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喋血长安城(三)
酉时正牌,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原本繁华无比的长安城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城市中往来的行人极少,纵或有之,也都是些急着往家赶的路人,至于那些个往日里总是在此等时分开始一天中最美好时光的
公子哥们则全然不见的踪影,无他,今
一早的大抓捕早已将
长安的人们都吓坏了——太子下狱,朝中百余大小官吏被擒,刑部大狱为之爆
,京师百姓人人惊慌,本就无心在此等
感时刻寻
作乐,更何况内廷早已下达了宵
令——戌时正牌起,无中书省下发之文碟,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行,违令者杀无赦,自是无人敢拿自家的小命来开玩笑,因着此点,夜幕下的长安城呈现出一派诡异的死气,虽平静却不过是暴风雨将至前的宁静罢了,而各种阴谋则在夜幕的笼罩下悄然地进行着。
没有人
自然就没有生意,这一条对于
长安的歌楼酒肆来说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号称京师第一酒楼的万花楼也不例外,整整一
,川
不息的客人浑然不见了踪影,除了午间还有些老
客来用膳之外,其余时辰全是空白,到了天黑时分,营生已是做不下去了,
楼上下数百位伙计除了留守的二掌柜孙邈及数十名伙计外,余者也只能是匆匆离楼各自回家。待得人
散尽,一名伙计装束的壮汉走到正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店堂的柜台之后打着瞌睡的孙邈面前低声禀报道:“孙掌柜,人都清光了。”
原本佝偻着身子的孙邈霍然而起,眼中闪过一道
光,一股煞气陡然而生,瞥了那名伙计一眼,挥了下手,沉着声道:“好,关店门!”
随着孙邈一声令下,十数名伙计轰然应命,万花楼两扇厚实的黑漆大门缓缓地关了起来,孙邈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阵,突地挥了下手,也不作声,领着众伙计直奔酒楼的后院而去,一路急赶,来到一座假山之前,但见孙邈伸手在假山上一阵摸索,一阵机关运转的咯吱声响了起来,偌大的假山竟然平平地移了开来,
出了一个黝黑的地道口,随即,一阵脚步声从地道里响了起来,不多时,数百名手持火把的甲士簇拥着一名身着朱袍、头戴平天冠的儒雅男子从地道内走将出来。
“臣等叩见皇上!”孙邈等人一见到那名身着帝王服饰的男子,立时跪倒在地,大礼参拜起来。
皇上?此人虽着帝王服饰,相貌也与一代大帝李世民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却没有李世民那等藐视天下的气概,也没有李世民那等英武之形,倒是多了几分儒雅之气,这人正是当今汉王李元昌,也正是万花楼背后那神秘莫测的主人!
“都起来罢,朕能不能夺回被逆贼篡了去的帝位,尚需诸位帮衬,倘若大事能成,朕不吝赏赐,诸位都将是我大唐开国之元勋!”火把的光亮中,李元昌环视了一下身周诸人,虚抬了下手,语气平缓地说了一句。
“老臣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孙邈等人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这才起了身,沿着地道口排成一线,个个
而立,一派昂然之状。
“好!”见手下诸人精神状态极佳,李元昌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矜持地转过了身去,看着一名站在暗处,始终不出一言的白须老者,一摆手,很是客气地道:“侯公爷,请!”
那名身着一身青衣的便装老者轻笑了一声,走到了火把的光亮处,显
出了真容,赫然正是失踪了的英国公侯君集!
“老臣不敢,还请陛下先行,老臣跟着便是。”侯君集躬了下身子,很是恭敬地回了一句。
“哎,侯公爷何须如此,朕说过,只消能夺回帝位,朕便封爱卿为一字并肩王,朕与爱卿共治天下,何须如此生分,来,朕与爱卿携手而行。”李元昌很是随意地一伸手,挽住侯君集的胳膊,笑呵呵地说道。
侯君集眼中泪光点点,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陛下厚恩,老臣当以死相报!”
“哈哈哈…,罢了,不说这个了,今夜一战,尚需爱卿多加费心,走,上楼说去!”李元昌似乎很满意侯君集的表现,哈哈大笑地挽着侯君集的手便往万花楼的主楼行去“君臣”两人一路谈笑风生地便径直上了四楼,径自行进了松韵轩中。
“臣等叩见皇上!”早已等候在其中的十数名将军服饰的汉子一见到李元昌等人的到来,立时跪倒在地,各自叩首请安,侯国忠、侯国孝兄弟俩赫然也在其中。
李元昌松开了挽住侯君集的手,
脸子激动状地扫视了一下跪倒了一地的诸将,很是动感情地躬着身子,拱手为礼道:“朕自受先皇遗诏以来,始终兢兢业业,恪守遗训,诸般委屈,万般忍耐,就是为了能驱除篡位之逆贼,偿先皇之遗愿,而今时
已至,逆贼授首就在眼前,朕多谢各位将军之赤诚相待了!”
“驱除逆贼,还我大唐!驱除逆贼,复我江山!”跪伏于地的诸将各自高呼了起来。
“众卿平身,今夜一战有我无敌,望众卿各自尽力,剿灭篡位逆贼,还我大唐之朗朗乾坤,朕在此拜托诸位了!”面对着诸将誓死效忠的表态,李元昌泪
面,抱拳作了个团团揖,语带哽咽地说道:“来人,请先皇遗诏!”
李元昌话音一落,一名老宦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展开手中捧着的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宣道:“圣天子有诏曰:兹有不孝子秦王世民者,杀兄弑弟,
迫父皇,其行也逆,其罪难馨,人神共愤…幸有七子元昌,为人纯孝,品行纯良,当可以江山托之,朕大行在即,无力讨贼,特传此诏于元昌,望诸大臣共佐之,驱除恶贼,还我乾坤!钦此!”
遗诏刚宣毕,诸将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却见李元昌突地老泪纵横,跪倒于地,痛心疾首地双拳捶地,大哭道:“父皇,儿臣不肖,时至今
,尚未能完成父皇之遗愿,贼子猖狂依旧,儿臣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父皇您啊,儿臣罪该万死啊,父皇…”
“陛下不可如此啊。”一见李元昌大动感情,侯君集忙跪了下来,磕着头,温言劝慰道:“陛下之心,先皇已知,若能克服此难,大功告成之
,先皇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如今大战在即,陛下快快请起,老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屋子跪着的诸人见侯君集如此说,自是个个拜伏于地,人人口称誓死效忠不已。
“好!”李元昌虽还是
脸的泪水,却顾不得擦上一下,豁然而起,一挥手道:“能得诸位相助,朕心甚慰,此战必胜!侯公爷,开始罢!”
“是,老臣尊旨!”侯君集高声应答了一句,磕了个头,起了身,扫视了一下兀自跪倒在地的诸人,语气平缓地道:“诸位都起来罢,‘勤王行动’即刻开始,孙邈,尔先行汇总一下各方动态。”
“是,末将遵命!”孙邈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大步走到房中一幅大沙盘前,指点着沙盘道:“现已查明情况如下:长安城中目下共有南衙诸军九千八百人众,其兵力部署为
明门(东门)一千五百余人,由左金吾卫郎将乔克明统领;金光门(西门)一千七百人,由右威卫郎将肖成功统领;明德门(南门)一千七百余众,由左领军卫郎将林耀武统领;永宁门(北门)一千九百余众,由右骁骑卫将军秦怀玉统领,余下三千余众目下集中在皇宫中,由程知节统领,据内线回报,其主要防区在东宫乃至通训门一带,另有从陇州调来了三千余陇州兵也在皇宫中,由礼部尚书李道宗节制,其主要防区为承天门、广运门一带,至于两万余羽林军除开宿卫宫中各处以及执行宵
之兵力外,余者约八千余众全部集中在玄武门一带。”
“很好。”侯君集面色沉稳地点了下头,紧接着追问道:“京中诸王可有何异动?”
“禀陛下,公爷,据目前所得消息来看,魏王、吴王如今已是全府戒备,暂时未曾有异动,其中魏王府公有甲士一千九百余人,再加上其府中所暗藏的力量,能调动的兵力约为三千人左右,吴王那头也大致如此,据查,两府目下均未定下动与不动的策略,尚在观望之中;越王如今已率府中亲卫一千两百余众会同一千羽林军上街宵
,目下在南大街一带转悠,疑似与蜀王有私下沟通之可能,据线报,今
午时、申时蜀王曾两次上越王府拜访,其中申时蜀王曾与越王在越王府密会,具体所谈事项不详,据推断,二王所谈之事极有可能是冲着陛下而去的。”
“哼,这个小六果然是心生反骨,该死的狗东西!”一听说蜀王私会越王李贞,李元昌的脸色立时有些子不好看了起来,冷着脸哼了一声。
“陛下息怒,蜀王殿下此举乃是出自老臣的授意,只因事情紧急,来不及禀明陛下,此乃老臣之过失。”侯君集见李元昌脸色不好看,忙躬身作答道。
“这…,侯公为何如此?”李元昌没想到侯君集会如此说,立时愣住了,忙不迭地追问道。
侯君集笑了笑道:“陛下明鉴,蜀王向有异志,并非与陛下一条心,其势力如今大损,早已不堪重用,其贼心却依旧不死,这一条老臣心中早已有数,在老臣看来此人已是如同死人一般,根本不值一提,倒是李贞小儿却是轻忽不得,其能调用之兵力绝非表面上那么点人手,不过,老臣以为越王此人亦不是个甘居人下之辈,故此,老臣事先安排蜀王府中之内应,怂恿蜀王去找李贞小儿结盟,只消李贞小儿应承了下来,那么,今夜之战,其便有可能起了坐山观虎斗之心,势必不会全力救援皇宫,于我等之大事乃是好事一桩,待得我等获胜之后,自可以大义之名分去除此子,一了百了,何乐而不为?”
“好!侯公神机妙算,真乃当世之诸葛也,朕叹服,侯公请继续罢。”李元昌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鼓了下手掌,很是兴奋地说道。
“老臣尊旨。”侯君集躬身行了个礼,这才回过了身来,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扫了下跃跃
试的诸将,沉着声道:“而今形势已明,虽说如今长安守备空虚,可按总兵力而言,依旧是敌众而我寡之局面,然无论形势多艰难,我等只须用命,自可一战而胜之!”
“某等愿战,请公爷下令!”众将各自躬身,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某命令:侯国孝、林龙、林虎听令!”侯君集很是满意地点了下头,一挥手,突地抬高了声调道。
“末将等在!”侯国孝一听自家老爷子率先点到了自个儿,立时兴奋地站了出来,高声地应答了一句,另两名身材魁梧,相貌相似的壮汉对视了一眼,也忙站了出来,恭敬地行礼,等候侯君集下达作战命令。
侯君集冷着脸,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将,沉着声道:“尔三人各领五百人马,多带弓弩、火种,到东、西、北门监视此三门的守军,一待此处挂出红灯笼,即刻在此三门处大肆放火,展开佯攻,一待火起,城外自会有接应,尔等不可强攻,只求绊住守军即可,若是守军打算强行增援皇宫,尔等务必死战,绝不能令一兵一卒通过尔等之防线,有敢后退者杀无赦,只消能坚持到天明,便算尔等大功一件!”
“是,属下遵命!”林龙、林虎兄弟俩各自上前接过了侯君集手中的令箭,退将下去,可侯国孝却迟疑着未动。
“侯国孝,尔竟敢不领命,来人,拖下去,砍了!”侯君集丝毫也未因侯国孝是自己的儿子而有丝毫的仁慈,冷着脸,断喝了一声,立时有数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冲上前来,准备动手拿人,吓得侯国孝忙高叫道:“且慢,末将并非不接令,而是想起了一事——南门守军!父帅,南门守军目下无人阻挡,况且李贞小儿也在南门一带,若是南门回援皇宫该当如何?”
“嗯,尔能虑及此事也算是用了心了,南门之事尔无需多虑,只管好你的北门便是,须知秦怀玉乃是员虎将,得小心其拼命,去罢!”侯君集挥手示意甲士们退下,不动声
地说了一句,侯国孝不敢再行迟疑,忙上前一步,接过了将令,退到了一旁。
“王风,李宗,程贺听令!”侯君集面无表情地继续点着将。
“末将等在!”三名身着明光铠的战将站了出来,躬身应命道。
侯君集扫了眼三将,点了下头,这才冷声道:“尔等三人率三千兵马,等三门火起之后,即刻强攻东宫,直取通训门,老夫令‘黑衣军’一部配合你部行动,务必于子时四刻前拿下东宫,而后不计代价强攻通训门,限丑时四刻拿下通训门,威
大内!”
“黑衣军”正是李元昌手中培植了多年的暗底势力,其中能人异士不少,大多是李元昌这些年依靠着万花楼的滚滚财源而收罗来的各路好手,王风等人虽从不曾见识过“黑衣军”可私底下却没少听说“黑衣军”的厉害,原本一听要用三千人去强攻东宫,正自发愁,再一听能有“黑衣军”相助,立时喜出望外,忙各自上前领命不迭。
待得王风等人退下之后,侯君集看了眼始终不言不语,显得有些子落落寡
的自家长子,暗自叹了口气,这才提高了声调道:“侯国忠听令!”
侯国忠始终不赞成侯君集造反,平
里也没少私下进谏,怎奈他根本就说服不了侯君集,直到东宫案发,侯家
门抄斩就在眼前,侯国忠这才不得不跟着自家父亲走上了这条造反之路,只是心中始终不怎么放得开,心气自然也就高不到哪去,此时见自家父亲点到了自己的名,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道:“末将在!”
身为侯国忠的父亲,侯君集自是很清楚侯国忠的心态,原本还担心侯国忠会抗命,此时见侯国忠领命而出,暗自松了口气,面皮一阵**之后,沉着声道:“皇宫八门,玄武最重,然其守卫之羽林军人数虽多,却不堪一击,为父料定宫中守卫定以玄武为重,那些个羽林军不过是摆在面上做样子的罢,其后定然有大军坐镇,为父令尔率三千兵马,多带云梯、弓弩强攻玄武门,不求攻破此门,但求能击溃羽林军,迫使宫中隐藏之重兵出动,便算尔立了一大功,待得宫中伏兵出后,尔立刻以烟花为信号,为父自有安排。”
“是,孩儿遵命!”侯国忠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令箭,躬了下身子,退到了一旁。
“已接令之诸将即刻出发,本公在此恭候诸位佳音,都下去准备罢!”待得侯国忠退了下去,侯君集大手一挥,下达了行动开始的命令,诸将见状,各自轰然应命而去,京师血夜就此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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