚硬、眼界甚高。能受邀到府上之人,定然不是凡品,他不敢怠慢,回了一揖,道:“恕在下眼拙,只觉先生面。却实在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中年文士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们可是打过好几次交道,在下司徒诩。”

 侯大勇听罢,也笑道:“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司徒兄站在面前却不相识。”

 侯大勇到了大梁之后,曾参加过一次朝会,司徒诩在朝会上见过侯大勇,而侯大勇在一次朝会上根本无法认清楚为数众多的官员。所以看到司徒诩,只觉面,却想不起到底是谁。司徒诩是吏部侍郎,早年在魏王符彦卿帐下供职,侯大勇想调郑州的梁守恒和霍知行到凤州。曾通过岳父走过吏部侍郎司徒诩的路子,梁守恒和霍知行这种级别的官员调动,对于吏部侍郎是小事一件。魏王符彦卿出面后,他痛快地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另一位宽裕大袖,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跟着过来,自我介绍道:“下官薛居正,见过节度使。”说完,一双神采奕奕地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侯大勇。

 侯大勇呆了一下“薛居正。好熟悉的名字。“他心中想着一会这个名字,却没能想起什么,他回礼道:“久仰、久仰。”

 司徒诩看侯大勇神态,知他并不认识薛居正,介绍道:“薛兄是前都官郎中、知制诰。现在为左谏议大夫,昭文馆学士。”

 司徒诩提到昭文馆学士,侯大勇猛地想起“这个薛居正似乎就是旧五代史的作者。”可是侯大勇也不能十分肯定,不过,光听昭文馆学士的招牌,就知道薛居正定是学之士,于是道:“在下才疏学浅,还望薛兄多多指点。”

 司徒诩然后把另外座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神色有些傲然的四人一一介绍给侯大勇。这四人均不是官府中人,而是大周有名的文人,他们站起身,极有风度地对侯大勇拱拱手。

 侯大勇落坐后,见主人王朴并没有在院中,正有些惊奇,王朴和一名中年太监从内屋走了出来。这名太监态度倨傲地走过大厅,并没有向大厅中地众人望上一眼,只是间或扭头和王朴说上一两句。中年太监一现身,侯大勇就认出了他,这名太监是侯大勇在宫中见过的那名太监总管,那地安宫,就是他在宫门接他们一家。

 太监总管是奉柴荣之命,给王朴送来了一幅画。总管太监经过侯大勇身边之时,他眼睛余光忽然见到了坐在大厅的侯大勇,顿时脸堆笑,快步走到侯大勇身边。恭敬地作了一个长揖,尖声细气地道:“节度使也在这啊,刘三有礼了。”

 侯大勇知道柴荣对太监极为严格,甚至有时近于严酷,太监的权力和晚唐时相比,一个天下一个地下,但是,宫中太监总管是一个不容小视的人物,侯大勇站起来,回礼道:“刘公公客气了,那在宫中,有劳刘公公亲自来接,在下十分感谢。”

 刘公公脸上越发绽开了花朵,他笑眯眯地道:“符娘子每次进宫,皇后娘娘都欢喜得紧,饭也要多吃一碗,老奴愿意天天在宫节度使和符娘子,只要皇后娘娘高兴,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说完,眼中竟隐有泪光。

 侯大勇暗自佩服总管太监的演技,这眼泪水说来也真就来了,侯大勇也是无比真诚地说:“刘公公的一片诚挚之心,让侯某好生感动。”

 两人你来我往,把废话说得异常真挚,王朴站在一旁,不上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侯大勇。

 侯大勇、王朴回到大厅之时,司徒诩和薛居正知道侯大勇和皇室地关系,见他和太监总管相,也不太在意,而四个文化人却明显带着一些不以为然之

 王朴对众人道:“在下发请柬的时候,没有给大家说明白,其实,今天是的生日,在下想借这个因由,请各位好朋友在一起聚聚。”又道:“陛下理万机,却记得臣下的生日,派宫中刘公公给臣送来一幅画。让臣惶恐不安。”

 文人中年级稍长的一位见到太监之时,神色间很有些厌恶,听了解释后,脸色稍缓。

 王朴微微一笑,道:“浩然兄,陛下送来地画。想来不是凡品,现在还在书房里,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这位年龄稍长的中年人姓荆名浩,字浩然,隐居于太行山的洪谷,自号洪谷子,他是一个画痴。王朴地这一番话,恰好挠到了他的处,他也笑道:“文伯老弟,你这一说,倒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

 王朴对众人道:“大家一起去书房看看这幅画如何?”

 大厅八人。除了侯大勇之外,七人都是琴棋书画皆通的读书人,听到对答。心早被吊了起来,纷纷脸地站了起来。侯大勇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他心里对名画确实没有多大的兴趣。

 八人进了书房,仆人赶紧把窗户打开,让光线透了进来,王朴从书架上。捧出一个小匣子,小匣子上系着一的绸带,王朴解开绸带打开匣子,取出一轴画卷,小心翼翼铺开在书桌上。

 八个脑袋一齐凑了过去。

 在侯大勇眼里。这就是一幅普通地山水画,有树、有山、在太阳及倒影,还有江水和小舟,颜色有绿有红,除了古古香以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看了几眼后,他第一个从画卷上抬起头。

 王朴地藏书相当丰富,除了常见的孔孟之书外,还兵书、历数及一些音律方面的书籍,一个人的书架能反映他的学识及品,看了王朴地书架,侯大勇有些惭愧,自己的书架和王朴地相比,实在显得很没有文化。

 “这是李思训的真迹啊。”司徒诩轻声说了一句。

 薛居正点点头道,他的历史底子极为厚实,接着司徒诩道:“确实是李思训的真迹,李思训是唐宗室孝斌之子,以战功闻名于时,曾任过武卫大将军,世称大李将军,其子李昭道称为小李将军,李思训画风丽严整,以金碧青绿的浓重颜色作山水,细入毫发,独树一帜,法度谨严、意境高超。”

 荆浩如好酒之人饮了百年沉酿一般,看得极为舒畅,他十分爱惜书画,并不用手去触摸,只是盯着画轴一寸一寸地看,他赞许地对着薛居正说道:“李思训地画,多见于宫庭,民间传甚少,我这是见到他的第三幅画了,另外两幅是《山图》和《海天落照图》,你们看这幅画,辽阔的水面波光泠泠,几只帆船飘浮在江面,水畔地山石间树林繁茂,树林下有静静在有几个院落,几个农家之人在江边眺望,好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

 另外几个文人,随着荆浩的解说,摇头昂脑品味着画中的意境。

 侯大勇没有想王朴请了这么多文人,整个午餐,可用“如坐斜毡”来形容侯大勇的心情,文人们喜爱的酒令、诗词歌赋恰巧是侯大勇的弱项,他没有参与文人们地酒令,要了一壶老酒,自顾自喝酒。

 王朴是主人,和侯大勇连碰了三大碗,司徒诩、薛居虽是文人,也是官场中人,见侯大勇有些落落寡合,也上前来敬了几碗酒。以荆浩为首的四个文人,却在不经意间,把对侯大勇的轻视之意却在了脸上。

 “要说诗词歌赋画,江北稍逊一筹,冯延巳为人来官都不怎么样,却作得一首好词,你看这首《谒金门》:风乍起,吹皱一池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援红杏蕊。斗鸭阑干遍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荆浩是坐中最有名望的文人,在席上讲起了南唐的诗词,

 他见众人都在认真听,又道:“还有,顾闲中所作《韩熙载夜宴图》,技法堪称湛娴熟,我辈自愧不如。”

 侯大勇本来独自喝酒,听到冯延巳,不觉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恰被坐在侯大勇身边地张争,张争跟着荆浩隐居太行山洪谷,和荆浩是半友半徒,敢是敬重荆浩,他听到侯大勇的冷哼“心里极为不惑之年

 隐士名声一般都甚好。属于社会知名人士,偶尔做些狂妄之事,各地官吏也往往能够权容乃侯大勇在边关苦战的时候,他在太行山上俗风而歌,古代信息传播极不方便,在凤州。提起侯大勇无人不知无不不晓,而在达官贵人如云的大梁,侯大勇不过是众多节度使中的一员,张争对侯大勇的成长之路并不十分了解,想当然地认为侯大勇是凭着符皇后的关系而居于高位。

 张争借着酒意,开始斜着眼睛看人了,来到侯大勇身边,有些嘲讽地道:“节度使温文尔雅。定是文武双全,可有大作,让我等开开眼界。”

 王朴和侯大勇相以来,对其政治见解、军事策略佩服得紧,但他从来没有听过侯大勇呤诗论词。侯大勇地位甚高,又是他地客人,王朴不愿意见到他出丑。打断张争的说,道:“节度使镇守西北边关,屡败强敌,我等今有闲心在些呤诗赋词,要多多感谢节度使和浴血奋战的黑雕军。”

 司徒诩是吏部侍郎,知道侯大勇和黑雕军的威名全是一刀一打出来的,道:“节度使率领黑雕军在高平、凤州屡战屡胜。西域诸敌闻风,收复唐时就失去土地陇西,令人十分神往。”

 张争很有些倔强,见王朴和司徒诩都帮着侯大勇说话,微红着脸道:“今只谈***。不议国事,在下只不过心仪节度使而已。”

 侯大勇对诗词确实不在行,要让他当场呤诗作词,实是极难事。可是,张争不知趣地争辩,倒将了他一军,侯大勇明白,即使有王朴和司徒诩的解释,今天若不整出一首诗词出来,当真会被这些文人们所看轻,此事若在大梁城内传开,虽说对仕途没有影响,可在为数众多地读书人眼中,自己就真是一个鲁莽武夫的形象了。

 侯大勇沉声道:“江南的诗词赋画再好,可臣当道,每到荒年,江南百姓还不是一样流离失所,在灾民眼里,再好的诗词也抵不上一碗稀粥。”

 冯延巳是江南著名词人,为官为人十分让人不齿,他在政治上极为跋扈,拉帮结派,排斥异己,江南吏治败坏,他负有很大责任,这些事情,在大周朝都不是秘密。侯大勇此语一出,在座诸人都觉得此话甚不入耳,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一时也不好反驳。

 侯大勇又道:“要说呤诗作词,谁又不会来上几句,既然张郎想听,我就以刚才见过的江水来上一首吧。”

 王朴从来没有听过侯大勇呤诗作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但是侯大勇话已出口,他也不好阻止。

 侯大勇潇洒地背着手,在大厅转了几步,然后沉声呤道:

 大江东去淘尽千古英雄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叁国周郎赤壁

 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山河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明月

 这是一代大家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侯大勇情急之下,盗用了这千古绝唱。在座诸人皆是识货之人,侯大勇呤毕,众人都沉浸在词中深远的意境中。

 荆浩猛地一拍桌子,道:“好词,好词,此词一出,江南诸子远远逊了。”又道:“快拿笔来,我的画意来了。”

 王朴这时才回过味来,听到荆浩地叫喊声,道:“浩然兄,请进书房吧。”

 荆浩急急忙忙地跟着仆人进了王朴的书房,然后关了书房,回味着侯大勇所呤词句的意境,只觉画意狂涌。

 侯大勇念完词句后有些惭愧,自己这一盗版不要紧,苏轼名下必然会少了一首名作“只盗版一首,下不为例。”侯大勇在心里下了决,心。

 侯大勇神色肃然地向王朴和众人作了一个团揖“刚才斗胆作上一词,实在是献丑了,酒足饭,就此别过。”

 王朴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几个文人,平里自负才高,不想侯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我敢断然,此词不久以后定会传唱于大江南北。”

 王朴、司徒诩和薛居正把侯大勇送至大门,回到大厅里,张争等三人默不作声地坐着,司徒诩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刚刚听了一首绝妙好词,等一会又能看到浩然兄的精美画作,可真是不虚此纥”

 荆浩拿起画笔,整幅画一气呵成,他放下笔后,仔细看了一会,极为满意,在画上题了四个三个字:匡卢图。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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