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二十四 韩崔高孙王传第二十四
韩暨字公至,南
堵
人也。楚国先贤传曰:暨,韩王信之后。祖术,河东太守。父纯,南郡太守。同县豪右陈茂,谮暨父兄,畿至大辟。暨
不以为言,庸赁积资,
结死士,遂追呼寻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显名。举孝廉,司空辟,皆不就。乃变名姓,隐居避
鲁
山中。山民合
,
行寇掠。暨散家财以供牛酒,请其渠帅,为陈安危。山民化之,终不为害。避袁术命召,徙居山都之山。荆州牧刘表礼辟,遂遁逃,南居孱陵界,所在见敬爱,而表深恨之。暨惧,应命,除宜城长。
太祖平荆州,辟为丞相士曹属。后选乐陵太守,徙监冶谒者。旧时冶,作马排,蒲拜反。为排以吹炭。每一
石用马百匹;更作人排,又费功力;暨乃因长
为水排,计其利益,三倍于前。在职七年,器用充实。制书褒叹,就加司金都尉,班亚九卿。文帝践阼,封宜城亭侯。黄初七年,迁太常,进封南乡亭侯,邑二百户。
时新都洛
,制度未备,而宗庙主祏音石。
秋传曰:命我先人典司宗祏。注曰:“宗庙所以藏主石室者。”皆在鄴都。暨奏请
鄴四庙神主,建立洛
庙,四时蒸尝,亲奉粢盛。崇明正礼,废去
祀,多所匡正。在官八年,以疾逊位。景初二年
,诏曰:“太中大夫韩暨,澡身浴德,志节高絜,年逾八十,守道弥固,可谓纯笃,老而益劭者也。其以暨为司徒。”夏四月薨,遗令敛以时服,葬为土藏。谥曰恭侯。楚国先贤传曰:暨临终遗言曰:“夫俗奢者,示之以俭,俭则节之以礼。历见前代送终过制,失之甚矣。若尔曹敬听吾言,敛以时服,葬以土藏,穿毕便葬,送以瓦器,慎勿有增益。”又上疏曰:“生有益于民,死犹不害于民。况臣备位台司,在职
浅,未能宣扬圣德以广益黎庶。寝疾弥留,奄即幽冥。方今百姓农务,不宜劳役,乞不令洛
吏民供设丧具。惧国典有常,使臣私原不得展从,谨冒以闻,惟蒙哀许。”帝得表嗟叹,乃诏曰:“故司徒韩暨,积德履行,忠以立朝,至于黄发,直亮不亏。既登三事,望获毗辅之助,如何奄忽,天命不永!曾参临没,易箦以礼;晏婴尚俭,遣车降制。今司徒知命,遗言恤民,必
崇约,可谓善始令终者也。其丧礼所设,皆如故事,勿有所阙。特赐温明秘器,衣一称,五时朝服,玉具剑佩。”子肇嗣。肇薨,子邦嗣。楚国先贤传曰:邦字长林。少有才学。晋武帝时为野王令,有称绩。为新城太守,坐举野王故吏为新城计吏,武帝大怒,遂杀邦。暨次子繇,高
太守。繇子洪,侍御史。洪子寿,字德贞。晋诸公赞曰:自暨已下,世治素业,寿能敦尚家风,
尤忠厚。早历清职,惠帝践阼,为散骑常侍,迁守河南尹。病卒,赠骠骑将军。寿
贾充女。充无后,以寿子谧为嗣,弱冠为秘书监侍中,
骄佚而才出众。少子蔚,亦有器望,并为赵王伦所诛。韩氏遂灭。
崔林字德儒,清河东武城人也。少时晚成,宗族莫知,惟从兄琰异之。太祖定冀州,召除邬长,贫无车马,单步之官。太祖征壶关,问长吏德政最者,并州刺史张陟以林对,于是擢为冀州主簿,徙署别驾、丞相掾属。魏国既建,稍迁御史中丞。
文帝践阼,拜尚书,出为幽州刺史。北中郎将吴质统河北军事,涿郡太守王雄谓林别驾曰:“吴中郎将,上所亲重,国之贵臣也。仗节统事,州郡莫不奉笺致敬,而崔使君初不与相闻。若以边
不脩斩卿,使君宁能护卿
?”别驾具以白林,林曰:“刺史视去此州如
屣,宁当相累
?此州与胡虏接,宜镇之以静,扰之则动其逆心,特为国家生北顾忧,以此为寄。”在官一期,寇窃寝息;案王氏谱:雄字元伯,太保祥之宗也。魏名臣奏载安定太守孟达荐雄曰:“臣闻明君以求贤为业,忠臣以进善为效,故易称‘拔茅连茹’,传曰‘举尔所知’。臣不自量,窃慕其义。臣昔以人乏,谬充备部职。时涿郡太守王雄为西部从事,与臣同僚。雄天
良固,果而有谋。历试三县,政成人和。及在近职,奉宣威恩,怀柔有术,清慎持法。臣往年出使,经过雄郡。自说特受陛下拔擢之恩,常励节精心,思投命为效。言辞
扬,情趣款恻。臣虽愚闇,不识真伪,以谓雄才兼资文武,忠烈之
,逾越伦辈。今涿郡领户三千,孤寡之家,参居其半,北有守兵籓卫之固,诚不足舒雄智力,展其勤幹也。臣受恩深厚,无以报国,不胜慺慺浅见之情,谨冒陈闻。”诏曰:“昔萧何荐韩信,邓禹进吴汉,惟贤知贤也。雄有胆智技能文武之姿,吾宿知之。今便以参散骑之选,方使少在吾门下知指归,便大用之矣。天下之士,
使皆先历散骑,然后出据州郡,是吾本意也。”雄后为幽州刺史。子浑,凉州刺史。次乂,平北将军。司徒安丰侯戎,浑之子。太尉武陵侯衍、荆州刺史澄,皆乂之子。犹以不事上司,左迁河间太守,清论多为林怨也。魏名臣奏载侍中辛毗奏曰:“昔桓阶为尚书令,以崔林非尚书才,迁以为河间太守。”与此传不同。
迁大鸿胪。
兹王遣侍子来朝,朝廷嘉其远至,褒赏其王甚厚。馀国各遣子来朝,间使连属,林恐所遣或非真的,权取疏属贾胡,因通使命,利得印绶,而道路护送,所损滋多。劳所养之民,资无益之事,为夷狄所笑,此曩时之所患也。乃移书敦煌喻指,并录前世待遇诸国丰约故事,使有恆常。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转光禄勋、司隶校尉。属郡皆罢非法除过员吏。林为政推诚,简存大体,是以去后每辄见思。
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论,制下百僚。林议曰:“案周官考课,其文备矣,自康王以下,遂以陵迟,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及汉之季,其失岂在乎佐吏之职不密哉?方今军旅,或猥或卒,备之以科条,申之以内外,增减无常,固难一矣。且万目不张举其纲,众
不整振其领。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远。五帝三王未必如一,而各以治
。易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太祖随宜设辟,以遗来今,不患不法古也。以为今之制度,不为疏阔,惟在守一勿失而已。若朝臣能任仲山甫之重,式是百辟,则孰敢不肃?”
景初元年,司徒、司空并缺,散骑侍郎孟康荐林曰:“夫宰相者,天下之所瞻效,诚宜得秉忠履正本德仗义之士,足为海内所师表者。窃见司隶校尉崔林,禀自然之正
,体高雅之弘量。论其所长以比古人,忠直不回则史鱼之俦,清俭守约则季文之匹也。牧守州郡,所在而治,及为外司,万里肃齐,诚台辅之妙器,衮职之良才也。”后年遂为司空,封安
亭侯,邑六百户。三公封列侯,自林始也。臣松之以为汉封丞相邑,为荀悦所讥。魏封三公,其失同也。顷之,又进封安
乡侯。
鲁相上言:“汉旧立孔子庙,褒成侯岁时奉祠,辟雍行礼,必祭先师,王家出谷,
秋祭祀。今宗圣侯奉嗣,未有命祭之礼,宜给牲牢,长吏奉祀,尊为贵神。”制三府议,博士傅祗以
秋传言立在祀典,则孔子是也。宗圣適足继绝世,章盛德耳。至于显立言,崇明德,则宜如鲁相所上。林议以为“宗圣侯亦以王命祀,不为未有命也。周武王封黄帝、尧、舜之后,及立三恪,禹、汤之世,不列于时,复特命他官祭也。今周公已上,达于三皇,忽焉不祀,而其礼经亦存其言。今独祀孔子者,以世近故也。以大夫之后,特受无疆之祀,礼过古帝,义逾汤、武,可谓崇明报德矣,无复重祀于非族也。”臣松之以为孟轲称宰我之辞曰:“以予观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又曰:“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者也。”斯非通贤之格言,商较之定准乎!虽妙极则同,万圣犹一,然淳薄异时,质文殊用,或当时则荣,没则已焉,是以遗风所被,寔有深浅。若乃经纬天人,立言垂制,百王莫之能违,彝伦资之以立,诚一人而已耳。周监二代,斯文为盛。然于六经之道,未能及其精致。加以圣贤不兴,旷年五百,道化陵夷,宪章殆灭,若使时无孔门,则周典几乎息矣。夫能光明先王之道,以成万世之功,齐天地之无穷,等
月之久照,岂不有逾于群圣哉?林曾无史迁
想之诚,梅真慷慨之志,而守其蓬心以
明义,可谓多见其不知量也。
明帝又分林邑,封一子列侯。正始五年薨,谥曰孝侯。子述嗣。晋诸公赞曰:述弟随,晋尚书仆
。为人亮济。赵王伦篡位,随与其事。伦败,随亦废锢而卒。林孙玮,
率而疏,至太子右卫率也。初,林识拔同郡王经于民伍之中,卒为名士,世以此称之。
高柔字文惠,陈留圉人也。父靖,为蜀郡都尉。陈留耆旧传曰:靖高祖父固,不仕王莽世,为淮
太守所害,以烈节垂名。固子慎,字孝甫。敦厚少华,有沈深之量。抚育孤兄子五人,恩义甚笃。琅
相何英嘉其行履,以女
焉。英即车骑将军熙之父也。慎历二县令、东莱太守。老病归家,草屋蓬户,甕缶无储。其
谓之曰:“君累经宰守,积有年岁,何能不少为储畜以遗子孙乎?”慎曰:“我以勤身清名为之基,以二千石遗之,不亦可乎!”子式,至孝,常尽力供养。永初中,螟蝗为害,独不食式麦,圉令周强以表州郡。太守杨舜举式孝子,让不行。后以孝廉为郎。次子昌,昌弟赐,并为刺史、郡守。式子弘,孝廉。弘生靖。柔留乡里,谓邑中曰:“今者英雄并起,陈留四战之地也。曹将军虽据兗州,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而张府君先得志于陈留,吾恐变乘间作也,
与诸君避之。”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柔从兄幹,袁绍甥也,谢承后汉书曰:幹字元才。才志弘邈,文武秀出。父躬,蜀郡太守。祖赐,司隶校尉。案陈留耆旧传及谢承书,幹应为柔从父,非从兄也。未知何者为误。在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会靖卒于西州,时道路艰涩,兵寇纵横,而柔冒艰险诣蜀
丧,辛苦荼毒,无所不尝,三年乃还。
太祖平袁氏,以柔为(管)长。县中素闻其名,
吏数人,皆自引去。柔教曰:“昔邴吉临政,吏尝有非,犹尚容之。况此诸吏,于吾未有失乎!其召复之。”咸还,皆自励,咸为佳吏。高幹既降,顷之以并州叛。柔自归太祖,太祖
因事诛之,以为刺
令史;处法允当,狱无留滞,辟为丞相仓曹属。魏氏
秋曰:柔既处法平允,又夙夜匪懈,至拥膝抱文书而寝。太祖尝夜微出,观察诸吏,见柔,哀之,徐解裘覆柔而去。自是辟焉。太祖
遣锺繇等讨张鲁,柔谏,以为今猥遣大兵,西有韩遂、马超,谓为己举,将相扇动作逆,宜先招集三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繇入关,遂、超等果反。
魏国初建,为尚书郎。转拜丞相理曹掾,令曰:“夫治定之化,以礼为首。拨
之政,以刑为先。是以舜
四凶族,皋陶作士。汉祖除秦苛法,萧何定律。掾清识平当,明于宪典,勉恤之哉!”鼓吹宋金等在合肥亡逃。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
子。太祖患犹不息,更重其刑。金有母
及二弟皆给官,主者奏尽杀之。柔启曰:“士卒亡军,诚在可疾,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愚谓乃宜贷其
子,一可使贼中不信,二可使
其还心。正如前科,固已绝其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己,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杀也。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太祖曰:“善。”即止不杀金母、弟,蒙活者甚众。
迁为颍川太守,复还为法曹掾。时置校事卢洪、赵达等,使察群下,柔谏曰:“设官分职,各有所司。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又达等数以憎爱擅作威福,宜检治之。”太祖曰:“卿知达等,恐不如吾也。要能刺举而辨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昔叔孙通用群盗,良有以也。”达等后
利发,太祖杀之以谢于柔。
文帝践阼,以柔为治书侍御史,赐爵关内侯,转加治书执法。民间数有诽谤妖言,帝疾之,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赏。既使过误无反善之路,又将开凶狡之群相诬罔之渐,诚非所以息
省讼,缉熙治道也。昔周公作诰,称殷之祖宗,咸不顾小人之怨。在汉太宗,亦除妖言诽谤之令。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以隆天父养物之仁。”帝不即从,而相诬告者滋甚。帝乃下诏:“敢以诽谤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于是遂绝。校事刘慈等,自黄初初数年之间,举吏民
罪以万数,柔皆请惩虚实;其馀小小挂法者,不过罚金。四年,迁为廷尉。
魏初,三公无事,又希与朝政。柔上疏曰:“天地以四时成功,元首以辅弼兴治;成汤仗阿衡之佐,文、武凭旦、望之力,逮至汉初,萧、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此皆明王圣主任臣于上,贤相良辅股肱于下也。今公辅之臣,皆国之栋梁,民所具瞻,而置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养高,鲜有进纳,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古者刑政有疑,辄议于槐棘之下。自今之后,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宜数以咨访三公。三公朝朔望之
,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博尽事情,庶有裨起天听,弘益大化。”帝嘉纳焉。
帝以宿嫌,
枉法诛治书执法鲍勋,而柔固执不从诏命。帝怒甚,遂召柔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考竟勋,勋死乃遣柔还寺。
明帝即位,封柔延寿亭侯。时博士执经,柔上疏曰:“臣闻遵道重学,圣人洪训;褒文崇儒,帝者明义。昔汉末陵迟,礼乐崩坏,雄战虎争,以战陈为务,遂使儒林之群,幽隐而不显。太祖初兴,愍其如此,在于拨
之际,并使郡县立教学之官。高祖即位,遂阐其业,兴复辟雍,州立课试,于是天下之士,复闻庠序之教,亲俎豆之礼焉。陛下临政,允迪叡哲,敷弘大猷,光济先轨,虽夏启之承基,周成之继业,诚无以加也。然今博士皆经明行脩,一国清选,而使迁除限不过长,惧非所以崇显儒术,帅励怠惰也。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故楚礼申公,学士锐
,汉隆卓茂,搢绅竞慕。臣以为博士者,道之渊薮,六艺所宗,宜随学行优劣,待以不次之位。敦崇道教,以劝学者,于化为弘。”帝纳之。
后大兴殿舍,百姓劳役;广采众女,充盈后宫;后宫皇子连夭,继嗣未育。柔上疏曰:“二虏狡猾,潜自讲肄,谋动干戈,未图束手;宜畜养将士,缮治甲兵,以逸待之。而顷兴造殿舍,上下劳扰;若使吴、蜀知人虚实,通谋并势,复俱送死,甚不易也。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可
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乞罢作者,使得就农。二方平定,复可徐兴。昔轩辕以二十五子,传祚弥远;周室以姬国四十,历年滋多。陛下聪达,穷理尽
,而顷皇子连多夭逝,熊罴之祥又未感应。群下之心,莫不悒戚。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以盛矣。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不昌,殆能由此。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官之数,其馀尽遣还家。且以育
养神,专静为宝。如此,则螽斯之徵,可庶而致矣。”帝报曰:“知卿忠允,乃心王室,辄克昌言;他复以闻。”
时猎法甚峻。宜
典农刘
窃于
内
兔,其功曹张京诣校事言之。帝匿京名,收
付狱。柔表请告者名,帝大怒曰:“刘
当死,乃敢猎吾
地。送
廷尉,廷尉便当考掠,何复请告者主名,吾岂妄收
?”柔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毁法乎?”重复为奏,辞指深切。帝意寤,乃下京名。即还讯,各当其罪。
时制,吏遭大丧者,百
后皆给役。有司徒吏解弘遭父丧,后有军事,受敕当行,以疾病为辞。诏怒曰:“汝非曾、闵,何言毁
?”促收考竟。柔见弘信甚羸劣,奏陈其事,宜加宽贷。帝乃诏曰:“孝哉弘也!其原之。”
初,公孙渊兄晃,为叔父恭任内侍,先渊未反,数陈其变。及渊谋逆,帝不忍巿斩,
就狱杀之。柔上疏曰:“书称‘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此王制之明典也。晃及
子叛逆之类,诚应枭县,勿使遗育。而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言,便当巿斩。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
子,赐以棺、衣,殡敛于宅。孙盛曰:闻五帝无诰誓之文,三王无盟祝之事,然则盟誓之文,始自三季,质任之作,起于周微。夫贞夫之一,则天地可动,机心内萌,则鸥鸟不下。况信不足焉而祈物之必附,猜生于我而望彼之必怀,何异挟冰求温,抱炭希凉者哉?且夫要功之伦,陵肆之类,莫不背情任计,昧利忘亲,纵怀慈孝之爱,或虑倾身之祸。是以周、郑
恶,汉高请羹,隗嚣捐子,马超背父,其为酷忍如此之极也,安在其因质委诚,取任永固哉?世主若能远览先王闲
之至道,近鉴狡肆徇利之凶心,胜之以解网之仁,致之以来苏之惠,燿之以雷霆之威,润之以时雨之施,则不恭可敛衽于一朝,炰哮可屈膝于象魏矣。何必拘厥亲以来其情,
所爱以制其命乎?苟不能然,而仗夫计术,笼之以权数,检之以一切,虽览一室而庶徵于四海,法生鄙局,冀或半之暂益,自不得不有不忍之刑,以遂孥戮之罚,亦犹渎盟由乎一人,而云俾坠其师,无克遗育之言耳。岂得复引四罪不及之典,司马牛获宥之义乎?假令任者皆不保其父兄,辄有二三之言,曲哀其意而悉活之,则长人子危亲自存之悖。子弟虽质,必无刑戮之忧,父兄虽逆,终无剿绝之虑。柔不究明此术非盛王之道,宜开张远义,蠲此近制,而陈法内之刑以申一人之命,可谓心存小善,非王者之体。古者杀人之中,又有仁焉。刑之于狱,未为失也。臣松之以为辨章事理,贵得当时之宜,无为虚唱大言而终归无用。浮诞之论,不切于实,犹若画魑魅之象,而踬于犬马之形也。质任之兴,非(防)近世,况三方鼎峙,辽东偏远,羁其亲属以防未然,不为非矣。柔谓晃有先言之善,宜蒙原心之宥。而盛责柔不能开张远理,蠲此近制。不达此言竟为何谓?若云猜防为非,质任宜废,是谓应大明先王之道,不预任者生死也。晃之为任,历年已久,岂得于杀活之际,方论至理之本。是何异丛棘既繁,事须判决,空论刑措之美,无闻当不之实哉?其为迂阔,亦已甚矣,汉高事穷理迫,权以济亲,而总之酷忍之科,既已大有所诬。且自古以来,未有子弟妄告父兄以图全身者,自存之悖,未之或闻。晃以兄告弟,而其事果验。谓晃应杀,将以遏防。若言之亦死,不言亦死,岂不杜归善之心,失正刑之中哉?若赵括之母,以先请获免,锺会之兄,以密言全子,古今此比,盖为不少。晃之前言,事同斯例,而独遇否闭,良可哀哉!
是时,杀
地鹿者身死,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柔上疏曰:“圣王之御世,莫不以广农为务,俭用为资。夫农广则谷积,用俭则财畜,畜财积谷而有忧患之虞者,未之有也。古者,一夫不耕,或为之饥;一妇不织,或为之寒。中间已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者既减,加顷复有猎
,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赀。民虽障防,力不能御。至如荥
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元元之命,实可矜伤。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而麋鹿之损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灾,将无以待之。惟陛下览先圣之所念,愍稼穑之艰难,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
,则众庶久济,莫不悦豫矣。”魏名臣奏载柔上疏曰:“臣深思陛下所以不早取此鹿者,诚
使极蕃息,然后大取以为军国之用。然臣窃以为今鹿但有
耗,终无从得多也。何以知之?今
地广轮且千馀里,臣下计无虑其中有虎大小六百头,狼有五百头,狐万头。使大虎一头三
食一鹿,一虎一岁百二十鹿,是为六百头虎一岁食七万二千头鹿也。使十狼
共食一鹿,是为五百头狼一岁共食万八千头鹿。鹿子始生,未能善走,使十狐一
共食一子,比至健走一月之间,是为万狐一月共食鹿子三万头也。大凡一岁所食十二万头。其雕鹗所害,臣置不计。以此推之,终无从得多,不如早取之为便也。”
顷之,护军营士窦礼近出不还。营以为亡,表言逐捕,没其
盈及男女为官奴婢。盈连至州府,称冤自讼,莫有省者。乃辞诣廷尉。柔问曰:“汝何以知夫不亡?”盈垂泣对曰:“夫少单特,养一老妪为母,事甚恭谨,又哀兒女,抚视不离,非是轻狡不顾室家者也。”柔重问曰:“汝夫不与人有怨雠乎?”对曰:“夫良善,与人无雠。”又曰:“汝夫不与人
钱财乎?”对曰:“尝出钱与同营士焦子文,求不得。”时子文適坐小事系狱,柔乃见子文,问所坐。言次,曰:“汝颇曾举人钱不?”子文曰:“自以单贫,初不敢举人钱物也。”柔察子文
动,遂曰:“汝昔举窦礼钱,何言不
?”子文怪知事
,应对不次。柔曰:“汝已杀礼,便宜早服。”子文于是叩头,具首杀礼本末,埋藏处所。柔便遣吏卒,承子文辞往掘礼,即得其尸。诏书复盈母子为平民。班下天下,以礼为戒。
在官二十三年,转为太常,旬
迁司空,后徙司徒。太傅司马宣王奏免曹
,皇太后诏召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
营。太傅谓柔曰:“君为周
矣。”
诛,进封万岁乡侯。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安国侯,转为太尉。常道乡公即位,增邑并前四千,前后封二子亭侯。景元四年,年九十薨,谥曰元侯。孙浑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柔等著勋前朝,改封浑昌陆子。晋诸公赞曰:柔长子俊,大将军掾,次诞,历三州刺史、太仆。诞放率不伦,而决烈过人。次光,字宣茂,少习家业,明练法理。晋武帝世,为黄沙御史,与中丞同,迁守廷尉,后即真。兄诞与光异
,谓光小节,常轻侮之,而光事诞愈谨。终于尚书令。追赠司空。
孙礼字德达,涿郡容城人也。太祖平幽州,召为司空军谋掾。初丧
时,礼与母相失,同郡马台求得礼母,礼推家财尽以与台。台后坐法当死,礼私导令逾狱自首,既而曰:“臣无逃亡之义。”径诣刺
主簿温恢。恢嘉之,具白太祖,各减死一等。
后除河间郡丞,稍迁荥
都尉。鲁山中贼数百人,保固险阻,为民作害;乃徙礼为鲁相。礼至官,出俸谷,发吏民,募首级,招纳降附,使还为间,应时平泰。历山
、平原、平昌、琅
太守。从大司马曹休征吴于夹石,礼谏以为不可深入,不从而败。迁
平太守,入为尚书。
明帝方修宫室,而节气不和,天下少谷。礼固争,罢役,诏曰:“敬纳谠言,促遣民作。”时李惠监作,复奏留一月,有所成讫。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也。
帝猎于大石山,虎趋乘舆,礼便投鞭下马,
奋剑斫虎,诏令礼上马。明帝临崩之时,以曹
为大将军,宜得良佐,于
下受遗诏,拜礼大将军长史,加散骑常侍。礼亮直不挠,
弗便也,以为扬州刺史,加伏波将军,赐爵关内侯。吴大将全琮帅数万众来侵寇,时州兵休使,在者无几。礼躬勒卫兵御之,战于芍陂,自旦及暮,将士死伤过半。礼犯蹈白刃,马被数创,手秉枹鼓,奋不顾身,贼众乃退。诏书慰劳,赐绢七百匹。礼为死事者设祀哭临,哀号发心,皆以绢付亡者家,无以入身。
徵拜少府,出为荆州刺史,迁冀州牧。太傅司马宣王谓礼曰:“今清河、平原争界八年,更二刺史,靡能决之;虞、芮待文王而了,宜善令分明。”礼曰:“讼者据墟墓为验,听者以先老为正,而老者不可加以榎楚,又墟墓或迁就高敞,或徙避仇雠。如今所闻,虽皋陶犹将为难。若
使必也无讼,当以烈祖初封平原时图决之。何必推古问故,以益辞讼?昔成王以桐叶戏叔虞,周公便以封之。今图藏在天府,便可于坐上断也,岂待到州乎?”宣王曰:“是也。当别下图。”礼到,案图宜属平原。而曹
信清河言,下书云:“图不可用,当参异同。”礼上疏曰:“管仲霸者之佐,其器又小,犹能夺伯氏骈邑,使没齿无怨言。臣受牧伯之任,奉圣朝明图,验地著之界,界实以王翁河为限;而鄃以马丹候为验,诈以鸣犊河为界。假虚讼诉,疑误台阁。窃闻众口铄金,浮石沈木,三人成巿虎,慈母投其杼。今二郡争界八年,一朝决之者,缘有解书图画,可得寻案擿校也。平原在两河,向东上,其间有爵堤,爵堤在高唐西南,所争地在高唐西北,相去二十馀里,可谓长叹息
涕者也。案解与图奏而鄃不受诏,此臣软弱不胜其任,臣亦何颜尸禄素餐。”辄束带著履,驾车待放。
见礼奏,大怒。劾礼怨望,结刑五岁。在家期年,众人多以为言,除城门校尉。
时匈奴王刘靖部众强盛,而鲜卑数寇边,乃以礼为并州刺史,加振武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往见太傅司马宣王,有忿
而无言。宣王曰:“卿得并州,少
?恚理分界失分乎?今当远别,何不懽也!”礼曰:“何明公言之乖细也!礼虽不德,岂以官位往事为意
?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讬,下建万世之勋。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礼之所以不悦也。”因涕泣横
。宣王曰:“且止,忍不可忍。”
诛后,入为司隶校尉,凡临七郡五州,皆有威信。迁司空,封大利亭侯,邑一百户。礼与卢毓同郡时辈,而情好不睦。为人虽互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云。嘉平二年薨,谥曰景侯。孙元嗣。
王观字伟台,东郡廪丘人也。少孤贫励志,太祖召为丞相文学掾,出为高唐、
泉、酂、任令,所在称治。文帝践阼,入为尚书郎、廷尉监,出为南
、涿郡太守。涿北接鲜卑,数有寇盗,观令边民十家已上,屯居,筑京候。时或有不原者,观乃假遣朝吏,使归助子弟,不与期会,但敕事讫各还。于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劝,旬
之中,一时俱成。守御有备,寇钞以息。明帝即位,下诏书使郡县条为剧、中、平者。主者
言郡为中平,观教曰:“此郡滨近外虏,数有寇害,云何不为剧
?”主者曰:“若郡为外剧,恐于明府有任子。”观曰:“夫君者,所以为民也。今郡在外剧,则于役条当有降差。岂可为太守之私而负一郡之民乎?”遂言为外剧郡,后送任子诣鄴。时观但有一子而又幼弱。其公心如此。观治身清素,帅下以俭,僚属承风,莫不自励。
明帝幸许昌,召观为治书侍御史,典行台狱。时多有仓卒喜怒,而观不阿意顺指。太尉司马宣王请观为从事中郎,迁为尚书,出为河南尹,徙少府。大将军曹
使材官张达斫家屋材,及诸私用之物,观闻知,皆录夺以没官。少府统三尚方御府内藏玩
之宝,
等奢放,多有干求,惮观守法,乃徙为太仆。司马宣王诛
,使观行中领军,据
弟羲营,赐爵关内侯,复为尚书,加驸马都尉。高贵乡公即位,封中乡亭侯。顷之,加光禄大夫,转为右仆
。常道乡公即位,进封
乡侯,增邑千户,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司空,固辞,不许,遣使即第拜授。就官数
,上送印绶,辄自舆归里舍。薨于家,遗令藏足容棺,不设明器,不封不树。谥曰肃侯。子悝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观著勋前朝,改封悝胶东子。
评曰:韩暨处以静居行化,出以任职
称;崔林简朴知能;高柔明于法理;孙礼刚断伉厉;王观清劲贞白:咸克致公辅。及暨年过八十,起家就列;柔保官二十年,元老终位:比之徐邈、常林,于兹为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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