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风雪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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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鹅
般的大雪在狂风中纷纷洒洒地落着,将天地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大片,天冷得很,加之已近了酉时,长安城西门外一派的冷清,虽说城门依旧
开着,可却浑然不见一个行人,这也难怪,此时大雪漫天,丝绸之路未开,往来的行商自是不会在此时有所举措,而京师的百姓纵使出城玩耍,也只会选择城南下马陵,又或是城东上林苑,哪可能到这等无甚景致可言的商道上瞎转悠,守城的官兵们自是乐得清闲,大多凑在了温暖的耳房里,叙着闲话,背着长官偷偷地喝上几口老酒,别提多惬意了,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官兵都能
上一把的,宋老三就没这个福气。
手气背,真他娘的背!听着不远处耳房里传来的笑语声,宋老三便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可除了骂骂自己外,宋老三一点辙都没有,谁让他手气不好,
了个坏签,在这么个大家伙都乐呵的当口上,他宋老三只能拎着
长
在冷清得连个
鸟
都没有的城门外巡着哨,若光是巡哨也就罢了,偏生这会儿雪大风更大,暴烈的北风席卷着鹅
般的雪花打在身上,竟然隐隐作疼,饶是宋老三身穿着厚实的棉袄,可也架不住寒气的侵袭,生生被冻得直打哆嗦,却又没个地方藏去,只能是骂骂咧咧地在雪中不停地跺着脚取些暖儿,好在关城门的时辰也快到了,宋老三不平的心理总算是稍有了些安慰,这便一边计算着时辰,一边想着下了值,该到那个档口去消消火,去去晦气。
“嗯?何人?站住!”就在宋老三胡思
想的当口,突地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的脆响,立马警觉了起来,凝目看去,却因大雪遮目,一无所见,待听得马蹄声渐近,宋老三立马将手中的长
一
,高声地哟嗬了起来。
或许是宋老三的喝声起了作用,来人勒住了马,缓缓地从大雪中现出了身形来——来者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黝黑的高头大马,那马一看便是关外的名驹,此人身形魁梧得很,端坐在马上,稳稳不动间,便隐隐有种摄人的气势
面而来,头上戴着顶带面纱的斗笠,看不清面目,可光看那沉稳的架势,便可知来者绝非寻常人氏。
宋老三久守城门,眼力架自然是不错的,一见来者气度不凡,自是不敢放肆,将手中已然
起的长
收到了身边,正自犹豫着该如何问话之际,却听那人先开了口,声音暗哑地问了一句:“军爷,此处便是长安了么?”
“不错,这里便是长安城!”宋老三颇为自豪地应了一句,歪了歪头,细细地看了看来人,突地发现来着马鞍边搁着把黑黝黝的大铁
,心中一动,这便笑着问道:“尔可是来赶考的武举么?呵呵,来得倒是很早么,这才元宵不到呢,离着大比还得两月有余,不过么,比尔早到的也有得是,这会儿文武举子到了不老少了,尔若是不清楚情形,某建议尔住到鸿运客栈去,那儿全是赶考的举子,人多,热闹!”
马上的骑士似乎根本没注意去听宋老三的唠叨,一伸手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
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咋一看倒是英武非凡,只可惜右脸上一道狭长的伤口却显得狰狞了些,不过么,对于军伍人氏来说,伤疤便是勋章,至少宋老三不觉得这道伤疤有甚可怖的,反倒觉得此伤疤为这名骑士增
不少。
“长安,长安,某总算到了。”那名骑士根本瞅见宋老三仰慕的目光,一双眼死盯着西门城楼上那硕大的两个篆书大字“长安”口中呢喃地念叨着,眼角竟有泪水慢慢地沁了出来。
初到长安的人,几乎没有不失态的,这一条久守城门的宋老三早已见怪不怪了,此时见来人激动莫名,也只是耸了耸肩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任由来者感慨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伸手道:“路条?”
“哦,抱歉。”黑衣骑士被宋老三从遐思里惊醒了过来,歉然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囊,俯身递给了宋老三。
“李万全?驼铃商队护卫?”宋老三打开了小布囊,取出一张盖
了大印的公文,只扫了一眼,登时就有些个发懵了——来往于京师的商队多得数不胜数,最有名气的自然就是“燕记商号”至于其它的大商队,诸如“刘记”、“杜记”等等也都很有名气,这些大商队每年从长安出发的队伍少说也有三、四十支,而这个“驼铃商队”显然属于不入
的小商队,以这名黑衣骑士的气度,竟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商队之护卫,这等蹊跷事也就由不得宋老三不疑惑万分的了。
“是,某乃关外人氏,刚被聘为护卫,因着家中有急事耽搁了,没能赶上趟,此来便是来会合在长安过冬的大队人马的,不知军爷可有何见教?”黑衣骑士并未下马,就在马上一躬身,双手抱拳,很是客气地解说了一番。
“我说呢,原来是关外来的,怪不得口音听着就有些怪,啧啧,关外好啊,如今可是风生水起了,嘿嘿,那可全都是太子爷当初打下的江山,尔既来自关外,可曾见识过太子殿下当年的风姿么?”宋老三恍然大悟一般地笑了起来,一拍大腿,一连串的话便
薄而出。
“太子么?哦,见过,见过,嘿嘿,了不得的威风!”黑衣骑士眼中闪过一道
光,面皮子
搐几下,嘶哑地应了一句。
“哈,那你可是真有福气了,啧啧,咱白白在这长安城守着,却一次都没见过太子殿下,啧,遗憾啊,唉,没见太子殿下,咱这个兵当得一点劲都没有…”宋老三一说起太子李贞,便来了精神头儿,话便滔滔不绝地扯出了一大通子。
“这位军爷,时辰不早了,某还得找队伍,您看…”黑衣骑士有些个不耐了,略有些僵硬地抱了抱拳,打断了宋老三的废话。
“那成,那成,尔可以进城了。”宋老三被打断了谈兴,自是有些个不
,可人家说的也是正理,没奈何,只好将小布囊
还给了黑衣骑士,口中兀自念叨着道:“尔若是有闲,可来找咱叙叙,给咱说说太子殿下关外的神迹,嘿,咱请客。”
“有劳了。”黑衣骑士伸手接过宋老三递回来的小布囊,依旧放回了怀中,一抱拳,道了声谢,纵马便冲进了城门
中,很快便消失在了京师的大街小巷之中。
“宋老三,先前那人是何来路?”宋老三刚送走了黑衣骑士,正自盘算着再过片刻便能下值之际,背后突地传来一声断喝,惊得宋老三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回过头来一看,是自家顶头上司皇甫高到了,忙不迭地便
上前去,躬着身回道:“禀将军,是个商队护卫,关外人,说是来京师会合商队的。”
“商队护卫?哪个商队的?”皇甫高先前正在城门楼上巡视,正好瞧见黑衣骑士纵马冲出城门
的举动,以皇甫高的眼力,自是能瞧出此人的不凡,尤其是在察觉到来人身上竟然带着浓烈的杀伐之气后,心中登时便起了丝疑心——这等大雪纷飞的时辰,一名气度非凡的黑衣骑士赶来长安,天晓得这其中有甚问题,这便下了城门楼,前来问个究竟。
“啊,看路条,是个叫‘驼铃商队’的…”宋老三不明所以,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什么?‘驼铃商队’?尔可曾看仔细了?”皇甫高吃了一惊,一挥手,打断了宋老三的话头,断喝了一声。
一见皇甫高如此作态,宋老三登时就愣住了,疑惑地挠了挠头道:“是啊,那路条没问题,明明白白地写着‘驼铃商队’李万全。”
“混账!你个,那厮是
细!娘的,回头再跟你算帐!”皇甫高气急败坏地踹了宋老三一脚,看都不再看宋老三一眼,疾步冲进了城门
,牵过一匹战马,领着几名亲卫便纵马冲进了城去,只留下宋老三不知所措地坐在雪地里哎哟直叫唤…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半年过去了,自回老爷子设局试探诸皇子的反应之后,便再也无其他的动静,可也不曾将政务委任于李贞,于是乎,没了差事,又无处可去的李贞也就只能呆在东宫跟
妾们瞎厮混,好在家中孩子多,逗
起来也蛮有意思的,却也没怎么闲着,逗完这个,逗那个,忙得不亦乐乎,也算是难得地享受了一回天伦之乐,尤其对的女儿更是疼爱有加,每天都要花上几个时辰陪伴在侧,还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这不,今
雪大,李贞自是懒得出门,一大早到宫里给老爷子请过了安之后,便即溜回了东宫,啥访客都不见,一心陪着几位
妾过着幸福的小日子,这会儿正自逗
着安宁小公主呢。
“丫丫,来笑一个,再笑一个,回头爹爹带你去看戏。”李贞将安宁小公主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挤眉
眼地哄骗着,那副得意的样子,瞧得明月公主忍俊不住地掩嘴而笑。
安乐小公主样貌像极了明月公主,一样是雪白的肌肤,大大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安乐公主的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溜溜的,高/
的鼻梁,尖尖的小下巴,一看就是个美人胎子,只不过小家伙的个性却一点都不像明月公主,倒是跟好闹腾的萨兰依妮有些相似,这会儿被李贞一逗
,虽听不懂李贞这个老爹在那儿呱唧个甚子,可却笑得咯咯作响,宛若在跟李贞一唱一和一般,乐得李贞笑得嘴都险些歪了。
这父女俩一闹腾起来便没个完了,原本静静地躺在明月公主怀的老三李敢可就不乐意了,斜眼怒视着李贞,嘴一瞥“哇”地一声便大哭了起来,那声响虽不如当初老大李纯那般惊天动地,可也中气十足得很,这么咿咿哇哇地一哭起来,便连明月公主都劝不住了。
得,捧了妹子,哥哥不干了,乖乖,这小子咋每回都是这德
。李贞不说自己总宠着安乐小公主,反倒埋怨起小李敢来了,不过么,埋怨归埋怨,儿子哭了,总得哄着不是?没奈何,李贞只好将安乐小公主交给了明月公主,双手捧起小李敢,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笑呵呵地哄骗道:“小子,回头爹爹教你骑马去,男子汉,可不兴
眼泪的哦。”
小李敢哪懂得李贞在唠叨个啥子,这冷不丁地被举得如此之高,小心肝哪吃得消,不但没停止哭闹,反倒哭得更来劲了几分,闹得李贞分外的没面子,刚想着再多哄几句之时,却见王秉和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这便停下了哄骗,将哭闹个不休的小李敢
到了
娘的怀中,看着王秉和道:“何事?”
“启禀殿下,西门守将皇甫高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王秉和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躬着身子,低声禀报道。
“哦?”李贞一听是皇甫高前来求见,登时便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宣他到显德殿觐见罢。”
“是。”王秉和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退出了房去,自去宫门处传唤皇甫高不提。
“小月儿,本宫去去便回,晚膳就不必等本宫了,尔先自己用着好了。”李贞对着明月公主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之后,又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安乐公主的小脸蛋,这才大步行出了房门,匆匆向显德殿而去…
严格来说,皇甫高并不算是李贞一系的嫡系成员,其之所以能跟李贞亲近,除了他乃是京兆皇甫世家的嫡传世子之外,更因着皇甫高欠了李贞一个天大的人情——皇甫世家乃是将门世家,只不过比起汉末皇甫嵩的时代来说,已经是衰败了的,无论财力还是郡望都已只能算是京兆二
世家了,家中虽尚过得去,可要撑起大世家的场面却也过得颇为艰难。前些年李贞平定西域之后,丝绸之路立马畅通无助,京师各大世家纷纷投入了丝绸之路的运营,皇甫家实力弱,只能跟别人合股,大体上便是皇甫家出人脉,通关系,商人们拿钱来投资,组建了个小规模的商队——驼铃商队,折腾了一年半载下来,倒也赚得不错,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九月初,商队从西域归来之际,被一股沙盗给劫了道,人亡货失,这等打击令皇甫家急红了眼,眼瞅着年关将近,没了分红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这才不得不求到了李贞的头上,指望着李贞能下令安西大都护府出面剿匪,原本也就是存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却没想到李贞一个命令下去,还不到半个月的工夫,竟真将那股规模不大的沙盗给剿了,将“驼铃商队”所遗失的钱物全都救了回来不算,还专程派了“燕记商号”的高手押回了京师,算是帮了皇甫家的大忙,由是,皇甫世家便暗中投向了李贞一方,算是东宫一系的外围人马。
皇甫家经商乃是出干股,此事自是不好向外宣扬,加之被人劫了货又是件跌面子的事,无论皇甫家还是皇甫高都没好意思向外人说起此事,此番听闻居然有人手持“驼铃商队”的路条来京师,皇甫高自是知晓来者的身份绝对有问题,再一联想到那名黑衣骑士的气度,皇甫高已可以确定此人绝对是西贝货,虽说立马便领人追进了城去,只可惜耽搁得久了,加之雪又下得实在太大了些,哪可能在偌大的长安城里找到人,悻悻然之余,不得不亲自到东宫找李贞汇报情况了。
“末将皇甫高参见殿下。”今
当值的皇甫高一身整齐的甲铠,一见到李贞从后殿转了出来,立马恭敬地行了个军礼,高声请安道。
“皇甫将军不必多礼。”李贞微笑着虚抬了下手,示意皇甫高平身,大步走到近前,笑着道:“怎么,皇甫将军今
当值么?”
“回殿下话,末将今
正好当值,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一黑衣骑士手持‘驼铃商号’之路条,冒充商队护卫李万全已然混入了城中,末将拦截迟了一步,叫这厮走
了,请殿下责罚。”皇甫高自是知晓今
之事怕是大有蹊跷,不敢多加客套,一躬身,紧赶着便开口解说道。
什么?驼铃商队李万全?李贞一听之下,心头登时便是一阵狂跳——当初“驼铃商队”全灭之事李贞可是亲自过问过的,自是知晓“驼铃商队”早已全军覆没,也清楚此事是何方神圣所为,更知道那人跑京师来是想做甚子,此际李贞的脸色虽尚平淡如故,可心里头却翻起了波澜,沉
了一下之后,甚是平静地道:“此事本宫知晓了,有劳皇甫将军前来通禀了,天色已是不早,皇甫将军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皇甫高见李贞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一听李贞下了逐客令,自是不敢多加耽搁,一躬身道:“末将告退。”话音一落,便即退出了大殿,自行回府不提。
他娘的,这
魂不散的狗贼到了底儿还是来了,嘿,够种!李贞心头一阵阵火起,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了几步,猛地一停步,提高了声调道:“来人,传燕十八、鹰大、高恒即刻来见!”
李贞的声音中已然带着一丝的怒气,早已守候在殿外的主事宦官王秉和登时便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领着一起子小宦官便急匆匆地到外宫宿卫处喊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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