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孰能无情(上)
学校的考试终于告一段落,我也终于有时间重新开始更新了,中断许久,许多的细节都无法兼顾了,希望各位见谅,同时,更新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保证一次一章,不过,我想我会增加每周更新的次数,希望各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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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宁史记#83;谢相列传》
清以不羁闻于世家之间,然入仕以来,行事方正,令名颇显,有乃祖之风,仁宗赞曰“谢氏多相辅之才,清亦占前!”顺宗即位,未几,遥因病致仕,清继其位,掌家门,理朝事,为世族领袖,然,清弟淇尚仁宗第七女,故无缘首相之位。
《元宁实录#83;顺宗卷》
济州
起,太后予谢相全权,授命东江协同,三
,卢郡平定,东江大军斩杀暴民三万七千二百二十六人,五
,入庆城,救济州太守,暴民死者二万余众,俘者万余人。济州太守谏谢相,自请说各郡
民,谢相拒之,同
,济州官道畅通,各郡
渐平,其后平
,死者多在二万上下,然济州平
平民死亡共计十五万之巨,世所未闻,舆论哗然。未几,谢相以贪墨肃整济州,牵连甚广,然追讨济州官粮,效亦显,济州得按前旨发放赈济之物,此案,济州世族无一得免,谢氏本家亦在其列,朝中骇然。八月二十九,仁宣太后降旨,召谢相回朝。
“十五万!十五万!那不是敌国的将士,也不是敌国的百姓,是我元宁的平民!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玄颢脸色苍白地冲着紫苏大喊,丝毫不顾旁边的尹朔与齐朗。
“他们不是手无寸铁!”紫苏冷言“皇帝没有看到东江大营的奏报吗?”
“他们是元宁的精锐之军!居然将刀锋指向平民!”
玄颢仍然无法接受这种答案,神色间是毫无掩饰的激动。
紫苏微微皱眉,想说什么,但是,嘴
动了动,最后叹了口气,道“皇帝,这件事,等谢相回来之后,你再向他责问,如何?哀家希望你对自己的臣子有起码的信心!”
玄颢仍未平静,不过,也没有再开口,毕竟,是他在母亲议事时闯进来打扰的。
“济州的事情已经解决,哀家希望尽快解决北疆的问题,另外,大司宪的建言,议政厅可商讨出结果了?”紫苏见儿子不再开口,抬手抚额,转头看向尹朔。
尹朔低头行礼,回答太后的垂询“议政厅的朝臣对大司宪的建言多持反对态度。”中规中矩的语气也表明了尹朔的态度。
玄颢也皱紧眉头,似乎不
于尹朔的进言。
紫苏似乎也不在意,看也齐朗一眼,便道“景瀚,你的看法呢?”
齐朗在尹朔的目光下,低头回答“太后娘娘,臣附议尹相。”
“这么说,议政厅的意见是驳回条呈了?”紫苏总结他们的话语,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的!太后娘娘!以密谍之术监察百官,决非朝廷之福!”尹朔说得肯定。
紫苏皱眉,道“什么叫密谍之术?尹相言重了!”
尹朔张口
言,但是,未等他开口,齐朗便上前一步,进言“太后娘娘,不论如何,三司职掌朝廷舆论,行事必须正大光明,那些魑魅魍魉的阴谋手段绝对不可以成为三司的手段!请太后娘娘明鉴!”
“请太后娘娘明鉴!”尹朔同样低头,但是神色端正。
“哀家明白了!”紫苏眸光一闪,淡淡地开口。
尹朔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品
端严,对那些阴谋诡计,虽然难免动用,但心中却着实厌恶,因此,对吴靖成的建言,他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愤怒得很,因此,他一直想将吴靖成罢职,可是,现在,齐朗的一番话摆明了是与他妥协,投桃报李,他自然也就不能追究吴靖成了!
想到这里,尹朔又皱起眉,因为齐朗的心机与不动声
!
尹朔在心中无力地叹息一声!他明白,一趟北疆之行让齐朗的手腕更加高明了,对自己的威胁也更大了!
“哀家会将条呈的批复发到议政厅的!”紫苏抬手执笔,在那份倍受争议的条呈上写下“驳”字,将之归到已批复的奏章中。
玄颢看了一眼齐朗,又看了一眼紫苏,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是,在两人平静的神色中,他找不出开口的理由,只能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悲哀愈发浓重——自己无法掌握权力,又谈什么随心所
呢?
“皇帝想说什么就说吧!”紫苏拍了拍
玄颢的肩,让他随自己起身进内殿,
玄颢这才发现,尹朔与齐朗都已经退出中和殿,而自己居然走神了,不觉先心虚,见紫苏仿若未察,才匆忙跟上母亲。
走进内殿,
玄颢反而觉得无话可说了,怔怔地盯着母亲。
紫苏坐在榻椅上,低头整理宽大的袍袖,外袍是白绸制的,用金线绣着龙飞凤舞的图样,衣襟与袖口都是明黄的嵌边,上面缀着红色的万字样,头上是赤金的凤钗,这是相当正式的服饰,里面只是普通的银蓝色对襟长衫与白色的百褶裙,
玄颢忽然发现,这些华服严妆下,母亲的眼中显出竟是浓浓的疲惫,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单薄瘦削。
玄颢这才想起,母亲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她还十分年轻!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正是应该享受青春的时候!即使世族之家,女子早嫁,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没有
持家门的权力,生育过后的**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踏青、出游、
友、玩乐,正是这个年纪的贵妇应该做的,而她的母亲却要在中和殿里疲惫不堪地为国事操劳!
“皇帝有仁爱之心是好的!”紫苏没有意识到儿子千折百转的心事,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思说下去“济州的子民当然是我元宁的臣民,是皇帝必须爱护的对象,皇帝不
谢相的处置,也没有错!”
“母后娘娘,孩儿知错了!”
玄颢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不安,他知道朝中对谢清的举动虽有非议,可是,尹朔与齐朗都没有提出异议,他相信谢清那么残暴地对待济州
民是道理,只是,他想不出理由来说服自己,只能对着母亲发
心中的烦闷!
他不该给母亲添麻烦的!
紫苏不由一愣,轻
眉心的手也放下,认真地看向儿子,将他担忧与关切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不
欣喜,展颜微笑,让儿子坐到自己身边,拉着儿子的手,想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帝王之道不是只有仁爱即可的!皇帝是明白这一点的!哀家想告诉你,无论济州的
民有多可怜,杀害朝廷命官的罪行是确定的!围攻官衙更是确凿无误!因此,他们已经不是皇朝要保护的臣民,而是皇朝的敌人!谢清那么做是对的!东江大营的将士是我朝的精锐,正因如此,他不能够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就让那些暴民伤害他们!对敌人是不能有仁慈之心的!”
紫苏说得淡漠,虽然笑着,可是,说出口的话全是再认真不过的!
“可是,他们仍然是朕的子民啊!”
玄颢仍无法认同那种形同屠杀的镇
方式,毕竟那是内
!怎么能一下子杀那么多人呢?
紫苏淡淡一笑,抚上
玄颢的脸颊“颢儿,此一时彼一时,不是吗?从暴
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是皇朝的敌人了!官员是皇朝的基础,将刀锋指那些官员,也就是动摇皇朝的基础!而且,暴
之中,他们只怕已经毫理智了!”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暴
,可是从前人的笔记中,紫苏仍然知道,那种大范围的暴
,暴民心中的绝望是无法消除的,而一直得不到活命的粮食,对死亡的恐惧会让那些人化身野兽,谢清的密奏上也说“…
民之中老弱幼稚者皆遭戮,为争一口之
,虽同胞骨血亦可加刃…”当时,紫苏差点将午膳吐出来。
玄颢张口
言,却也想起了谢清的那份密奏,那是,他只觉得那些
民太可怜,可是,现在再想,何尝不是失去理智的表现?
紫苏见他不再开口,径自沉思,不由摇头,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没有打扰他的思绪,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血腥的东西,必须要让他自己想通才行!
帝王的手可以不沾血,却不能回避血腥!
母子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却也是难得如此亲近!帝王家似乎只会越来越疏远啊!
紫苏无奈地感叹,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伤害
玄颢的意愿,可是,却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不会伤了他,她是否会站到他的对立面!
“孩儿明白了,可是,孩儿仍然不认同这种方式!”年轻的皇帝第一次坚持自己的看法,即使明知那是与母亲相左的想法。
“孩儿以为,朝廷的军队可以镇
叛
,却绝对没有理由对一群因为饥饿而起事的平民举刀相向!”
“官仓空虚是朝廷任人不明,是吏部、三司的失职!百姓是无辜的!为什么要他们在承受饥饿之后,还要面对杀戮?”
玄颢皱紧眉头,仍然不退让,但是,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心平气和了,他更希望母亲能够为他释疑。
紫苏只是静静地听着,对于儿子平静的语气中仍夹有的激动,她没有给予同等的回应,但是,眼中仍然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失神,映在
玄颢瞳孔中的神情也多了几分难解的复杂,好一会儿,她淡漠地回答“那些暴民真的无辜吗?皇帝不会没有看到济州太守的奏章上列的官吏死伤人数!那些同样是人命!吏部失职?皇帝是不是忘记了?济州的现任官员都今年开
刚调任,尤其是那些中级的官吏,几乎都是刚从其他州调去!他们不无辜吗?”
自从从西格得到优良的出海港之后,济州就成为商路重镇,那里的官员都是政绩上好的才会调过去!可以说,这一次,元宁朝廷损失的是以后十多年的栋梁之才!
玄颢哑口无言,心中再一次产生了浓烈的无力感,这一次不是感叹自己没有权力,而是,他忽然发现,在知识与现实之间存在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原本的理想与信仰在母亲的质问下,竟然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皇帝,难道这些道理,你的老师们没有告诉过你?”紫苏仿佛看出了儿子的挣扎,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却是当头
喝!
怎么可能没有教过?帝王之术、治国经纶,这些原本就是他要学的!身为帝师,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只教授他道德文章、经济世故呢?
“朕本来以为,那些权谋之术只是对待敌人的!”
玄颢喃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紫苏眼神一凛,冷笑着回了一句“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至高无上本就要领略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玄颢忍不住一颤,反问
口而出“母后不是代朕掌权吗?也是孤家寡人?”最后一个问题他终是没有出口,只是咬着下
,死死地盯着母亲。
紫苏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苍白了许多,却还是淡淡地回答了他“权力是个非常古怪的东西,能够让人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权力场中,除了自己都是敌人!只有暂时的盟友,没有永远的朋友!”
“皇帝,哀家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去试探没有把握的事情!”
紫苏冷淡地对儿子道出自己的忠告,随后摆手让他退下。
母子间刚刚还温馨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看着儿子行礼退下,紫苏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玄颢的坚持代表着他的成长,身为母亲,她觉得骄傲,可是,那择善固执的坚持何尝不是幼稚的表现?在自己的保护下,这种坚持显出他的高尚,可是,当自己无法保护他了呢?那只会让他面临失败与挫折!
生平第一次,紫苏质疑起自己对儿子是否保护过度?
“叶尚宫,宣永宁王妃进宫!”紫苏眨了眨眼,敛去了所有的感慨,随即扬声吩咐。
叶原秋应声离开,前往永宁王府,刚走两步,又听紫苏吩咐了一句“先请尹相与齐相过来。”
尹朔与齐朗还在宫中,接到内官的宣召便立刻前往中和殿,一见殿就见赵全正躬身退出殿外,不由一愣,尹朔拍了赵全一下,低声问道“太后娘娘又召我们回来是为什么?”
赵全勉强地笑了一下“奴才哪里知道太后娘娘的想法。”见齐朗微微皱眉,他又低头道“娘娘召奴才只是
代后宫的事情。”
“两位大人请进!”
尹朔还想问什么,却见一个尚仪走出殿门,恭敬地行礼,平静地开口请两人进去,可见紫苏已经在等他们了,只得随那名尚仪步入中和殿,向紫苏跪行大礼。
紫苏搁下朱毫,摆手道“两位大人请起,方才皇帝的神色有异,哀家也不想在他面前多谈济州的事情,只能请两位多跑这么一趟了!”
话是如此说,尹朔与齐朗却是都不相信,毕竟,两人都不认为紫苏会为那些事情惩治谢清,因此,两人只是应声而已。
“十五万看似很多,只怕其中的水分也不少,程录是爱兵如子的人,手下的将士多报些功绩,他也不会多说,因此,哀家想,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如何安置那些叛
的平民。”
“臣想,那些
民多是为生计所迫,随声附和,未必真的有反叛之意还是不要加罪为好。”尹朔想了想,还是建议赦免。
齐朗却摇头,淡淡地一句“情有可原,终是罪无可赦!”
齐朗倒不是真的对那些
民狠心,只是担心宽恕之例一开,三司又要在谢清身上纠
,因此,干脆一抹到底。
尹朔也不恼,微笑着反问“齐相怎么打算呢?”
齐朗看了紫苏一眼,见她神色似笑非笑,便知她已有些打算了,因此,平静地低头回答“徙南民至北疆!不知太后娘娘与尹相认为可行否?”
徙民也就是变相的
放,唯一的不同便是,
放是要有罪名,而迁徙却是无须任何罪名的,圣清皇朝常有徙民之令,元宁倒是少有,但是,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对涉及谋逆大罪的家族,关系较远的常接到迁徙令,算是给他们留些体面,不会像
放那样,失去原来的身份,成为
籍中的罪民。
紫苏微笑“哀家也是这么想的!”
一句话堵回了尹朔的质疑,尹朔震惊地看着紫苏,仿佛从不认识她一般,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从紫苏口中听到这种残暴不仁的命令,与以往的摄政太后不同,紫苏的目光很少放在国内,她的目光似乎永远投向远方,永远盯着那些久远的荣光,对内政,她只要求令行
止,只要求朝臣俯首,她从没有改革内政的举动,维护世族的既得利益,同时也限制世族的扩张,给予寒族更多的机会,却也不允许寒族有僭越之举,她没有加重百姓负担的举措,但是,也不是什么爱民慈善的仁主,这样的紫苏要徙民?
徙民是什么?准确地说就是君主打破原有势力分布的手段!太祖皇帝兴于易州,元宁立国之初,北方三州的大族除夏氏尽迁中原;宣祖皇帝平定琼州,当地大族尽入燕州;世祖皇帝三次徙南民北上,南方名门十去其九。
尹朔沉默良久,才拱手低头,淡淡地道“太后娘娘想让济州尽入谢氏之门吗?”
“尹相言重了!”紫苏摇头“南方世族总是执着于乡土之情,对前朝念念不忘,哀家也算是遵循元宁祖制!”对于南方世族,只要有机会,元宁历代皇帝都会尽力削弱,毁其宗族之制更是最常用最根本的方法。
“等谢相回来,济州的事就由尹相接手吧!”紫苏对尹朔说,也表示了她的回答,她还是要加强朝廷的权力的!
“景瀚留下,尹相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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