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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壹十伍章 剖心
  刚刚举起的酒盏在空中顿住,我在脑中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才反应过来。

 “内禅…你是说,他将皇位让给北凌珩了?”

 悦妍肯定地点了点头,“是,所以,如今在晋准备和宸邑公主大婚的人,是北凌珩。”

 这一瞬间,我的心似被什么东西填得的,心底有某种声音在绽放,是花开的声音,是冬日雪融的声音,是黑夜即将破晓的声音。

 不离不弃、不移不易,他真的做到了。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我只觉得我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值了。我感动,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我也感到不安。他是皓帝选定的继承人,他肩上背负着振兴墨渊的重担,皓帝的殷切叮嘱言犹在耳,他承诺过他会惕厉奋发强大墨渊,可如今他却食言了。

 算算日子,离七星错行之只剩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北凌羽此时应已处理完朝中事务交接,接下来他会如何动作?

 寒夜渐深,北风呼啸。

 揽月殿有地龙,殿内暖意融融,小白惬意地趴在我身旁打盹儿。我的脑子仍想着北凌羽让位的事,轰轰的,以至朔麒云来了我也不知道。小白腾地立起身子,虎目微眯,喉咙发出低沉的兽吼,怒视着这个突然闯入它领地的人。

 我这才惊觉,朔麒云已不知何时进了揽月殿,正静静地望着倚在美人榻上的我。

 “小白!”我呵斥了一声,用力拉住它脖子上的皮圈。

 或许是百兽之王与生俱来的傲气使然,小白从来不待见朔麒云,因为朔麒云身上有着和它相同的傲气,在它的地盘里,它不允许别人对它漠视。它小的时候从不敢挑衅他。可我没想到它今晚竟耐不住子了。

 朔麒云望也没望小白一眼,只朝我道:“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悦妍今天来过,告诉我她和麒风的婚讯,没想到她最终选择了麒风而不是袁世子。我虽为袁世子感到惋惜,但也替麒风高兴,他那子,怕是只有悦妍才治得住他。”

 我偷偷瞥向他,想借此看看他对此事的态度,却见他不屑地挑了挑眉。

 小白仍朝着朔麒云虎视眈眈,我一边安抚小白。一边用力将它往外拖去,没想到它根本不愿离开这个它先霸占的地盘,被我扯得发怒了。猛地挣脱,伴着一声震耳的虎鸣,往朔麒云扑去。

 朔麒云只轻轻一侧身便飘开,小白没有一击即中,更愤怒了。甫一落地转身扑去。朔麒云没有再躲,垂下的袖子已微微鼓起,琥珀的眸子寒气深然,空气骤然一冷。

 “别杀它!”我心中大骇,不由自主伸掌挡下朔麒云拍向小白的一掌。

 凌厉的掌风瞬间将我的身躯穿透,倒地的一刹那。我仿佛跌入了冰窖,每一寸肌肤似被冰冷的利器刮过,冰川之水灌入五脏六腑。身上的裙裾亦被掌风撕裂。就在我以为我的躯体也会被撕裂之际,一股强悍的气劲却突然将我拉起,下一瞬间已落入朔麒云的怀抱。

 可这也没让我感觉好过,因为他的怀抱同样如冰般寒冷。听到动静的阿虎匆忙进来,一边呵斥小白一边将它拖走。看小白那蔫蔫的样子,刚才朔麒云那掌虽没直接打中它。也没让它好受。

 朔麒云扯过榻上的毯子将我裹住,抱着我坐到榻上,可我仍冷得牙关直打颤。

 朔麒云轻笑,“不自量力,自作自受。”

 我浑身的经脉似被冰雪封住一般,难受得几乎不过气来,朔麒云一手按住我背心,缓缓注入真气。他的北冥*果然已练成,刚才那一掌他不过信手使来,且最后还收了力道,足见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气来,一阵猛咳。

 朔麒云搂着我顺势往后一倒,半躺于榻上,一手轻抚着我的背,“你剥了它母亲的皮,如今却为了护它宁愿自己受罪,这是为何?内疚吗?”

 斗兽擂台当,我曾赞了句那只母老虎的皮漂亮,它便被剥了皮做成帛披,如今正垫在我们身下的美人榻上。

 “人非草木,岂会无情。”

 朔麒云半眯着凤眸,手中动作不停,一下一下地抚着我的背,“畜生就是畜生,它在你面前再温驯,也会有兽爆发的一,一不除,一就留着个祸害,总有一天,你会被他反咬一口。”

 我的心有点忐忑,他这话似乎另有所指,“小白一时贪玩而已,你也说了,它不过是只畜生,难道你还会和只畜生过不去?”

 朔麒云又轻笑,“有些畜生,你不给它点颜色看看,它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当然不和畜生斤斤计较,就让它继续自以为是,继续做跳梁小丑好了,它跳得越高,摔下来时就会死得越惨。”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口中的畜生,指的是朔麒风。最近朔麒风动作不少,还和卫家联姻,他的意图朔麒云不可能不知道。

 我附和道:“既然他爱做小丑,那便让他继续跳好了,他跳得开心,看的人也看得开心。”

 朔麒云低了头,朝我淡淡一瞥,眸底意味深长,“这世上有许多人,总是喜欢做些自以为是的事呢。某人自从常往霁月宫跑后,改变了不少啊。惜月,你的脑袋瓜子,怎么总不肯安生呢?你以为你们很聪明?你以为你们能改变什么吗?”

 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指的是我?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眸底却有寒芒在闪烁,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纸,将破未破。

 “殿下曾经的教诲,我一直铭记于心。还记得岩山军营里,鳄鱼池上的那个鸟巢吗?你说过,无论身处何地,都要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看清自己身边的人和物,最大限度地利用它们为自己谋利,因势利导,做个聪明人。我不知道我可以改变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束手待毙,什么也改变不了。”

 朔麒云轻笑,似乎有点高兴,“你还记得,很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让我拭目以待,你们能跳得多高,走得多远。”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朔麒风所做的一切,他看中眼里,但他不会去阻止。或许朔麒风的小动作,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他不屑去阻止,他听之任之,只要他得到那股力量一统天下,今朔麒风所做的一切,便像小丑一样可笑。他更可趁此机会,看清朝中哪些人忠于他,哪些人背叛他,后铲除异己。

 我心里虽暗忖他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点,就这么相信自己后不会被反咬一口?忽听他又接着道:“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一怔,不知他是想听我的话,还是想听惜月的话。

 他微微低下头,望着我道:“说实话。”

 那双琥珀的眸子,此时正定定的望进我眼中,眸光灼灼,深不见底。我试着用手撑起身子,想离他远点,他微一用力,将我牢牢固在他前。

 实话是吗?我望着他双眸,缓缓道:“你的心,和你的体温一样,是冷的。”

 两人对视着,殿中一时沉寂,只有呼啸的风声从殿外传来,我的手撑在他膛上,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正一下一下加速。

 “你说得对,我的心确实冷,冷到极致,冷到麻木,冷到…无情。”他的声音也极冷,心却越跳越快,就在我以为他即将发怒时,他却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和我很般配呢,宁萱。”

 我愕然,他刚才说的是…宁萱。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终于被捅破了。

 “殿下,你大概错了,我虽不是什么情高尚之人,却也心存善念,对有情之人付以挚诚之心,像你这般险残酷、冷漠无情的人,我高攀不上。”

 既然无需再做戏,我也不客气了,用力撑起身子想挣扎他的怀抱。他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手上力劲加重,让我动弹不得。

 “是吗?可你还是惜月时,却不是这样呢,那时的你,对我如巍山般崇拜,如月般爱慕,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义无反顾地追随。还记得吗?那时你跟我说,你要学北冥*,让我教你,你要变得强大,你要跟我上战场,助我称霸天下。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若你与我不是同一类人,怎会如此?”

 我冷笑道:“殿下真是健忘,你将我的记忆抹去,然后按着你心意,将你的思想灌输于我,改变我的喜好,影响我的言行,左右我的意志,一手将我塑造成你心目中的柳惜月,那个崇拜你、爱慕你的惜月,不过是你培养出来的傀儡而已。”

 身子忽然被腾空,一晃眼间,我已被带到他平时作画的长案前,甫一站稳,裹在身上的毯子滑落,身上只剩了破碎凌乱的衣衫,衣不蔽体。

 长案上,仍是那幅未完成的画,画的一角着一块文镇。

 朔麒云紧紧帖在我身后,两手将我圈在怀中,指着那块文镇道:“你知道匠人是如何将原石碾琢成器的吗?”  m.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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